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有本心 何求美人折花木中的诗性审美与君子性情

2019-09-26 07:47
紫禁城 2019年9期
关键词:品性花木故宫博物院

鲍 楠

故宫博物院宫廷部馆员

花木,或鲜艳夺目,或沁人心脾,或摇曳生姿,或苍劲挺立,因得天地灵秀之气,故而深受国人喜爱。

赏花爱木的优雅情致体现出中国人亲近自然、天人合一的思想传统,这种流淌在血液中的文化基因一直到今天也没有间断。人们将丰富的情感赋予花木,使得花木具有了人的性格,而这主要应归功于中国古代诗人们的贡献。

「感物」与诗性审美

早在先秦时代,诗人们就已经关注草木花卉。中国现存的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已出现的观赏性花木就有唐棣(《唐棣》)、木桃(《桃夭》)、荷花(《山有扶苏》)、芍药(《溱洧》)、木槿(《有女同车》)、荇菜(《关雎》)、竹(《淇奥》)等多种。其中桃花、芍药、木槿等是常见花木,荇菜生长在浅水中,叶片形似睡莲,花朵呈鲜黄色。在《诗经》中,这些花木是诗歌起兴(朱熹《诗集传》:「兴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辞也。」)的意象,触动了诗人的情感。比如《桃夭》一篇就是先以桃花怒放的场景写出姑娘出嫁的喜悦心情,又以桃花盛开、果实累累的想象,寄托婚后子嗣旺盛的美好期待,再以桃叶之茂盛期盼家庭和睦、万事兴旺。从创作层面来说,外物触动了诗人多愁善感的心灵,诗人借此表达内心情感而成诗,就好像诗人与外物有一个情感赠予与诗文答谢的过程,这种诗人与花木的互动被称之为「感物」。六朝时期的钟嵘在《诗品》中就论述了这一问题,他认为物候变化最能触动人心,使其波动摇荡,进而展现为歌舞、吟咏。这里讲的物候变化并非是简单的季节天气变化,而是万物的生长、发育、活动规律等对气候变化的不同反应,钟嵘进一步列举了「春风春鸟,秋月秋蝉,夏云暑雨,冬月祁寒」四季节气变化对诗人带来的情感触动。南朝刘勰的《文心雕龙·物色篇》依然看重这样一种诗歌创作理念,他认为四季的更迭、阴阳之气的惨淡与舒畅,都能触动人的心灵。「山沓水匝,树杂云合。目既往还,心亦吐纳」,指的就是诗人反复观察外在景物,内心就会有所触动而抒情。从诗学角度而言,外物本是无情之物,因投射了诗人的情感,才产生了性情。而就花木来讲,花木之性情来源于人,融贯着诗人的雅致与情趣。

杨慎(一四八八年~一五五九年),明代士大夫。其为官期间因上疏抗谏,得罪明世宗,被贬官发配。在谪戍期间,杨慎不忘忧国,倡导文教、平定叛乱,最终卒于戍地。《三国演义》卷首《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即杨慎谪戍期间所作。此图绘杨慎在云南戍所面傅粉、头簪花,与女妓行于道中,画家借其簪花这一举动表达了其不流时俗,不为时境所困的旷达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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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中的花木

—《诗经·小雅·鹿鸣之什·棠棣》

◎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诗经·国风·周南·桃夭》

◎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诗经·国风·周南·关雎》

◎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晅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晅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诗经·国风·卫风·淇奥》

「比德」的审美传统

清 恽寿平 松竹图轴纸本设色 纵一三五·八厘米 横六一·三厘米故宫博物院藏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自然界被分为天、地、人三大领域,天有天文,地有地文,人有人文,人文被认为是蕴含着天地之文的精神品格,刘勰说:「文之为德也大矣,与天地并生者,何哉?夫玄黄色杂,方圆体分,日月叠璧,以垂丽天之象;山川焕绮,以铺理地之形,此盖道之文也。仰观吐曜,俯察含章,高卑定位,故两仪既生矣。惟人参之,性灵所锺,是谓三才。为五行之秀,实天地之心,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自然之道也。」(《文心雕龙·原道第一》)这源于中国古代的宇宙观,刘勰在易学系统中解释了「人文」的生成。他认为,在万物之中,唯独人类是「性灵所钟」,可以像天地一样化育天下,不仅能与天地并列为「三才」,还可以推为天地的核心。正是基于此,形成了中国的审美传统:天地乃因承载了万物之象而拥有自然之美,例如山川的光彩绮丽、日月的高尚纯洁、动植物的文采斑斓等,而人因赋予了孕育天地的灵性,被称为「天地之心」。作为有思想、有灵性的人类,他们对天地的观察与效法便形成了人文。人文既是蕴含着自然之道的精神品质,又是社会教化的一种外在形式。鉴于此,作为人文形式之一的文学创作,自然而然孕育了人文化成的思维模式,这种模式被称为「比德」,即人类将优秀的道德品质与自然之物的品性相比配,使其具有浓厚的伦理色彩与人格特质。孔子「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的比拟,较早地呈现了「比德」的思维模式。在历代的咏花诗词乃至有关花木的绘画作品、插花作品中,花木一般都内附了人类的道德品质,而生成了人文之美。花木之所以有性情,之所以深受世人喜欢,与这种独有的中国特色的审美传统是有很大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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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诗词中的花木品德

