圣约翰大学的办学实践及客观影响

2019-03-06 00:14贺小华
江西社会科学 2019年11期
关键词:圣约翰办学大学

■贺小华

圣约翰大学是近代以来外国差会创办于中国的一所著名的教会大学。在西方传教士设立于中国的教会大学中,圣约翰大学是首个将西方先进教育理念引入中国并以地道英语教育为媒介传播西学的高校。圣约翰大学独特的办学模式在诸多方面均开创了中国新式高等教育之先河。西方教育理念和管理制度的引入让人们开始理性看待并思索未来中国教育发展及变革的方向;圣约翰大学成功的办学实践为近代中国培养了大批社会精英,他们在中西文化的交流与沟通中做出了重要贡献;圣约翰大学以需求为导向的人才培养模式,在客观上给中国社会的现代化进程带来了积极影响。重温这段历史,在当下仍有重要的参考价值与意义。

圣约翰大学(St.John’s College)是1879年由美国基督教圣公会创办于上海的一所著名的教会大学,1952年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院系调整中遭裁撤。它的存在跨越了两个世纪,经历了清末和民国两个历史时期,办学时间长达73年。从历史溯源来看,圣约翰大学的办学时间早于中国人自己创办的第一所具有近代意义上的大学,即开办于光绪二十一年(1895)的天津中西学堂(即后来的国立北洋大学),是“近代以来外国差会最早创办于中国的一所教会大学”[1](P127)。圣约翰大学因其高品质的办学声誉而拥有“东方哈佛”之美称,是教会大学在华办学的成功典范。重温其历史,在当下有着重要的参考价值与意义。

一、办学背景及发展历程

由于圣约翰大学是一所教会学校,对其开办背景的追溯自然离不开对教会办学在中国起步与发展阶段的探源。

18世纪末到19世纪初,随着近代资本主义文明的兴起,受海外殖民活动和宗教复兴运动影响,西方各大教会纷纷成立不同的基督教团体赴远东传教。当时,国外教会在华传教活动受到清政府的百般阻挠。为推行基督教义,各大教会纷纷开始调整其在中国的教育活动,试图以此为媒介达到基督教化国人的目的。受此影响,教会办学在中国得以起步。

鸦片战争失败后,清政府闭关自守的大门被迫打开,在西方炮火的恐吓威逼下,中国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国家。鸦片战争给中国人民带来的屈辱不仅暴露了清政府腐败无能的本性,中国与西方社会的巨大差距也在开明的士大夫阶层引起了强烈的思想震动。人们在羞辱与汗颜过后逐渐认识到“师夷长技以制夷”的必要性。此时,中国社会在客观上有了接纳西方先进文化的需求与愿望。

19世纪下半叶,伴随着一系列不平等条约的签订,中国社会半殖民地半封建化程度逐步加深。西方列强在中国的势力逐步扩大,他们企图通过武器和文化的双重侵略来达到进一步控制中国的欲望。在不平等条约的保护及掩盖下,他们逐步夺取了自由进入中国内地经商、租卖土地、建造教堂和学校等特权,涌入中国的传教士数量随之增加并深入至内地,教会办学不断发展。据统计,1877年基督教在中国创办的教会学校达到800所,学生3万人。其中,美国传教士的办学数量居各国之首,约202所。[2](P242)同年,在华基督教传教士于上海召开了第一次全国性会议,提出把教育作为工作之重的倡导,并成立了“基督教学校和教科书委员会”,负责教会学校办学和教材出版事宜。至此,教育在传教过程中的作用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

与此同时,随着中外交往的日益频繁,西方列强在华开办企业数量不断增加,并将势力范围逐渐渗透到了中国的海关、邮局及通商口岸的商行等重要部门,英语显露出独特的商业价值。此时,中国社会风气渐开,人们认识到英语乃谋求体面高薪工作之必备,注重英语乃中国社会之需要使然。

