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作为第二语言阅读中伴随性词汇习得的方式及成效

2019-09-10 07:22邵晶李彬
华文教学与研究 2019年2期
关键词:对外汉语教学阅读理解

邵晶 李彬

[关键词]对外汉语教学;伴随性词汇习得;词义处理策略;阅读理解;推演;查词典

[摘要]二语学习者在阅读过程中会附带的习得一些词汇,称为伴随性词汇习得。但是在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的习得研究中,伴随性词汇习得究竟如何发生,以及哪种词汇加工方式会更利于伴随性词汇习得并无明确结论。本文通过调查韩国初、中级留学生在阅读中加工生词的方式,试图揭示汉语伴随性词汇习得的过程,并调查不同的词汇加工方式对词汇学习的影响。通过阅读理解测试及访谈,研究者首先记录分析了韩国受试在阅读中处理生词的主要方式和方法。一周后,受试再次接受测验,检查他们在阅读中获得的词汇知识是否能有效保持。结果表明查词典和推测词义这两种能产型的学习策略是受试常用的词汇处理方式。从生词测试结果来看,两种方式各有优缺点。本文的结果有助于加深对汉语词汇习得的理解,能够为对外汉语词汇教学提供指导意义。

[中图分类号]H136;H19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8174(2019)02-0071-10

0.研究背景

学习者在二语阅读的过程中除了完成阅读任务,还会附带学习大纲要求以外的词汇。与有针对性的词汇学习不同,这种词汇积累是阅读理解过程的副产品,称做伴随性词汇学习(Krashen,1989)。在以英语(或其他语言)为第二语言研究中,大量实证研究表明此种伴随性学习对词汇认知和积累有明显帮助(Hulstijnz,1992;Paribakht&Wesche,1993,1997;Fraser,1999),同时其成效受一系列因素影响,例如学习策略、生词出现频率及语境等,其中较重要的是生词加工方式(Kintsch&Mross,1985;Hamada,Horiba&Fukaya,2015)。Fraser(1999)提出学习者处理生词的方式主要有三种:忽略该词继续阅读、推测词义或者查词典。由于关注是习得的首要条件,所以显而易见,忽略生词最不利于词汇习得(Ellis,1994;Schmidt,2001、2012),但究竟推测词义和查词典哪种方式对伴随性词汇学习更有效,各家看法不一。有些研究者认为根据上下文(或已有知识)推测词义,是伴随性词汇学习的前提条件,以及获取词汇知识最主要的途径(SchoutenvanParreren,1989;Haastrup,1991;Hu&Nssaji,2012)。相反,查词典会打断阅读过程,而且学习者不容易找到词条或者适合的释义,效率并不高,因此很多研究不鼓励学习者阅读时频繁使用词典(Dubin,Eskey&Grabe,1986;Carrell,Devine&Eskey,1988)。但是也有学者提出不同意见,例如,有研究发现遇到生词查词典的学生生词测试的成绩高于猜测词义的学生(Knight,1994;McCreary&Dolezal,1999)。Chen(2011)比较了中国大学生在阅读英语材料时有词典辅助(词典组)和无词典辅助(推测组)的词汇习得。词汇正确率测试和保持测试中词典组的成绩都高于推测组,证明使用词典比单纯推测词义的学习效果好。Scholfield(1999)也认为查词典的优势在于所获取的信息比猜测的更加准确,因此更有利词汇习得。还有研究进一步指出,查词典之后做笔记对词汇学习帮助更大(Tahririan&Sadri,2013)。相比英語教学中对伴随性词汇习得的广泛关注,在汉语作为第二语言习得研究领域,有关研究相对较少,也主要集中在推测词义一种方式上。例如,钱旭菁(2003)指出与英语学习相似,对外汉语阅读中的词汇学习同样受词汇量、语境及词频等因素的影响。随后,钱旭菁(2005)追踪调查了一个日本学生学习生词过程中如何运用已有知识推测词义。此外,也有学者探讨了上下文语境(干红梅,2011),词语结构类型(许艳华,2014)如何影响词义推测。江新、房艳霞(2012)调查研究了对三种不同条件下欧美和日本留学生如何猜测汉语双音复合词,发现将语境线索和构词法线索结合来猜测词义的结果最好。另外,复合词的结构方式也对猜测词义产生影响,而且母语文字背景可能影响词义猜测的效果。房艳霞、江新(2012)随后提出中级水平的外国学生在不同条件下猜测语义存在明显个体差异:大部分被试能够整合语境和构词法信息,但有的过份依赖单一的方式或线索,比如只依赖语境或构词法。吴思娜(2016,2017)进一步印证利用语境信息推测词汇含义对阅读理解有重要的直接和间接作用。赵新义、朴爱华(2016)通过留学生调查问卷发现他们常用的词义猜测策略包括语境策略、语素策略、背景知识策略和汉字策略。基于语境和语素对猜测词义的作用和影响,赵玮(2017)对比了在教学中使用“语素法”和“语境法”的不同效果,并提出二者效果类似,均应在教学中给予指导。除此之外,还有少数研究比较了其他策略在伴随性词汇习得中的作用和效果,例如朱勇(2004)对比了边注和查词典两种方法,指出边注较为有益,但与查词典结合效果更好。

