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定府梁氏家族文学成就探因

2019-03-21 08:14冯鲸洁
石家庄学院学报 2019年2期
关键词:梁氏立言家族

冯鲸洁

(复旦大学 文献信息中心,上海 200433)

自明代梁梦龙起家以来,真定府梁氏家族成为当地著姓望族,不但累世禄位荣显,文才英敏之辈亦连绵不绝。受时代背景、家门教育、婚娅交游等因素的影响,梁氏家族显现出递嬗相继的文学成就,家声不坠,名垂后世。明末清初,梁清宽、梁清标、梁清远三兄弟久典枢要,人称“三梁”,不但身居高位,文学声名亦远播于艺林。然而,目前学界关于梁氏研究主要集中于梁清标专人与其赏鉴成就,涉及梁氏家族的群体研究尚属少见,对于这一典型文学家族之世系及成就原因,有待进一步探讨。

一、门廷震耀,文华流播

梁氏家族属籍真定,始祖可上溯至东夷少昊部。据《全梁文》所载:“梁氏源于少昊,至伯翳佐禹治水,赐姓嬴氏。周孝王时,封其十六世孙非子于秦。其曾孙秦钟为宣王侯伯,平王东迁,封秦钟少子于梁,是为梁伯。”[1]卷三一《齐禅林寺尼净秀行状》秦穆公灭梁后,改梁地为少梁,河东(今山西夏县)百姓以故国为姓。梁聚为真定梁氏之始迁祖,明洪武初由蔚州徙真定。据《苍岩梁公墓志铭》载:“先世山西蔚州人,始祖讳聚始,迁真定遂家焉。”[2]124六世至梁梦龙登太子少保,改吏、兵两部尚书,自此家门大振,子弟日繁,且多继承先祖诗礼之才与用世之道,身居高位,成为一地衣冠阀阅之家,对真定府一带文学趣尚影响卓著。

关于真定府梁氏家族世系的记载存世不丰,清康熙十九年(1680年)刊本《河北真定梁氏族谱》为明代梁桥所编、清代梁允植重订,现存中央民族大学。除族谱外,梁氏子孙墓志铭及地方县志人物传等资料对梳理梁氏世系多有裨益。综合多方文献,现绘制以梁梦龙为中心的梁氏家族世系简图,见图1。

如图所示,真定府梁氏以梁聚为始迁祖,自其孙梁钊之后脉络较为清晰。自六世梁梦龙始,梁氏门廷不仅科名震耀、官宦荣县,文学创作亦盈箧塞路、声华流播。笔者兹据李澄中《保和殿大学士梁氏墓志铭》《苍岩梁公墓志铭》《正定府志》等多方文献,将以梁梦龙为中心九代以内在政治或文学领域声华显于坛坫者胪列如下,见表1。

图1 梁氏家族世系简图

表1 梁氏成员政治与文学成就

梁氏家族不仅科名震耀,于文化领域亦多所建树,“所著古文诗词雄奇绮丽,各极所长”[3]243,具有博通宏识、雍容浑浩之风格。梁梦龙杂采诸史之文,成《史要编》,分《正史》三卷、《编年》三卷、《杂史》三卷、《史评》一卷,因时人罕睹全史,故编是书集“上下数千载盛衰得失之迹,大凡具在,乃考索之筌蹄,献纳之关键也”[4]452。梁维枢承其家学,闻闳博览,参据“南北部之坛墠,大小东之章牒,丝纶之簿籍,边陲之图志”[5]639,仿《世说新语》体例作《玉剑尊闻》,记录自元以来数百年间雅言韵事,“亦考文征献者所取资也”[6]110,得赞誉“纂玄钩要,又出国史家乘之上”[5]640,对后世影响深远,钱谦益评其“寓史家于说家,其法正世之君子有志国史者”[3]243。梁清远亦博极群书,谙晓故实,且留意耳目之睹闻,勤加笔录,所著《雕丘杂录》“上而朝常国典以及郊庙礼乐之因革,下而人情土俗以及草木虫鱼之变化”[7]794,不仅所涉甚广,于深度亦颇可观,卓然自成一家之言,凡足备援证者,靡不网罗粲列,而微言谠议兼寓《春秋》,高垳评其“迥环讽诵之不能释手,其足以淑世治世,灼然蓍蔡无疑也”[7]289。另外,梁清远所作《祓园集》亦有气象雄深之誉。梁清标属文“诗笔清丽,读之能令人低回不已”[8]627,诗词皆工,于诗有《蕉林诗集》,“高华矜贵而不佻,渊弘静毓而有本”[9]77,于词作《棠村词》,清代魏裔介评之“雅丽浑成,不事雕饰,不摭拾隐僻,得北宋诸贤之遗意焉”[10]327。清标尤善词阕,小令体贵纤秾,味归轻婉,长调瞻博尚奇,啴缓尽变,小词传颂甚广,“夺宋人之席,每一篇出,艺林竞相传写”[11]17。梁允植《藤坞诗集》亦有“雄浑高厚”“清俊横逸”[3]245之誉。

