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然、实然与应然*
——人与自然关系的逻辑理路

2020-02-11 14:07
佳木斯大学社会科学学报 2020年4期
关键词:异化消费人类

邹 健

(河北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024)

人类生存发展的历史包含着人与自然相互关系的流变及对两者关系的审思。受到生产力发展水平的限制,古人只能利用简易的生产工具艰难维系种群的生存。面对自然的威胁,古人只得屈从,进而将之神化,自然得以“附魅”。工业革命以来,对于古代那些难以解释的诸如“怪力乱神”般的自然现象,都随着人类认识的发展而不断被破译、被认知,自然也随之被“祛魅”。在逐步实现“征服”和“控制”自然的进程中,人乃世界之中心的感慨也随之诞生。当被忽视的生态问题已逐步影响到人类的生存发展时,人类才幡然醒悟并开始重新审视人与自然的关系,由此推动自然进入“返魅”阶段。造成生态危机的根源便是人与自然两者之间关系的异化。因此,处理当前生态困境,化解生态难题,亟需厘清人与自然关系的逻辑理路,即探讨人与自然关系的流变,反思人与自然关系的异化问题,探求人与自然和谐关系的重构。

一、本然:互为本质,为彼此而存在

“本”即根源、本质;“然”,是也。“本然”即“本源为之,本质为此”。由此“本然”是指在现存的条件下事物之间本该存在的,或者基于事物本身的规律和性质所本应达到的状态。人与自然的本然关系,即遵循自然规律和人类社会发展规律,根据自然的性质和人类社会的性质,人与自然之间根本上应当存在的关系状态。

(一)人与自然本质相通

从人的现实存在方面看,马克思认为人首先是自然的存在物,具有自然的属性;从现实性来看,人同时也具有社会的属性。一方面,人是具有自然属性的类存在物。马克思提及人是对象性的存在,是具备生命和肉体的现实性的存在,或者说人是有感性的对象作为自身本质表现的对象,或者说人只有凭借现实感性的对象才能体现其生命的存在。也就是说,人只有依靠外部自然界客观存在物的对照,才能显现出自身的存在,人才能成为为真实存在的人,也就是马克思提到的“人直接地是自然存在物”[1]209;另一方面,马克思指出:人的本质不在于人的自然属性而在其内含的社会性。只有在人类社会中,人的自然的属性、自然的存在,才是“合乎人性”的存在。马克思指出:“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1]501从人的发展需要社会因素支持来看,人的本质不是个人所属的抽象的特质,而是一个有机的综合,即人与人、人与社会相互交往所形成的社会关系的总和。人的需要的发展对于人的社会性的形成具有重要的推动作用。带有固定性的自然界对于满足不断增长的人类的需求来讲还是有限的,人的需要的膨胀必定要不断地否定和超越自身自然性范畴中基础层面上的需要。而这就要求他和他人及社会进行复杂的交往活动,这些交往活动附带人类的特质,形成一定的社会关系,产生了人的社会属性。因此,人的现实存在就是人的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的有机统一。

从自然界的客观存在方面看,自然的存在本身也包含着双重属性的对立统一,即自然的自在性和属人性,即“自在自然”和“人化自然”的对立统一。首先,人类是自然界经过长期发展,经过自然规则的遴选而产生的生命群体,是自然界的一部分。因此,自然是先于人类而存在的。这里的“自在自然”就是《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以下统称为《手稿》)中提到的“作为自然界的自然界”[1]221,即先在的自然。这里不仅含有在人类产生之前的自然,而且包括目前超出人类认识和改造能力范围之外尚未触及到的自然,即自在自然。其次,在人类社会形成过程中生成的自然界,是人的现实的自然界。以人类生产实践中受到认识和改造自然界,是真正的、人本学的自然界,这是马克思对“人化自然”的总结表述。“人化自然不仅是实践的对象,它主要是实践的成果”[2]186,人类社会诞生之后,人类便不断地与自然进行复杂的物质能量交往活动。进入到人类生活中的自然,不断的被认识、被改造并被打上人类文明的印记。这部分被人类加以利用,以满足人类的需要的自然便是人化的自然,同时,人化的自然表现出自然的属人特性。正如恩格斯指出的:人使自然界达到自我意识。因而,自然也是集自在性和属人性于一体的有机统一体,人化的自然与属人的自然并没有明确且绝对的界限,新的需要伴随人类的进步而不断产生,人的认识、改造自然的能力也随之不断提高,自在的自然将会不断地成为人化的自然,难以与人类社会相脱离。

