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酒习惯会影响家庭风险资产投资吗?

2019-08-13 09:24管世源周弘汪惠玉
金融发展研究 2019年6期
关键词:社会网络

管世源 周弘 汪惠玉

摘   要:本文基于2014年中国家庭追踪调查(CFPS)的数据,从资产配置广度和深度入手,探究居民饮酒习惯对家庭风险资产投资的影响。研究发现,居民饮酒习惯对于家庭风险资产的参与有显著的促进作用,但对家庭风险资产配置比例的影响并不显著。在影响机制的分析中,社会网络在居民饮酒习惯和家庭风险资产参与中充当着部分中介作用,即居民的饮酒习惯部分通过社会网络来影响居民家庭风险资产配置;同时,长期的饮酒习惯容易产生“风险偏好”效应,即能使风险规避型的居民更多参与风险资产的配置。

关键词:风险资产配置;部分中介效应;社会网络;风险偏好

中图分类号:F83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2265(2019)06-0040-07

DOI:10.19647/j.cnki.37-1462/f.2019.06.005

一、引言

中国是一个饮酒大国。根据世界卫生组织发布的《2018年全球酒精与健康状况报告》,中国的人均酒精类饮品消费量在逐年增加,从2005年的4.1L增加到2016年7.2L,高于世界的平均酒精类饮品消费水平,预计到2025年会增加到8.1L。在我国,饮酒不仅是交流感情、抒发情怀的重要方式,更是实现社交、构建社会网络的必要途径,在社会交往中发挥着愈发重要的作用。

除了具有社会功能之外,饮酒还会改变饮酒者的意识与行为,与不饮酒者形成显著的行为差异。研究表明,适量饮酒是有助于健康的,但过度饮酒甚至酗酒会造成心脏、肝脏、脾、胃等器官受损。饮酒改变个体众多行为当中,本文试图从家庭金融视角分析长期饮酒习惯对于风险资产投资配置的影响。一般认为,饮酒习惯确实能够对饮酒者家庭的风险资产配置造成影响,主要有两条渠道:一是社会功能渠道,二是生理功能渠道。从社会功能渠道来看,饮酒能够扩大个人社交网络,积累社会资本,从而产生更多的风险资产持有激励;从生理功能渠道来看,长期饮酒的人会出现大脑中枢神经皮层持续兴奋,容易做出冒险行为,具体到资产配置行为上,主要表现为风险态度逐渐偏向风险偏好型,从而增加风险资产持有。本文将要重点关注的是,上述两条渠道在中国饮酒者当中的具体表现形式和作用机制究竟是怎样的。

本文的贡献在于:第一,本文首次将居民的饮酒习惯作为解释变量,从个人的习惯偏好角度考察其对风险资产配置的影响,丰富了家庭风险资产配置行为的研究视角。第二,本文探究了饮酒习惯影响居民投资行为的多种渠道,发掘饮酒习惯影响居民投资的深层原因,为居民养成合理饮酒习惯提供借鉴意义。第三,本文研究我国家庭风险资产配置行为的微观经验,可以为政府出台相关政策提供事实依据,为金融机构设计金融产品提供了新的思路,并为家庭实施财富的有效管理提供一定的参考。

本文余下的研究内容安排如下:第二部分是关于饮酒习惯和家庭风险资产配置相关研究的文献回顾;第三部分设定模型,并介绍数据来源和对变量进行初步的描述性统计分析;第四部分是饮酒习惯影响家庭进行风险资产配置的广度和深度的实证分析;第五部分探究饮酒习惯影响家庭风险资产配置决策的内在作用机制;第六部分是研究结论。