这种变化让作为通商口岸城市的上海感受颇深。当时,南京路上的不少招牌开始用英文书写,英语成为受雇于上海租界的优越条件[3](P43)。商业和现实的需要进一步改变了人们对待英语学习的态度,教会学校也因普遍重视英语教育而受到社会的青睐。

在这一背景下,美国圣公会也采取了积极的应对措施,提出了在上海创办高层次教会学校的设想,并以此作为扩大传教途径、提升教会形象的契机。美国圣公会委派其在上海的主教施约瑟负责此项事务。施约瑟本人亦十分重视教育在传教过程中的作用。在他看来,要想更好地宣扬基督教教义、传播西方文明,就应该扩大教育的办学规模及层次,遂在圣公会的资助下筹银6500两购置地产90亩用于修建斋舍,以此创建一所具有真正意义的教会大学并使其成为寄托万千学子梦想的“精神殿堂”。至此,在美国圣公会及其上海区主教施约瑟的努力下,圣约翰大学应运而生。可见,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圣约翰大学的创办与中国社会内在需求及教会在华传教事业的扩展等均不无干系,但无论如何,我们都无法否认其将教会办学作为在华传教、布道最佳途径的践行宗旨。

而此时,教会学校在不断发展的基础上形成了相互衔接的教育体系,教会高等办学数量亦不断增加。除圣约翰大学外,顶峰时期西方教会在华创办的高等学校还有燕京大学、东吴大学、之江大学、金陵大学、沪江大学、岭南大学和齐鲁大学等12所之多。[4](P166)

在上述高校中,圣约翰大学因创办时间早、办学时间长、规模大、系科全等特点,堪称西方教会在华创办高校之缩影。纵观其办学历程,圣约翰大学主要经历了三个发展阶段。

1.创办与发轫之初——圣约翰大学的黎明(1879—1905)。1879—1905年是圣约翰大学的发轫初期。此阶段亦为该校从书院到大学的转制期。圣约翰大学的前身为圣约翰书院。1879年美国圣公会上海教区主教施约瑟在培雅书院、度恩书院及神道学校的基础上于上海梵皇渡设立圣约翰书院。成立初期的圣约翰书院设西学、国学和神学三部,以国语和上海本地方言授课。1880年设立医学部,次年10月又新增英文部,“始授英语……来学者渐多”[5](P125)。1886年,书院改称圣约翰学校。1888年6月,卜舫济(Francis Lister Hawks Pott)开始担任圣约翰学校校长职务,他任职时间长达52年之久,成为圣约翰大学及基督教在华办学史上最具影响力的重要人物之一。19世纪90年代初,卜舫济酝酿成立大学部,并于1891年创办“正馆”(大学部),此举标志着其基本具备现代大学教育的雏形。[4](P217)1899年,学校引入预科教学格局,成为上海地区唯一的高等学府。1902年,圣约翰书院正式更名为圣约翰大学。1905年驻美董事会依据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条例对学校进行改造,成立由文、理、医、神四院组成的大学。学校在美注册,毕业生获授“美国大学毕业同等之学位”并可直接升入美国大学的研究院就读。

2.辉煌与鼎盛时期——圣约翰大学的晌午(1905—1925)。1905—1925年是圣约翰大学发展史上的辉煌与鼎盛时期。圣约翰书院成立之初规模较小,1896年后逐渐扩大办学规模。进入20世纪以后,学校办学体制日趋完善,办学实力渐增,教学质量蒸蒸日上。1907年,圣约翰大学授予首批毕业的4名学生“文学士学位”,此乃中国历史上之首举。由于毕业生质量高,加之学校在美立案和注册,许多学生无需考试便可升入美国名校学习。据统计,1907—1908年间,先后有30名圣约翰大学的毕业生在美国学习。[4](P217)1911年,学校率先实行学分制和学衔制。1913年,圣约翰添设“大学院”,开始招收研究生,建立了包含预科、本科和研究生在内的三级教育体制。1925年,圣约翰又将中等教育整合其中,形成了囊括初高中、大学及研究生在内的完整人才教育模式。教育体制及人才培养模式的不断充实与完善为圣约翰大学迎来了办学史上的辉煌与鼎盛时期,丰富的办学经验及独特的教学风格使得圣约翰大学成为国内远近闻名的综合性教会大学。