1.研究设计

如文献综述所示,以往研究主要探讨了汉语作为二语学习中推测词义对伴随性词汇习得的影响,但较少关注其他学习策略。因此关于对外汉语学习中的伴随性词汇学习,尚有许多问题亟待回答。例如,学习者如何处理阅读材料中词表外的生词?以往研究中发现的三种策略,即忽略生词,查词典和推测词义,在汉语作为第二语言阅读中的成效如何?不同方式策略对正确理解词义以及词汇知识的保持有什么样的影响?为解答以上问题,本研究调查了韩国留学生如何处理汉语阅读理解中遇到的生词,也检测了他们的处理方式在词汇理解和保持上的成效。

1.1研究对象

在大学就读的6名韩国留学生自愿参加了本次实验。他们的汉语水平为准中级,学习汉语的时间为两个学期。

1.2实验材料

8篇阅读理解文章,分别选自刘立新主编《初级汉语阅读与写作》教程以及周小兵主编《中级汉语阅读教程》。每篇文章后均配有阅读理解问题。

1.3实验流程

每名被试每周单独与研究人员面谈一次,完成文章阅读理解(单数周)和词汇测试(双数周),共计八周完成所有阅读和测试任务,每位受试共接受面谈十六次。每次单数周,被试阅读完文章并回答问题。之后,研究员请被试报告其阅读中遇到的生词。具体做法为:研究员询问并记录受试是否遇到生词,每个生词又是如何处理的:忽略、查词典还是猜测词义。我们会引导受试尽量回忆处理生词的详细过程。访谈全程录音并转写成文字材料。

随后一周即双数周再次面谈(即延时测试),测试词汇保持情况,用以对比分析阅读遇到生词处的处理方式对词义保持的影响。测试词汇均来自受试前一周汇报的生词,挑选时兼顾词汇处理方式。由于每个被试报告的生词不同,使用的加工方式也不同,因此在延时测试中每个被试的生词条目和数量都不同。在延时测试中,所有生词均列印在纸上,被试需要写出词义,研究员随后再沟通确认。为了解测试期间,除本研究外被试是否另有接触生词,每次词汇测试后,研究员会逐词询问被试本星期内是否在课堂或者其他场合接触或者学习过所测生词。所有被试都明确表示并未在研究之外的场合或者通过其他途径再次接触或者学习所测生词。

2.实验结果

2.1词汇加工方法的使用频率

6名受试汇报在8篇文章中一共遇到并处理了620个生词(见表1),主要使用了三种方法两种策略来处理生词。这三种方法为:

根据语境猜测词义,查字典获得词义、忽略生词。(6名韩国被试使用的都是电子词典,显示的为汉韩双语释义。)两种策略为:单独使用一种方法获得词义(例如查字典)、同时使用两种方法(例如推测词义加查词典)。如图1所示,被试中使用单一方法的占90.8%,两种结合的仅占9.2%。单一方法中最常用的是推测词义,忽略生词次之,查词典最少。

关于推测词义,前人研究指出生词处理有两种方式:词语识别(wordidentification)和词义归纳(sesensecreaation)(Fraser,1999;钱旭菁,2005)。前者借助学习者的心理词典推测词义,后者则依赖上下文语境线索推测词义。前种方式可能激活心理词典中和目标词有关联的词,这些被激活的词可能来自母语(L1词语识别),也可能来自目标语或者学习者所熟悉其他语言(L2词语识别)。如前所示,本研究的受试明显较依赖推测词义。因此,我们进一步分析了访谈和测试结果,以期更详尽的探讨词义推测的过程。根据受试反馈和统计计算,他们遇到生词且选择推测词义时,10%的情况无法回忆起来,其它90%的情况下会有意识地借助各种语言手段:利用词义归纳,即借助语境推测词义(61%);通过词语识别来提取词义(29%)。而后一种情况下,利用L2词语识别占65.3%,利用L1词语识别占34.7%。我们用六个实例来简要阐述推测词义的两种方式,其中例1到例4为词语识别,例5和例6为词义归纳。例1为利用韩语中和汉语相近的字形因素进行推测(L1词语识别)。例2是利用字形因素把目标词和已学过的汉语词关联起来进行推测(L2词语识别)。例3是通过目标词的发音联想到韩语的词来推测词义(L1词语识别)。例4是通过发音联想到汉语中的词来推测词义(L2词语识别)。而例5和例6是根据上下文语境归纳词义。这些实例中,受试的推测并非全部正确,如例5中虽然词义归纳符合句子情景,但是词义提取并不准确。

(1)研究者(以下简称“研”):“怪兽”是什么意思?

受试:我觉得这个monster的意思。

研:为什么是“monster”的意思?

受試:我看到前面有“怪”,“怪物”在韩语里是monster的意思。兽不知道,我这样猜。

(2)研:“洞”是什么意思?(原文:墙上的洞)

受试:我认为是“洞房”的意思。

研:为什么是“洞房”的意思?

受试:前几天在中国文化课,我们学了中国的婚礼,结婚的人进这个“洞房”,是这个字,所以我猜是洞房的意思。

(3)研:“成分”是什么意思?

受试:这个“成分”,是比如说,水果里有维他命的成分。

研:为什么是这个意思?

受试:这个“成分”和韩语的发音很像,我读这个词,然后想到是这个意思。(4)研:“间断”是什么意思?

受试:简单的意思。

研:为什么是“简单”的意思?

受试:间断……和简单的发音很像。

(5)研:“揉”是什么意思?(原句:乞丐揉揉眼睛,发现四周没人……

受试:“左看看右看看”的意思。

研:为什么是这个意思?

受试:他眼睛这个动作,然后发现四周没人,我猜是左看右看的意思。

(6)研:“酬金”是什么意思?(原句:答应给捡到狗的人两万元酬金……

受试:我不知道这个字怎么读,但是是“钱”的意思。一般丢了东西,但是东西很重要或者很贵的,主人给他这样的钱。

2.2词汇学习成效:阅读后即时测试时的正确率

面谈结果显示韩国学生处理阅读中遇到的生词主要有四种方式:推测词义、忽略生词、查词典以及推测词义和查词典并用。其中推测词义最常用,又可进一步细分为两种不同的子方法。图2展示了这些加工方式和方法之间的关系。下文我们进一步检测这些方式和方法的学习效果:它们能否帮助受试获得准确词义?能否带来较好的词义保持率?