二、文献综述和研究假设

(一)饮酒习惯的研究

关于饮酒习惯的研究,以往的文献主要分为三类:(1)研究影响个体饮酒行为习惯的因素。雷园婷等(2018)基于北京市18个区县高中生的健康危险行为数据,使用多因素Logistic 回归进行分析,发现家庭类型、同伴的接纳、酒精可得性、健康知识水平是影响青少年饮酒的重要因素。(2)研究个体饮酒行为习惯的基本现状和分布特征。马冠生等(2005)基于2002年中国居民营养与健康状况调查的数据,研究发现我国居民主要饮酒类型为白酒,各年龄段的男性居民在饮酒频率和饮酒量上均高于女性,同时农村也略高于城市,18岁以下开始饮酒的人数比例有增加的趋势。(3)将个体的饮酒习惯作为工具进行相关研究。祝卓宏等(2009)研究了四川地震重灾区的居民饮酒习惯对震后民众心理健康状况的影响,最终发现饮酒习惯部分通过影响社会支持进而对灾区民众心理健康恢复产生消极影响。

(二)家庭风险资产配置的研究

家庭风险资产配置行为是家庭金融研究中的一个重要领域。以往文献主要是考察家庭风险资产配置影响因素,主要包括人口统计、家庭经济、主观认知和社会关系四个层面。关于人口统计特征,王聪和田存志(2012)研究发现投资者的年龄、收入和受教育程度是其参与股市的重要影响因素,个人的健康状况不影响家庭风险资产的参与,但对家庭风险资产的配置比例影响显著(吴卫星等,2011)。在家庭经济特征层面,徐佳等(2016)通过建立包含家庭异质性和风险市场参与成本异质性的两期OLG模型,认为家庭的财富水平与风险资产的参与存在动态调整过程,随着财富的提升,家庭由基金、理财产品等间接持股的方式转向对股票市场的直接参与;吴卫星等(2014)则以房产作为研究对象,发现家庭的首套住房对风险资产的配置存在挤出效应,并且有住房按揭贷款的家庭较无房贷的家庭对于风险资产配置的挤出效应更为明显(周弘,2015)。对于个人的主观认知,张海洋和耿广杰(2017)研究发现投资者對生活满意度越高,其参与股票等风险性金融资产的概率越低;周洋等(2018)从投资者的认知能力方面展开研究,发现认知能力的提高能降低家庭对股票和基金投资的排斥。社会关系方面,Hong等(2004)研究结果表明,拥有较多的邻里互动或经常参加教堂的家庭会较多地投资股市,主要是由于居民的社会互动程度越高,口碑信息共享的机会和人们讨论股票市场带来的乐趣也就越多,从而提高了居民参与股市的可能性,而臧日宏和王宇(2017)研究发现较高的社会信任水平能增加城镇家庭投资风险资产的可能性。

(三)饮酒习惯影响家庭风险资产配置的作用机制研究

关于居民饮酒习惯如何影响家庭的风险资产配置,从以往文献来看,主要有三种解释:

第一种解释是认为饮酒能增加社会互动、积累社会资本,从而提高家庭持有风险资产的概率。Griffiths等(1974)进行了一项临床试验,发现测试者在饮酒日的社会互动明显高于非饮酒日。Nezlek等(1994)则在研究中发现没有酗酒经历的人在社会互动中表现的亲密感比有过酗酒经历的人要少。而社会互动主要是通过群体间的信息交换和社会乘数效应促进家庭风险资产的配置特别是股市的参与(Brown等,2008);同时,社会网络也为家庭进行风险资产配置决策提供了保障机制,一旦投资出现了较大的损失,社会网络中的其他成员会提供相应的帮助(Weber和Hsee,1999)。

第二种解释是认为饮酒能改善居民收入水平,收入的增加能提升家庭配置风险资产的可能性。尹志超和甘犁(2010)基于CHNS数据,研究发现饮酒主要是通过提供良好的工作机会、提高工作的效率和改善人际交往关系三个方面来提高收入水平。饮酒者的收入得到改善后,其家庭所积累的财富也越来越多。Peress(2004)的研究表明,相较于贫穷的家庭,富有的家庭一方面可以获得成本高昂的信息,另一方面其绝对风险规避水平较低,故会将更大比例的财富投资于风险资产。