总体来看,人与自然是互为本质的辩证统一体,人既具有自然性,又具有社会性;自然既具有自在性又具有属人性,两者相互依存,密不可分。马克思涉及到的自然并不是抽象的自然、独立存在的自然,而是在人的发展中扮演者重要角色,并为之提供重要发展条件的现实的自然,其与人的内在本质具有一致性。马克思认为:一方面,作为自然存在的人和其它一切自然存在物一样,必须和自然进行物质和能量的交换才能生存;另一方面,作为社会性的存在,人类在交互活动中把自身的意识印刻给自然界,使得自然界成为展示人自身生命和本质特征的对象性存在,成为人的“精神的无机界”,成为人的“无机身体”,从这层意义而言,自然可以看作人本质的外化。同样,在马克思语境中的人是现实存在的人,这与黑格尔把人变为抽象的自我意识的“抽象的人”和费尔巴哈把人停留在对象性存在的“感性的人”有着截然不同的意境。马克思认为,人的生存和发展是不能脱离自然界而独立存在和运行的,人对自然的依赖是深刻的。自然为人类社会的发展提供生产材料的同时人也在积极地使自然人化,人类在超越自然的同时也深深依赖着自然,因而自然的属人性是依靠人类形成并存在的。进一步来看,对于人而言,不以自然存在为基础的人,不能称之为现实存在的人。因为对于人类而言,脱离自然这一基础要素,个人、集体、社会、国家都难以维继;对于自然而言,不以人类社会存在为基础的自然也不能称之为现实存在的自然。

(二)人与自然唇齿相依,相互作用

“人与自然关系正在从以人为主体的单向度,转变成彼此间的相互作用相互制约”[3],即“人与自然互为目的又互为工具”[4]。人与自然相互依赖彼此需要,人一旦脱离自然便难以生存,自然一旦失去人类的存在,虽然不会消亡但也会失去令之丰富多彩的要素。两个物体相互之间存在联系,这两者之间必定存在相互的作用。人将自然视为满足自身发展需要的目标物,自然同样为之;人把自然当作生产资料、生产工具,自然同样为之。换言之,人类怎样对待自然,自然便会以同样的方式、同样的力度、同样的态度来回应人类。

如果说,人类视自然存在的终极目的是满足人类社会发展之需,相应地自然也不会将人类的存在置于重要地位。人类片面的对待自然,只破坏不修复,自然相应的以生态问题直至上升为生态危机的方式来让人类饱尝自身造成的恶果。不尊重自然的存在,单纯以自然的存在作为人的存在的目的,“把全部自然(包括人的自然)作为满足人的不可满足的欲望的材料加以理解和占用”[5]是不可取的,最终迎接惩罚的正是人类自身。在与自然的交往过程中,人因其能动性而在这对关系中占据主动位置,自然作为不具思维的客观存在物则处于受动位置。因此,作为占据主动方面的人如何作用于自然,自然就会如何反作用于人类。尊重自然,遵循自然规律,遵守自然的可持续性,自然也会为人类提供宜居的生活环境。一味向自然索取,破坏了自然的稳态平衡,自然也会向人类发出自然灾害的形式的警告。人对自然的善或恶,最终都会回归到人类身上。马克思指出:自从理论领域来讲,然界的客观存在物质,都是人的意识的组成部分;从实践的领域来看,这些存在物又是人生产生活的一部分。人与自然相互作用,为彼此而存在,因此人类如何对待自然实际上是就是如何对待自身。