我们首先将受试在访谈中汇报的生词逐一记录,之后分析其阅读时是否获得了准确词义,一周后测试受试是否能再次记起当时已准确理解的词义。参考前人研究(Fraser,1999;钱旭菁,2005),本实验将受试对词义理解的程度归类为三种:第一,完全理解(词义符合上下文语境),例如“增加”理解为“越来越多”。第二,部分理解(词义部分误解、遗失不全或者比较模糊),例如“清洁工”理解为“公司职位的一种,职位最低的”。第三,完全不理解(或者理解错误),例如“窃窃”理解成“所有的,都”。据此分类得到的词义理解正确率如表2所示。首先,推测词义时完全正确理解词义的概率大概为37%。查词典时完全理解词义的比例很高,达到66%。两者结合后的理解正确最高,达到87.7%。以上数据表明,在阅读过程中,受试把推测词义和查词典结合起来学习生词词义时正确率最高。

由于推测词义使用频率最高(41%),我们又进一步统计了其包含的两种方法(归纳词义,词语识别)的理解正确率,结果见表3。词义归纳效果并不理想,完全理解词义的比例在29%左右;而更多情况下(38%)这种方法得到的词义是完全错误的。词语识别下的目标语词汇关联(L2词语识别)和归纳词义效果相似:完全理解词义的情况只占三分之一左右。相比之下,通过母语(韩语)词汇关联识别(L1词语识别)的正确率最高,接近80%。主要原因大概是韩语中有部分汉字和汉语词义相同或相近。前人研究(Fraser,1999)曾指出母语和目标语的相似度决定母语利用率和目标语词义的正确理解程度。本研究也证明汉语韩语共存的相似汉字为韩国学生推测汉语词义提供了有效帮助。

2.3延时测试:词义保持率

词汇处理方式对词汇学习的影响,除了词义理解正确率以外,还体现在词汇知识的保持率上,因此,我们在每次阅读任务完成一周后进行延时测试,用以检验受试是否能回忆起在阅读中学到的生词词义,以此来对比分析阅读时处理生词的方法对词义保持的影响度。八个受试共汇报了620个生词,其中他们确认忽略的词为200个,这200个生词没有出现在延时测试中。延时测试词汇从余下的420个生词中选出,按照三种处理方式挑选:推测词义、查词典、推测词义与查词典并用,每种方式各选约50%。因此,推测词义学习的生词约110个,查词典学习的生词74个,两者结合学习的生词28个,共选取212个汉语词用于词汇保持测试。由于被试所报告的生词不全相同,因此他们被测的词和数量也不尽相同。图3总结了在延时测试中所有被测词的保持率。当受试单独使用推测词义或查词典时,词汇保持率分别是38.9%和36.7%。两者结合使用时词汇保持率上升到57.1%。在推测词义时,L1词语识别所获得的词汇保持率最高,达到70.9%。而L2词语识别和归纳词义保持率依次大幅递减,分别是48.1%和27.1%。

3.讨论

本研究调查了韩国留学生在汉语阅读过程中如何处理生词,并检测了不同处理方式方法的成效。我们发现受试主要采用四种词汇加工方法,即推测词义、忽略生词、查词典以及推测词义和查词典并用。其中单独使用推测词义的频率最高,推测词义和查词典并用的频率最低,但使用后者时正确率和保持率最高。

我们也发现受试在阅读时忽略掉了近三分之一的生词,这一数据与前人研究相近,如钱旭菁(2003)汇报的40%。因为缺少认知尝试和加工,这些词谈不上学习或者习得,所以这种处理策略为“非能产性的”(Fraser,1999)。习得认知模式(Ellis,1994)认为通过阅读达到初步的词汇习得至少需要三步,即关注(attention),排练预演(rehearsal),加工(elaboration)。关注是习得的首要条件,而加工越深词汇习得的可能性越大。Schmidt(2001,2012)提出的“关注假说(noticinghy-pothesis)”也指出第二语言习得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学习者的关注程度和对语言输入的敏感程度。大量的语言输人如果没有被注意到,内化成语言知识的可能性就大大减小。因此,大量忽略生词不利于词汇习得,而学习者主动处理查询陌生词汇时(推测词义、查词典等)采用的是能产性策略。正确理解或者部分理解的词义能较好的保持在中长期记忆中。

