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梦春心(之十四)

2019-07-18 02:30
东方剑 2019年5期
关键词:周洋宋先生马致远

第十四章

安然一开始想得很好,她要把宋晓雨的那种变化去跟秦歌交代清楚,免得他蒙在鼓里。但真要去见秦歌时,安然又开始犹豫了,心里老大不愿意,还一下子难过起来。

所以这件事一拖就是好几天。

安然平静下来后,总算说服自己,在一个阴沉的傍晚,独自前往天宇大厦。

见到秦歌后,安然就把宋晓雨的意思给他说了一遍。并告诉秦歌,说你收购《救世》第二部影视改编权的打算,周洋已经料到,所以他才会为难宋晓雨来争取你手里的第二部。对此秦歌有些吃惊,但又似乎都在意料之中。

那个时候天色已经黑了,秦歌还在办公室里,他把安然带到阳台上,面对面坐进两把舒适的椅子里交谈。

当安然说起宋晓雨以后,秦歌一开口就接连问起宋晓雨的近况。比如宋晓雨最近看上去怎么样?是不是瘦了?她跟周洋的关系怎样……这些问题让安然有些恼火,也暗暗伤心。但尽管如此,她还是耐着性子,大致说了一下。

听说宋晓雨状态很不好,秦歌马上就凝重起来。

“你准备怎么办?是不是再把第二部拿去拯救宋晓雨?”安然幽幽地问。

“周洋这小子真不是东西,竟然逼迫宋晓雨出面做这种事。”秦歌嘀咕道,“他在我跟前,坏事做绝,我还要把他想要的东西双手奉送过去吗?我又不傻。”

安然宽心地笑笑。想想也是,周洋一口气抢走了秦歌的项目和女人,确实是做得够绝了。

但秦歌说完这话以后,丝毫没有酣畅痛快之感,反而越发眉头紧皱。

“怎么啦?”安然奇怪地问。

秦歌似乎心思满满,思考了一会,才说:“这一次宋晓雨出走,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跟宋先生对她的粗暴发怒和呵斥。我跟宋先生毕竟是她最亲近的人,她有些受不了。”

“就是为了那个被宋晓雨卖掉的项目?”安然问。

“没错。宋晓雨这次去跟周洋登记,并加入海博任职,并非全是她一个人的主观因素,我和宋先生都有责任。”秦歌叹息道。

“这件事本来就是她的问题。出事后被大家呵斥几句,也是很自然的。是她自己太玻璃心了。”安然不以为然。

“话虽然是这么讲,但对我而言,总感觉是自己亲手把宋晓雨赶到周洋身边去的。”秦歌摇着头道。

安然对秦歌那种莫名其妙的自责有些不耐烦。

“秦歌,我总感觉你对宋晓雨过于纵容。明明是她的错,你偏偏要往自己身上揽。我告诉你,你越是这样,她就会越来劲。”安然毫不客气地说。

秦歌望着安然,苦笑一声,点点头道:“你说得对。我也感觉到了。但是……”

秦歌欲言又止,望了望安然,就把话缩了回去。

而在安然看来,秦歌刚才没有说出来的一句话,必定是:但是谁叫我深深喜欢着宋晓雨,所以不管她怎么样,我都会宽容她……

而秦歌也必定是因为顾忌安然对他的情愫,所以才没有把话说得那么露骨。这也是在照顾她的情绪。

这种处境,委实让安然无可奈何,又暗暗伤感。

“好吧,那你这次准备怎么办?”过了一阵,安然稍稍镇定,就又问。

其实她心里更清楚,自己刚才之所以埋怨秦歌纵容宋晓雨,也只是因为自己喜欢着秦歌的缘故。自己极不希望看到秦歌偏袒纵容宋晓雨,于是就在不知不觉之中,暴露了心思。难得秦歌也敏锐,一下就听出了自己的情绪,然后才没有说出那后半句话。

秦歌想了想说:“宋晓雨这次必定会觉得,我和宋先生仅仅为了失去一个项目,就对她大吼大叫,粗暴对待,甚至还撤了她的职务,那就是把项目看得比她这个人还重要。所以她很可能会觉得,我和宋先生眼里只有项目,而没有她这个人。所以说对于她这次的过失,我们也没给予她足够的宽容……”

“然后呢?”安然忍不住打断,冷冷地问。

“然后我就在想,既然宋晓雨周洋那么渴望得到第二部,那么如果我把第二部转让给海博,她宋晓雨愿不愿意跟我达成谅解,再次回到天宇?”

安然睁大眼睛,非常意外。

“宋晓雨是个大活人。她会愿意把自己当作物件,去跟这个项目做交换吗?更何况她跟着周洋,也仅仅是因为这个项目,以及你们对她的粗暴态度的缘故吗?”安然注视着秦歌,缓缓地说。

秦歌想了想,目光无助,说道:“我这样决定,只是不想让宋晓雨觉得,我和宋仁浩把项目看得比她宋晓雨还要重。我要让她知道,为了她,我愿意放弃任何东西。我不知道宋晓雨会怎么看我这个决定,但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可以让宋晓雨回来……”

安然听完这些话,深深吸了口气,再也没有力气跟秦歌对峙。

她突然很后悔今天来替宋晓雨传信。如果秦歌还想让自己把他刚才的想法转告宋晓雨,杀了她,她也不干。

秦歌望见安然的低落神态,知道是自己的那些话所致。但他必须把这件事说清楚,然后希望安然转达给宋晓雨,因为这关乎宋晓雨能否归来,关乎宋仁浩的嘱托。同样他也明白,这么做,又必定会让安然非常不适。但他似乎又没有其他办法。

“安然,你可以把我的话传给宋晓雨吗?”秦歌左思右想,一番踌躇,终于还是开了口。

安然听见,无限伤感。

秦歌这次开口,意味着他对宋晓雨依旧一往情深。并且为了挽回宋晓雨,他情愿忽视她安然的内心感受。虽然安然已经确认,在秦歌和莫非之间,自己真正应该接受的是哪个男人。她也开始试着去收回对秦歌的感情,但真正面对秦歌对自己感情的无视和忽略甚至是利用时,她作为一个女人,也依旧有些难过。

对面的秦歌也在自责后悔,他觉得自己真不该这样残忍地对待安然。认识安然后的这段时间,她给予自己的帮助不去说,他自己对安然也始终怀有好感。如果不是宋晓雨,他相信自己早就跟安然有了某种进展甚至是飞跃。

“秦歌,你不是已经决心跟宋晓雨恩断义绝了吗?怎么这次又要这样?”安然突然有些不甘心,就追问道。

秦歌望着安然,叹息一声,说道:“没错,我曾经对宋晓雨已经失望,也发誓不再去跟她纠结,我已经很累,所有对她的热情都已经消耗殆尽,心灰意冷。但这次宋先生临终嘱托,让我一方面去主持天宇,另一方面还要帮助宋晓雨走出心魔,回到天宇,成为一个正常的女孩。我当时在宋先生跟前答应过他,所以就一定要办到。这是我对宋先生的承诺。”

安然静静聆听,黯然神伤。

“然后我觉得宋晓雨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我也是有责任的。就像我刚才所说的那样,如果我处置得妥当一些,私心少一些,情况就肯定不是这样的。之前恩断义绝的发誓,其实我也抱着一些负面情绪。所以,我现在又改变了主意,我希望自己可以一手天宇,一手宋晓雨,履行承诺,不忘初心,弥补过失。”

