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遗”金山农民画的发祥地为何在枫泾古镇 ?*

2020-07-12 07:33
大众文艺 2020年24期
关键词:北镇农民画非遗

(上海师范大学美术学院,上海 200234)

一、引言

枫泾古镇是金山农民画的发祥地。1965年,上海郊区农村普遍开展讲村史、家史活动。枫围公社胜利大队(今枫泾镇中洪村)青年陈富林、龚明华画了一套村史、家史组画,共计46幅,深受广大群众喜爱,引起金山县(区)文化部门的关注[1]。1974年,韩和平等上海市区的一批著名画家下放到枫泾镇农村体验生活,适时为青年农民创作的画稿进行指点,并且带动了一批农村绘画爱好者。1977年,金山县(区)文化馆的吴彤章老师,深入枫泾农村,辅导农民汲取丰富多彩的江南民间传统艺术养料,以浪漫主义的想象,大胆进行艺术夸张,培育出一大批构思新颖、形象质朴、色彩强烈明快的农民画画家。2007年金山农民画被列入上海市第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目,其代表性传承人曹金英、阮四娣、陈德华、曹秀文等,均是土生土长的枫泾人[2]。

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名目”的金山农民画,它的发祥地为何在枫泾古镇?枫泾古镇有深厚的历史文化积淀。早在唐朝,枫泾古镇就出过名列“中国十大名相”之一的陆贽(754-805,枫泾镇陆庄人)[3]。彼时,中华民族的文明中心还远在黄河流域,一个江南小镇竟然能出宰相,可谓奇事;枫泾古镇地处古代吴越两国的分界线上,国境线就是穿镇而过的界河,“一镇两界”千年并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和谐融洽,实为千古奇迹。枫泾古镇在2005年9月被国家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国家文物局评定为“中国历史文化名镇”。本文拟以《枫泾镇志》为主要研究载体,从枫泾古镇的地域历史文化,特别是其中的界河文化和科举文化,发达的商贸经济和繁华的民俗艺术等角度,探究金山农民画发祥地为何在枫泾古镇的缘由,以求得学者专家们的指正。

二、枫泾古镇独具开放性和包容性的界河文化

1.千年古镇的历史沿革及其“界河”的由来。枫泾古镇是一个有着1500多年历史的江南名镇,位于上海市西南、金山区西北部。枫泾的人文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公元前21世纪夏时代的防风氏部落,那时,枫泾属于其领地[4]。三国时属吴国吴郡嘉兴、松江。西晋时属扬州的吴兴郡、吴郡。东晋十六国时属吴郡、会稽郡。南北朝梁天监元年(502年),枫泾南栅建仁济道院。同时有了最早反映枫泾镇区先民居住的文字记载。唐朝天宝十年(751年),建华亭县,枫泾镇的北边为风泾乡,属华亭县,南边为奉贤乡,属嘉兴县。一千多年的历史中,一个镇分南、北镇,分属于二个行政区。

枫泾古镇恰好处在吴越两国的分界线上,人称“吴跟越角”。这里的“跟”是指跟脚,“角”是指头角,意为吴国的“脚跟”与越国的“头角”相互交会在一起。从枫泾古镇的“吴越界记”得知:一条最狭窄处仅几米的河界,使枫泾的南北分治穿越了千年历史[5]。界河之分,较确切的记载自唐朝开始,枫泾境域北半部属于华亭县风泾乡,南部属于嘉兴县奉贤乡。明朝宣德五年(1430年),建嘉善县,枫泾以镇中心市河为界北镇属于华亭县风泾乡,南镇属于嘉善县奉贤乡。清朝末期,枫泾境域依然分别属于浙江、江苏两省,直到1951年3月南镇并入北镇,才结束了枫泾镇由两省分治的局面。

2.开放性和多元性的界河文化。界河文化的开放性。界河的似界非界是枫泾界河文化的一大特征。明清朝时期,南、北镇同时叫“枫泾镇”,加上镇区交错相连,所以外来人员很难分辨这是南镇还是北镇,不知道何处是吴地与越国。清朝诗人沈蓉城《枫溪竹枝词》中有词云:“界桥两岸分南北,半隶茸城半魏塘”[6],界河仅仅是分属不同行政区域的象征。另外,自南北朝至解放初期,枫泾古镇至少曾有过33处宗教场所,涉及佛教、道教、天主教和基督教[7]。千百年来,不同的宗教文化在这块土地上汇集交融,和谐并存,这种现象实属罕见,叫人叹为观止,彰显出枫泾界河文化的开放性,更体现了枫泾人宽容的性格和善良的品德。