3.衰退与撤并时期——圣约翰大学的黄昏(1925—1952)。1925—1952年是圣约翰大学发展历程中的衰退与覆撤时期。遭受“国旗事件”“立案风波”及“国内战乱”等事件影响,圣约翰大学经历了倍受磨炼的艰难岁月。1925年,“五卅惨案”爆发后,社会各界义愤填膺。圣约翰大学学子要求学校降半旗向死难学生默哀,遭到了校长卜舫济的反对,旗杆上的中国国旗被扯,引发了学生的强烈不满,掀起学潮。“国旗事件”后,许多学生和员工相继离校,卜舫济的声誉受到影响,圣约翰大学发展受阻。进入民国后,国人的民族主义情节高涨,独立于中国教育体制外“教会学校的合法性”遭到了强烈质疑,“回收教育权运动”呼声此起彼伏。1925年11月,北京政府教育部作出了整顿教育管辖权的决定,颁发了《外人捐资设立学校请示认可办法》。[6](P135)该办法要求外国人设立学校必经请示认可,所有教会学校需照章立案。校长卜舫济以影响学术和宗教自由为理由,拒不向中国政府立案,直到1931年在“限制招生”的高压下,才递交了立案申请。然而,由于种种原因,该请示于1947年才转展获批,成为政府认可的私立大学。此外,绵延不绝的战乱也严重影响了圣约翰大学的教学秩序,限制及阻碍了学校的发展。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圣约翰大学在院系整顿及调整中遭裁撤。1952年,圣约翰大学各系分别并入复旦大学、同济大学、华东师范大学等高校,结束了其长达73年的办学历史。

二、圣约翰大学办学实践及特色

圣约翰大学以其成功的办学经验在中国近现代教育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印迹,其办学实践及特色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首创全英文授课模式传播西方近代科学知识,给国人以西方文明的启迪

由于同宗主国千丝万缕的联系,教会学校普遍注重外语教育。圣约翰大学自成立之初起就格外重视对学生英文能力的培养。为了营造全方位的语言学习环境,“学校规定一切通知告示、往来公文、章程制度、会议记录、年度报告及档案记录等均以英文书写”[7](P49),且学校的招生、考试与日常交流等事务亦采用英语。此外,圣约翰大学还经常开展针对学生的西方礼仪与习俗教育。校历中圣诞节、感恩节和万圣节等的出现加深了学生们对西方节日的理解。1890年3月,学校还推出了由学生蔡元卿、吴任之等创办的中国最早的英文校刊《约翰声》(St.John’s Echo)。

校长卜舫济认为,英语乃传播新教育之利器。要达此目的,仅以汉语为媒介是行不通的。在他看来,“不通西方的语言文字,就不可能真正理解西方的现代思想,也就无从掌握西方先进的科学技术”[8](P111)。他将英语视作中国人学习西方文化、技术和知识的重要媒介,主张教学用书尽量采用英文原版教材。自1890年起,圣约翰大学的数学、地理、格致、欧洲史、经济学和逻辑学等西方新式课程一律实行英文授课。[9](P257)1896年,学校除国文外的其他课程均采用英文授课。英语为学生们提供了打开知识之门的钥匙。“学生们从西方教育中发现了许多问题的答案所在,而这些渊博的中国知识多无法解答……”[10](P12)至此,圣约翰大学成为中国首个以地道英语教育为媒介传播西学的高校。卜舫济全力推行的英语实践被认为是中国教会大学史上的重要转折点[11](P28),此后英语作为教学语言的潮流被越来越多的教会大学所采纳。