3.1查词典与推测词义的成效比较

前文提到就是否允许或鼓励学生在阅读中查词典,各家看法不一。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占主流的观点是阅读时应该尽量少使用词典(Carrelletal,1988),而多使用效率更高的推测词义。我们在阅读测试后的访谈中也发现,学习者查字典常常找不到词条,又或者词条释义太多无法选择。这些情况占查词总数的5%左右。另外,有些生词学习者已经查过词典,但还是会遗忘词义。经统计,查词典后忘记词义的情况占查词总数的13.4%,而且保持测试中这些词也无法记起。也就是说查词典学习没有刺激即时记忆,也没能保存到中短期记忆,如例7。

(7)研:“存在”是什么意思?

受试:这个词我以前也见过,不明白

意思,所以去查词典,不过查过之后又忘了。

尽管查词典学习生词有明显的不足,但查词典的优势在于词义理解完全正确率(66%)比推测词义(37%)高出很多。以往研究认为推测词义比查词典更有效(Hu&Nassaji,2012),认知加工的程度较深。本研究认为推测词义的确是学习者处理生词时最常用的方法,但完全理解正确率却远低于查词典。推测得来的词义无论正确与否,我们在访谈中都没有受试汇报发生像查词典后出现遗忘词义的情况,而且词汇測试表明这一方式的词义保持率也略高。另外,本实验中发现推测词义与查词典合用的情况共57例。根据受试在深度访谈中的报告,假如仅仅依靠语境推测词义,理解全部准确的只有10例,即准确率仅为17.5%。剩余47例得到的均为不正确的词义,即如果查词典可能将正确率提升至82.5%。受试的访谈报告也证实了这一假设,猜测之后紧接着查词典确认词义可以纠正大部分错误理解,如例8。

(8)研:“驾驶员”是什么意思?

受试:我看到“员”,猜是“服务员’的意思。后来查词典,知道是“driver”。

综上所述,我们的研究数据表明推测词义和查词典各有优缺点,两者结合即先推测词义再查词典确定,既能保证词义正确也能有效提高词义保持度。推测词义是能产性策略,学习者主动关注语言输入,认知加工的程度深,有利于生词习得,而其后的查词典能够纠正或者部分纠正推测后不确定的词义,更有利于理解和学习。

3.2推测词义的两种方法及成效比较

我们调查测试了初、中级韩国留学生的在汉语阅读中的生词学习情况,受试报告遇到六百多个非词表内的生词,使用了多种方式策略处理。这表明,韩国受试学习汉语时会遇到大量大纲以外的词汇,如何处理这些生词会影响阅读成效和整体习得。为了更好地了解此种伴随性词汇学习,我们进一步分析了受试最常用的汉语生词加工方式,即推测词义。如前文所述,推测词义包括两种子方法:词语识别(L1词语识别,L2词语识别)和归纳词义。本研究中,归纳词义的使用频率高于词语识别,但是前者的词义理解正确率和词汇知识保持率都低于后者。归纳词义借助即时信息,参考前后语境,推测词义的心理付出较为直接。但语境提供的线索可能有利也可能是有误。比如例9中“浅”和例10中的“守岁”。

(9)受试:“浅”和“深”是反义词。睡眠分两个,所以各个是一种的睡眠,一般分的时候,各个的情况不一样。(原句:从生理学的角度,我们把睡眠分为浅睡眠和深睡眠两个阶段)。