二、立言立德,克绍其裘

综括梁氏仕宦及文学著述,梁氏家族允推真定府衣冠阀阅、诗礼文章之家。乘朱轮者绵延六七世,其于言也,各成一家,车不胜载,可谓立言不朽。

中国传统士大夫多以“三不朽”为其至高追求,《左传》有言:“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12]《襄公二十四年》无数古圣先贤均以此作为自我价值实现的至高准则,然而,实现“三不朽”实非易事。孔子曰:“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13]第十二章屈原诗云“老冉冉其将至兮,恐修名之不立”[14]22,抒发光阴即逝而功名不就的感叹。鉴于此,不少文人雅士首选“立言”为价值追求。清代方象瑛尝言及于此:“自‘立德、立功、立言’之说出,世之学者遂以功、德为不可及,而皆有志于立言。于是家自为书,人自为集。”[15]781梁氏家族亦作如是观。

至于“功、德不可及”的原因,钱大昕于《瓯北集序》分析道:“予谓古人论三不朽,以‘立言’居立功之次,然功之立必凭借乎外来之富贵,无所藉而自立者,德之外唯言耳。”[16]388“立功”非所自全,而须假借外部环境,非凭一心一志即可实现者;“立德”又不可一蹴而就,需要长期家风的熏染承传。无独有偶,清代顾贞观对“三不朽”的见解近于钱氏,其言:“人生百年一弹指顷,富贵草头露耳……夫立德非旦暮间事,立功又未可预必,无己,试立言乎。”[17]227且夫士大夫立言之习由来已久,汪懋麟云:“士大夫以勋业、道德相高者,鲜不以声韵之学为病。”[10]《棠村词二刻序》真定梁氏家族作为后起之钟鸣鼎食之家,有着流世不朽的愿望可谓顺理成章。因而梁氏一门五车腹笥,文气清越,与其家声不坠的要求密不可分。

梁氏家族的文学成就还依托于“立德”之家训。以“立言不朽”为目标而广为著书立说的文士可谓盈箧塞路,然而最终得以不朽者百不得一。究其个中缘由,“盖意主于立言未有能不朽者,言之不朽,非立德、立功者不能也”[7]《雕丘杂录序》。方象瑛揭示了“言”与“德”的关系:“三代以上典谟雅颂之作,大抵本其功德发为文章,未尝意主于立言,然言出而至于今不朽。”[7]《雕丘杂录序》梁氏以奕世载德为基础,方象瑛极誉梁氏属文“气象雄深”,并归结于其能“以忠老之致摅为文章”[7]《雕丘杂录序》,又云:“初非有意于言,而生平立德立功之大,无不于言焉。发之用以鼓吹升平,润色鸿业,然则言又有何为而不工也。”[7]《雕丘杂录序》梁梦龙作为促使真定梁氏一族声名鹊起的关键人物,其以德立言之经历对后世贤子文孙具有垂范意义。梁清标亦克绍其裘,志在家国天下,方象瑛语其“忠君爱国之意则类杜甫”[9]11,而“姑即诗以达其志”[9]11,正因持心忠厚,所以发言和平,一反明季清初诗坛愁苦老病之习,“一唱三叹,读之者如披春风,如觐宫阙,如睹威凤在霄”[9]8。反之,立言又对立德有所帮助,钱谦益为梁维枢《玉剑尊闻》作序有言:“士君子著书立说,匪徙资谀,闻闳博览也。盖将多识前言往行,以为蓄德之助。”[5]639梁氏家族树德积学以振家声,于此可窥一斑。

