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作为跨文化语言教学研究综述

梁馨月，李 晨

(广西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广西 桂林 541006)

引言

在世界英语(World Englishes)的背景下，英语作为跨文化语言(Intercultural Language)，不仅仅属于英语本土国家,而且属于整个世界。Kachru(1985：12)用“世界英语”(WEs)一词来描述英语的世界性传播。WEs代表了“传播的类型，习得的模式，以及跨文化和语言使用的功能领域”[1]。此外，Kachru(1992：362)[2]强调后现代时代英语代表的是一种保留的文化，而非单一的文化。Alptekin(2002：62—63)[3]指出，对于世界英语来说，他们的目标文化不是指美国的或英国的，而是应该包括各种各样的文化，换句话说，就是“世界的”。不同国家和地区的人们在使用英语的过程中形成了许多英语变体，因此世界英语背景下的跨文化语言教学也就有了不同的定义。EIcL(English as Intercultural Language)认为语言的使用不仅仅是信息交流，它被看作是我们构建和保持个人和社会认同感的主要工具(Lee，2013)[4]。Erling(2005)[5]指出，在英语世界化的背景下，跨文化语言教学不仅是要想方设法保护本土价值、本土文化及本土语言，而且要鼓励学生批判性地分析英语在当今世界所扮演的角色。目前，高中和大学对学生的跨文化语言教学也提出了一定的要求。高中英语课程标准(2017年版)明确把“文化意识”列入英语学科核心素养之一，并且具体地列出了英语学习者要掌握哪方面的文化内容，要达到什么样的水平。《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类教学质量国家标准》(2018年版)针对外国语言文学专业的学生提出了新的主要能力要求，其中包括对跨文化能力的具体要求。由此可见，跨文化语言教学愈发重要。本文检索了近16年来我国学术期刊中跨文化语言教学的研究成果。从研究对象、研究者理念、研究内容、研究方法四个方面总结和分析了跨文化语言教学研究领域的特点和发展趋势，为今后研究者分析跨文化语言教学提供了参考依据。

一、文献检索范围和方法

CNKI(中国知网)作为学术权威高、全球信息量大的中文数据网站，其研究公信度高、受众面广。笔者以“英语作为跨文化”为关键词，在 CNKI数据库进行了全文检索，共检索相关论文37篇，年限为2003—2019年，同时采用文献分析法对各年份文献的发表总量、研究对象、研究者理念、研究内容和研究方法进行统计，揭示英语作为跨文化语言教学的研究现状与评述。

二、统计结果及分析

(一)研究数量

2003—2019年，英语作为跨文化语言教学领域的文献研究数量出现了5次波动，但是总体上呈增多趋势。2017年和2019年的文章数量是最多的，分别为5篇和6篇。该数量折射出我国外语学者在该研究领域所做的不懈努力和所取得的丰硕科研成果。由此可见，英语作为跨文化语言教学研究受到了更多研究者的关注。

(二)研究对象

这37篇文献的研究对象有大学生、高职生、高中生、小学生，以及教材、测试材料中的跨文化内容。研究对象并不均衡，主要以本科生和高职生为主，研究如何提高跨文化交际能力和跨文化意识。还有少许文献以教师为研究对象，针对的大多是高校英语教师，很少涉及中小学教师，主要是探讨教师在课堂中如何进行跨文化语言教学。亦有部分文献以教师和学生作为共同研究对象，以《跨文化英语语言教学法》为翻译材料作为研究对象，以书刊《英语文化》作为研究对象。有3篇文章从初高中教材和测试文本材料入手，分析所涉及文化内容的数量与类型。从以上研究对象可以看出，检索到的这些文献较少关注研究生和中学阶段英语学习者，尤其忽略了跨文化语言教学中的教学方法、教学模式、教学技能以及教学材料等。