人与自然本质相通,为彼此而存在。人类通过带有社会性的方式,即劳动实践,在自然进化的过程中实现了自我的创造,开辟了自然演化新的阶段。但“自然始终规定着人类的生存和发展”[6],进而规定着人类社会的存在。人类理应顺应规律,与自然保持着互利和谐的关系。

二、实然:矛盾丛生,关系异化

“实然”是事物现实表现出的模样和状态。自然平衡稳定的状态在早期的世界是常态,自从大工业时代的开启,自然的平衡状态逐步被混乱无序代替,自然的平衡状态或许已无法被人所经验,人与自然关系的本初和谐状态被打破,转为实然性的对立状态。

(一)人与自然关系的异化

人类妄图摆脱自然的束缚,但人包括人类社会都是自然这个有机整体的一部分。即便人类“控制”自然的时候,也只是利用自然规律来满足自身需要。因此,这种将自然置于人的发展之外的想法只能是充满谬误的空想。对人与自然关系片面简化的认识,影响到人类改造自然的实践活动,从而使人类不顾及客观规律肆意开发自然,导致了人与自然产生对立与分离,环境的破坏以及生态问题的产生。

工业革命以来,更为高效的大机器生产方式代替了传统的家庭手工生产方式,社会经济发展程度进一步提高,而“经济发展的过程实际上就是利用较多的能量来提高人类劳动的生产效率的过程”[7]。换言之,社会经济水平的提高,不仅需要生产技术的进步和人类能动性的发挥,也需要自然提供的物质能量、物质资料的支持。在资本理性的引导下,人类毫无顾忌的开发利用自然的使用价值,人类社会开始进步而自然生态的形式却不容乐观。由此,马克思看到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对人类发展起到推动作用的同时,也看到社会繁荣背后自然付出的高额代价。马克思曾指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时期所创造的生产力的总和还要多;但他也指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孕育了私有财产,其推动了人与劳动的异化,并进一步造成人与自然的异化。资本主义的高速发展是在剥削劳动者、剥削自然界的过程中实现的,这一异化的生产制度,对于保证社会可持续性发展的重要条件之一,即人与自然和谐关系的重视程度远低于物质生产效率。“资本主义经济把追求利润增长作为首要目的,所以要不惜任何代价追求经济增长”[8],“普罗米修斯主义”(不惜代价进行极端工业化)等思维范式的产生更加剧资本主义对资本积累的渴求。恩格斯曾指出:“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对自然界的胜利”[9]559-560,就此类型的胜利每一次都受到自然的报复。例如:“伦敦烟雾事件”造成了超过4000人死亡;“切尔诺贝利事件”,上万人受到辐射伤害。由此看来,通过不断透支自然以获取经济的高速发展非长久之计。

自然环境问题的根源在于人类文明与自然的针锋相对。人本身是自然界的产物,人类社会的发展和自然界有着密切的联系,从原始社会到资本主义社会,人类与自然的关系逐渐从顺从与慑服转为妄图征服和控制,自然扮演的角色逐渐从令人惧怕的“刀俎”转变为任人宰割的“鱼肉”。马克思在《手稿》中指出:劳动对工人来说“不过是满足一种需要即维持肉体生存的需要的一种手段”[9]162,而这种单纯的维持生存的活动在资本主义手中便是剥削工人与自然以获得私有财产的手段,换言之,劳动在资本主义私有制的束缚下发生了异化质变。随着资本的推动,自然界逐渐褪去了其朦胧的薄纱,被人类当成索取资源的工具。这便破坏了人与自然原本和谐的状态,造成了人与自然的对立与分离,最终导致生态危机的形成、异化自然的产生。总之,人与自然关系的异化,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的异化劳动是直接原因,而作为决定生产方式的资本主义制度才是根源所在。