安然听着听着,在秦歌面前潸然泪下。

她没有刻意去掩饰这种失落和伤感,任凭泪洒衣襟。此时此刻,她唯有眼泪,才可以用来表达此刻的心情。她并不觉得丢脸,也没有丝毫自卑。

秦歌发觉安然在落泪,顿时也很难过。

他突然后悔,为什么一定要让安然去做这件事。他完全可以用其他渠道去传达呀。自己在刚才那一刹那,实在是有些自私了。

秦歌赶忙拿过一盒纸巾,扯了几张,轻轻递给安然。

安然不接,继续含着眼泪,仰着头,倔强注视着秦歌。

“秦歌,这一串眼泪,我要你来擦。”

秦歌望见安然这副神情,心中不忍,拿起纸巾,俯身过去,轻轻替她擦去眼泪。

“秦歌,你有没有真正喜欢过我?”安然被秦歌擦去眼泪,一丝苦笑,轻声问。

秦歌一愣,柔柔注视着安然,用力点了点头道:“嗯。当然。现在还一直喜欢着你。”

“还骗我。把我当小女孩。”安然道。

秦歌摇摇头说:“真不是骗你,安然。”

安然缓缓站起,望着阳台外面璀璨的夜景,神色淡然。突然她转过脸来,对着秦歌,微笑着说:“那你拥抱我一下吧。既然你依旧喜欢着我。”

秦歌走近,凝视着她的目光。安然仰头望着秦歌,平静的目光之中,有几分挑衅,又隐含几分期待。

秦歌心头一软,轻轻把安然揽进怀里,满满抱住。

安然也紧抱着秦歌,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她努力想让自己淡定,但有那么容易做到吗?

“秦歌,你究竟喜欢宋晓雨多一些,还是喜欢我多一些?”安然作为一个女人,毕竟无法免俗,毫不客气就这样问秦歌。

秦歌紧抱着安然,不禁笑了笑。他肯定这种笑声也被安然听见,但并不介意。

“呵呵,长到现在这个年纪,我对女人的审美也经历了一个过程。”秦歌边想边说。

“哦,那你说说看。”安然靠在秦歌肩膀上,饶有兴趣。两人就这样相互拥抱着,你一句,我一句,平静如日常聊天。

“小年轻时喜欢漂亮,另类,冷傲不羁,崇尚一见钟情;但现在更喜欢成熟知性,体贴温润,当然也要漂亮,就像……就像你这样的……”秦歌轻声说道。

“哄人。”安然笑笑,拍了秦歌肩膀一下。

“哈哈,不是哄人,安然。这就是我的真实感受和想法。”秦歌认真说道。

“那你还是选了宋晓雨。”安然轻声道。

秦歌感受到安然的说话声瞬间低沉下去,就解释道:“安然,如果现在这个年纪,你跟宋晓雨一起站在我面前,我很可能会选择你。但是你要知道,我认识宋晓雨时,还是个男孩。但即便如此,这些年我跟她有过那么多刻骨铭心的记忆,这些代表成长过程的记忆,很多甚至已经融入我的血液,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不管到什么时候,不管我回忆起这些年里的哪一个时期,哪个事件,哪一次进步,哪一分钟哪一秒钟,都没有办法避开宋晓雨的影子,所以哪能轻易放下。你能理解吗?”

秦歌的这些话,安然听得有些心酸。但她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由此她想到了自己。在她人生某一个阶段的记忆中,也何尝不是这样,无论你怎么来,都避不开某一个男人的影子。

她跟秦歌不同之处是,秦歌是因为刻骨铭心而无法放弃,而她,则是因为刻骨铭心,但却又遥不可及,因而急于用另一股温情,去掩盖住那段时常泛起的刻骨铭心,以此来求得内心舒怀。

秦歌欣然,轻怕安然的肩头,隐隐感觉安然的身体在颤抖。

“秦歌,谢谢你的坦率。”安然欣慰地说着,轻轻推开秦歌说道,“好了,这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次拥抱,我保证。”

秦歌笑笑,注视着安然。但安然始终侧着脸,不想让秦歌看清她的目光。

秦歌仔细掂量安然最后一句话,忽然感同身受,不由得有些愧疚起来。

还没等秦歌从愧疚里走出来,安然却已经释然,回过头来,微笑着正视秦歌,好久。

“算了,不跟你计较啦。”安然最后笑着挥挥手说。

秦歌欣然。他知道安然有着一般女人都有的心思秉性,对自己喜欢的人敢于表达,这一点很像以前的陈娟。但安然的爱更加知进退,懂克制。以前不管安然多少次刻意地接近秦歌,或者是努力帮助秦歌,她都会在必要的时候才会出现,然后又在恰当的时候悄然消失。因此秦歌丝毫感觉不到来自安然的压迫,这是一种非常舒适、克制而有默契有分寸的爱。这一点也令秦歌心怀感激。

秦歌感慨万千,他有点想再次拥抱一下安然的冲动,以表达他对安然的敬重和喜欢,但最后还是克制住了。

两人重新坐下,秦歌给安然倒了杯橙汁,并建议去吃点东西,但安然说她不饿,就想跟秦歌一起待会。

秦歌就拿出一些小点心招待她,同时突然想起了安康跟他说起的,有关安然跟马致远的过往。

“安然,安康跟我说起过你跟马致远的事。”秦歌试探着说。

安然正在咀嚼着一块夹心饼干,听到马致远三个字,不觉停下,有些意外。

“安康这混小子,怎么什么都往外捅?把他老姐那点秘密全给曝光了。”安然叹息一声,继续咀嚼。

秦歌笑笑道:“别误会,安然。我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好奇。如果这问题让你难堪,那我向你道歉。”

安然喝了一口橙汁,目光中隐含着几丝怨恨,但随即又很快释然。她暗叹一声,瞟了一眼秦歌道:“连你都知道了,还有什么难堪不难堪。你既然那么好奇,那我就满足你。”

秦歌笑着,又去给她的杯子里续了点橙汁。

安然抚着杯子,盯着黄澄澄的橙汁,目光渐渐变得悠远,就开始叙述她跟马致远的过往。尤其是他们俩的最后一个章节,安然说得特别详细。

秦歌安静听完安然的叙述,内心震荡。

他之所以内心震荡,并非仅仅是因为安然跟马致远之间跌宕的感情过往,而是因为马致远这个人。

原来他曾经为了维护天宇的利益,不惜跟自己心爱的女人分道扬镳。

这是何等伟大而特立独行的举动。秦歌自问,秦歌你遇到这种状况,能拥有马致远那样毅然决然的魄力吗?

你无法拥有,你差得远呢。你刚刚还想要把第二部的版权让给周洋,来换取宋晓雨的回归。你遇到了委屈和不公,心里就只想着一走了之,半分钟都不肯耽搁。

但马致远却做到了。这个沉默而缜密的天才,为了天宇的利益,亲手放任自己心爱的女人黯然转身,慢慢走出自己的生活,永远失去。以至于到后来一把年纪,却始终孑然一身,生活在无尽的清寂之中。

由此秦歌又想到,马致远对天宇的这些竭诚付出,宋先生都知道吗?同时秦歌又马上想起宋仁浩说过,他之前很对不起马致远,希望可以弥补过失之类的话。两方面印证下来,秦歌再次确认,马致远在天宇,确实是受到了一些委屈。

他觉得以马致远的秉性,根本不会去把这种委屈跟宋仁浩诉苦。他只会把这种事深埋心底,不管日后发酵出怎样的痛楚,他也必定会独自承受。

马致远原来曾经如此尽心匡扶过天宇,那最后又为什么要反出天宇,坑害天宇呢?

秦歌百思不解。安然见他沉默,就问缘由。

“秦歌,你在想什么?”