第三种解释是认为饮酒能够提高居民的风险偏好,从而进一步提高其家庭的风险资产参与。Barsky等(1997)研究发现饮酒者和不饮酒者在风险承受能力上有较大差异,随着每天饮酒的增加,平均风险承受能力也会单调增加,而且对于大量饮酒的人来说,其风险承受能力远高于平均水平。王渊等(2016)基于中国家庭问卷调查的数据进行实证研究,发现居民的风险偏好水平与其家庭持有风险性金融资产的比例呈正相关关系。卢亚娟和Calum(2014)在研究中也发现风险追求者相对于风险中性者和风险厌恶者,会倾向于持有更多的风险资产。

综上所述,目前对于家庭风险资产配置的研究主要侧重于人口统计和家庭经济以及社会关系因素,较少从个人的主观行为习惯方面考虑。而本文将研究居民饮酒习惯对家庭风险资产参与行为(广度)和家庭风险资产配置比例(深度)的影响,并进一步探究居民饮酒习惯影响家庭风险资产配置的渠道。下文将引入居民的饮酒习惯变量,从社会网络角度、改善收入角度、风险偏好角度来考察饮酒习惯影响家庭风险资产配置的机制,并提出以下两个理论假设:

假设1:投资者的饮酒习惯与家庭参与风险资产的配置决策呈正相关关系。

假设2:饮酒习惯通过扩大社会网络、改善收入水平、增强风险承受能力来提高家庭参与风险资产的可能性。

三、研究设计

(一)模型设定

本文研究居民的饮酒习惯对家庭风险资产配置的影响,由于家庭是否拥有风险资产为哑变量,故采用Probit二值选择模型进行估计,具体的Probit模型如下:

其中被解释变量[risk_pari]是家庭是否参与风险资产配置的二元变量,值等于1代表家庭持有风险资产,等于0表示没有持有风险资产,[drinkingi]是居民的饮酒习惯变量,[Xi]是控制变量,随机误差项[εi~N0,σ2],[i]表示受访的家庭投资行为决策者。

由于存在部分家庭风险资产的配置比例为0,这表明风险资产占总金融资产比重是截断的,因此本文采用左截断点为0的Tobit模型:

其中[Yi]表示风险资产比例,值域位于[0,1]之间;[risksharei]为潜在变量,是风险资产总额与金融资产总额的观测值之比;随机误差项[εi~N(0,σ2)],[drinkingi]与[Xi]的含义与式(1)一致。

(二)数据来源与变量说明

本文的数据来自2014年中国家庭追踪调查(CFPS),CFPS是由中国社会科学调查中心开展的一项全国性的综合社会调查项目。2014年的调查样本数据覆盖除了内蒙古、海南、西藏、青海、宁夏和新疆之外的25个省(市、自治区),目标样本规模为13946户,调查对象包括样本家庭中的所有成员。

本文的研究目的是考察居民的饮酒习惯对于家庭风险资产配置的影响。故筛选样本的思路如下:通过问卷中的问题“储蓄、投资、保险由谁说了算”,明确家庭投资行为的决策人,将其个人信息与其家庭特征相匹配,再剔除缺失或重复的数据后最终得到2589个样本家庭的信息。

1. 被解释变量。本文选取的被解释变量为风险资产参与和风险资产配置比例。参考尹志超等(2014)的定义,金融资产分为风险资产和无风险资产。其中的风险资产包括股票、基金、国债、信托产品、外汇产品、期货期权,无风险资产包括现金、活期以及定期存款、政府债券。结合CFPS数据的特点,本文用现金及存款总额代表无风险资产总额。风险资产参与表示家庭是否持有风险资产,如果持有风险资产中的任意一种都取值为1,没有则取值为0。风险资产配置比例表示家庭持有的风险资产总额占金融资产总额的比例。