圣约翰大学出类拔萃的教学水平让它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学习佳地,英语教育成为其招牌和典型标志。[10](P230)圣约翰学子以英语为媒介获取的科学知识令其在各类选拔中表现非凡。1910年,清政府在上海举行了庚款留美奖学金考试,圣约翰大学考中人数达26位,占录取学生总数(31名考生)的84%,这一战绩着实令人刮目相看。美国的哥伦比亚大学、哈佛大学等名校都十分青睐圣约翰学子,纷纷向其抛来了橄榄枝,耶鲁大学甚至愿意免试录取他们。[12](P162)圣约翰大学卓尔不凡的表现可谓风光尽显,一时无两。

圣约翰大学首创的以地道英语教育为媒介传播西学的做法,让国人有机会直接接触到西方先进的科学文化知识,揭开了中国传统封建学塾神秘性、狭隘性和片面性的面纱,彰显了先进文化的魅力,给国人以西方文明的启迪。

(二)首次将西方先进教育理念及管理模式引入中国,树立中国高等教育早期现代化标杆

圣约翰大学遵循将西方先进教育理念及管理模式引入中国,并将其与中国实际相结合,从而创建独树一帜的管理制度来规范及约束教育行为的原则。

学校以20世纪后期盛行于欧美大学的“liberal education”(自由教育)作为改进学生知识结构的关键所在。在该理念指引下,学校在课程设置方面尽可能鼓励学生发挥自身兴趣拓宽知识面。源于此,圣约翰大学推行主系辅修和预必修相结合的课程管理制度。主系辅修制度让学生在以某一系科为主要学习领域的前提下同时选修其他系科的课程以扩展知识面;预必修制度规定学生在主修某一系科前先行选择一些课程作为预先准备,同时选择另外一些课程作为将来必备。这样的课程设置既保障了“所学知识的专业化”同时又考虑到“课程之间的相互衔接和铺垫”,有利于拓宽学生的知识面。经过一段时间的发展,圣约翰大学的课程建设及系科设置日趋丰富和完善。

除灵活的课程管理机制外,圣约翰大学还继承美国教育的传统做法,建有名目繁多的其他管理制度,如学业考试制、学分升级制、学衔制、奖学金制等。这些制度对促进人才培养起到了关键作用。如圣约翰大学建有科学、严格及规范的学业考试制度。学校的课程考核分“课间小考(随堂测试)、月考、大考(学期考验)”三类,规定“每学期举行月考二次,大考一次,且均以成绩报告家长”。[10](P152-164)学校采用超等、甲等、乙等、丙等、丁等、戊等六级记分制度[13](P51),每级对应一定的分数标准;与成绩考核及课程管理对应的是学分升级制,学校以学生所修学分作为升级的硬性指标。对于年度所修课程有半数及以上不及格(丁等、戊等)者,学校有权根据情况作出停学及退学处分。只有确实达到规定要求的学生,才准予毕业,并授予学位。对于经济拮据且成绩优异者,圣约翰大学还设有一定数量的奖学金助其完成学业。

此外,圣约翰大学还实行严格的教师聘用制度。该校教师由外籍教师(包括一部分传教士)和优秀的中国籍人士组成。外籍教师人数最多,他们学历高,极具敬业精神,负责之心令人可敬可佩。圣约翰大学对本土教师的聘任条件相当苛刻,一旦应聘成功,则不惜重金款待。颜惠庆忆道:他应聘时,校长就详细了解了他在美国的学习状况和成绩,并决定当场“以月薪100银洋聘用,对于初任教职者,这样的待遇在当时算是很丰厚了”[14](P15)。由于学校重视优秀教师的选拔和任用,师资队伍显赫。据统计,1934年圣约翰大学37%的教师拥有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学位;1937—1938学年圣约翰大学54名教员中,拥有硕博士学位者达26人[10](P234-235),其雄厚的师资力量在同时代大学中实属罕见。