梁氏家族具有敦厚刚正、慨然言事之家门传统,守先裕后之流风世德盖非虚誉。三世梁钊性资温厚,以“立德”为立身之基石,“教人先躬行而后文章,言动进退不失尺寸。诸生有越度者,委曲开导,即为改行”[18]179。五世梁相不慕荣禄,“有司嘉其才贡于朝,力非不能进,时非不遇也”,而其“委而去之”[19]153,飒然读书终焉山水之间。《寿我津梁公序》言其“懿行全备周乡,曲范后进”[19]153。李维桢回忆其嘉言懿行提到:“先生之子与余大人为僚友,有昆弟之好,大人时为余言先生孝友廉让,恒山之人爱而敬之。”[19]182梁相之子梁梦龙为官亦以德行自警,《畿辅人物志》载其于世尝语人曰:“居官无他长,惟不敢深刻以效时趋,不敢脂韦以乖法守。”[20]315在其任上亦身体力行,《太宰梁鸣泉公传》记之:“考箕诲锸,与卒同力,昼不敢虑,夜枕帻席衣而处河上。大暑疫作,则出俸买药,饮诸役徒,活数万人。”[21]179梁梦龙不仅仁厚于下,亦无媚于上,即使有违上意,亦坚持上疏提出对选擢官员之见解:“相臣宜举学术纯正,无轻抡选俾,圣治不光。”[21]178梁梦龙之子梁慈历升都指挥掌北镇抚司,惟明惟允,无枉无纵,一时称名“金吾”,受世人敬慕。八世梁维枢刚正洒落,尝与杨涟往来,及至杨涟锒铛,道出正定,逻卒狞立,人咸危之,而维枢慨然大言槛车之旁:“公此行垂名竹帛,夫何憾哉!”[6]109其人亢爽轩豁,时“会逆阉起诏狱,南星首被祸,维枢倾身翼之”[6]109。南星见祸时与之往来如昨的还有维枢兄维基。维基性情中正,颇有君子之姿,“不激不随,恪修厥职,虽处孤危,莫有能中之者”[18]196。其人“政务宽厚,操持严洁,人罔敢干以私”[18]196。维基兄维本居庙堂之高则“数慨然言事”,立身清正,尝手书敕子清宏,告之“宜为国家培元气,毋诇伺巨距,以人命易功名”;处江湖之远则矜式乡里,“人性至孝,积学力行,燕赵问学者争师事之”[18]200。据《大清畿辅先哲传》载,维本“居家孝友和易,乡里称长者”[6]333。八世梁清标意度廓落,啸然凌宇,“长德家世,翔贵甲河朔”,其“益弘损益之风,不遗纬艾之采”[10]《棠村词二刻序》。九世梁允植仁厚爱民,康熙三年(1664年)闽变,允植以才檄军,时“刍秣夫役,民间苦不支,允植独力当之。势蹙投江水,民救之出。多方措置,民不困,而兵不扰”;其任袁州同知期间,福泽乡里,大获民心,以至“代者将至,民攀号请留”[6]415。

三、耕读尚儒,文人燕集

梁氏家族耕读尚儒之风递嬗相继,为日后文学典论创作奠定基础。在浓郁的读书氛围里,笃学不怠者层出不穷。梁相“闭户读书谈道,足不过有司”[19]153;梁清标“功名既赫奕矣,犹笃学不倦,每退食,即帘阁静坐,啸咏自娱”[11]17,其牙签万轴,手自雠校;梁允植不仅益自勉励,还敦促子弟悉心举业,“以贡生官钱塘知县,甫下车,即召邑弟子讲学课业”[6]415。正是得益于文化积淀下的涵儒沾溉,天赋异禀者大有人在。据《太宰梁鸣泉公传》,梁梦龙“五岁能咏诗,在怡蓭公抱中辄请得即日就师学”[21]178,因未得到肯定答复,继而追问“以破吾愚,岂不佳”[21]178,可见其少时颖悟之质。学行甚高、插架万卷之藏书家如梁清远,其藏书丰赡,“间尝屈指海内藏书之家,衮然猗顿者以胜国言之”[7]289,锦江太史豫章王孙为巨擘,“阅其书目,尚令食指欲动至数十年”[7]289,足见清远藏书之盛。清远不仅购书、钞书,还常手写笔录,全然忘我,高垳所作序言:“先生习静雕丘,屏绝尘务,其息深深,左图右书,莫能窥其厓涘。”[7]《雕丘杂录序》翰墨风流者如梁维枢,赵南星谓“风雅不坠”[7]《雕丘杂录序》。维枢不但工古文词,更得欧阳询劲险笔意。《皇清书史》载:“于书酷嗜欧阳率更,得其楷法。世祖知其能,命书数纸以进。天语褒嘉,传为盛事。”[22]611