2. 解释变量。核心解释变量是居民饮酒习惯。在选择代表饮酒习惯的变量时,认为饮酒若形成习惯则会存在较高的饮酒频率,根据问题“平均每周喝酒过3次吗”作为被调查者饮酒习惯的判断依据(1代表有饮酒习惯,0代表没有饮酒习惯)。其他解释变量主要包括年龄、性别、婚姻、户籍类型、政治面貌和工作状况。

3.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分析。根据表1的数据,饮酒与非饮酒者在风险资产参与方面存在显著差異,但在风险资产配置比例上差异不太明显;从年龄、婚姻和户籍类型上看,饮酒者与非饮酒者没有表现出很大差异,不过饮酒行为存在明显的性别差异,男性饮酒的比例远高于女性,同时有工作的居民较多地拥有饮酒习惯。初步来看,饮酒者在进行家庭资产配置决策时会较多地选择风险资产。

四、实证结果分析

表2给出的是饮酒习惯以及相关控制变量对于家庭风险资产配置的实证回归结果。其中,第(1)列是饮酒习惯对于家庭风险资产参与的估计结果,第(2)列是饮酒习惯对于家庭风险资产配置比例的估计结果。对于家庭风险资产的参与,饮酒习惯的影响系数为0.1650,在10%的水平上显著,表明饮酒习惯会促进家庭风险资产参与,即投资决策人有饮酒习惯时,其家庭会较多地配置风险资产,这与假设1相吻合。但是对于家庭风险资产参与的深度,饮酒习惯的估计结果却不显著,说明饮酒习惯不会影响家庭风险资产的配置比例。究其原因,本文认为酒精对于人体大脑神经系统的刺激所带来的兴奋感具有即时性特征,因此会短暂地影响风险资产参与行为;而家庭风险资产的合理配置比例往往是一个长期的动态调整过程,主要受到财富水平(徐佳等,2016)、金融素养(尹志超等,2014)和风险态度(王渊等,2016)的影响,此外笔者尚未发现饮酒习惯会影响家庭风险资产配置比例的相关研究。本文还探究了部分控制变量对家庭风险资产配置的影响。投资决策者年龄与家庭风险资产的参与和配置比例均呈现倒U形关系,即随着投资决策者年龄的增加,家庭配置风险资产的概率先上升后下降,生命周期效应明显;家庭投资决策者为女性时,其参与风险资产投资的可能性更大,并配置较高的比例,这与李涛和郭杰(2009)认为男性投资者更偏好于投资股票等风险资产的研究发现不一致,但与周雨晴和何广文(2019)的研究结论是一致的;婚姻对于家庭风险资产配置的影响在1%的水平上显著,表明婚姻美满的居民会更多配置风险资产。拥有农业户口的投资者会较少参与配置风险资产,可能是因为拥有农业户口的居民可能较多地从事农业生产活动,而农业生产需要配置大量的农用机械,从而挤占了风险资产的投资。拥有党员身份的投资决策者会较多地配置风险资产,这是因为党员身份往往代表着较高的社会地位,能积累较多的社会资本,进一步形成自己的社会网络,社会网络中的成员通过信息交流、资源共享从而促进家庭参与风险资产配置。此外,投资者决策者有稳定的工作对于家庭配置风险资产也有显著的促进作用,可能是因为有工作往往代表有了一份稳定的收入,能降低家庭的收入风险,从而增加家庭对于风险资产的配置。

五、机制研究

本文从饮酒习惯的“社会网络”效应、“改善收入”效应、“风险偏好”效应三个方面来分析居民饮酒习惯影响家庭风险资产配置的作用机制。

(一)是否存在“社会网络”效应

饮酒是一种社会交际活动,能带来较多社会交往的机会,更容易交到新朋友和发展人脉,积累社会资本,不断扩大自己的社会网络,而社会网络可以通过降低交易成本、信息成本、缓解流动性约束来促进家庭参与风险资产配置(Guiso等,1994)。社会网络的测度指标主要包括邻居互动、家庭礼金收支和亲朋好友数量等(魏昭等,2018),考虑CFPS(2014)数据的特点和可得性,本文将家庭的年人情礼金支出总额作为社会网络的测度指标,采用温忠麟等(2004)提出的“中介效应检验”方法,来探究居民饮酒习惯是否通过社会网络来影响家庭风险资产配置。模型如下:

该方法的步骤为:首先检验式(4)中解释变量和被解释变量的关系[α2]是否显著,然后检验式(5)中解释变量和中间变量的关系[β2]是否显著、式(6)中的中间变量和被解释变量的关系[γ3]是否显著。若都显著则说明存在中介效应,若只有一个显著,则需要通过Sobel检验来判断;如果Sobel检验结果显著,才能说明中介效应存在。

前文已经得知,饮酒习惯对于家庭的风险资产投资有显著的促进作用,故首先对式(5)进行估计,表3是使用OLS法进行估计的结果,可以发现,在5%的显著性水平下,居民的饮酒习惯与家庭人情礼金支出之间存在正向关系,即有饮酒习惯的居民,家庭人情礼金支出越多,社会网络越广。

将“家庭人情礼金支出”变量加入风险资产参与方程中,考察社会网络是否产生了中介作用。如表4所示。采用Probit模型对式(6)进行估计。结果显示,作为中介变量的“家庭人情礼金支出”在1%的水平下显著,且居民饮酒习惯的估计系数相较于表2中的有所降低,验证了中介效应的存在,说明有饮酒习惯的居民,家庭人情礼金支出越多,社会网络越广,进而增加家庭投资风险资产的概率,这与假设2中的“扩大社会网络”影响渠道相符。

此外,对于饮酒習惯与社会互动之间的关系,笔者认为其中不存在内生性问题,原因在于:饮酒活动能提供更多社会互动的机会(Nezlek等,1994),但社会互动不一定需要借助饮酒才能完成,饮酒行为更多是受遗传和家庭因素的影响(雷园婷等,2018)。同时,个人参与饮酒活动时也会考虑自身的身体状况,如果身体状况不允许,那么可以通过其他途径来替代饮酒进而增加社会互动。

以上结果表明,社会网络的中介效应是增加家庭风险资产配置的机制之一,同时需要明确的是,社会网络的中介效应虽然存在,但是由于居民饮酒习惯变量的估计系数仍然显著,所以此处应当视为部分中介效应,说明社会网络不能完全解释饮酒习惯影响家庭风险资产参与的原因。

(二)是否存在“改善收入”效应

前文的分析表明,与不饮酒者相比,饮酒者收入水平较高(Berger和Leigh,1988)。而收入与家庭资产选择紧密相关,家庭净收入的增加会使家庭投资股票、基金、外汇、期货等风险性金融资产的概率大大增加(马莉莉和李泉,2011)。故本文探究饮酒习惯是否通过改善家庭收入这个渠道来影响家庭风险资产参与。在式(1)中加入家庭年总收入变量进行回归,如果控制家庭年收入变量时饮酒习惯对家庭风险资产投资的影响系数减小,就能说明饮酒习惯能通过影响家庭收入进而影响家庭风险资产投资。

表5是控制家庭年收入变量前后的估计结果。在第(1)列中,没有控制家庭总收入变量,饮酒习惯对于家庭风险资产投资的影响系数为0.1650,在10%的置信水平上显著。而第(2)列显示,在控制家庭总收入变量后,饮酒习惯对家庭风险资产投资的影响系数为0.1602,在10%的置信水平上显著。可以看出,控制家庭年收入变量前后,饮酒习惯对于家庭风险资产投资的影响系数在统计意义上没有显著差异,说明饮酒习惯对于家庭风险资产投资的影响并不是通过改善收入这一渠道来实现的。其中的原因可能是,家庭中饮酒者的收入较高不一定就代表家庭的总财富水平较高。

