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细微处１

马玎

我喜欢阅读，就像高尔基说的：“我扑在书上，就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因为希望留住每一个令人动容的瞬间，所以挥着笔杆记下了那些与我萍水相逢的一切。优雅的唱念做打，诗意的平平仄仄，确实令我“心向往之”。轻执笔、着墨色，渲染开一片良辰锦绣，这是我擅长也热爱的事儿。

有时我会想，这些爱好会不会一直陪伴我在今后的路上走下去，哪怕有一天白发苍苍，我也仍然像现在一样被它们感动？我想会的，如同凯鲁亚克所说：“我们永远年轻，永远在路上。”

上海的冬天是湿冷的，风过，教人不禁缩起脖子。同北方干脆的凛冽不同，南方的冷极刺骨，像是西伯利亚南下的冷空气越过了中间的山川河流，直直地向你的衣襟卷来。而这暖国的冬雨鲜少变成冰冷的坚硬雪花，因此也算不得是“雪虐风饕”。就在这样的一个寒冬，我搬进了自己的卧室。

说来也是奇怪，从小我就和母亲睡一间房。独自睡的第一晚，母亲担心我一个人睡不惯，晚上会踢开被子从而着凉，我摆手道“不会不会”，她于是出去了。我关上灯，把脸埋在棉被里，怀抱一只毛绒狗，虽然眼前是漆黑的，心里却也不害怕，安心地坠人梦乡了。

忽的，在朦胧睡意中，漆黑的房间里投入一道橘红色的柔光。困倦之中我看得并不真切，只是隐隐约约认出那是奶奶——微胖的，不高的身材，卷发，影影绰绰还能辨认出她身上穿着一件红条纹的棉衣。

她轻轻地推开门，先是探进头，似是眯了眼在辨认我是否睡着了，接着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尽管每一步都走得那样轻而小心，但在这寂静的夜里还是显得格外响亮。我看不见她的动作了，只觉得四周暖流涌来——她将我松垮的被角都掖了进去，使我变成春卷中的一块馅。

霎时，春山如笑，李白桃红。只觉得上海严寒的大地上，微微地有暖风在吹。

那裹着棉衣的老太太在完成了这些工作后又出去了，留下温暖和无数情思给我。仍记得小时候，奶奶总带我去家附近的小公园玩，提醒着我“慢点，别摔着”，毫不吝啬地买来点心给我吃。那个公园有怎样的旖旎风光我早已记不清了，可奶奶拉着我时从手心传来的温暖使我记忆犹新。

现在的我常不耐烦地打断奶奶关切的提醒。“别忘戴红领巾。”“我知道啦。”“多吃点。”“我会自己夹的。”想来想去把这一切推脱给想要独立的心理，总觉得自己大了，不需要奶奶那些细微的关爱了。可是谁忘带了书，谁风尘仆仆地把書送去了学校呢？是谁弄翻了水杯，谁又“抢救”下了桌上的书册？谁为谁总唠叨“多穿件外套”而不耐烦？又是谁感冒了在谁的督促下喝药？说到底，我不过是个满心欢喜闹着要“独立”、实际仍需要奶奶细微关爱的孩子。

爱是细微到了尘埃里，再开出一朵花来。

伴着寒风中的温暖，快快入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