(三)研究者理念

研究者理念是指研究者对于“跨文化语言教学”的理解，其中包括三种类型：(1)IELT(Intercultural English Learning/Teaching)就是学习其他(英语)国家的文化；(2)IELT是为了跨文化交际；(3)IELT不仅是学习其他国家的文化，还是为了跨文化交际，也是一种对本土化英语的认同。罗娜(2017)[6]，李朝云(2019)[7]等研究者对于“英语作为跨文化语言教学”的理解，指的是在一种文化背景下生活成长的受教育者要了解另一种文化背景的文化传统、价值观念、思维方式等相关知识。基于这种理念，他们更关注于跨文化内容的选择以及如何促进跨文化相关内容的学习。另一部分研究者，如赵富霞(2005)[8]，武敬(2019)[9]对于“英语作为跨文化语言教学”的理解是：英语教学仅仅是为了跨文化交际，为了批判性分析，其中跨文化交际涵盖跨文化交际意识、跨文化交际能力等。也有少许研究者，如王琰(2019)[10]和陈艳君(2015)[11]认为英语作为通用语，交际者双方的关系不再受到标准英语(Standard English)语言规范的限制，从不平等的交际关系(英语本族语者拥有语言裁判权)转化成一种平等的交际关系。英语作为通用语(Lingua Franca)本意是指“母语不同的人们之间所使用的一种语言”。具体到英语这一门语言，可以定义为“一种既没有共同母语，也没有共同(民族)文化的人们之间的接触语言”，也即将英语作为一种外语作为交流。何南林(2015：6)[12]认为英语作为通用语与世界英语背景下的英语作为跨文化语言是相接轨的。根据以上三种理念，有些研究者对跨文化语言的理解与国际接轨，并对跨文化交际能力的内涵进行了重新定义。但是，也仍有研究者把“跨文化语言教学”等同为传统的跨文化教学。

(四)研究内容

根据国内研究者对“英语作为跨文化语言”理解的不同以及研究内容的不同划分，国内英语作为跨文化语言教学研究主要涵盖以下三个方面的内容：(1)跨文化语言教学在英语课堂的应用研究(17篇)；(2)跨文化语言教学中跨文化能力/意识的培养与提高(10篇)；(3)英语教材/测试文本中的跨文化语言教学内容(3篇)。以下就这三方面内容展开讨论：

1.跨文化语言教学在英语课堂的应用研究

一共有17篇文章对跨文化语言教学在英语课堂中的应用做了相关研究，包括高中、本科、高职英语课堂，本科和高职课堂又包括英语专业和非英语专业课堂。其中，大多数文章是围绕本科和高职课堂展开研究的，涉及到阅读课、翻译课以及商务英语写作课等课型。在《跨文化素养教育在高职英语教学中的渗透研究》一文中，李朝云(2019)[7]提出了跨文化素养教育在高职英语语言教学中的渗透策略：一要更新教学理念，并进一步强调跨文化素养教育在英语教学中的重要性；二要创造多元化教学方式，营造新环境；三要充分利用“互联网+时代”，构建新教学平台；四要通过各种课型的教学渗透跨文化相关知识，包括词汇课、阅读课等。罗娜(2017)[6]在《高校英语阅读教学中跨文化教育的实施策略》一文中，首先分析了英语阅读教学中跨文化教育的必要性，然后列出跨文化教育在英语阅读教学中存在的问题，最后提出了实施英语阅读跨文化教育的措施：提高教师和学生的跨文化意识，加强学生学习的自主性，编写合适的教材等等。刘满满(2011)[13]的《高中英语教学中的双向文化导入研究》，从外语文化教学的时代背景、中国文化和英语国家文化的关系以及外语教学中文化导入的目标等视角,论证了双向文化导入在高中英语教学中的重要意义：中西文化兼容并举的双向文化导入方式不仅有助于提高学习者的语言能力,而且有利于培养和增强学习者的跨文化交际能力。跨文化语言教学对教材、教师、教学方法等的要求都提高到了一定的标准，但目前它在英语课堂中的应用还没有形成一套成熟的模式，有待进一步探索。

2.跨文化语言教学中跨文化能力/意识的培养与提高

一共有10篇文章涉及对跨文化能力或者跨文化意识的研究，其中跨文化交际能力作为跨文化能力的一个分支(戴晓东, 2018:5)[14]，这里统称为跨文化能力。王琰(2019)[10]《英语作为通用语背景下跨文化交际能力的内涵研究》的焦点是把英语作为通用语视角重新界定跨文化交际能力的变化，并指出在英语作为通用语的背景下，交际者双方的关系不再受到标准英语语言规范的限制，英语作为通用语与世界英语理论相接轨，不再只有标准英语。武敬(2019)[9]在其硕士论文《小学英语教学中跨文化意识培养的问题研究——以L市两所小学为例》中以L市两所小学的英语教师、英语教科书、学生等为研究对象,采用问卷调查法、访谈法和文本分析法，研究小学英语教学中跨文化意识培养现状及问题，发现L市小学生英语跨文化意识薄弱，小学英语教师在英语教学中忽视了对学生跨文化意识的培养以及教师自身英语文化素养较低等，提出小学英语教学需要严格遵循英语新课标中跨文化意识的培养目标，在《电影作为教学手段提高英语学习者跨文化交际能力》中，赵富霞(2005)[8]旨在唤起中国外语教师了解并能够充分利用电影这一资源在跨文化教学中对跨文化能力和意识培养的独特作用。该论文归纳了电影用于英语教学所具有的特点、功能和优点，并且论证了电影用于文化教学的必要性以及可行性。