“安然,你觉得马致远这样残忍对待你,是为了什么?”秦歌问。

安然暗叹一声,后悔再去让这种往事泛起。但既然已经说开,那干脆就坦然面对。

“他不想为了我,牺牲自己的利益吧。”安然想了想说,“总之一定有一种比我更重要的事,在牵引着他。”

秦歌的心脏被狠狠扯了一下。与其说马致远是为了自己利益,不如说他是为了天宇利益。那就是说,马致远是把天宇的利益,看得比自己心爱的女人都重要。

“你进天宇多久了?一定认识马致远吧?”安然问。

“我进天宇时,你们的故事应该已经结束了。”秦歌想了想说道。

“跟我说说他这个人吧。既然扯出了这个话题,那就说个透。”安然叹息道,“其实我也不是太了解他。他的城府极深,又特别善于沉默,隐忍。”

“其实我也不是太了解他的内心。但你说的那个事件,宋先生曾经跟我说起过。在你眼里,那个事件对你家族企业至关重要,但对天宇也同样非常关键。天宇之前始终不温不火,但这个事件以后,就一下子蹿了起来。所以我告诉你,马致远选择放弃你,不是爱你爱得不够深,也不是为了他个人利益,而是为了天宇的利益。他爱天宇爱得走火入魔,最终才会在你跟天宇之间选择了天宇。这是个疯魔一般的男人。”秦歌边回忆边对安然说道。

安然听罢怔怔望着秦歌,细细回味,怅然泪下。

“我就是不明白,这样的疯魔,最后为什么会反噬天宇呢?”秦歌不解地问。

安然想了想说:“他曾经偶然跟我提到过,天宇有亏欠他的地方。他想隐忍,但一个人再克制,也总会有爆发的那一天吧。”

“哦。你说具体些。”秦歌很在意这一点。

安然却摇摇头道:“他只是随口道出,之后就没在我跟前纠葛过这事。”

秦歌的确很想知道具体真相,可惜宋仁浩当时只跟他泛泛谈过一次。

周洋四处找钱,但呼应者寥寥。安然那边也一直没有回应,应该是不会有结果了。好在周家还有些家底,实在筹款不到,就准备破釜沉舟。

周洋就去找莫非,说这个项目在天宇时,你不是投过一笔吗?现在项目在我这,你怎么就没动静了?

莫非有意推辞,摇摇头说我已经吃过一次亏,白白损失了一大笔钱。国内市场水这么深,我暂时不敢再轻举妄动了。莫非还在周洋跟前大发牢骚,埋怨国内做项目怎么都那么不专业,搞得他现在很没有信心了。难怪外面都在说国人缺乏契约精神,难以合作。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了解国内的各种商业情况。

这些都是莫非的推诿,他根本就没有心思去投海博。但他又必须能够跟周洋保持基本的友好,这样才能借着他的力量,继续跟天宇周旋下去。

而且莫非还说了,自己用来投天宇的那笔钱,早已经重新投到之前项目上去,这样多少还能挽回一些损失。

这样一来,就把整个事给圆了过去。

周洋对此心有不快,但也不好多说他什么。他也从宋晓雨口中得知了,莫非为了投天宇,确实是损失了一大笔钱。

同样是缺钱,海博和天宇不同,他们找钱其实是在找联合出品的伙伴,而不仅仅是找钱。再说到底,就是找愿意一起享受利润、共同分担风险的合作伙伴。

毕竟面对这样一个项目,即便有信心,但也要做好各种打算。所以众多方案当中,最保险的做法,依旧会成为他们的首选。

现在周洋也意识到了,秦歌偷偷去把第二部的版权买到手,却秘而不发,绝对是冲着自己而来。他觉得自己搜肠刮肚、倾注巨资去把第一部做出来,秦歌马上就会顺势而为,去做他的第二部。这样得益最大的还是秦歌,原因很简单,自己是开拓者,秦歌是机会主义者。这哥们,这次是粘上自己了。

周洋研究了很多方案,但都绕不开这个宿命。有人说算了,我们做我们的吧。但周洋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他无论如何都不想被秦歌占到自己的便宜。

周海蓉见状,就说儿子你看,我早就说过,你心里满满装着怨愤,所以这个生意就做不好。这就是把生意和个人恩怨搅和在一起的下场。

周洋说我做生意,有一大半就是为周家出这口怨气。

周海蓉不想跟儿子争辩。她知道很多人不栽一次跟头,是不会成长起来的。反正就她而言,随着年龄的增大,已经慢慢厌倦了这种家族恩仇。睚眦必报,代代相传,真的很没有意思。这种不良情绪和不堪经历,就应该尽早忘记,然后平静生活。

每次她看到这件事,就又会想起周渺。她知道周洋最听他父亲的话,如果有周渺这老混账在,一定可以说服儿子。

但自己不行,儿子根本不听自己的话。这也是周海蓉最为担忧的事。

有次周洋又跟莫非坐在一起聊天。莫非想着想着,突然开口说:“周洋,既然你这么想对付秦歌和天宇,那你可以暂时别去做这个项目呀。”

周洋不解地问:“我不做这个项目,难道就算是打击到天宇了?”

“对呀。”莫非眉毛一扬道。

周洋摇摇头道:“我没听明白。”

“只要你不去做第一部,秦歌自然也没有办法去做第二部呀。这两部之间的逻辑性那么强,他不可能越过你的第一部,直接去做第二部。”莫非解释道。

周洋很意外,怔怔地望着莫非,惊讶他竟然能想得出这种手段。但他所说的,又是那么的不失时机,恰到好处。

“不行,不行不行。”周洋稍微想了想,马上就摆摆手否定道,“这样一来,我不是就跟秦歌打了个平手吗?我要的是战胜秦歌。”

莫非摇摇头说:“错。你们俩胜负已定。”

周洋不解地问:“什么,这话怎么理解?”

莫非笑笑道:“你不是已经把宋晓雨抢到手了吗?这是你最大的胜利。更何况作者江南的后劲十足,东西放一放,只会更加增值。”

周洋听罢,想了想,乐滋滋的,最后准备听从莫非的建议。

随后周洋又去找宋晓雨,询问秦歌是不是愿意把第二部转让给自己的事。

宋晓雨说我已经托人去传信,行或者不行,估计很快就会有消息。

而安然在肩负宋晓雨和秦歌两方面的托付后,就一直犹豫不决。

她特别不情愿去传秦歌希望用第二部版权,来换取宋晓雨回归的这个信。

她有点妒忌。

原来爱情也会有先来后到。当一个人心里装满了一个异性时,难道就很难装得下第二个异性的好感了?即便第二个人更加符合他的审美观,也无法撼动那种固若金汤的壁垒?这算哪门子规矩?

秦歌至少应该是这样吧。

安然左思右想,犹犹豫豫,始终有些不甘。有时候想得多了久了,情绪就一下子变得很坏。所以她这几天尽量不去想这件事。

但不管甘心不甘心,秦歌的这个委托,就始终摆在她心里。总是要找个方法,把这件事排解掉吧。毕竟这个委托除了让安然嫉妒以外,更有一股由衷的敬佩。安然必须承认,她之所以喜欢上秦歌,部分原因是被秦歌对待宋晓雨的那份不懈所感动。

而这段时间里,心系祖国的归国华侨莫非老先生时常会信手找个借口,兴致勃勃,来跟自己聊天、吃饭。而安然也似乎挺愿意能时常看到他。

就比如今天,老先生说想吃江城的家常菜,要让安然替他想想办法。

安然打量着莫非,很快断定他这是想到她家去做客。什么想吃家常菜,纯粹借口,也亏他想得出来,不愧是个老江湖。

但老先生显然打错了算盘,错估了形势,安然很快就替他找了家地道的江城家常菜餐馆,妥妥地把他安顿在餐厅椅子里。

原本莫非这次不来找安然,安然也想要找他核实一件事。

安然曾经花了两个不眠之夜,细细自问对莫非的确切态度。结果她发现,自己始终无法倾心去爱莫非,因为她感觉有些不踏实。莫非的影子,一直飘浮在半空里。

既如此,自己又为什么会对莫非如此留恋?仅仅是因为莫非跟马致远完全能够在她心中无限重叠?