梁氏一族除普遍嗜书尚学外,精鉴古器者亦有之。梁清标不但于藏书领域有“项家蕉窗梁蕉林,图书之富甲古今”[23]398之美誉,于古器收藏亦颇具研究。清标“搜藏金石文字、鼎彝之属甲海内”[6]112,其蕉林书屋为蓄藏珍玩、雅士往来之所,园内茸治雅丽,汪懋麟为之题写《潇湘夜雨》:“满园深绿,翠雀下花茵。最爱声声叶叶,小窗外、秋雨堪闻。临池好,蕉心细展,挥洒走烟云。”[24]7736文人墨客彬彬济济,切磋文道,“满座邹枚宾客,较才雄、谁似君侯”[25]6782。作为蕉林书屋之主,梁清标于诗词间亦多有吟咏之作,如《蕉林书屋绝句》便状写出文士荟萃、畅游园中之雅趣,其诗云:“淡烟晴日满帘栊,春色依依上小红,客为看花频载酒,海棠开否问东风。”[26]55蕉林书屋以幽景、古珍、文翰、雅趣成为四方名士燕集交游之所,这些文人墨客以及他们的题咏唱和之作均有助于梁氏家族在真定府文化影响力的提升,从而帮助实现“立言不朽”。

四、望族相援,名士契厚

梁氏家族文学之名垂范后世,不只取决于子孙各成一家之言,还与其家族科宦、姻亲相得益彰。清人赵执信曾论及政治权柄与文学声望之间的关系:

文章者载道与治之器,而非人则莫之托也。三代以上,惟君相操之。《春秋》作而权在匹夫,盖千古之变端矣。汉唐而降,朝野相参,而卿大夫之力恒胜。其上者,经术事功,足以震耀海内,故一言之发,举世颂之;即其仅以立言自见者,类学富而名高,不挟官位以重,其光芒气焰,能使天下人之心思耳目,无敢苟为异同。[27]374

由此可见,家族政治声望对其文坛地位的影响自汉唐以来便不容小觑。反观梁氏家族,自明中叶以来人物蔚起、位高权重者代不乏人,尤以梁梦龙荣禄最显。梁梦龙尝居张居正门下,深受信任,以破土蛮功进兵部尚书,加太子太保。此后,“三梁”同朝拜官,一时风光无限。据《颜氏家藏尺牍·姓氏考》中“梁清标”条目记载:“兄清宽吏部侍郎,从兄清远吏部侍郎,公亦以吏部侍郎拜兵部尚书。祖孙兄弟四人入吏部,前后相望,缙绅荣之。”[28]264政治地位的巩固为家族文脉的绵延承继保驾护航,也使其“一言之发”于文坛更富影响力。

梁氏家族作为真定一地之清贵门第,婚娅关系对其文学声望的积极影响亦不容忽视。文化望族之间的婚配使得彼此声誉相互借重,共同实现文化经济、丰采言论之提升。以梁维枢之妻王氏为例,其祖为山东布政使,公兆年重家法,明道义,“藻世称廉吏殳笃行……士林以为模范”[15]卷四《先淑人行述》,因而梁王二氏之婚配实现了科宦与声誉之相互借重。不仅如此,梁氏作为风雅弘长之文化望族,子女婚配亦均以诗文举业之家作为首选。以维枢三子三女为例,长子清远娶王氏诸生太仪女,仲清泰娶许氏诸生国鼐女,季清传娶耿氏考功胤楼女,再娶王氏诸生敬耘女;长女适王原厚,次适诸生刘广誉,次适诸生马毅。此后,随着“三梁”次第拜吏部侍郎,梁氏家族之婚娅门楣亦水涨船高,维枢孙允朴以荫入监胄,娶吴别驾重举女,允垣娶张侍御纯熙女,允杰娶王兵宪原膴女,这些来归的女子虽家业科别不一,却均为名门千金。除却当世门当户对之家结为秦晋之好的情况外,明清之际,望族世婚现象亦屡见不鲜,考之梁氏婚配关系,亦有如是发现。清代魏裔介云:“昔蒙宰梁干吉先生际嘉隆,文章德业,吏治武功,麟麟炳炳,着在国史。时则余家少司马子惠祖以边功捍御西陲。两家勋名后先,方驾不止,以姻娅称莫逆也,迄今百年。”[9]5梁、魏两姓本就声名显赫,二者交颈颉颃,使其势力愈盛,文坛话语权自当随之与日俱增。

