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初中国东北犹太社区的划分与移民活动

肖 洪

(黑龙江省社会科学院 犹太研究所，黑龙江 哈尔滨 150018)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大量犹太难民涌入中国东北境内定居在中东铁路满洲附近沿线，俄国疯狂迫害屠杀犹太人是其移居中国的主要因素。目前有档案记录可查的中国东北犹太移民社区有：哈尔滨、海拉尔、横道河子、满洲里、齐齐哈尔、奉天(沈阳)、大连等，他们或开店办厂，从事铁路建设、林场、煤矿等承包各业，或为从事中东铁路建设的俄国和中国工人提供生活服务。

一、犹太人在海拉尔的社区组织与活动

海拉尔地处中国东北地区西北部，内蒙古自治区东北部，呼伦贝尔市中部偏西南，大兴安岭西麓的低山丘陵与呼伦贝尔高平原东部边缘的接合地带，是中俄《尼布楚议界条约》签订后大清帝国北部的重要门户。海拉尔社区的档案记录多数是从哈尔滨的档案记录中提取出来的，有的是在犹太生活的文章中记录下来的，有的则来自于人物专访。但可以肯定的是，第一批犹太人在1900年之前就已经到达海拉尔，当时已经有犹太人受雇于当地的贸易公司。1900年来到海拉尔经商的犹太人R·B·格里格尔曼，成为有案可查最早来到海拉尔的犹太人。1901年，沙皇军官尼尔钦斯基的预备营抵达海拉尔。营里的犹太军人与商人，海拉尔的犹太人数量开始增长[1]。

1909年，犹太人在海拉尔设立犹太会堂，建立了犹太社区。1914年4月17日，34位海拉尔犹太社区成员召开会议，会议选举A.B.施耐德、A. D.布杰、A.B 葛瑞格尔曼为代表，向中东铁路管理局正式提交有关成立犹太社区的文件。1914年12月15日，中东铁路管理局批复了关于建立海拉尔犹太人社区的报告[2]。随后社区成员选举A.B 葛瑞格尔曼为财务主管，格里高利·麦考洛维奇·瓦尔沙夫斯基先生为社区主席。随着社区成员的不断离开，1935年9月25日举行了新的选举，I.B.瓦尔沙夫斯基当选为海拉尔社区主席。即便海拉尔社区如此之小，但也设置有仲裁法庭和慈善团体。仲裁庭是由三名社区成员组成主要负责解决争端，遇到复杂案件时则由五名成员商议解决。原则上，仲裁法庭的裁决是不可更改的。在战争年代，这些法庭尤其重要，因为犹太社区成员不愿意服从地方法院的管辖。

《犹太生活》杂志显示，截至1935年1月1日，海拉尔社区共有48个犹太家庭(共计185人)。社区解散时，仍有43个家庭(户主)，其中包括商人30人，专业技术人员2人，公司职员2人，管家7人，送货员2人。社区代表A.L.弗尔索夫负责社区与市议会之间的联络协调等相关事宜。1920年，海拉尔犹太学校创建，每年由中东铁路管理局拨付固定的财政预算维持经营。1928年，预算被取消，学校就此关闭。1935年3月，中东铁路由日本人接收，犹太人纷纷向哈尔滨等地转移，也有人选择返回苏联。

二、犹太人在横道河子的宗教与社区活动

横道河子镇位于中国东北黑龙江省海林市境西部，是牡丹江通往哈尔滨的咽喉要道，距省会哈尔滨253公里，清代隶属宁古塔副都统管辖。1903年，中东铁路开通后，自沙俄经营中东铁路起至日伪时期，一直是重要军政机关所在地，一些来到中国的犹太人在此修建别墅和公寓，开设工厂和商行。

据史料记载，1905年，E.M.史尼尔森是第一个来到横道河子这个铁路小镇定居的犹太人，他出资开办了一家药店。1906年，犹太人的数量增加到十人，他们决定创建犹太社区，正式开展宗教和社区活动。犹太移民向当地居民租房用作犹太会堂，并从俄国请来一名拉比主持祈祷仪式。横道河子社区犹太居民的人数从未超过14人，其中包括药剂师1人，贸易商3人，其余分别为制鞋商、裁缝、钟表匠和美发师等。除了犹太会堂宗教祈祷活动外，移民们没有其他公共活动。与哈尔滨犹太社区相比较，横道河子犹太社区非常不正规，类似出生证明这类应该由犹太社区发放的文件，在横道河子根本就不存在。