似乎也就是这个原因了。

而这个原因,就足以说明,自己依旧没有办法忘掉马致远。这是事实。而她原本之所以不排斥莫非出现在自己身边,不抗拒他的表白,其实还是因为秦歌。

她确认秦歌跟自己是没有结果的,如果自己再轻易拒绝莫非,那么自己必定要再次回归寂寥。多少年了,安然才等到身边突然出现这两个多少能走进心田的男人,真的很有些欢欣。她已经孤独得太久,她不想自己过得这样清寂,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所以即便是某种假象,她也不想马上让对方消失。有时候她甚至幻想如果眼前这些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真相梦寐以求的人,那该多好。

江城的家常菜名声在外,安然一口气点了六道。莫非吃得不住点头,赞不绝口。

周洋上次碰见安然,说起合作的事。安然推说自己有个项目在做,资金和精力都不宽裕,就婉拒了。然后还当着周洋的面,埋怨莫非乱点鸳鸯谱,把自己胡乱介绍给周洋。周洋倒也没有责怪安然,还说莫非这次给他出了个主意,他觉得挺好。安然问什么主意,周洋就说他准备把第一部压一压。安然再想追问下去,周洋却再也不肯说了。这让安然很好奇,也多少有些警惕,因为周洋的对手,始终就是秦歌。

所以今天安然就要问一问莫非,究竟他为什么要让周洋把第一部暂缓启动?

这顿饭莫非吃得很乖巧,一声不吭,只顾着左右开弓,搛菜舀汤扒拉米饭,放下碗筷后不停赞誉江城家常菜的美味。

但安然却看出来了,莫非这顿饭吃得尴尬。或许他也感觉到,自己企图让安然带回家做客的心思,那么快就被安然看穿。这女人太聪明了,没劲。

“说说吧,为什么要建议周洋把第一部压一压?”安然看着他开始抹嘴,就提问了。

莫非听到安然问起这件事,有些戒备。但一开口却若无其事道:“压一压,那就压一压吧。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不对。我觉得你一定有想法。”安然不相信。

“你觉得有什么想法?”莫非反问。

安然想了想说:“至少周洋要是缓一缓做这个项目,那秦歌那边也只能等了。”

莫非想了想,点点头道:“对,应该是这样吧。”

安然打量着莫非,追问道:“但问题是,这个建议怎么是你提出来的?你肯定清楚这样一来,会给秦歌带来什么样的局面。”

“我真的没有想到过这些。”莫非解释道。

“那你给周洋提这个建议,肯定会有目的吧?”安然紧逼道。

莫非突然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死胡同,绕出去的可能性基本没有。尤其是面对安然这样一个聪明而厉害的女子。

看到莫非犹豫,目光避闪,安然心里似乎明白了大半。她有些惊讶,打量着莫非,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你究竟为什么要给周洋出这样的馊主意?这绝对是两败俱伤的事情。”安然瞪着眼睛,逼问莫非。

“这其实不是我的主意……”莫非仓促招架,有些慌乱。

“胡说,周洋已经告诉我了,他就是听了你的建议,才准备暂缓启动项目的。”安然有些火了。这个莫非,怎么还当面扯谎,这也太不地道了。

莫非见被安然堵住了后路,有些不安。他拾起筷子,装作要搛菜的样子,掩饰自己,脑子里快速思考对策。

安然一巴掌就把莫非手里的筷子打掉,说道:“吃什么吃,我问你话呢!”

不锈钢筷子当啷落地,莫非暗叫不妙。

“好吧,其实整件事真的是周洋的心思。他一门心思想着要赢过秦歌,但我不清楚这些。他找我要投资,我就说你没钱那就暂缓启动,他一听就说这个主意好。就是这样。这属于我说者无心,他听者有意……”莫非就像是一个高级修缮师,边说边快速思考,最后总算把话圆了过来。

但安然哪里是能够轻易被糊弄的人。莫非在一边喋喋不休时,她早就在思考另一个问题了。

如果说周洋为了刁难秦歌,或者干脆想跟秦歌两败俱伤,故而决定暂缓启动第一部,那还情有可原。但安然警惕的是,这件事如果真是莫非指使,那也就意味着,莫非同样对天宇不怀好意。而周洋也是为了跟秦歌死磕,才甘愿接受这个下策,他们俩已经形成统一战线。

她不禁联想到,莫非之前就曾莫名其妙失信于天宇,让天宇一脚踩空,并陷入尴尬,才有了后面宋晓雨擅自把项目转让的麻烦事。至于后来他为了取悦她,这才重新答应投资天宇,那就是另一个事了。

安然想到这些,倒吸一口凉气。莫非跟天宇之间会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让他如此这般对待天宇呢?

她不禁打量着对面的莫非,心怀戒备。

对面的莫非同样也在暗暗转念。

看样子安然越来越开始怀疑起自己来了。她真是个极端聪明的女人。而这也是一种必然,除非自己什么也不干,就不会露出破绽。

不过这样下去,早晚会惹麻烦。所以莫非又一次觉得,自己有必要对安然说破真相,然后求得她的理解。要么及时收手,放弃所有计划,然后尽早回纽约。

但要他现在就放弃计划,他不甘心。

而一旦对安然公开身份,万一她不吃自己这一套,那又当如何是好?

莫非陷入深深的纠结。原来这一顿家常菜会这样难吃。

这一天晚上,安然躺在床上,非常忐忑。因为天宇,也因为莫非。

考虑来考虑去,安然最后还是决定,要把秦歌委托的事情,尽快去转告宋晓雨。

因为她觉得这样做,或许能撬动一下周洋和秦歌之间的僵局,缓解一下周洋对秦歌的敌意。至于会导致一个什么样的新局面,她也没有把握。

但除此之外,她还有别的办法吗?

而如果此举真的能够让宋晓雨回归,那也算是遂了秦歌心愿,也遂了周洋的心愿,大家各取所需。但如果放任维持周洋设定的那种僵持,两败俱伤不算,秦歌和宋晓雨更是无从和解,这对任何人都是一场灾难,也包括作者江南在内。

安然突然发觉,自己现在正拿捏着整个事件的关键点。往左往右,必定会影响全局走向。所以,她觉得自己一定要慎重。

即便此举会导致秦歌和宋晓雨最终和解,相逢一笑泯恩仇,但那又怎样?秦歌心里本来就满满装着宋晓雨,自己再去作梗,勉强,实在很没有意思。自己既然爱着秦歌,就应该想他所想,遂他心愿吧。

安然长叹一声,明白这么做,绝不是自己伟大,这只是伤感之下的无奈之举,也算是一种对喜欢之人的成全和祝福。

想到这些,安然眼眶不觉有些潮红。

然后她又花费了整个下半夜的时间,努力鼓动自己去找宋晓雨谈这件事,并在天光微亮的时候,终于获得成功,说服了自己。

宋晓雨终于从安然嘴里听到了秦歌的反馈,很是意外。

“他真是这么说的?”宋晓雨当时急着追问。

“我还会骗你吗?我又骗得了你吗?”安然淡然说,“珍惜点吧。人家为了你,什么都舍得。”