(二)异化关系的实存表现

人与自然的实然关系是矛盾与对立,而其现实表现便是实际存在的生态环境问题。生态问题从人类文明诞生之初就存在,只不过在原始文明时代,由于生产能力低下,人类对自然产生的影响无论是规模上还是程度上都是在自然恢复能力之内的,因而存在的生态问题大多数也非人为因素导致。从农业文明开始,人类的生产技术、生产工具得到进步和更新,再加上人口数量的增加,人类对自然的干预程度增大,为了满足不断增长的人口对粮食的需求,在原有耕地的基础上,不得不继续毁林开荒,造成一系列相应的生态破坏问题,但是总体而言这些问题对人类社会发展和自然平衡所产生的作用并不影响两者的整体发展。近代以来,科技为人类社会的发展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撑,推动人类社会快速发展。但这种发展是以透支自然为代价的,这种发展方式在促进社会进步的同时也把人类推到了严峻的生态危机的深渊中。人类在科技理性的支配下,沉浸于不断征服自然的快感之中,殊不知自己已身陷囹圄。当下的生态问题频发,严重影响到人的生产生活,综合表现在:

人口不断膨胀,自然资源日趋枯竭。人口数量问题是造成包括生态问题在内的各类世界性问题的主要原因之一。人的生活医疗水平得到提高,人口平均年龄在不断提高,同时新生人口也在不断增多,据世界人口网统计的数据显示,全世界总人口已经超过72亿。如此庞大的人口总数,已逐渐超出了自然的平衡能力。人口过度增长造成的最为明显的问题便是自然资源人均总量减少的问题,自然资源总量是一定的,但人口数量在不断的增长,再加上部分地区资源的浪费、资源利用的不充分,导致了严重的资源短缺问题,诸如淡水资源、石油资源等不可再生资源的短缺。如果人类再不加以珍惜和保护,地球终将油尽灯枯,人类也不得不随即消亡。

人类需求的增长,生态问题日益严峻。工业革命以来,经济的快速发展是以过度利用自然为基础的,这就不可避免地造成生态破坏,产生一系列生态问题。早期为满足经济的快速发展而过度发展重工业,个别企业为满足私利不进行清洁生产,燃油私家车数量增多等因素造成温室气体大量排放;再加上氟利昂不当使用破坏了大气臭氧层,使得全球气温连年攀升,两极地区永久冰川在不断融化,一旦冰川全部融化,全球海平面将巨幅上升,这对人类而言是毁灭性的打击。另外,时下空气污染的突出问题便是雾霾问题,这同样已经严重影响到人类自身的健康。工业、生活、医用废水等的违规排放,超出了天然水体的承受极限,进一步减少了可利用淡水资源的比例;近海水体富营养化,藻类丛生,全球发生“赤潮”的频率逐年提高。除此之外,物种灭绝问题的产生,正是人类拓展自身生活领地,贪图特殊享受,破坏环境造成的结果。动植物的生死存亡也必将影响到人类自身。据联合国环境规划署统计公布:全球每年有600万公顷土地沙化。土地沙化的根源是植被的减少,造成植被减少的根源在于人类的灭绝性开采,例如:过牧、过樵、过垦的行为。土地沙化造成沙尘天气、耕地减少、洪涝灾害、粮食问题等,这些问题都直接关系到人类的生存。

工业革命带来的科技进步,既给人类社会带来巨大的发展潜力,又具备把人类拉向灭亡的潜力。拥有先进生产力的人类不断地攫取自然资源,然而资源是有限的,自然的可再生性也是有限的,人类如果不顾及这些现实问题,不以积极的态度应对这些问题,人类最终会为自己的自大而买单。