松之坚

寒窗羞见影相随,嫁得五陵轻薄儿。

长短艳歌君自解,浅深更漏妾偏知。

画裙多泪鸳鸯湿,云鬓慵梳玳瑁垂。

何事不看霜雪里,坚贞惟有古松枝。

—施肩吾《代征妇怨》

兰之幽

幽兰生前庭,含熏待清风。

清风脱然至,见别萧艾中。

行行失故路,任道或能通。

觉悟当念还,鸟尽废良弓。

—陶渊明《饮酒·幽兰生前庭》

梅之贞

幽谷那堪更北枝,年年自分着花迟。

高标逸韵君知否?正在层冰积雪时。

—陆游《梅花绝句》

菊之洁

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郑思肖《寒菊》

竹之劲

一著南冠二载余,安危不必问何如。

精金百链钢还锐,劲竹三冬节不枯。

对月欲同鹃带血,临风会有雁传书。

瓦杯冷落孤灯里,几度吞声只自吁。

—赵良坦《狱中附家二首》其一

花木中的君子性情

在历代咏花诗词中,花木因附着了

诗人性情,而提升了其自身的品味与格调,最为显著的便是松柏与梅兰竹菊。松竹梅被誉为「岁寒三友」,而梅兰竹菊则被称为「花中四君子」。无论是「三友」还是「四君子」,都说明它们品性相似、风骨相近,而这些都与儒家所谓君子人格息息相关。

何谓君子?孔子曰:「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论语·卫灵公第十五》)君子从本质上说要以仁义道德作为自己的内在品格,并通过言行举止等外在表现,做到知行合一,内外一致,才可以称为君子。对道义的坚守与践履是君子的主要特征,曾子说:「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论语·泰伯第八》)君子要将践行仁义作为自己的使命,终生行之,责任重大,因此不能不持有弘大刚毅的品格,以面对行道中的各种艰难险阻。缘于此,儒家非常欣赏松柏历经寒冬而不凋谢的品性,孔子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论语·子罕第九》)因为松柏的这种特性,与他们眼中的君子人格极为相似。

明 陆治 松柏长青图轴纸本水墨 纵一三九·一厘米 横六四·一厘米故宫博物院藏

明 程嘉燧 松石图轴纸本水墨 纵一〇三·五厘米 横三〇·六厘米故宫博物院藏

魏晋名士刘祯在《赠从弟》其二中这样写道:「亭亭山上松,瑟瑟谷中风。风声一何盛,松枝一何劲!冰霜正惨凄,终岁常端正。岂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赠从弟》是刘祯写给自己堂弟的组诗,一共三首,此为其二。组诗先后描写了三种事物— 山涧幽谷中的苹藻、高山上挺立的松柏与羞与黄雀为伍的凤凰。从整体上看,刘祯选择这三种事物进行歌咏,有着明确的比德意识,他希望这三种事物能够激励堂弟,培植其良好品德,进而在乱世中实现其人生抱负。苹藻可比君子之高洁,松柏可比君子之刚毅,凤凰可比君子之志向。刘祯对松柏的咏赞与先秦儒家的体认是一脉相承的,松柏所具有的端正刚劲与不惧风寒的本性,正是儒家所期待与向往的君子人格。也就是说,刘祯希望堂弟像松柏那样,在乱世中能够做到坚贞自守,不为流俗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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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补之画梅

◎ 杨(扬)补之所居萧洲,有梅树,大如屋数间,苍皮斑藓,繁花如簇。补之日临画之,间以进之道君(宋徽宗)。道君曰:“村梅耳。”因自署“奉敕村梅”。南渡后,宫人以其梅张壁间,时有蜂蝶集其上,始惊怪,求补之,而补之已物故矣。