宋晓雨当时很清楚地看到,安然的神色有些鄙夷和冷淡。她反而舒怀起来。

她的确没有想到秦歌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且很明显这个决定还引起了安然的嫉妒。作为一个女人,宋晓雨感觉很满足,于是对秦歌就忽然间多了一份柔软。

她很清楚这第二部《救世》的版权,在秦歌心目中的重要地位。然而现在,他竟然愿意用这个宝贝,来换取自己的回归。这种做法听起来有些混蛋,但感觉很好,很享用。宋晓雨能够清晰感受到秦歌对自己的重视。她甚至也想到了,这或许也是秦歌表达他对自己一如既往的特殊方式吧。

“怎么样,秦歌对你还不赖吧?那你就别再作了。反正这事,想好了你就自己给他打个电话。”安然继续说。

“不不,还是麻烦你替我传个话吧。”宋晓雨连连摇头说。她自感根本没有勇气给秦歌打电话。

“凭什么呀?存心刺激我,是吧?宋晓雨,你们俩的事,以后别来烦我,我的心也不是铁打的。”安然不乐意,指了指胸口,冲着宋晓雨埋怨道。

宋晓雨看到安然这样,也就不再勉强。这一刹那,她感觉心里暖暖的。

告别安然后,宋晓雨很快找到了周洋,就把事跟他说了一遍。

“……秦歌整个的意思是,让我回去,然后他愿意把第二部转让给你。”

周洋听到这话,惊讶地望着宋晓雨,暗暗揣摩秦歌的心思。

“他就没再提别的要求?”周洋追问,“价格方面呢?”

宋晓雨对于周洋的这种问法,有些不耐烦:“他没说别的要求。价格到时候大家商量着来吧。他没提到。但他既然提到让我回去,就不会在价格上为难你的。”

周洋注视着宋晓雨,忽然就咧嘴笑了。这种笑容,令宋晓雨无法琢磨。

“你让我怎么去跟秦歌回话?”宋晓雨于是就逼问周洋。

周洋望着宋晓雨,始终思虑重重,没有开口。

“你不说,那我就理解为你不答应了?”宋晓雨继续逼问。她必须要知道,周洋对此是什么看法,什么决定。

“这件事,你让我考虑一下。秦歌这种表述,很可能还有其他因素,我要综合分析。”周洋有意把事件说得很复杂,以便他获得时间。

宋晓雨突然有些不安起来。她注视着周洋,缓缓问道:“周洋,你会为了得到第二部,答应我回到秦歌身边去吗?”

周洋低垂着眼帘,只是笑笑,反问道:“你觉得我会吗?你呀,真是个傻瓜。”

宋晓雨感受着周洋这一句模棱两可的话,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而周洋在跟宋晓雨谈到这里以后,就离开了。他出门后给安然打了个电话,然后直接过去跟她见面。

安然看到周洋亲自跑来,就觉得这件事会有些眉目。

“周洋,考虑过秦歌的提议了没有?”安然跟周洋刚刚碰面,她就急着首先提问。两人心里都比较急迫,所以直接就在高楼停车场的围栏旁边开始谈这事了。

周洋静静望着安然,似乎是想看透安然的心思,随后才说:“这是秦歌的真实想法吗?”

“那当然。这么大的事,还带开玩笑的吗?”

周洋的嘴角微微一扬,想了想道:“这件事可以谈。但我要秦歌亲自跟我谈。”

“那当然。”安然听周洋这样说,稍稍宽心。但她马上又想起了一件事,所以又紧跟着问,“周洋,那你是觉得这个方法可行,对吗?”

“只要能够拿到第二部,什么事都可以商议。”周洋笑笑道。

“那宋晓雨怎么办?”安然脱口而出,“你愿意宋晓雨回到秦歌身边吗?”

周洋望着栏杆外面的景致,缓缓点了点头道:“愿意。”

安然很吃惊,失声喊:“你竟然拿宋晓雨做交易,而且还答应拿她当筹码。”

周洋淡淡一笑道:“要不那还能怎样?”

“可是你们俩都已经登记了呀。”安然大声质问道,“你到底爱不爱宋晓雨?”

“她爱我,我就爱她。”周洋迟疑片刻,一字一顿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周洋,你说清楚。”安然越听越迷糊,大喊道。

“其实我心里一直很亮堂,宋晓雨她根本就不爱我。”周洋又迟疑了片刻,暗叹一声,说道。

安然很吃惊地问:“你凭什么这么说?那她怎么还会跟你登记?”

“她愿意接近我,愿意跟我登记,只是想刺激秦歌。而她越是这样,就越说明她丢不开秦歌。宋晓雨一直希望通过这样另类的方式,去刺激秦歌做出主动挽回她的举动,她最终的目的,还是希望可以回到秦歌身边。”周洋缓缓说道。

安然吃惊地盯着周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她细细回忆宋晓雨在提及秦歌时的神态语气,也慢慢开始认同这一点。

“那么,你究竟喜欢宋晓雨吗?”安然又问。

周洋想了想,神色有些悲伤:“我在纽约一见到宋晓雨,就一下子喜欢上她了。那个时候我发誓一定要把宋晓雨娶回家去,疼她爱她一辈子。”

说到这里,周洋的眼眶也有些红润起来。

安然看到,也未免有些心动,她丝毫不认为这些话是周洋编造出来的。

“但是当我知道宋晓雨的真实身份,以及她跟秦歌的纠葛以后,我就选择了不再爱她。”周洋随后又咬牙切齿,恨恨地说。

“但是你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对宋晓雨的追求呀。”安然又道。

“没错。我决定不再爱宋晓雨,可我依旧坚持不懈追求着宋晓雨,还顺着她的心思去跟她登记。这样做的目的,只是想抢走秦歌手里的所有东西,全方位战胜秦歌。”

周洋说到这里,目光犀利闪烁,显露出某种不可抑制的愤怒,以及几分胜利者的得意。而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有更复杂的几分情愫,此时却被他死死摁住。

安然至此基本上明白了周洋和宋晓雨之间的关系。这个时候,她再也没有力气去指责周洋什么,也不再同情宋晓雨的遭遇处境。

“周洋,你原本深爱着宋晓雨,但后来却要强迫自己不再选择爱她。你究竟是怎样做到的?你真的可以人为终止对宋晓雨的爱恋吗?”安然问。

周洋摇摇头,神色有些难过:“刚开始很难,但每次觉得困难时,我就让自己去想想海博是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的。我父亲又怎么会离家出走,那么多年杳无音讯的。每次我看到母亲长吁短叹的,心里就特别憎恨秦歌,憎恨天宇,我发誓一定要出这口恶气。有了这种心思,就没有什么能阻止我做出任何选择了。”

安然好久都没有出声,随后才问:“周洋,现在你终于出了口气,是不是感觉特别舒坦?”

周洋抚着栏杆说:“不。很多事就是这样,你不去做,会感到天地不容。但真正去做了,也不如过此。快感不过转瞬即逝。”

“那你还想做下去吗?”