三、应然:重回和谐,命运共生

“应然”是指在可能的条件下事物应该达到的状态,或者说基于事物本身的规律和性质所本应达到的样态。生态问题的根源在于人与自然之间的对立,因此需要消除矛盾扫除对立回到二者共生一体的范畴之内。全球生态问题的凸显使作为主体的人类不得不重新审视自身的生态观,批判将人与自然主客二分,相互对立的错误取向;同时反思的自身的实践活动,必须着手改变传统的生产方式。自然经历了“附魅”到“祛魅”的过程,针对人类社会发展的现状,需要为自然“返魅”。“返魅”的生态自然观是指“对人与自然和谐关系的重建”[10],即“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开始了更高层次的重建和复归”[11]。自然已经给人类敲响了警钟,重新架构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推动人与自然和谐共存是大势所趋。

(一)以人为本,推动价值取向生态化

以人为本的价值诉求,是合目的性与合规律性的有机统一,是社会发展的客观性和主观性的辩证统一,在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的整体进程中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但坚持以人为本的价值取向并不等同于坚持传统的人类中心主义,也不是像康德所言的坚持“人为自然立法”,而是要在超越人类中心和自然中心主义的过程中,通过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来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而且只有坚持以人为本的价值取向,才能调动人民群众在生态文明建设和恢复人与自然和谐共存关系过程中的积极性。毕竟生态文明建设的主体是人,生态文明建设的最终落脚点也是人。

坚持以人为本,推动价值取向生态化,首先需要以尊重和保护生态为前提。从认识论范畴来看,异化自然产生的原因在于人类始终坚持自然的最高法则在于人的观点,没有正确认识两者的地位和关系,并以不平等的姿态对待自然。因此,重构人与自然和谐关系,需要科学理解以人为本的价值取向,防范虚妄的主体性的运用,以平等对待和保护自然为前提。其次,需要坚持内在尺度与外在尺度的协调一致。外在尺度,指的是外在事物发展演变的本质和规律;内在尺度,指的是人类按照自身的目的和需要进行的价值判断和生产实际的尺度。马克思人与自然关系理论中强调人既要遵循内在尺度来发展人类社会,又要按照外在尺度来规范自身的实践活动。如果片面按照内在尺度,即按照人类本身的需要来进行实践活动,最终将与可持续发展背道而驰。注重内外尺度的辩证统一,是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重要途径,一意孤行的遵循人自身的需要,过分强调内在尺度的作用,便会形成人是衡量万物的标准尺度这种极端的人类中心主义的错误观念。因此,在生产过程既要合乎人内心的合理需要,遵照内在尺度来运行,又要合乎自然界客观存在的规律,遵循外在尺度来运行,时刻掌控人与自然关系的平衡。再次,需要坚持人的需求的合理性与外在必然性的统一。人的需求来自于人自身对生存发展的渴望,是人最原始和普遍性的特质。从整体来看,人类的需求具有普遍性、阶段性和发展性;就人类个体而言,除了具备人类整体需求的特点之外还具有利己性。对于人类及人类社会而言,物质需求是最基础关键的需求。物质资料需求的满足源于自然界,人的需求是没有上限的,但自然界存有的物质资源是有限的(即外在必然性)。因此,在资源固定性的前提下,人类的需求必定要向有限性和合理性方向进行转变。从总体上而言,坚持以人为本,推动价值取向生态化,才是有生命有价值的生态文明,才能恢复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