正是由于这些支撑学校蓬勃发展的教育管理制度,使得圣约翰大学在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成为卓有成效的教会大学之一。圣约翰大学创设的教育管理制度在当时的教育界产生了颇为深刻的影响,令沉寂于旧式教育体制的中国学校争先仿效,成为中国高等教育早期现代化的标杆。

(三)率先开启新式校园文化并探索多元人才培养途径,不断丰富及完善学校教育体系

圣约翰大学是同时代大学中开创性地将多姿多彩文化活动引入校园生活之楷模。学校经常组织开展各类文化活动,如辩论赛、演讲赛、诗歌赛、翻译赛等。学校还成立多种协会,如英文协会、梵王渡科学会、歌咏会、益智会、摄影会、美术研究会、国事研究会、兰心文学社和戏剧社等促进学生间广泛的文化交流。这些活动不仅提升了他们的语言组织及表达能力,锻炼了他们的人际交往和思考能力,还在一定层面上扩大了学校的办学影响。如文学社和戏剧社就经常举办文学作品研究及戏演活动,这一做法不仅提高了学生们的语言交际和表达能力,还加深了他们对文学作品的理解和对舞台艺术的探索。圣约翰大学学生们表演的《威尼斯商人》《驯悍》《如愿》《哈姆莱特》《李尔王》《麦克白》《仲夏夜之梦》《冬天的故事》 等莎剧常常吸引一些社会官员和媒体记者前来观看,受到人们的广泛关注并引发阵阵轰动效应。[15](P101)

圣约翰大学还积极探索多种途径全方位塑造学生的健全人格和体格。校长卜舫济非常重视学生阅读习惯的培养。他鼓励圣约翰学子博览群书,倡导“书籍改变人生并施以人格影响”的思想。阅读让学生长时间畅游在知识海洋里,汲取营养,给予他们文化的熏陶和人格的培养。他还要求教师采取心灵沟通的方式了解学生的内心世界,并以自己的品行影响及感化学生,从而调整其行为习惯并达到对学生的真正理解和帮助。此外,卜舫济还非常重视学生身体素质的培养,他率先将西方近代体育文化引入中国校园,提倡德智体全面发展的教育理念。19世纪末,圣约翰大学就将“军操”一项作为必修科目列入课表,规定学生每晨必出操,每周“会操”两次。[16](P32)这一突破常规的做法令时人感到耳目一新,清政府曾一度派官员亲临现场观摩和检阅。圣约翰大学的体育设施完善,除拥有篮球场、足球场、网球场和棒球场外,学校还建有乒乓球室和游泳馆,是当时体育设施最完备的大学。组建于1901年的圣约翰大学足球队是近代中国第一支华人足球队,队员们因独特的发辫赢得了“约翰辫子军”称号;1890年5月,圣约翰大学组织了首届校园运动会,并宣布每年春秋举办运动会的决定。卜舫济指出:“……运动一事,尤为有益。无论其为得为失,皆足使人品高尚。”[16](P32)体育运动让同学们在“团结、竞争、协作和拼搏中感受到了体育精神与道德品行的陶冶”[16](P33),赋予其运动观念和体育意识。圣约翰大学将体育教育引入校园文化生活之举措开启了近代中国校园体育运动的先河。

圣约翰大学是率先将丰富多彩的文体活动引入中国校园的先驱,其通过多元化途径塑造及培养学生健全人格及体格的做法将人文关怀及体育精神纳入教育范畴。这些举措对树立校园整体文化形象、增强凝聚力、培养学生和谐全面发展等均有着重要的意义。圣约翰大学“正业"之外另辟蹊径的做法对丰富和完善学校教育体系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三、圣约翰大学对中国社会的客观影响

圣约翰大学与众不同的办学模式注定了圣约翰教育的不同凡响。其独特的办学风格对中国社会带来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圣约翰模式”为中国传统封建教育制度的变革及近代学校教育的转型提供了参照