“那当然。”周洋感叹一声道,“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些越不过去的坎。”

这句话让安然无法不想到自己。

事后她又问周洋,那个主意是不是莫非给你出的。周洋说是。

“你怎么看这个馊主意?”安然很想知道周洋的态度。她很想从这个事件上,去核实莫非的心态。

“我也觉得这是个馊主意,有点极端了。真要是这样,双方都落不到好。”周洋坦然承认。

“那你还听从这个馊主意?”安然责备,同时心里“咯噔”一下,似乎是一脚踩空。

“我也是被复仇冲昏了头脑。但现在不用那么做了。麻烦你再去跟秦歌说一声,安然姐。”周洋温和地对安然说道。

安然发现,人一旦染上某种心结,就跟生病没有两样。当有天获得缓释以后,就又能变成一个友善平和的正常人。但同时,天底下也极少有人会天生的心无一物。所以有时候安然觉得,每个人都很可怜,又都是值得同情的。

“你觉得莫非这个人怎么样?”安然又问周洋。

周洋想了想,摇摇头道:“说不好。不过他所有对我承诺过的事,一件也没见他落地。我也不知道他是出于谨慎,还是另有打算。”

“哦,那你觉得他这次回国,究竟是想干什么?”安然继续问。

周洋想了想说:“不清楚。有次他说起过,他的一个朋友跟天宇有仇,他这次要代为报复。”

“他真这样说过?”安然惊讶地问。

“不会错。我记得很清楚。上次他宣称要准备投资天宇,秦歌信以为真,才会不惜高价拍到《救世》第一部的改编权。结果版权到手后,莫非马上就闪人了……”

“那次的事,不是他故意闪人的,是那边资金出了问题。”安然插言道。

周洋摇摇头说:“据我所知不是这样的。莫非亲口告诉我,这是他故意为之,目的就是要替朋友出头,坑天宇一把。”

安然惊呆了。周洋看到她吃惊的模样,紧接着说:“我当时也觉得他这样做很不厚道。但因为我跟他是统一战线,所以也没心思计较。”

安然努力回忆,细思极恐。

莫非,你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安然有些按捺不住,就准备找莫非核实情况。她给莫非打了几次电话,对方都没有接听。

安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必须马上找到秦歌。

而此时秦歌正在跟张小军聊天。

他有心想把自己准备用《救世》第二部去换取宋晓雨回归的想法跟张小军提一下,看看他有什么想法。但又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现在这个时候,还不一定是公开的最佳时候。如果宋晓雨不答应,那这件事就无从谈起,所以秦歌也不想在没有把握的时候就让这件事搅乱人心。

秦歌在听安然说起,马致远曾经在她跟前,对天宇和宋仁浩颇有微词,就有些在意。今天他找了个时间,就对张小军说起这件事。

“……据安然说,当年马致远曾经在安然跟前说起,天宇总归是亏欠了他。那个时候我还没进天宇吧,所以我并不了解。但张叔,你对这个事有了解吗?”

张小军听到这些,委实有些惊讶,忙问:“有这事?安然还说过些什么?”

“安然说马致远只在她面前说起过一次,以后就再也没有提及。当时马致远也没有说具体,应该只是由感而发吧。”秦歌想了想说。

“马致远那个时候有个女朋友,这我是知道的。但我不知道那个姑娘是谁,只知道马致远对她挺中意。他如果把心事跟她说起,也属正常吧……”张小军沉吟,又道,“但是,我实在想不起宋先生哪里亏欠过他。”

“宋先生跟我也说起过这件事,但很笼统。你跟宋先生是好兄弟,还是最佳搭档。在天宇,你又是宋先生最贴心的人,张叔……”秦歌提醒道,“所以你好好想想,比如在个人收入方面,宋先生有没有亏待过他?”

“这个不会。马致远当年作为常务副总,他的薪水和地位,在所有副总当中,应该是最高的了。”张小军觉得很蹊跷,缓缓说道。

秦歌想了想,突然有所联想道:“唉,我怎么记得,他好像并不是董事会的成员?按照他的资历和职务,应该不至于呀。这又是怎么回事?”

张小军也想起来了,便道:“这件事一时说不清楚。简单的说吧,由于马致远手里只有公司赠与的干股,所以只享有分红,无权加入董事会。”

“这又是为什么?按照他的地位和贡献,这是不合理的。”秦歌追问。

“你说得没错。宋先生曾经建议他出资购买一部分公司股份,然后再想想办法,把马致远手里的干股转化过来,再配一些股份额给他。但马致远以个人经济问题为由,拒绝出资购买公司股份。那个时候我们的资金结构很复杂,牵涉到很多敏感的人,所以这件事就耽搁下来了。”张小军边回忆,边对秦歌说。

“哦……”秦歌似乎有些懂了,又问,“如果马致远不肯出资购买股份,那是不是他就永远进不了董事会?”

“那倒是未必。办法总是有的,只是当时宋先生还想缓一缓,等一个机会。”

“宋先生的这些打算,马致远当时知道吗?”秦歌问。

张小军想了想,摇摇头道:“据我所知,马致远当年对于自己的待遇,也没什么意见。再说还没到合适的时机,所以宋先生也没跟他说起。这件事宋先生跟我商量过,所以我还知道一些的。”

秦歌顿时长吁了一口气。而张小军也马上意识到了什么。

“难道说,马致远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早已经有看法了?”张小军吃惊道,“致远他生性内敛,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哎呀,看来是宋先生疏忽他了。”

“马致远看到宋先生明明有办法解决他的股份问题,却迟迟不办。而宋先生心里明明有所计划,也没有跟他及时沟通。这两个老兄弟,毕竟还是少了沟通呀。”秦歌遗憾道。

张小军呆呆站在窗户跟前,望着远处,神色凝重,心潮起伏。

“这样看来,马致远心里对宋先生还真会有些怨气。但那时宋先生总以为他是公司元老,又是自己兄弟,是不会太计较个人得失的。错就错在宋先生没有及时跟马致远讲明计划,而偏偏马致远又心气高傲,不肯跟宋先生明说,结果窝在心里,就成了一颗炸弹。”

秦歌听罢,不觉有些恍然。

“……唉,马致远一定是认为宋先生没有重视他对天宇的贡献,没有足够的尊重他,他一定是觉得委屈了,心痛了,绝望了,所以才不惜反出天宇。他这么做,完全就是冲着宋先生而来的。其实我对马致远还是有些了解,他最在乎的,最感到愤愤不平的,倒真不一定是金钱,而只是一份足够的认可,一份自尊。哎呀,如果我当年能够及时提醒宋先生,或许就不会有这样一出了吧。”

张小军声音苍老,望着远方,反剪双手,喃喃自语,神情懊丧。

秦歌站在身后,安静注视着他,没有作声。

“致远,看来的确是我们对不起你。这都是我们的疏忽,否则你也不至于要这样亡命天涯,四海漂泊……”张小军说到最后,痛彻心扉。

安然想要尽快找到秦歌,把两个重大的情况跟他说明。

一个是周洋答应就秦歌提出的建议进行详谈。原则上他答应秦歌的建议。

另一个就是关于莫非的事。她最好要让秦歌明白,莫非具有坑害天宇的嫌疑和动机,让他多加防备。

但第一件事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还是有了些走样。原本这件事应该是安然向宋晓雨去传达,然后最终会由宋晓雨告诉安然,她究竟答不答应在秦歌把第二部转让给周洋以后,她能够回归天宇,回到秦歌身边。

但现在变成是周洋传话给安然,表示愿意放弃宋晓雨,来跟秦歌商议交换的事。

这样的变化,安然未加细想,不以为然。因而她也不会料到,秦歌却对这个变化会反应强烈。

对于第二件事,安然在冷静下来之后,突然又有了些惊惧。

莫非究竟是不是真的想坑害天宇?周洋所说的那些,究竟是事实,还是因为他对莫非不满而杜撰出来的?这些都没有经过验证,安然重新开始谨慎起来。

其实她谨慎也好,质疑也罢,归根结底,却是出于对莫非的一种保护和期待。

她非常期待这是有人在陷害莫非。

所以她又决定,暂时不要跟秦歌说起莫非的嫌疑,以免冤枉好人。

打定主意,安然这才安心去跟秦歌见面。

“情况就是这样。周洋说他愿意接受你的建议,并且希望可以跟你面谈。”就在秦歌的办公室里,安然把事说了一遍。

而秦歌听到最后,却有些走神了。

“秦歌,你在听吗?”