开放性也让古镇界河文化的多元性文化得到了良性发展。受吴越两地的影响,界河两边的建筑文化尽显吴越两地风采。南镇民居的建筑以越地荷叶墙特色为主,北镇民居的建筑以吴地马头墙风格为主。界河文化中的民俗风情也颇具特色,一座枫泾古镇,竟然有二座城隍庙。南镇的语言中夹带着嘉善口音,北镇的居民的枫泾言语中夹带者松江话语。南镇居民喜欢越剧,北镇喜爱苏州评弹。自清朝乾隆年间起,南北镇,各自定期举办庙会商品交易活动,即每年清明节是北镇的东城隍庙赛会日,四月初四是南镇的南城隍庙迎神之日[8]。届时,农民上镇赶会,镇上商家四方汇集,竞相涌来设摊,人流熙攘拥挤。古镇界河文化的开放性和多元性可见一斑。

三、枫泾古镇尊师重教和崇尚耕读的科举文化

枫泾古镇自古就有尊师重教的优良传统,崇尚耕读和科举,学而优则仕。无论贫富,都以读书为第一要务。历史上,枫泾科举进士辈出、文化名人众多,存有大量的文献和书画作品。

1.枫泾科举进士辈出。唐朝时期,中华民族的文化中心还在黄河流域之时,枫泾古镇就出了一位唐朝有名的宰相--陆贽(754-805)。陆贽,枫泾镇(南镇)陆庄人,唐朝大历年间中进士,唐朝贞元七年(784年)拜兵部侍郎,贞元八年(785年)升任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即宰相),成为唐朝德宗皇帝时时离不开的人物。陆贽的成功典范,客观上,推动了枫泾地区尊师重教、崇尚科举之风。又如宋朝,枫泾人许克昌,宋绍兴三十年(1160年)获殿试第一名,产生的状元效应激励许多读书人发奋努力,许克昌的后代出了3位进士、8位举人。还有官至参知政事(副宰相)的枫泾人娄机(1133-1211)为代表的枫泾娄氏家族,在宋代一朝就出了6位进士、1位举人。娄机曾为太子之师,任职期间极力主张“兴学校”,主张先从私塾求知,然后争取科举入仕,对枫泾古镇的文化教育产生了深远的影响[9]。

2.创办义学和书院。追溯枫泾古镇的教育史,最早的教育形式是私塾、门馆和家之类的私学。在枫泾教书育人的发展史上,影响最大的,当属元朝戴光远创办的戴氏义塾,这是枫泾人首开民间办学的先河。戴氏义塾创办于元朝至正八年(1384年),地址在枫泾镇镇东罗神庙桥南侧,占地三十亩。义塾共有堂舍45间,开设4个课堂,招纳学生150人,一切经费开支均由戴光远承担[10]。戴氏义塾的创办,不但培育了一大批文人学子,更重要的是带动了枫泾人兴教办学的风气。清朝同治七年(1868年),里人陈宗傅、陈峘、郁以瀚、程熙雍、郁宗潘等募捐旧房一所,田地123亩,创办枫溪书院;清朝同治八年(1869年),北镇城隍庙痘神殿由许辰珠捐金二百改建塾舍,兴办义塾;清朝宣统三年(1911年),里人郁崇瑞在南镇晏公桥郁姓宅创办幼稚学舍,不分南北镇,男女兼收。

3.历史名人众多,并存有大量的著作和书画作品。自唐代至今,有史料记载的历史名人达600多人[11]。在众多的名人中,有不少是被后人视为楷模式的人物,他们代表着唐、宋、元、明、清和近现代的精英。比如大唐名相陆贽、北宋名士陈舜俞、晚明才子陈继儒、清代儒学家谢墉、政治活动家朱学范、围棋圣手顾水如、漫画大师丁聪、国画大师程十发等等。在众多的枫泾读书人中,产生了大量的文献著作,仅仅清朝宣统三年(1911年)《继修枫泾小志》辑录的诗文著作就有600多部。根据2016年版《枫泾镇志》收录的“枫泾历代书画家名录”,自唐代起,枫泾书画家达150多人。其中包括宋代著名画家李甲,苏轼赞其画:“郭恕先之后,一人而已。”元代著名的画家张观,其作品《山林清趣图》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月下人物图》册页今藏于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明末清初大画家项圣谟,传世作品《墨笔蔬菜卷》《兰竹扇》等作品均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12]。

四、枫泾古镇商贸经济的发达以及民俗艺术的繁华

1.枫泾镇自古商贸经济繁华,闻名江南数省。枫泾古镇地处“华亭”(现在的上海市的松江区、金山区和青浦区)和“秀州”(现在浙江省的平湖市、嘉兴市和湖州市)的水陆出入要隘,自古商贸十分活跃。元代起,镇上商贩、手工业者已有上百户。元末至明代,棉纺手工业崛起,土布交易逐渐成市。清朝初期,枫泾布局众多,商贾汇集,为华亭县西部繁华之地。到明末清初,所产“枫泾布”闻名江南数省。枫泾古镇的南镇侧重纺纱,北镇侧重布匹,明代谚语“收不完的魏塘纱,买不完的枫泾布”,就是对枫泾地区发达棉纺业的生动描述[13]。清末民国初,枫泾境内的铁路、公路、水陆都可以直达上海、苏州、嘉兴和杭州等城市,枫泾古镇成为邻近五县来往通道和物质交流中心。