(二)发展生态文化,推动理念与行为生态化

生态危机是人类社会在加速发展进程中长期对自然进行失范的生产实践引起的。人类失范的实践行为在一定程度上是受到社会文化氛围的熏染及由此形成的个人实践理念这两种因子相互作用下形成的。简言之,“全球生态危机实质是人类文化危机”[12]14。全球生态问题迫使人类逐渐认识到生态问题产生的原因主要在自身,由此推动人类文化由代表人类中心主义的“旧文化”逐步转向倡导和谐共存的生态新文化。生态文化“是从人统治自然的文化过渡到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文化”[12]15,因此发展繁荣生态文化是当今人类应对生态危机的文化层面上方法选择,是人类文化发展的一个新阶段。从广义来看,“从人与自然的关系理解‘文化’概念,因而把文化定义为人的生存方式”[13],换言之,生态文化是代表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一种新的人类生存方式;从狭义来看,生态文化是在绿色值诉求引导下的社会制度形式、意识形态。人类在满足自身需要的实践中创造了文化,同时对优秀精神文化的需要在重要性上已逐渐等同于对物质资料的需要,成为了人类的生存方式以及发展与交往等的手段和工具。优秀文化对人的精神理念及实践活动具有积极的引导作用。因此,面对当前的生态现状,加速生态文化的发展步伐,推动人类生产发展理念的生态化、可持续化,对于人类用生态文化缓解人与自然之间的现实矛盾,恢复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具有重要价值。作为文化大范畴的一种,生态文化同样包含三个层级:浅层物质生态文化、中层制度的生态文化以及深层精神生态文化。因此,发展生态文化,推动理念与行为生态化,需要按照这三个层级逐次推进。

首先,推动物质生态文化发展,为生态文化整体发展提供物质基础。“人类文化的物质层次,是变自然价值为文化价值,实现文化价值的领域。”[14]84所谓物质生态文化是指人类作用于生态自然的所有物质成果的综合,是生态文化的物质表现。物质层次生态文化是生态文化的最直接的体现也是发展生态文化的基础部分。发展物质生态文化是指在在人类社会发展进程中,创造有利于维系人与自然生态和谐共存关系的生产生活方式。例如,以发展政府部门为主导的公益性的生态文化事业,培育生态文化企业,鼓励文化消费等手段来助推生态意识的树立;其次,推动制度生态文化大展,为生态文化整体发展提供制度保障。制度生态文化作为生态文化的中层,在发展生态文化,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过程中起到坚实的保障作用,同时其“决定了人对自然作用的性质和规模”[14]105。人对自然的作用是一种社会性行为,因此必定需要相应的社会制度以保证其顺利的进行。因此,制度生态文化指的是针对人与自然关系的法律规章制度等的综合。所以,发展制度层次的生态文化即为创建及完善相应的法律规章和制度;最后,推动精神生态文化建设,为生态文化的整体发展提供方向。精神生态文化在整个生态文化中处于核心的位置,决定了人对自然作用的倾向。作为意识形态的范畴是包含着人类对维系人与自然和谐关系的所有认知的综合,其包含有哲学、艺术、宗教等层面。作为生态文化核心的精神生态文化,它的发展状况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到人类社会的发展方向。发展精神层面的生态文化最先要做的是充分挖掘传统文化中的生态文化理念,筑牢生态文化建设之基石;另外,加强生态文化教育力度,不断补充新的活力;此外,还需加强生态伦理建设,为生态文化的建设提供道德支撑。总之,物质、制度与精神三个层面的生态文化相互联系,相互作用。物质生态文化为基础,制度生态文化为保障,精神生态文化为核心指向,三者相互依存缺一不可,为生态文化整体的发展推波助澜,为人类认识和改造自然的理念和行为的生态化、可持续化补充精神文化之钙,为人与自然和谐关系的重建持续助力。