科举制度是中国封建统治阶层为培养和选拔官吏而长期使用的教育制度。它产生于隋,完备于唐,沿用至清末,历时1300多年。该制度以灌输儒家封建传统思想文化为目的,以《三字经》《千字文》《四书》《五经》等为教材、以八股文试贴诗为考试模式。考试内容多重经义,答案多为规定的传注,意义空泛狭隘而无实用价值。[3](P51)这种教育模式严重束缚着人们的思想,且随着社会的发展日益显现出其弊端。鸦片战争以后,西方列强入侵,民族危机日益加重。甲午战争爆发后,中国败于小国的事实令国人颇为震惊,羞辱与汗颜之后人们开始反思没落清王朝的发展之路,深刻认识到中国封建社会与西方工业社会的巨大差距。他们开始怀疑和批判封建旧体制和旧制度,逐渐认识到“师夷长技以制夷”的重要性。而教会教育的开办,让清朝开明的知识分子开阔了眼界,他们从参照和比较中看到了中国传统教育的弊病。在反对旧思想和旧观念的同时,人们开始睁眼看待西方的教育制度及近代科学知识。他们在吸收和融合西方科技文化的过程中,逐步明确了中国教育改革和发展的方向。

圣约翰大学作为首个将西方教育理念和教学风格引入中国的楷模和典范,其独特的办学模式为我国传统封建教育制度的变革提供了参考和借鉴。圣约翰大学采取的全英文授课方式,其创设的选课制、学分制、考试制、学衔制等西方先进教育管理制度,其采取的以严格聘用制度打造优秀师资团队的举措,其将丰富多彩文化活动引入校园,并通过多元化途径全方位塑造学生健全人格及体格的做法均令国人大开眼界,在诸多方面开创了中国新式教育的先河。圣约翰大学的办学实践促进了西方先进教育理念在中国的传播,并对西方新式教育制度的引进起到了一定的示范作用。这股力量犹如强劲的春风猛烈地撞击着中国传统的封建旧学体制并向其发出挑战,涤荡着个中腐朽陈旧的元素。“圣约翰模式”对中国传统封建教育制度的变革及近代学校教育的转型和发展均起到了一定的参照和借鉴作用。

(二)圣约翰大学将西方文化融入中国教学实践的做法促进了西学传播和中西文化交流

“西学”一词指从欧美输入的政治、经济、法律、科技和医学等不同领域的学科知识,暗示着一股新的文化意识。众所周知,圣约翰大学是首个实施地道英语教育的教会学校,其以英语为媒介传播西学的做法,将英语教育与西方近代基础科学知识有机地结合起来,客观上起到了推广英语教育,传播“西学”的作用。此乃“西学东渐”之风,又则“文化导入”之风。借此,人们有更多机会了解到西方的社会生活和思想观念。学校在向学生传授科学知识的过程中不自觉地向其推行西方礼仪文化知识和思想价值观,让他们领略到西方的社会政治学说,给中国社会输入了新文化、新思想和新观念。这一做法使得圣约翰大学在知识极度匮乏的年代给人们注入了新鲜血液,用知识武装大脑,让他们不断扩展视野。这使得国人原有的文化传统、生活方式和思维习惯受到西方观念的冲击和影响,让他们从封建社会“三纲五常”的禁锢中逐步摆脱出来,以新的姿态拥抱未来,推动了社会进步。西学知识的吸收与接纳在一定程度上拉近了中国和西方之间的距离,促进了中西文化交流与沟通。

除“西学东渐”外,圣约翰大学的留学生和教职人员也常常通过参与社会活动的形式加入中国文化的传播中,成为“东学西传”的推广者。如圣约翰著名学子顾维钧肄业后赴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留学,参加了该校的社团“语言社”,并经常通过该组织给同学们进行中国文化方面的宣讲并做关于中国形势的分析报告,加深人们对中国社会的了解。另,担任过圣约翰大学副校长兼教务主任的沈嗣良于1946年定居美国后在美国伯克利太平洋神学院任牧师。沈嗣良通过演讲的方式不遗余力地传播中国文化。他还利用闲暇时间教授当地孩子中文,向社区居民介绍中国的绘画、书法、戏曲及戏剧文化,并与他们分享中国烹饪文化带来的美食。在其帮助下,美国“伯克利中国研究中心”应运而生。该机构致力于中国文化的传播与研究,对将中国文化引介至美国社会作出了极大贡献。如今,该中心已成为美国颇具影响力的中国学研究机构之一。