—《图绘宝鉴》

在牡丹花备受青睐的时代,梅兰竹菊的地位并不高,然而其品性风韵在历代文人雅士的诠释与歌咏中逐渐人格化,并成为人们抒情写意的最佳载体。梅兰竹菊之所以获得「四君子」的雅号,与松柏品性是一致的。清代裴宗锡在《观唐梅碑跋》曾指出:「梅以色、香、韵冠群花,高迈处尤在骨。若乃铜柯石根,霜皮黛影,白摧龙蛇,黑垂雷雨,此二本盖松柏身也。」由此可见一斑。花木之有风骨,亦全在儒家君子品格的比附,而这也成为历代诗人歌咏「四君子」的一个重要因素。例如陆游的梅花绝句:「雪虐风饕愈凛然,花中气节最高坚。过时自合飘零去,耻向东君更乞怜。」(陆游《剑南诗稿》卷二十六《落梅》)梅花因附着了君子人格,在恶劣环境中依旧含香绽放,即使过时飘零,也不会向春风乞求怜悯。这一点不正是儒家君子人格中的死而后已,不改初心吗?同样陆游那首有名的咏梅小词「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陆游《渭南文集》卷四十九《卜算子·咏梅》)也赋予梅花同样的人格精神。

明 王谔 踏雪寻梅图轴(局部)绢本设色 纵一〇六·七厘米 横六一·八厘米故宫博物院藏

兰花之性情在其高洁,因生于深山野谷之中,寂寞林泉,不与群芳争艳,故有清婉素雅与隐逸脱俗之气,深得士人倾慕。据传孔子奔走列国,当看到兰花丛生杂草之中时,不禁感慨自身遭遇,而作《猗兰操》云:「习习谷风,以阴以雨。之子于归,远送于野。何彼苍天,不得其所。逍遥九州,无有定处。世人暗蔽,不知贤者。年纪逝迈,一身将老。」此后,唐代韩愈引申孔子之意,续作《猗兰操》云:「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今天之旋,其曷为然。我行四方,以日以年。雪霜贸贸,荠麦之茂。子如不伤,我不尔觏。荠麦之茂,荠麦之有。君子之伤,君子之守。」如果说兰花的幽独引发了孔子行道艰难、孤独无奈之感伤的话,韩愈对孔子遭遇的引申,则升华了兰花与世隔绝、不求闻达的性情。韩愈认为,君子品格正如这兰花的芬芳,圆满自足,其道无论君王采纳与否,均不伤其芳香。君子因孤独寂寞而感伤,而这正是君子所要坚守的高洁品性,也是远离社会污浊、长葆本性之美的品质。若干年后,在面对宋亡的政治剧变时,郑思肖画的一幅无根之兰,寄托了不仕新朝、坚贞自守的遗民气节,正如元末倪瓒题郑思肖所画墨兰云:「只有所南心不改,泪泉和墨写离骚。」(倪瓒《倪瓒集》卷八《题郑所南兰》)这与韩愈对孔子遭遇的感慨是一致的,君子之伤乃君子之守。兰花的孤芳自赏与贞洁幽美,恰恰是君子所要呈现的高士情怀。

宋 扬补之 雪梅图卷绢本水墨 纵二七·一厘米 横一四四·八厘米故宫博物院藏

宋 赵孟坚 墨兰图卷纸本水墨 纵三八·三厘米 横一〇三厘米故宫博物院藏

明 项圣谟 兰石图轴纸本设色 纵六九厘米 横四二·八厘米故宫博物院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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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思肖画兰

◎ (郑思肖)画兰不画土,人询之,则曰:“地为番人夺去,汝不知耶?”◎ 贵要者求其兰,尤靳不与。庸人孺子颇契其意者,则反与之。邑宰求之不得,知其有田,因胁以服役取。先生(郑思肖)怒曰:“头可断,兰不可画。”

—《宋遗民录》卷第十三“郑所南”

至于菊花和竹的君子性情就更为明显了。早在战国时代,菊花就在屈原的吟咏中附着了高洁的君子品性,屈原在《离骚》中就说:「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苟余情其信姱以练要兮,长顑颔亦何伤!」在他看来,饮清露与食菊花并不妨碍其君子品性,即使长期如此致使自己身形憔悴,也无怨恨。正如他佩戴香草以显示异于世俗一样,餐食菊花的行为也代表着一种君子气节。被南朝钟嵘称为「古今隐逸诗人之宗」的陶渊明,其爱菊之情较屈原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在诗歌创作中多次咏及菊花,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泛此忘忧物,远我遗世情」,「芳菊开林耀,青松冠岩列。怀此贞秀姿,卓为霜下杰」。(《陶渊明集》)在陶诗中,我们真切感受到了菊花所彰显的坚贞孤傲而又高洁脱俗的君子品性,这种品性又恰恰是陶渊明自身的写照。缘于此,清人曾将陶渊明列为掌管菊花的花神加以膜拜,其所膜拜的正是菊花的君子品性。

清 石涛 陶诗采菊图轴纸本水墨 故宫博物院藏

陶渊明(三五二年或三六五年~四二七年),东晋隐士、诗人,「古今隐逸诗人之宗」,早年为官,后因「不能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人」而解印去职,隐居林泉。此图所绘即陶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情景。