(三)是否存在“风险偏好”效应

有研究表明,早期的饮酒习惯对个人风险寻求的态度有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Yu和Williford,1993)。同时,风险偏好程度高的家庭,会倾向于较多地参与股票市场,且愿意配置较高比例的股票(段军山和崔蒙雪,2016)。为了考察这一渠道是否真的存在,我们引入居民的风险态度变量进行研究。对应CFPS(2014)问卷中问题:“假如您家投资,您愿意承担的风险如何”,该问题有4个选项,根据研究需要,本文对风险态度变量进行重新划分。将问题选项1(高风险、高收益)定义为风险偏好型,将选项2(适中风险、稳健收益)定义为风险中性型、将选项3(低风险、低收益)和选项4(不愿意承担任何风险)定义为风险规避型。按照以上标准对投资决策者的风险态度进行分组后进一步进行实证研究。

表6汇报了按照风险态度分组后,投资者的饮酒习惯对于家庭风险资产投资的影响结果。通过比较分析可以发现以下特点:第一,在风险规避组中,有饮酒习惯的投资决策者会更多地参与风险资产的配置。第二,对于风险偏好和风险中性组,投资决策者的饮酒习惯对于风险资产的参与无显著影响。究其原因,饮酒习惯能提高个人的风险承受能力(Anderson和Mellor,2008),风险偏好和风险中性的投资者风险承受能力已经达到较高水平,所以酒精对其风险态度的刺激效果不明显,而对于风险规避型投资者,酒精的刺激对其风险承受能力有显著的提升作用,从而促进家庭风险资产投资。这与假设2中“增强风险承受能力”影响渠道相符。

六、结论与启示

本文基于中国家庭追踪调查(CFPS)数据,对居民的饮酒习惯与家庭风险资产参与行为(广度)和家庭风险资产配置比例(深度)之间的关系进行了深入探究。研究结果表明,居民的饮酒习惯对于家庭风险资产投资有显著的促进作用,但对家庭风险资产配置比例的影响却不显著。探究其中的影响机制时,我们发现饮酒者通过饮酒活动能得到较多社会交往的机会,更容易交到新朋友和发展人脉,积累社会资本,不断扩大自己的社会网络,而社会网络通过降低交易成本、信息成本、缓解流动性约束进一步促进家庭风险资产的参与,但社会网络不能完全解释饮酒习惯影响家庭风险资产参与的原因,即存在社会网络的部分中介效应。除此之外,长期的饮酒习惯能增强居民风险承受能力,会使风险规避型的居民更多参与风险资产的配置,即存在饮酒的“风险偏好”效应。但是,本文并未找到证据表明饮酒习惯能通过改善收入进而对家庭风险资产的配置产生影响,说明对于本文采用的样本数据,这一机制并不显著,未来还有待更多的检验。

基于实证研究结果和影响渠道分析,家庭在进行资产选择时应更加关注到饮酒及其他生活习惯对投资者决策的影响。此外,本文也得出以下两点政策启示:第一,饮酒习惯促进居民参与金融投资的重要机制之一在于它的“社会网络”效应,而社会网络作为一种非正式制度能有效地促进居民参与金融投资,是因为社会网络使得金融投资信息的获得更加便捷,降低了居民参与金融市场的成本。因此,政府应当加强居民金融知识教育,建立信息共享的长效机制,使居民在社会互动过程中积极地参与金融投资。第二,虽然我国有庞大的饮酒群体,但居民对于金融市场仍然普遍存在“有限参与”的现象,说明正确地引导居民进行金融投资并不能单纯依靠饮酒习惯的养成,更应该看到饮酒习惯背后所隐藏的“社会网络”和“风险偏好”效应。同时,政府也应当优化金融市场环境,不断增加居民的可支配收入,为居民参与金融市场创造良好条件。

本文也存在一些不足之处:研究样本为截面数据,并未控制时间因素,无法动态分析居民饮酒习惯的改变对于家庭风险资产配置的影响,而且受限于数据的可得性,本文无法探究居民的饮酒频率和饮酒量对于家庭风险资产配置的影响。未来随着此类家庭金融调查的进一步深入,上述问题将会得到很好的解决,未来的研究也将同步开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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