秦歌醒悟,却没有直接回答安然,而是反问道:“安然,这话真是周洋说的?”

“这还会有假吗?”

“那宋晓雨是什么态度?”秦歌又问。

“宋晓雨当时没有表态,只说是她要去问问周洋。然后周洋就直接找到了我,表了态。”安然说。

秦歌听罢,沉吟片刻,突然狠狠锤了一下茶几,震得茶几上的杯盏花瓶差点跌落。

“混蛋。”秦歌狠狠说道,“周洋,你他妈就是个混账。”

安然没有料到秦歌会突然发这么大的火,便问:“秦歌,你骂周洋干什么?他都已经答应跟你面谈了。”

“你现在就给周洋打个电话,就说我要马上见到他。快点打。”秦歌一脸愤怒,朝安然说。

安然不知所以,但还是用最快的速度联系上周洋。随后她跟着秦歌,一起去见周洋。

那边周洋见秦歌这么急着见他,也挺高兴。他估计这件事应该十拿九稳,就准备在海博公司里跟秦歌会面,以便让更多人见证这一时刻。因为这很可能是具有重要意义的一次会谈,或许会谈结束后,他就已经拥有了《救世》的第一第二部影视版权。

秦歌对于海博公司并不陌生。他曾经好几次过去找周渺寻求帮忙。当他站在缓缓上升的电梯里时,突然意识到,自己跟周洋根本就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呀。

可是他现在也无从顾及这一点,他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质问周洋。

有人带着秦歌和安然,来到贵宾室门外。周洋看到秦歌站在门口,客客气气走上来,嘴里热情招呼,同时伸出手,就想跟秦歌握手。

秦歌不动声色。等周洋走到跟前时,他缓缓抬起胳膊,却没有去跟他握手,而是握起拳头,狠狠朝周洋的脸上击打过去。

周洋毫无防备,重重挨了这一下。大家哗然,有人就要去喊保安,却被周洋制止。

“算了,你们都散了。没什么事。”周洋朝大家喊着,摆摆手。大家半信半疑,慢慢离开。

“小兔崽子,这是你自找的。”秦歌一指周洋,愤愤地说。

周洋抚着被打疼的脸蛋,死死盯着秦歌,心里有些畏惧,但嘴上不饶。

“秦歌,你急了。”周洋故作镇静道。

“我就这么急了,你还想再见识一次吗?”秦歌冷冷道。

“进去说吧。”周洋说着,就把秦歌迎进贵宾室。随后就把房门关上了。

安然吓死了,却没有被周洋带进去,所以只能在走廊里等。片刻宋晓雨急匆匆赶来,就跟安然一起,站在门外等候。

“秦歌,看不出你平时客客气气,还真会动手。”周洋脸上开始显现红斑,嘴里也有些血迹。他漱了漱口,顺手把杯子狠狠扔在地上说道。

“算你知趣,没敢还手,所以我觉得你完全明白为什么会挨打。”秦歌冷冷地说。

“今天你这是在海博,所以我就不还手了。要不然传出去,还以为是我周洋欺负你。”周洋收拾一下,镇定下来,就在秦歌对面坐下。

“你小子,就是欠揍。”

“说吧,今天你是干什么来了?”周洋毫不在意地问。

“听说你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答应我的提议?”秦歌冷冷地问。

周洋玩味着秦歌的话,毫不在意,点点头说:“是。你爽快,那我也不能含糊呀。对吧?”

“可是你怎么可以随意放弃宋晓雨?你把她当什么了?”秦歌愤怒之极。

周洋“哦”了一声,笑笑道:“我这不是响应你的提议么?那你究竟要我怎样?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你?”

秦歌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周洋纠结,继续道:“少啰嗦。周洋,你爱不爱宋晓雨?”

“如果她爱我,那我就爱她。”周洋还是那句话。

秦歌一听,怒视着周洋,心里也有些意外。

而此时此刻,站在门外的安然和宋晓雨,也都听清了两人的对话。宋晓雨听到周洋最后一句话时,心情复杂,神色黯然。

“你这是什么话?绕口令吗?别忘了你已经跟她登记,周公子。”秦歌大声喊道。

“登记又怎么样?”周洋不服气,轻蔑道。

秦歌深呼吸了几次,镇定自己的情绪,随后道:“登记了你还一口答应放弃她?看来今天我这一拳,真的没打错。周洋,你可以跟我玩阴的,使绊子,设圈套,这些我都不在乎,有多少你来多少,没关系。但你要是对宋晓雨玩里个啷,一会跟她登记,一会又随手放弃她,把她当个物件,看我怎么收拾你!”

周洋两手一摊道:“这是你提出的建议,我爽快答应你,最后还落一个不好。秦歌,那你让我怎么办?”

秦歌逼视着周洋,沉吟片刻,缓缓道:“这个提议,本来就是我说给宋晓雨听的,而不是在跟你商议。所以在宋晓雨没有表态之前,你根本无权插进来。”

周洋安静听着,没有出声。

“我愿意把第二部转让给你,只是在向宋晓雨表达一种诚意,而不是在跟你交换,这一点你要搞清楚。宋晓雨又不是你手里的物件,根本不可能成为我们俩之间交换利益的工具。因为我要解决我跟宋晓雨之间的一个误会,所以这只是我跟宋晓雨之间的事。你要做的,就是等宋晓雨回归后,跟我谈转让细节就成。在这之前,你无权作出任何表态。”

“宋晓雨想回归,总得经过我表态吧?毕竟我们已经登记了。”周洋固执地说。

“怎么,你还想拖着宋晓雨不成?我看你有没有那个胆。”秦歌强悍说道,“更何况,宋晓雨想回到我身边时,你所要做的表态,跟现在你误以为我想拿项目来跟你换宋晓雨而所要做出的表态,根本就是两码事。”

“那你要我怎么做?”周洋总算有点明白秦歌的意思。

“现在宋晓雨还没有给我一个明确表态,所以你就更应该闭上嘴。懂不懂?”秦歌训斥道。

周洋大致明白了秦歌的意思,心里反而平静了许多。另外在这场跟秦歌的争斗中,周洋感觉自己有些招架不住秦歌,在气势上也同样明显处于下风。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秦歌已经答应转让项目,如果宋晓雨顺利表态的话。

“好,秦歌,我可以闭嘴。”周洋轻松说道,“我跟你一起期待宋晓雨的表态。”

宋晓雨在门外听着两人的对话,内心翻腾。

由于周洋的退让,贵宾室里的气氛稍稍和缓了一些。两兄弟的火气也在各自消退。

“周洋,你并不爱宋晓雨,这一点你别再否认。那么你为什么又要跟她登记呢?”秦歌问。

门外的宋晓雨听到这里,竖起耳朵,凝神贯注。而一边的安然则已经闭上眼睛,想象着宋晓雨在听到真相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尴尬神态。

“秦歌,我跟她登记,和宋晓雨愿意跟我登记,我们俩的目的是一样的。”周洋缓缓说道。

秦歌纳闷地问:“什么目的?”