明 项圣谟 菊花图轴纸本设色 纵九八厘米 横三三·八厘米故宫博物院藏

竹与君子的关联首先是《诗经·淇奥》赋予的,这首诗以绿竹起兴,借其挺拔茂密之象,歌颂了君子学问精湛、品德高尚的品性,令后人一见到竹子便想起彬彬儒雅的君子之风。历代诗人画家对竹子情有独钟者甚多,清代郑板桥是一位突出代表,他在《十笏茅斋竹石图》的题识中对竹子的喜爱溢于言表:「十笏茅斋,一方天井,修竹数竿,石筍数尺,其地无多,其费亦无多也。而风中雨中有声,日中月中有影,诗中酒中有情,闲中闷中有伴,非唯我爱竹石,而竹石亦爱我也。」大概竹的君子品性对他有着强烈的吸引力,他希望人们效法它们的品性并付诸实践,他说:「介于石,臭如兰,坚多节,皆《易》之理也,君子以之。」他那首有名的题竹画诗,以竹喻人,写出了君子心系民生、得时行道的时代责任感与使命感:「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诗的前两句点明主题,谓在书舍所观风中之竹,所闻萧萧之声,乃是民间疾苦的写照。郑板桥的这层联想并非偶然,从其在潍县的政绩来看,他在百姓饥荒之际开仓赈灾,已能深深体会到民间疾苦与民生

元 赵孟頫 自写小像图页(局部)绢本设色 纵二四厘米 横二三厘米故宫博物院藏

赵孟頫(一二五四年~一三二二年),元代士大夫,宋宗室,入元后忍辱负重,数度出仕归隐,为汉民族传统文化在元代的传承做出了突出的贡献。图绘茂竹清泉、秀石芳兰,白衣文士策杖期间,当是赵孟頫自身的写照。画中赵孟頫借幽兰、劲竹来表达自己坚贞高尚的品质与矢志不渝的情操。治理的问题。而其所题「潍县署中画竹」,也说明郑燮绘画题诗的时间正是在潍县任上。后两句现身说法,以自身虽官职卑微仍时刻不忘民生疾苦,来暗示希望能够得到上级的理解与支持。这种含蓄的话语,亦带有委婉讽谏的意味,其在高雅的诗文书画中,非常委婉、恰当地表达了自我的意愿,显示出中国诗学强烈的现实主义精神。

唐代诗人张九龄遭遇贬谪之际曾作《感遇》十二首,用以表达士之不遇的感慨。正像孔子、韩愈对兰花的欣赏一样,张九龄在第一首诗歌中也是借助兰花抒发了自己的心志:「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实际上,在中国古代知识分子的人生旅途中,「士之不遇」者十之八九。人生不尽是坦途,本来就有很多不幸,诗人的不幸遭遇在某种意义上带来了诗歌的繁荣。

触物感兴的诗人们也因此赋予了自然植物以深刻的寓意,其中花木就承载了太多的内涵。我们在《楚辞》所涉及的花木中,既读到了白芷、泽兰、杜蘅、灵芝、花椒等香草、香木所比喻的君子,也读到了蒺藜、苍耳、野艾、苦桃等恶草、恶木所比喻的小人。花木本是自然之物,因附着了人的情感,才成为了有情之物。张九龄所说的「草木有本心」,其心正同我心,是我心像烛光一样烛照着花木,花木便有了我之色彩。王阳明说:「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王阳明《传习录》「黄省曾录」)这句话是阳明心学的著名公案,有多种解读,但现在用它来理解诗人与花木的关系也未尝不可:外在的花是客观存在的事物,诗人不去观花,自然感知不到花的存在;一旦诗人关注花木,则必然移情于物,此时的花便不再是客观的花,而是诗人心性志意表达的载体。缘于此,中国的花木才有了与众不同的文化意味,它们汇聚着历代诗人的心性志意,也谱写着中国古代历久弥新的诗性精神。

清 郑燮 墨笔竹石轴纸本水墨 纵一二六·七厘米 横五七·七厘米故宫博物院藏

郑燮(即郑板桥,一六九三年~一七六五年),清代文人,「扬州八怪」之一,擅谐谑、喜笑骂,中年曾官知县,关心民生疾苦,因为民请赈忤大吏而去官,晚年流寓于扬州、兴化间,以诗词书画终老。本幅画幽兰劲竹生于岩间,款题:「饮牛四长兄,其劲如竹,其清如兰,其坚如石,行辈中无此人也。屡索予画,未有应之。乾隆五年九秋,过予寓斋,因检家中旧幅奉赠。竹无竿,兰叶偏,石势仄,恐不足当君子之意,他日当作好幅赎过耳。」以此表达对朋友君子品格的赞许。

元 张逊 双钩竹图卷(局部)纸本水墨 全卷纵四三·四厘米 横六六八厘米故宫博物院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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