横道河子犹太社区主席为特里罕斯基，同时他还是当地村委会的成员。他的继任者就是E·史尼尔森，同样在村委会服务十年,同时还是当地信贷银行的高级管理人员。随着犹太人不断去往天津，哈尔滨和上海，横道河子犹太人数量开始下降。到1929年，社区成员已不足十人。正式的礼拜仪式，都要通过邀请铁路乘客来充数参加才能完成。20世纪30年代，因不堪被白俄匪帮骚扰，大多数犹太人决定离开。1930年，横道河子犹太社区已不复存在。

三、犹太人在满洲里的社区文化与教育活动

满洲里市位于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市西部，西临蒙古国，北接俄罗斯，是中国最大的陆路口岸城市。1901年(清光绪二十七年)，中东铁路(东清铁路)西部线建成，因是从俄国进入中国东北地区(当时惯称“满洲”)的首站，故名“满洲里站”，俄语为“满洲里亚”，音译成汉语变成了“满洲里”。

满洲里犹太人社区档案中记载：1902—1903年，第一批犹太人到达满洲里定居，当时满洲里仅仅是中东铁路沿线的一个车站。1905年，随着日俄战争的结束，越来越多的犹太人开始在这里定居。到1908年，满洲里已有25个犹太家庭登记在册。战争期间的犹太人社区活动极少，但随着战争结束回归和平，社区移民开始意识到有必要保护自己的宗教和文化传统。1910年，社区成员筹资修建犹太会堂和学校。随着俄国反犹排犹活动的加剧，越来越多的犹太人移居满洲里。1913年，经中东铁路管理局批准，社区正式合法注册，并选举了社区法人代表，负责与中东铁路管理局进行沟通交流。

随着一战的爆发，大批难民涌入，满洲里犹太社区增加到150个家庭。社区中心可以签发所有必需的民事文件，如出生、结婚和死亡证明等。1917年4月，满洲里犹太人社区增加到350个家庭。随着移民数量的增长，子女受教育的需要，社区决定建立一所犹太学校。1917年5月9日，学校建成并于当年10月投入使用。学校有170名学生，3名教师负责犹太宗教及语言，7名教师负责教授普通科目。该校毕业的学生无需参加任何考试，可以直接被当地中学录取，1929年学校关闭。

1918年，满洲里社区图书馆成立，社区规定非犹太人不许进入。1920年，犹太社区委员会进行了改革，改称“满洲里犹太人理事会”。上一任委员会的所有权利和义务都转交给了新理事会，新理事会的预算为每年7.5万金卢布。1920年起，社区成员开始移居到巴勒斯坦、蒙古和其他远东地区，到1929年，社区仅有80个成员。2 500金卢布的预算主要来自会费和捐款，学校被迫关闭，只有图书馆保存到了三十年代。从1918年起，M.Y.莫伊谢耶夫和M.I.蒂娜伯格相继担任满洲里犹太社区领导职务[3]。到20世纪30年代，满洲里犹太社区已不复存在，留下来的只有一些年老体弱的成员和一些不参加集体活动的犹太人，他们与领导人蒂娜伯格一直坚守到社区解散。

四、犹太人在奉天(沈阳)的社区与商业活动

奉天(沈阳)是满族的祖籍，是中国东北最大的城市，是满洲道路和铁路的中心。日俄战争后，日本取代俄国成为南满占主导地位的外国势力。1911年又由军阀张作霖统治，并恢复了它的名字:沈阳。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后，日本在满洲建立了傀儡政权，并宣布了伪满洲国的成立(1932年2月)。奉天(沈阳)一直被视为满洲的首府，商业繁荣，为南满的经济中心。