3.英语教材/测试文本中的跨文化语言教学内容

一共有3篇文章探讨英语教材/测试文本中跨文化语言教学内容的选择及其呈现，其中1篇是关于初中教材，1篇是关于人教版高中英语教科书，1篇是以中西部四省高考自主命题为例研究英语测试文本材料的文化表现。王玉云(2008)[15]在《初中英语教材知识体系构建研究——从教材编写的角度》中指出，教材编写者在活动设计、主题选择、作业布置等方面要综合考虑语言和跨文化教学的需要，不仅要考虑学生的语言水平，还要符合外语学习的规律。目前我国初中英语跨文化教学常用的三种方式有：语法提示法、翻译对比法以及词意挖掘法。吴晓威(2014)[16]《人教版高中英语教科书中文化内容的选择及其呈现方式研究》发现，人教版高中英语教科书中文化内容的选择包括诸多方面，文化内容呈现方式多样化。但是，文化内容的选择比配相差悬殊，主要表现为中国文化内容的呈现稍微缺失、文化内容结构层次性不够突出、文化内容优选顺序的确立稍显差异性。侯云星(2019)[17]《英语测试文本材料的文化体现研究——以中西部四省高考自主命题为例》指出，四地高考英语试题文化文本材料没有体现出文化内容和文化地域的多元化，存在单一性的问题，且不同类型的文化内容所占比例不均衡，文化地域类型分布不平衡。

(五)研究方法

根据我国应用语言学领域认可度较高的研究方法分类标准，可将检索出来的37篇文章分为实证性研究和规范性研究(展素贤、艾丹，2015)[18]两类。实证性研究是指研究者为提出理论假设或检验理论假设而展开的研究，其中涉及收集观察资料。规范性研究是在若干假设的前提和基础上，依据事物的逻辑关系和内在联系，从理论上演绎推导出相关结论。据分析，实证性研究的文献数量和规范性研究的数量不相上下。实证性研究文献数量出现了3次波动，在2008年至2013年间，其文献数量保持一致，虽然有波动，但从整体上看有快速发展的趋势。而规范性研究文献从2003—2017年，发展比较平稳，总体呈上升趋势，2017年达到了顶峰，而之后文献数量开始有所下降。由此可见，虽然实证法研究和规范性研究并存且数量相当，但是基于科学收集和系统分析数据的实证性研究越来越受到研究者的青睐。实证性研究主要用于探讨跨文化语言教学在英语课堂的应用以及跨文化语言教学中跨文化能力/意识的培养与提高。

三、对英语作为跨文化语言教学研究的思考

跨文化语言教学涉及的不止是跨文化知识、跨文化意识、跨文化能力，也包括对各具特色的英语的理性认识，包括对本土文化的认同，大学和高中课堂中的跨文化语言教学更应该更新观念，与国际上的理念接轨。从以上对英语作为跨文化语言教学研究综述可以看出，国内研究者对“英语作为跨文化语言教学”的界定与国际上的理解有所偏差，这就导致了国内研究方向偏向于传统的、以标准英语为基准的跨文化教学，而研究内容偏向于跨文化(交际)能力/意识——认为跨文化语言教学只服务于跨文化交际。因此，“英语作为跨文化语言教学”的研究在理念上应有所调整。尽管我国在跨文化语言教学研究领域取得了一些成果，然而从上文的分析中也明显看出目前我国在该领域的研究还存在不足，其中体现在研究对象、研究者理念、研究内容和研究方法这四个方面。