(三)透视异化消费,推动消费生态化

消费行为从发生学的角度来看是人为了满足自身生存和发展的需要,而自然生成的一种实践活动。资本主义则通过不断营造虚假需求,刺激人的需要的增长,形成加重生态问题的消费形式。异化消费指的是:“人们为了补偿自己那种单调乏味的、非创造性的且常常是报酬不足的劳动而致力于获得商品的一种现象。”[15]49资本主义把对自身基本需求的满足表达为消费,混淆“真实的需要”和“虚假的需要”的概念,由于广告的产生复杂了需要和商品之间的关系,使人们在这两者之间徘徊,不能在自己的实际需求和资本家提供的商品之间实现准确的定位,从而造成异化消费。在这种背景下,消费和生产的关系发生了颠倒,即由生产决定消费转变为消费决定并生产。在发达工业社会,资本主义将人的消费行为作为自身的盈利工具。通过扩大生产、夸张营销并不断宣传鼓动进行消费的氛围不断刺激着人的消费神经,此时资本主义主张的消费,已经不再是消费商品本身的使用价值,而是一种资本主义主动粘贴的并为其牟利的附加价值,即符号价值,此种价值以纯粹的炫耀为目的,不是以实用为落脚点。另外,异化消费的产生与马克思的异化劳动理论也有着密切的关联。从整体角度看,异化劳动造成了整个资本主义社会的异化,其中就包含着消费的异化。消费异化的产生源于劳动的异化,同时也被视为“人们因异化的、受操纵的劳动而遭到的不幸”[15]495的补偿。在异化的资本主义社会,人们一方面表现着对受操控的劳动的不满;一方面在消费领域中来获得逃避高度协调和集中生产劳动方式的“闲暇时间”。但异化的消费只是对异化劳动的一种暂时屏蔽,人们从中得到的只是心理上的满足和安慰,却掩盖了资本主义带来的现实的沉重的苦难。它暂缓了劳动者对资本主义的不满,但异化消费毕竟是资产阶级追逐利益的产物,最终必将造成人与社会与自然关系的异化。

因此,这种为了消费而消费,即片面以消费为最高目的的消费是不利于人类社会可持续发展的,也不利于人与自然关系的发展。在全球性生态危机凸显的时代,为了自然的稳态存在,为了人类社会的持久发展,应当以绿色、适度的、可持续为特征的消费理念取代由虚假需要催生出的非生态的消费理念。“推动形成绿色发展方式和生活方式是贯彻新发展理念的必然要求。”[16]以适度节制,避免或减少对环境的破坏,崇尚自然和保护生态环境等为特征绿色消费理念必将催生绿色可持续的生产理念,科学理论是正确行动的先导,这势必有利于人与自然和谐关系的重建。具体来看:首先,要正确处理生产、发展与消费的关系。消费是生产动力,生产的进步带动发展并与生态保护的关系密切。过度的消费对生产环节造成假象,换言之提供了过度的推动力,导致生产的过度;而生产需要从自然中获得原料,因此,过度的生产将会造成对自然资源的过度使用,导致生态问题,并最终制约社会的发展。因此,要把人的消费行为控制在环境承载力之内,引导人们形成健康的消费习惯;其次,树立科学的生态观念和生态消费观。提倡合理按需的消费方式,自觉抵制攀比性炫耀性等不良的消费思想和行为。最后,发挥国家和政府的力量,加强和完善对消费者的引导,在工农学等各个领域加强教育和引导。以此来提倡绿色消费行为,并抑制异化消费现象,恢复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关系。

马克思指出,人类与自然彼此既相互制约又有机统一。自然先于人类而产生,为人类文明的诞生、发展提供充足的空间和丰富的物质资源。随着科技水平的提高,人的需求的增长,人与自然的关系变的日益复杂,从崇拜自然到人类中心再到人与自然和谐共存,其中科技革命起到了分水岭的作用。技术理性充斥着人类的大脑,忘却了人类是源于自然的存在物。当今生态环境不容乐观,我们有必要重新审视人和自然的关系,重新定位人在和自然交往活动中的位置,积极构建一种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关系。通过研究人与自然关系,运用整体性思维弄清两者之间的利益关联性,对于恢复重建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共建生态友好的地球家园具有重要意义。

猜你喜欢
异化消费人类
农村聘礼的异化与治理——基于微治理的视角
商品交换中的所有权正义及其异化
人类能否一觉到未来?
国内消费
新的一年,准备消费!
从异化看马克思对人类解放的设想
人类第一杀手
1100亿个人类的清明
40年消费流变
当前大众文化审丑异化的批判性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