另外,圣约翰大学的不少毕业生充当文化先锋翻译了大量英汉作品。他们在中西文化之间驾起了桥梁,成为中西文化交流的使者。如:陆佩弦将数首唐诗译为英语,合著出版了《唐诗三百首新译》并将英国诗人乔治·艾略特的《赛拉斯·马纳》等作品翻译介绍到中国;叶群将外国文学作品《篝火》《白衣女人》《水泥》等译为中文;[8](P119)林语堂将《老子的智慧》《浮生六记》《老残游记》《水浒传序》《西厢记序》《东坡诗文选》《愚溪诗序》《黛玉葬花诗》等儒家经典、古典小说及诗歌等译成英文传至西方,受到了西方各界人士的广泛关注。优秀中国作品的译介扩大了中国文化的国际影响力,而大量西方文艺作品的涌入将不同的文艺思潮和文学体式引入中国,有力地促进了西方文化的传播。

可见,圣约翰大学将西方文化融入中国教学实践的做法在传播西学和西方文化的同时,还培养了一批文化交流的使者。这些人以自己的学识和行为参与到中西文化的互动中,影响着“西学东渐”和“东学西传”,有力地促进了中西文化交流。

(三)圣约翰大学以需求为导向的人才培养模式,客观上推动了中国社会的现代化进程

教育是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也是社会发展的重要支撑和延伸力量。如果说最初的中西交往只是为了满足宗教、科技等文化层面的交流,那么随之而来的则是一种基于政治、经济、文化等全方位、多维度和立体化的交流。[8](P121)随着中国社会半殖民地半封建化程度的加深,一些内陆地区也逐渐被纳入世界资本主义体系,这预示着中西交流已从沿海通商口岸扩展到内陆腹地。为了满足对外政治交往、经贸往来和科技文化等方面的需要,教育承担着为社会发展培养人才的重大历史使命。

圣约翰大学对英语教育的重视与学校所处的时代和环境有很大关系。教会学校办学之初,“是时英文之应用极少,学者仅资洋商之翻译,故各科仅用中国言语教授”[4](P216)。1843年以后,受条约、租界和外来文化的影响,中外交流日益增多,英语的价值与地位突显。上海作为当时的通商口岸之一,成为中西文化碰撞和交融的前沿。英语人才也成为上海各大洋行和涉外机构争相抢夺的对象。此时社会上的各种英语补习学校成批涌现,人们“学习英文之热情,持久不衰,对英文之热衷,如鹅鸭之趋水”[17](P282)。教育的吸引力和热度在于民众对教育本身的需求。正如传教士狄考文曾言:“中国人是讲实效的,没有看得见的利益,他们是不会送子女入教会学校的。”[18](P17)圣约翰大学于1881年作出添设英文部的决定便是抓住了当时上海社会对外语人才需求这一趋势。这使得圣约翰大学毕业的学生多数都能在洋人开办的海关、电报局、洋行、邮政、铁路或外交部门找到待遇丰厚而又体面的工作。校长卜舫济推行的“英语运动”使得掌握扎实英文功底这一便利条件的圣约翰学子们有了先人一步掌握西学的便利条件。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社会对人才的需要造就了“圣约翰教育”之与众不同。良好的语言环境,优秀的教师队伍,先进的管理理念,使圣约翰学子们成为既具坚固英文基础,同时又掌握广泛学科知识的复合应用型人才,满足了社会对人才多样化需求的态势。这种以需求为导向的人才培养模式,为我国近代培养了大批懂西学的知识分子。