(一)研究对象

在研究对象方面，现阶段国内英语作为跨文化语言教学研究针对的大多是大学生和高职生，比较少地涉及研究生、高中阶段和基础教育阶段的学生。在研究对象方面体现了不平衡的特点。此外，对教师和教材这两方面的研究也比较少。“世界英语”理论的迅速发展使英语教学的理念、模式等发生了转变，其中跨文化语言教学作为英语教学的重要目标之一，也随之面临着新的转变和挑战，单单掌握英美文化知识已经不能满足学习者跨文化交流的需求。教师是学生获得跨文化语言知识、进行跨文化语言学习最直接也是最重要的来源，跨文化语言教学的关键是教师对跨文化语言教学的信念与理解。只有教师拥有清晰的跨文化语言教学理念，储备大量的跨文化语言知识，具备扎实的跨文化语言能力，才能保证跨文化语言教学顺利进行。教师作为教学的关键组成部分，他们对待跨文化语言教学的理念对培养学生跨文化交际能力的方式及效果有着直接的影响。因此，未来的研究可以多从教师的角度来探讨跨文化语言教学，关注教师的跨文化语言教学观、跨文化语言知识、跨文化语言能力。此外，教材内容的选择、编排影响着跨文化语言教学：教材是教师进行教学的主要依据，它为教师备课、上课、布置作业、学生学习成绩评定提供了基本材料；教材是学生在学校获得系统知识、进行学习的主要材料，它可以帮助学生掌握教师讲授的内容，同时，也便于学生预习、复习和做作业。教材里不仅要有足够的跨文化知识，教师还需要教会学生如何有效地使用教科书，最大地发挥教科书的作用。除了教材之外，学校出题的测试卷、教育部统一命题的试题都可以作为研究的材料，这些材料从很大程度上可以反映跨文化语言教学的优缺点。因此未来研究者可以教材中的跨文化内容与编排方式为出发点，分析其中的跨文化内容和编排方式有什么特点与不足，以便及时进行调整，及时弥补不足。

(二)研究者理念

这37篇文献中，大多数研究者受到传统的跨文化教学理念的影响，只有寥寥几位研究者从“世界英语”的背景下理解“跨文化语言教学”。不难看出，研究者理念是影响整个研究的关键因素。而对“跨文化语言教学”的理解有偏差是最大的不足，因此研究者必须调整对“跨文化语言教学”的认识，要与国际研究者的理念接轨。EIcL鼓励其使用者不仅要接触到他/她自己的文化，还要接触到各种各样的文化，这主要是因为只关注一种文化会导致学生(或一些老师)只看到一种统一的、单一的文化(Cortazzi & Jin 1999)[19]。Lee(2013)[4]提到，EIcL的使用者应该具备必要的知识和技能来应对英语中的变化，并对这种变化采取适当的态度。采用EIcL的前提是必须理解EIcL，因此研究者信念是进行研究的重要前提，它是研究中的至关点。

(三)研究内容

首先，现阶段的英语作为跨文化语言教学研究主要集中在英语课堂中的应用研究，或者是如何培养学生的跨文化意识或能力。很少有研究涉及跨文化意识或能力与其他因素的相关性分析，比如跨文化意识与学生成绩有何种联系，有多少联系。其次，目前跨文化语言教学较多关注标准英语的文化，而忽略了中国英语的本土文化。本土文化不仅是指中国的传统文化，也指英语在中国使用过程中形成的具有中国特色的文化，例如，“GaoKao”“Long time no see”就属于中国英语的本土文化，它们也在慢慢地被世界接受。希望未来研究者能把目光投向跨文化意识/能力与其他因素的相关性研究，并且多关注中国英语及其本土文化。“中国英语”研究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应为中国的价值意识和本土精神，这是“中国英语”应有的语言身份。

(四)研究方法

从以上对研究方法采用的分析来看，实证性研究和规范性研究数量相当。虽然规范性研究可以了解到跨文化语言教学的重要性、存在的不足以及调整措施，但是，由于是纯理论、无数据、无实验，读者只能看到文字形式上的建议与对策，而无法看到其效果。因此，未来研究者应多采用实证性和规范性研究相结合的方法，通过理论提供依据，基于定量研究发现跨文化语言教学中存在的问题，并根据定性研究找出问题背后的原因，提出相应的对策，以这样的方式可让读者直观地看到问题、找出对策，并且看到其效果，具有说服力。

结束语

本文回顾了2003—2019年“中国知网”期刊收录的英语作为跨文化语言教学的研究类文章，从研究对象、研究者理念、研究内容、研究方法四个方面分析了国内跨文化语言教学研究的现状。现阶段，国内英语作为跨文化语言教学最大的局限性是研究者对“跨文化语言教学”的理解有偏差，主要是受到传统的跨文化教学观念的影响。随着全球化的发展，跨文化语言教学会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这是不可抵挡的趋势，而通过世界英语理论清楚地理解什么是“跨文化语言教学”是首要的、也是重要的。今后的跨文化语言教学研究理念要与国际理念接轨，注重理论与实践相结合，使得研究内容丰富化、研究方法科学化、研究对象多样化，同时要从不同的视角探讨跨文化语言教学的重要性与可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