(10)受试:后面有“守岁,也就是在除夕晚上不睡觉”,守岁是不睡觉的意思(原句:我国民间在除夕有守岁的习惯,也就是在除夕晚上不睡觉,直到天亮)。

上两例中的语境提供了有效线索,辅助受试推测到正确词义。但是,利用语境归纳词义也有不足。一是语境对语义的限制寬。语境有局部语境和综合语境之分(钱旭菁,2003),根据语境提供的信息猜测出来的词义可能都符合情理,但却不一定是目标词正确的含义。如例11中受试对“布帘”的理解。受试1和受试2是通过局部语境来推测词义,而受试3根据下文的“挂红灯”推测,属于使用综合语境。三个猜测都基本符合情境,却都不是“布帘”一词的意思。

(11)研:布帘是什么意思?(原句:一村子人几乎都被年兽吃光了,只有一家挂红布帘、穿红衣的新婚夫妇平安无事)。

受试1:红色的纸,因为红色的纸可以挂。

受试2:灯的意思,因为后面出来挂红灯,所以这词可能是灯。

受试3:布帘是“画”的意思,因为“挂”一般可以说“挂画”。

上下文的语义限制过宽也不利于缩小词义。比如受试把“清洁工”“秘书”和“经理”都理解为“公司里职位的一种”,“走廊”和“层”都理解为“一个地方”。由此可见受试通过语境仅仅能得到目标词的上义词。当处理量词时,依靠语境推测词义更为困难。学习者虽然能够判断出大概词义,但是由于范围大具体词义仍然模糊。例如本次研究中描述钉子的量词有“枚”“堆”“根”等,受试仅能推测辨认出词性为量词,却不能更进一步缩小词义,在之后测试中也回忆不起这些词的意思。

以上讨论显示利用即时语境推测词义直接但受限也较多。而推测词义的另一种方法,词语识别通过激活心理词典里的关联词提取词义,这种关联可能来自母语(L1)或者目标语/其他语言(L2),同时可能通过近似词形或者发音关系等实现。本实验中的韩语受试通过词语识别学习生词的正确率和保持度都高于归纳词义。词语识别方法中,L1词语识别的正確率和保持率比L2词语识别高。

实验结果显示利用L1词语识别比较有效,应当和受试者的母语为韩语有关。二语词汇语法习得研究表明,目标语和母语的相似/相异性对目标语的习得效果影响很大(Sjoholm,1995;Laufer,2000)。而本实验也发现汉语和韩语存在共同使用的汉字很大程度上影响着韩国学生推测汉语词义的正确率。韩国文教部规定韩国初高中学生要学习《教育用基础汉字表》中的1800个汉字。本研究的受试者在初高中阶段都学习过汉字。经统计,测试结果显示学习者利用母语关联共有34例,其中根据字形识别约29例,根据读音识别四例,另外一例是同时利用了字形和发音的相似性。此外,利用母语推测词义的正确率最高,词义理解完全准确的达70.9%。我们把这34例与韩语比较后发现,31个词的发音与韩语中的汉字相近或者相同,词义和也韩语的相同或相近,只是个别词在用法上有差别。学习者出现推测失误正是这些有细微差别的词语上面,如例12。还有受试把“目标”理解为“目的”,这是因为在韩语中的“目标”同时包括“目标”和“目的”两个义项。两个语言中相同汉字之间存在细微差别,这是导致受试利用母语关联推测词义出错的原因之一。所以说受试能够借助目标语和母语的相似点促进词义推测和理解,但同时容易将相似点放大,忽略语言差异,以致错误理解目标语词义。

除了利用母语知识,受试还可以通过已知目标语词汇推测生词词义。此时他们可能利用一个或多个已知语素来推测整个生词的意思,忽略其他未知语素。正确的如例13,错误的例子如例14和例15。此外,学习者也常利用词形来联想,但是较易认错词形而出错,如例16。