鼎盛时期，大约有250个犹太家庭在奉天(沈阳)犹太社区生活和工作。社区虽小但组织齐备，甚至设有“维佐”妇女组织、犹太人代表大会、俱乐部和幼儿园，年长的孩子被送到哈尔滨上学。据档案显示：社区曾派代表科里亚蒂特斯基和 M.雅诺维奇率队参加了1937年、1938年、1939年在哈尔滨举行的三次犹太复国主义者大会。社区事务由七名成员组成的委员会负责管理，委员会成员每年选举产生，著名的社区领导人包括亚历山大·鲍尔庭斯基和 N.科里亚蒂特斯基。在战争期间，社区移民规模缩小到约100人。1948年，因社区成员数量锐减，奉天(沈阳)犹太社区正式关闭[4]。

日俄战争以后，一些犹太人来到奉天(沈阳)经商，由犹太人出资开设的安利洋行、慎昌洋行、卜内门洋行、和利洋行、老巴夺烟草公司等，纷纷在此设立分支机构，国际犹太金融资本财团华俄道胜银行、花旗银行、汇丰银行相继落户奉天(沈阳)，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奉天(沈阳)的经济发展。1922年，奉天(沈阳)设立了兵工厂，德国犹太人开设的马克斯洋行、英国的老沙逊洋行、法国的隆东洋行等云集于此，大力供应其军用产品。

五、犹太人在齐齐哈尔的社区与经济活动

齐齐哈尔位于中国东北北部松嫩平原，东临大庆和绥化地区，南接吉林省的白城地区，西靠内蒙古呼伦贝尔大草原，北与黑河、大兴安岭接壤，是黑龙江省西部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后，一些犹太人纷纷来到齐齐哈尔，这里逐渐成为北满西北部的经济中心。

今天人们对齐齐哈尔犹太人的活动知之甚少，只知道他们或为中东铁路的雇员，或为贸易商 (多为毛皮商或中东铁路供货商等)。据《犹太生活》杂志记载，齐齐哈尔犹太社区成立于1907年，由7个家庭(约20人)组成。由A.I.库克马尔和L.Y.雷博森领导。1908年，社区正式开展宗教活动。同年10月，齐齐哈尔犹太社区与俄国来访的犹太人一起欢庆犹太节日。1916年，齐齐哈尔犹太社区筹资3 000卢布创办犹太会堂。1927年，齐齐哈尔社区犹太学校成立，由12名男女学生组成，E.斯卢茨科尔负责犹太课程教授。到30年代末，齐齐哈尔犹太社区只剩下2—3个家庭。1918年，齐齐哈尔犹太公墓建立，有12名犹太人被埋葬在那里。1940年，因成员人数锐减，齐齐哈尔犹太社区正式关闭。据档案记载，齐齐哈尔社区在1937年、1938年、1939年均派遣代表团参加远东犹太社区的会议。

犹太人在齐齐哈尔的经济活动主要集中在华俄道胜银行、亚细亚石油公司、卜内门洋行及萨里曼商会等犹太商社的创建。1906年，B.卡洛斯在齐齐哈尔市南门外新放街路南创建了华俄道胜银行齐齐哈尔支行[5]。1914年，卜内门洋行齐齐哈尔分公司在市区南大门设立，主要生产天然苏打、肥皂等产品。1914年，亚细亚石油齐齐哈尔分公司在市区南大门设立，主要销售石油兼营洋蜡。1914年，萨里曼在齐齐哈尔市永安门开设萨里曼商会，经营销售扎贲诺尔煤炭。由于齐齐哈尔不在中东铁路沿线，所以犹太商人的活动相对比较少。

综上所述，对犹太民族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犹太民族有着长期的流散历史过程，其苦难的历史经历迫使他们必须逐渐适应生存环境，并利用城市发展之机迅速投入到各项经济活动中。采用这样一种方式来发展自己，并向这个世界表明他们坚强的生活信念与决心，否则他们的民族就不可能经受住那么多折磨而幸存下来，并取得世人艳羡的巨大成就。不能否认的是，正是由于这种苦难造就了犹太人坚忍不拔的精神，所有犹太人创造的奇迹都是与他们的乐观精神及向逆境挑战的勇气联系在一起的。与此同时，中国也向犹太难民敞开了大门，先后接纳了近3万多名来自欧洲的犹太难民，一时间成了犹太难民心中的“诺亚方舟”。他们在这里生活、工作、学习，从事宗教、政治、经济、文化等活动，一度成为东北亚地区最大的犹太人聚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