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西语中现代层汉语借词分析①

胡 拓

（丽江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云南 丽江 674100）

纳西族主要居住在云南省西北和四川金沙江上游地带，是丽江市的主体民族，纳西语是纳西族人民的主要交际语言，属于汉藏语系藏缅语族彝语支。本文所选择的是西部方言区中的丽江大研镇的纳西语作为论述对象，因为大研镇（2002年丽江撤地设市后改为丽江古城，隶属丽江市古城区）一直是纳西族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是纳西语标准点的所在地，文中纳西语词汇主要参考《纳西语研究》《纳西语常用词汇》和 《纳西语简志》，有不一致的地方参照发音调查等进行了转写。

纳西族与汉族有非常悠久的交往史，根据文献记载，丽江虽然是纳西族聚集地，但很早就与汉族进行交流，并且很多汉人已经融入纳西族了，因而，纳西语里积淀了许多汉语借词。我们根据曾晓渝在分析水语里汉语借词历史层次的基本原则和方法以及区分借词层次的语音系联方法分析出纳西语中的汉语借词年代可以分为古代层借词和现代层借词两大类，由于古代层借词是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逐步积累起来的，情况比较复杂，而现代层借词一致性比较高，下文就以纳西语中现代层借词为对象，分析其声母、韵母和声调的历史层次及其特点。

一、纳西语中现代层汉语借词声调分析

纳西语的声调有高平55、中平33、低降31、低升13，共四个。我们整理纳西语汉语借词时发现现代层借词的声调系统非常统一，低平、低降、高平分别对应汉语中的阴平、阳平和去声，低平调还对应汉语上声平调，低升调基本只出现在古入声字中，由于声调的系统性很强，对应规律容易把握，当一个借词的声母、韵母、声调三者之间出现矛盾的时候，一般以声调为主，因此，我们在进行借词系联的时候，结合声韵分析的基础上，将这种声调一致的词统一归为现代层。

通过与当地以及周边的汉语方言进行比较分析，我们发现纳西语现代层汉语借词主要来源于丽江当地老派汉语方言，这种方言在归属上属于西南官话云南片滇西小片，为保山型的声调类型。我们将陈希和杨时逢两次丽江方言的调查资料与昆明方言、保山方言、大理方言资料进行对比，发现丽江方言有单独的升调入声，而昆明和大理方言入声归入阳平，保山方言入声归入上声。

根据研究，在西南官话中古入声今读入声的在云南省尚有11个县区市，绥江、水富入声调值为33，洱源、剑川入声调值为21，陆良入声调值为312、云龙入声调值为212，这都与丽江入声调值为升调13相差甚远。在西南官话中，升调入声主要位于沱江流域，往南一直延伸到云贵边境地区，钱曾怡等称为“升调入声”“湖广型入声”，认为可能是受外来移民的影响形成，从地理上看，这些地方与丽江隔得很远。钱曾怡、杨波都提出了四川官话入声独立区方言源自秦汉时候的中原汉语。杨瑞鲲、王渝光提出了云南土著民族汉语的存在，我们有理由相信，纳西语中现代层汉语借词来源于丽江老派汉语方言，为当地汉族土著语言的遗存。

二、纳西语中现代层汉语借词声母分析

纳西语中现代层汉语借词声母与丽江老派汉语方言声母具有一一对应关系，只在泥母、娘母，微母、疑母、影母等少数字上存在一对多的现象，按照借词分析的一致性原则，这些借词应该来源于两个不同的层次，但由于此类现象未成体系，我们只能认为是一个层次——现代层。具体声母对应规律如表1：

表1 纳西语中现代层汉语借词声母对应规律表

续表

说明：

2.来母字和泥娘母字分开，来母字不论洪细都读作l，泥娘二母字在洪音读作n，细音字读作。例如：南na31≠兰la31，闹（娘母二等）读作nɑ55、女（娘母三等）读作。

5.日母在止摄三等开口前声母脱落，由于纳西语中单韵母成音节时带有喉塞音，形成带喉塞音的卷舌韵母，如耳读作，其他除日字读为外，其余均读作z。

6.微母字读作v，如文读作ve31等。

7.疑影两母字读作后鼻音ŋ，或者是零声母不定。

三、纳西语中现代层汉语借词韵母分析

纳西语中现代层汉语借词韵母与丽江老派汉语方言韵母存在成体系的对应关系，其规律不作具体阐述，但说明如下：

1.没有鼻韵母，不论是前鼻音韵母还是后鼻音韵母，纳西语中现代层汉语借词都读成与之相应的韵母。

2.四呼齐全，有成套的撮口呼韵母，并且撮口呼韵母与齐齿呼韵母基本两两对应：i—y、ie—ye、ia—ya。

3. 合口呼韵母u与p、ph、f、t、th、n、l、k、kh等声母相拼均都城唇齿音v，u自成音节的字也可以读作零声母，如五wu33，或者读作v，如戊读作v33。

4.丽江老派汉语方言和普通话中读作iε的字，纳西语中现代层汉语借词可以读作i或者ie，如夜读作ji55或读作ie13。

5.通摄舒声韵存在ə和u两种读法，根据语音系联方法应为两个不同层次，结合中古音拟音来看，比较早的一层在原方言中应读作—uŋ，后借入的层次在原方言中读作—əŋ，由于纳西语中只有开尾韵，借入纳西语后鼻音韵尾消失，读作了ə和u，这与明代四川方言中曾梗两摄的部分唇音已经读如东韵正好相反，此类现象正好说明丽江老派方言为当地汉族土著语言的遗存。

6.曾梗两摄舒声韵除了极少数混入通摄当中外，其余洪音读作e，与深臻两摄的舒声韵相混，细音读作i，与蟹开四等及止摄细音相混，均为开尾韵。

表2 纳西语中现代层汉语借词特殊对应关系例表

四、纳西语中现代层汉语借词几组特殊对应关系分析

纳西语中现代层汉语借词在成体系的对应之外，经过整理，我们还发现有几组特殊的对应关系，按照借词层次分析的原则方法，应认定来源于不同的历史层次，由于此类词比较少，无法进行足够的语音系联，我们将其作为特殊现象来进行逐一分析（见表2）。

根据表2第三组和第五组所示，结合喝读作xo33，蝙蝠pie13fv33，作 揖、六位高升lu13-31ue55kɑ33se33、七巧等词语中揖、六、七等古入声字存在的两读现象，我们可以看出，在纳西语中现代层汉语借词里面入声字的演变应这样的：保留入声韵尾——韵尾消失，入声单独成调——受昆明话的影响，入声读作阳平或者受普通话的影响，入声读作相应声调。

五、结论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知道纳西语中现代层汉语借词主要来源于丽江老派汉语方言，它不是明清移民带过来的，而是当地汉族土著语言的遗存，依然保存着入声独立成调这一主要特点。同时，由于受到四川话以及昆明话和普通话等的影响，在声韵调方面都有一些新变化。这些变化说明，很早以来纳西族就和周围的汉族开始了交流，双方都受到对方很大的影响，形成了和谐的语言关系。语言的和谐也反映了民族之间的团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