“你。”周洋冷冷注视着秦歌,轻声说道,“我们俩彼此同意登记的目的,都是因为你。我们都想通过这次登记,来达到刺激你的目的。”

秦歌一怔,恍然大悟,沉默了好久。

门外的宋晓雨闻听,黯然闭上眼睛。安然望着宋晓雨,突然就有些怜悯。于是她把手搭在宋晓雨的肩头,发现她整个人抖得厉害。

“所以我跟晓雨只是相互利用,并没有真爱,我们的关系也仅限于多了一个本子。换句话说,我从来都没有对她有过非分之举。这一点你放心。”周洋继续说。

宋晓雨再也听不下去,流着眼泪,转身便走。安然有些不放心,就跟了过去。

贵宾室里两兄弟还在争辩。

“那么,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对待宋晓雨?”秦歌继续问。

周洋想了想,感叹道:“她想怎么样,那就去怎么样吧。反正我是不会主动去跟她说什么的。正像你说的那样,在她没有表态之前,我不会做任何表态。毕竟人家是个女孩子,我不能让她过于难堪。”

秦歌注视着周洋的神态,终于有些相信了兄弟。

“好。我信你。”秦歌对着周洋竖了个大拇指。

周洋看到秦歌伸胳膊过来,习惯性一躲,同时捂住右脸。他的右脸明显有些肿了。

秦歌笑笑道:“知道疼了?那以后注意些。”

“要不是我对宋晓雨毕竟有些理亏,这一拳我肯定会还你。”周洋不服气地说。

秦歌道:“去医院,让医生看看吧。对不起,我刚才也冲动了。”

周洋注视着秦歌,突然舒心一笑道:“秦歌,刚才看把你给炸的。跟你斗,真是其乐无穷呀。”

秦歌轻蔑地看着他道:“那么好斗,你属牛的吗?”

“谁让你把我们家搞成这样的?”周洋又愤慨起来。

秦歌扪心自问,也觉得周家的遭遇,多少确实跟自己有些关联,当即就有了些愧疚。然后越是这样,他就越能理解他这个兄弟的所作所为。

同时他再次意识到周洋是自己的兄弟,然后也马上就想起了周渺。

“父亲一直没有消息吗?”秦歌突然问。

周洋显然很不适应秦歌的这种语气。他有些吃不准秦歌这么问的目的,就死死盯着秦歌。

“他也真是的,怎么就这样一跑了之呢?这算什么呀?什么狗脾气?”秦歌嘀咕道。

“滚蛋。不许你这么说他。”周洋果然听着刺耳就大声道。

秦歌笑笑道:“我这么说他怎么啦?他也是我的父亲。这老头子,脾气就是怪么。”

秦歌说完,凝神注视着周洋。而周洋显然也有些意外。他或许也意识到了,眼前这个家伙,也真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

亲情和血脉的力量,就在这一刹那开始显现。两人意识到这一点关系后,都似乎变了一个人。

“我们这些年想尽办法打探,根本没有结果。”最后周洋叹气道。

秦歌听到周洋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心里突然就有些感动。他觉得周洋的这句话,一下子就把两人之间的关系拉得很近很近。这一刻,他有种想去拥抱自己兄弟的冲动。

“不管怎么样,我们总得把他找回来。”周洋继续说,“有时候我会特别想念他。如果父亲在,很多事根本就不会是这个样子。”

秦歌细细品味着周洋的话。

那边安然陪着宋晓雨回到她的办公室。两人面对面坐在沙发里,沉默良久。

“今天的事,你怎么看?”安然首先问。

“真没想到,秦歌会发这么大的火。”宋晓雨喃喃地说。

“他虽然很想让你回到他身边,但也看不惯周洋随随便便就答应拿你去换项目。”安然说,“这几件事连起来看,好歹秦歌对你算是够意思了。”

宋晓雨不得不承认,她也很有同感。

“但你对他实在不怎么样。我都看不惯。”安然毫不客气地说。

宋晓雨噘着嘴,想了想说:“你别看他这样,其实他这些举动,并不是纯粹出于爱我的动机。就这一点,我就饶不了他。”

安然有些听不明白地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宋晓雨摆摆手道:“算了,我不想说这些。”

安然知道宋晓雨一向乖张,也就不再去跟她纠结。她想了想,感叹说:“作为一个女人,当你看到有个男人每时每刻都在关注着你的喜怒哀乐,并愿意为你做出任何牺牲的时候,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宋晓雨想了想,虽说赞同安然的话,但毕竟意气难平。

而安然此时却马上就想起了马致远,想起了莫非,黯然神伤。对比之下,她有些羡慕宋晓雨,更感受到了秦歌的可贵之处。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安然又问。

“我很难过,因为周洋竟然一点也不爱我。”宋晓雨沉吟片刻,叹息道。

安然不解地问:“你既然不爱周洋,难道你就没感觉他同样没有爱上你吗?”

“没有。他为了从秦歌手里抢走我,在我面前做得很到位。让我误以为他真的是在爱我。”宋晓雨轻声说。

“你们相互在对方面前伪装着爱,半斤八两,相互伤害利用。这很公平,你又何来的难过呢?”安然道。

“我不爱周洋,但同时希望周洋能真正爱着我。这就是女人的自私吧。”

安然在心里大喊:这只是你的自私好吗?别想代表所有女人。

“周洋给我的爱,非常逼真,也让我感动过。但这些恰恰是假的。而秦歌的爱很平凡,不花哨,却沉甸甸的。所以现在我在想,这个世界上真正在关注我的,只有秦歌和父亲了。”宋晓雨由衷地感慨道。

安然听她这样一说,倒也听着顺耳。她敢肯定,宋晓雨身上正在发生某些剧烈的变化。

“你能这样看整件事,我也替你高兴。秦歌知道了,也会更喜欢你的。”安然说。

“但是我自己却表现得很差劲。安然姐。”宋晓雨突然一阵难过,忍不住就流泪了,随后又道,“这么多年来我折腾来折腾去的,其实一直是以自己为中心,偏执,霸道,很少考虑别人的感受,听不进别人规劝……”

“我真该把秦歌喊过来,让他亲耳听见你的这些话。”安然笑着说。

“安然姐,这些话你别跟秦歌讲。我暂时不想让他知道我的这些想法。如果有必要,我会亲口告诉他。”宋晓雨轻声说。

“好。这样最好了。”

宋晓雨还想到,秦歌之所以有种想要拯救自己的想法,也是因为自己并没有什么长处,却有着很多缺点和弱点。从秦歌对自己的态度上,宋晓雨也看到了自己的不足。

更何况自己一心匡扶的那个心结,对宋仁浩,对自己,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积极意义?宋仁浩在世时,是否也喜欢自己对他持有这个心结?这个心结对周围的人,尤其是对甘愿包容自己,为自己做出牺牲的那些爱着自己的人,究竟带来了什么?

宋晓雨继续审视自己,并惭愧直到现在才有这种认识。这一刻,她的变化很大。

安然看着宋晓雨思绪万千,也同样很感慨。

这一起事件,让安然更加看清,秦歌是多么的在意着宋晓雨。之前秦歌愤然离开天宇,投奔自己,并跟宋晓雨恩断义绝,实际上也是因为爱得深切,才会有这样大的反应。

看清了这样的状况,安然自感绝对不会再对秦歌有什么念想。况且此时在她的内心,欢欣鼓舞的心情,要远远高于淡淡的遗憾。

她很无奈自己竟然会为秦歌和宋晓雨关系的和缓而欢欣鼓舞。但这恰恰是真实的,发自内心的。所以自己的那份遗憾,也只能把它深深地藏在心底了。

由此她又想起了莫非。这个神秘的男子,从相识起就始终让自己感觉非同一般,无法摆脱。但越是交往下去,她就越是胆颤。因为她仿佛看到自己正在剥开某个神秘盒子的封条。她无法预测盒子里会突然跳出来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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