2.繁华的民俗艺术渗透于枫泾人的日常生活。枫泾古镇的民俗艺术主要包括灶壁画、剪纸、灯彩、刺绣、印花蓝布等,它们浸透于枫泾人的日常生活。

(1)灶壁画。旧时候在枫泾地区,有信仰“灶神”的习俗,家家户户的灶头都画有灶头壁画,即灶壁画[14]。通过灶壁画寄托着枫泾人对“灶神”的信仰,祈求灶头神仙的保佑,折射出枫泾人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和渴望。灶壁画的内容大多表现民俗风情、水乡风景和寓意吉祥之物等,那些创作灶壁画的作者就是打造灶头的泥瓦匠。他们运用文字、纹样、吉祥图案和花饰于一体的独特风格,创造和绘制琳琅满目、色彩鲜艳、雅俗共赏的灶头壁画。

(2)剪纸和彩灯。民间剪纸在枫泾地区十分普遍。每逢节庆、婚嫁、寿宴等重大事项,人们习惯用红纸等或剪成“双喜”“福寿”等字样,或剪出鸳鸯、喜鹊、双鱼等预示吉祥如意图案,粘贴于窗户、门楣、器具和服饰等,以示吉祥和庆贺[15]。彩灯是另外一种节庆等重大事项热闹形式。枫泾地区的彩灯主要有龙灯和马灯两种。它们始于清朝,盛于民国。龙灯一般为竹扎骨架,布制软龙,11至15节,每节长约2.5米,分龙珠、龙头、龙身和龙尾,龙头用五彩布料轧制,龙身的布料上描彩鳞,每节内点灯。马灯则为竹架纸糊,分马头、马身和马尾,马身由人体替代。马灯以白色为多,头尾内点蜡烛[16]。

(3)刺绣和印花蓝布。旧时在枫泾地区,农历七月初七为“乞巧节”。乞巧,就是妇女、姑娘们向织女乞求穿针引线的智巧[17]。那天晚上,每家每户秉烛焚香斋星宿,男人们供祭品看“牛郎”“织女”双星,妇女姑娘们则在星光下用彩色丝线穿针眼,能一次快速穿过者为刺绣“得巧”。从这一传统节日,佐证了刺绣手工艺在枫泾民间的普及和重视。另外,元朝末期,印花蓝布等土布业在枫泾兴起,到明末清初时期达到鼎盛[18]。枫泾四乡,坊间村落,农闲期间,纺棉纱织土布,“四乡机杼之声不绝”,男耕女织,蔚然成风,有“枫泾土布,衣被天下”之美誉。

五、结论

枫泾古镇历史上地处吴越两国交界,吴越文化在此交融荟萃,饱受吴越文化的浸透,“一镇二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千年共存,形成当地特有的,兼具开放性和多元性的界河文化,培育了枫泾地区一种质朴的人文精神底蕴。古镇有尊师重教的优良传统,崇尚耕读和科举,文化名人辈出,是一片有着深厚历史文化底蕴的沃土。枫泾古镇的商贸经济,一方面因民俗艺术发展而更加兴旺,另一方面也助推了民俗艺术的繁华。枫泾地区的灶壁画、剪纸、彩灯、绣花、蓝印花布等民俗艺术源远流长。

有鉴于此,20世纪70年代,枫泾地区的一些农民在下放农村的著名画家和金山县(区)文化馆美术老师的指导下,把诸如灶壁画、剪纸、绣花、蓝印花布等枫泾地区的民俗艺术,巧妙地运用到自己的绘画之中,用朴实的手法,创作出水乡气息浓郁、艺术风格独特的金山农民画,金山农民画由此诞生。它的诞生,不是巧合,而是地域历史文化积淀后的一种特殊的表达形式。如果说“巧合”,那应该是那些画家和美术老师,如一点滴甘露,碰巧滴在枫泾古镇这片沃土上,滋润了沃土中的芽。没有沃土,再好的种子也发不出芽;没有沃土,再好的芽也不会成苗。金山农民画是枫泾古镇沃土中滋生出来的一棵新苗。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金山农民画诞生后,能够迅速崛起并发展,也是顺应时代不断进步的结果。“文革”结束后,人们的思想日益解放,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成为社会的主要矛盾。枫泾人,通过农民画,用“有物质”的画来表达“非物质”的社会文化等内涵。1980年4月,“上海金山农民画展”在北京中国美术馆开幕,轰动京城。同年9月,金山农民画走出国门,在比利时布鲁塞尔国际博览会展出,大获成功。金山农民画得到世人的充分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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