望族世婚不仅使得声望相借重,也对文化品性影响深远。据《雕丘杂录》载:“梦白先生与余家为世姻,且相契厚。”[7]《雕丘杂录序》赵南星尝云:“吾人必置身于云霄之上,而无与尘俗相涉。”[7]卷一又言:“精神有限,俗事无穷,劳敝无益,不足以成忠孝,智者所不为也。”[7]卷一高士相游,品格气象互为影响,梁清远“神情开美,朗朗如百间屋,而霁月光风之中,萧远尘埃之外,望而知为阆风樊桐中人”[7]卷一,与名士交游潜移默化之文化陶染不无关联。

梁氏家族往来酬唱者甚众,然多为吐词抒采、名声在外之士。方象瑛为《藤坞诗集》作序:“钱塘才薮也从公游者皆一时知名之士。”[3]243这些名士间的交往为人津津乐道,有利于双方互相借重,提升文名。如丁澎,顺治十二年进士,官礼部郎中,弁冕词场,撰著盈帙。梁清标曾与其互为对方诗文集作序,梁氏言及:“飞涛丁子举于南,余举于北,当时即闻丁子负隽才,名噪海内。”[29]178二人均备苇艾之采,可谓势均力敌。内阁中书汪懋麟为康熙六年进士,文气横溢,时有诗名,与汪楫并称“二汪”,与修《明史》,撰《百尺梧桐阁诗》。汪懋麟授业于梁清标,与梁氏一族交往甚密。清康熙十二年(1673年),其为梁允植《柳村渔乐图》题词作《满江红》(滚滚青山);梁清标将赴任粤东时,懋麟作《奉送司农公奉使粤东三首》以赠行,梁清标回赠《送汪蛟门舍人还广陵,余适有岭海之行》,其“萍散青门同抗手,萧萧柳色已难攀”[30]202之句,足见深挚之情。

除文才出众之辈,梁氏家族核心婚娅、交游关系里还有身居高位、为世所重者。高邑赵南星为万历二年(1547年)进士,官至吏部尚书,王士祯誉其“忠毅公北方伟人,天下望之如泰山北斗”[31]157。赵南星与梁氏引为莫逆之交,梁维枢、梁维基师事之,二人同校其《大学中庸正说》,“会逆阉起诏狱,南星首被祸,维枢倾身翼之”[6]109,维基“往来如昨”。据《劳臣军功疏》,赵南星为梁梦龙请得恤典[32]71,梦龙谥号“贞敏”也由此而来。如是观之,高门之间危难时相援,得势时相助,有助于门户稳定。而家世不替又是保持文化影响力的有力条件,因而与名臣之关系亦应纳入梁氏家族文学盛因的范畴中。

综上所述,以梁梦龙为中心的梁氏家族作为真定府一带最为荣显的文学家族,之所以能享累世华声,与其“立言不朽”的士人追求密不可分。在此内在机缘的基础上,“立德”家训要求子弟先躬行而后文章,因而,梁氏持身中正的立身守则为“立言”奠定了客观基础;其次,梁氏一族有尚儒好学,克绍其裘之家门传统,藏书丰赡,有助于文思妙笔之启发;尤为值得一提的是,梁氏作为一脉衣冠阀阅之望族,与同等清贵门第间的婚娅、交游不但有助于切磋文道,吐词抒采,更有利于稳固家族政坛权柄,从而使得借重于斯的文学声望随之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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