(12)受试:“事实”的意思,受试:实在,因为韩语里也用这样的汉字。

(13)受试:“意想不到”是想不到的意思,因为读的时候看“想不到”,不看“意”。

(14)受试:“劈头盖脸”是头疼的意思,因为头经常是头疼的意思。

(15)受试:“推荐”是push,因为推是.push的意思。

(16)受试:“令”这个字,是“隔壁”的意思。(将“令”错认为邻居的“邻”)。

综上所述,韩国汉语学习者阅读中遇到生词的时候,多数情况先会推测词义。他们较常借助上下文语境提取词义,其次是通过心理词典中的关联项来理解词义,后者的正确率和保持度更高。两种推测词义的方法各有长短,例如有时依赖语境归纳的词义基本符合情景,却非正确义项,或者有时通过词语识别得到的词义不符合语境,这些结果再次印证对语素信息和语境信息进行整合时猜测词义的效果最好(江新、房艳霞,2012)。另外,韩国学生在词语识别方面具有一定母语优势。韩语中的汉字因词形相同对词义判断影响明显,这种影响可能辅助也可能干扰理解,关键在于学习者能否意识到并辨别出语言间的细微差别。此外,少数受试还利用了语音相似性来激活关联词。近期研究发现语音因素在伴随性词汇习得中有很重要的作用,无论成人(Brusnighan,Mor-ris,Folk&Lowell,2014)还是儿童(Ramach-andra,Hewitt&Brackenbury,2013)利用语音因素(例如同音词)都可能增强阅读中学习词汇的效果,因此语音因素在伴随性词汇习得中的影响应给予重视。

4.结语

本文研究了韩语留学生在中文阅读过程如何处理生词,通过延迟一周的生词测试调查了查词典与推测词义带来的词汇学习成效,还利用访谈引导学习者进行内省式的回顾,以此揭了加工生词的心理过程。结果显示推测词义是最常使用的生词处理方式,查词典次之。查词典获得的词汇理解正确率高于推测词义,但保持率较后者低。其次,推测词义有两种方法:归纳词义和词语识别。词语识别又可通过母语或者目标语关联实现。结果显示,词语识别下的母语关联不论正确率还是保持度成效都较其它方法高。

本研究就對外汉语学习和教学提出以下启示。首先,学习生词时查词典和推测词义两种策略方式各有所长,两者结合效果最好。教学中可以指导学生了解各种学习策略的优势和适用性,训练并鼓励他们利用语境和已知语言知识推测词义,再查词典确定深化词汇理解巩固记忆。第二,留学生查词典技能尚待训练。建议在教学中适当进行词典使用指导,包括检词方式、词条筛选、做笔记等。第三,推测词义是伴随性词汇习得的重要方式之一,但是在目前对外汉语教学中较少提及。建议增加针对这一方式的教学,尤其是帮助学生将词义归纳与词语识别的方法结合起来。最后,对于母语中包含汉语元素的学习者,教学中应增加介绍其母语和汉语之间的关系,帮助学生辨别语言间相似和差异点,更好的利用心理词典中的关联词学习汉语词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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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sessing the Effectiveness of Incidental Lexical Processing Strategies in

L2 Chinese Reading

Shao Jing', Li Bin2

(1. Department of Chinese and Bilingual Studies , The Hong Kong Polytechnic University, Hong Kong, China;

2. Department of Linguistcs and Translation,City University of Hong Kong , Hong Kong , China)

Key words: TCSOL; incidental vocabulary learning; lexical processing strategy; reading comprehension; inference ;consultation of dictionary

Abstract: Incidental vocabulary learning occuring in reading benefits second language vocabulary acquisition. However ,there is no consensus in the current research on the acquisition of Chineseas an L2 as regards the processand effectiveness ofincidental learning. This study examines the strategies used in processing new words by intermediate Korean learners ofChinese purporting thereby to shed light on the process underlying the incidental learning of Chinese vocabulary and toprovide an assessment of the effect of different strategies. Through structured interviews and cued word- recall tasks includinga delayed test, we tracked and evaluated the L2 learners ’performances and retention rates. The results showed that ourlearners frequently used inference and dictionaries when faced with a new word. Their performance in retention tests revealedthat these strategies are effective in different situations. Our findings provide some insights to L2 Chinese lexical acquisitionand offer some implications for the teaching of vocabulary in TCS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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