在73载的办学风雨中,圣约翰大学为中国培养了大批社会精英。圣约翰大学的优秀校友活跃于社会不同领域并对中国社会的历史进程产生了重要影响,如:外交界风云人物顾维钧、施肇基、颜惠庆;政界要员宋子文、孔祥熙、严家淦;法律界的史久镛、黄嘉华;商界的刘鸿生、荣毅仁、蒋一成;医学界的颜福庆、吴肇光、刁信德;科技界的吴纫之、蒋锡夔、孙学悟、顾震隆、徐凤石;文学界的林语堂、张爱玲;教育界的张伯苓、严鹤龄、曹云祥,等等。此外,语言学家周有光、经济学家张仲礼和著名建筑师贝聿铭、会计师潘序伦、出版家邹韬奋等也都是圣约翰大学的优秀毕业生。这些社会精英致力于中国近代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科技等各项事业的改革和建设,为中国社会的发展作出了杰出贡献。可见,圣约翰大学以需求为导向的人才培养模式,顺应了当时社会发展和变革的方向,客观上推动了中国社会的现代化进程。

四、结语

由上可知,圣约翰大学在其长达70多年的发展生涯中,形成了独特的教学特色,其办学实践在客观上为中国社会带来了一定积极影响。然而,从本质上说,教会教育乃传教士在华传教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教会高等教育之设也,其初心主旨,有欲以养成牧师教长之资者;有欲尊其为同教宗诸校之冠者……”[4](P169)可见,教会教育办学的根本目的和宗旨是传播以基督文明为核心的西方文明,培养高级布道和神职人员,乃至宗教领袖,谋求基督教在中国的发展,达到“中华归主”,从而进一步为西方殖民及宗教利益服务的目的。圣约翰大学的校名即是为纪念耶稣十二门徒中致力于在异域布道之圣徒John(约翰)的名字而选取的,由此足以窥见其设立初衷所透露出的浓郁宗教情结。圣约翰大学自办学之日起就将神学课程列入其教学的核心组成部分,牧师为其师资团队的组成力量,宣扬圣道是学校每日例行的常规事务。因此可见,创办学校只不过是教会在华传教及布道的有效途径而已。教会办学在本质上具有一定的文化帝国主义倾向。它是资本主义国家推行和建立基督教化东方国家的副产品,有利于西方国家向中国渗透他们的语言、文化和价值观。[3](P51)正是由于它所携带的殖民主义色彩,让人们对其产生的误会和不解亦随之加深。

同样令人不可否认的是,教会学校在中国近代教育史上扮演了非同寻常的角色。它们通过来华传教、兴办新式教育及宣传西学等方式,将西方先进的文化和教育引入中国[12](P162),客观上推动了中国社会前进的步伐。从对圣约翰大学办学实践及其客观影响的分析中可以得知,在传教士设立于中国的教会大学中,圣约翰大学作为首个将西方教学风格引入中国并以地道英语教育为媒介传播西学的高校在诸多方面均开创了中国新式高等教育之先河。圣约翰大学首创的全英授课模式,让国人有机会直接接触到西方先进的科学文化知识;其独树一帜的教育管理制度,优秀师资团队的构建,将丰富多彩文化活动引入校园,并通过多元化途径塑造学生的健全人格及体格的做法,均形成了独特的“圣约翰”人才培养模式。西方教育理念的引入让人们开始理性地看待并思索中国教育未来发展及变革的方向。圣约翰大学以英语为媒介将西方文化融入中国教学实践的做法,对西学传播和中西文化交流起到了积极的促进作用。圣约翰大学独特的办学模式为中国社会培养了大批精英人士并对整个社会的现代化进程带来了不容小觑的影响。

一分为二地看待教会教育乃至教育史研究是我们应当秉持的基本态度,教会办学对中国社会进步带来的客观影响,既有积极的一面,也有消极的一面,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忽略其文化侵略的主观意愿,圣约翰大学在华办学的教育实践亦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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