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学生享受“活”的语文

2020-09-22 10:07袁源
关键词:语言文字生活语文

袁源

摘要:语文学习与实际生活严重脱节,片面追求语文知识的精确掌握,过于关注学生语文仓库的内存,导致语文越学越“死”。语文是不该学“死”的,她完全可以“活”起来,要让学生认识、感悟到语文是“活”的,并享受“活”的语文。语文教学中,要用“活”的态度对待“活”的语文:打通语文与生活的壁垒,尊重学生语言文字的初体验,帮助学生养成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习惯,纠正一些错误的想法。

关键词:“活”的语文生活实际语言体验分析问题

近年来观察学生学语文,发现老师勤勤恳恳地教,学生辛辛苦苦地学,却越学越累,越学越“死”。有些学生看起来成绩还说得过去,但在生活实际中,却根本不擅甚至不知如何运用语言文字。这未免让人失落甚至迷惘。

一、语文为何学“死”了

语文为何学“死”了呢?据我观察,主要原因有三:

首先,语文学习与实际生活严重脱节。今天的学生在校学语文,所学内容一为教材(含教材推荐的名著),二为教辅(主要是各种练习册),基本没有新鲜的生活语文材料。无论是当代语言现象,还是地方文化元素,都很少进入学生的语文学习范畴;相形之下,将课堂学习的语文本领运用于实际生活中的可能性则更小。当“山川异域,风月同天”“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这样优美的汉语出现在救援物资的包装箱上时,我们才意识到,语文是可以发挥大作用的,古诗词不仅仅是用来默写、鉴赏和参加比赛的。学生每到写作文时就苦于没有素材,根本原因还是没有关联作文与生活。语文是语文,生活是生活。断了生活之“源”,语文只能是死水。

其次,片面追求语文知识的精确掌握。为了凸显语文教学的专业性,有些语文课堂过于看重学生知识学习的“精确性”,将语文逼进了“死胡同”。例如,大家都知道说明方法有举例子、作比较、打比方、画图表等,论证方法有举例论证、比喻论证等,于是这些名称就成了最权威的知识本身,学生要反复记忆与辨识。一旦学生在分析论证方法时用了“举例子”“打比方”的概念,就会被判为错误。殊不知,这些概念往往是从大量生活实例中归纳出来的,而其所代表的方法也在生活的各个方面广泛运用,谁能说举例子、打比方、作比较、画图表等不是教师教学的常用方法呢?学生生硬地学习和理解语文知识,自然容易把语文学“死”。

再次,过于关注学生语文仓库的内存。一句“腹有诗书气自华”让很多学生认为诗书是要往肚子里装的,于是,将古诗词以及其他优秀语言文字作品都当作死记硬背的对象,不加理解,更谈不上运用。加之,某些著名赛事的推波助澜,更让不少学生认为背得越多越好。然而,一味地死记硬背,并不能使学习者学富五车。大量的智慧学研究证明,死记的东西忘得也快,不仅无法丰富学习者的学养,还会令其因陷入“硬背—忘记—再硬背—又忘记”的循环而焦虑和痛苦,最终失去学习兴趣。事实上,在网络如此发达的当下,除了那些最经典、最有生命力的语句,可以在理解与欣赏的基础上,适当背一背,其他都不必记,因为在需要的时候可以非常便捷地查找到。

如此说来,语文是不该被学“死”的,她完全可以“活”起来。

二、如何让语文“活”起来

第一,要让学生认识到语文是“活”的。

一来,因为人对语言文字的认识是在变化之中的,在我们的认识里,语文就像生命体一样,在不断生长。我小时候与小朋友赌咒发誓,总喜欢说“拉钩,上jiào,一百年不许变”。那时的我们根本不知道这句儿歌是什么意思,尤其“上jiào”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这个誓言很庄严,很重要。后来在一本书里看到了这句儿歌,原来是:“拉钩,上轿,一百年不许变!”这个“jiào”就是花轿的轿,便觉得这句儿歌好可爱,好浪漫,好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小孩子在定情。再后来,在另一本儿童读物上看到了这句儿歌的另一个版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只觉得惊恐与不可思议,为什么要让小孩子发这样的毒誓呢?直到从资料上了解到,“上吊”是将一串铜钱挂起来表示确定,我才悟到早先的守信誓言是用于金钱往来方面的,这儿歌不过是成人经济生活的反映。从“庄严”到“浪漫”到“惊恐”再到“淡然”,一句儿歌一直在我的认知与情感中变化,可不说明语文就是“活”的吗?

二来,《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11年版)》开篇即道:“语言文字是人类最重要的交际工具和信息载体,是人类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语言文字的运用,包括生活、工作和学习中的听说读写活动以及文学活动,存在于人类社会的各个领域。”这说明语文与生活的密切关联。生活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变化,生活是“活”的,所以语文也是“活”的。比如,我们最初接触到“后浪”这个词,是在数十年前的一句俗语“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中,是“前浪”激励青年人要自信,要敢于实现自我价值。随着“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扑在沙滩上”这句新俗语在网络上的流行,“后浪”已不需要鼓励了,而“前浪”也分明感到了“被淘汰”的辛酸。今年五四青年节,随着《奔涌吧,后浪》励志演讲的热播,“后浪”这个词再次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而“前浪”显然对其满怀羡慕、敬意和感激。“后浪”这个词所承载的情感的诸多微妙变化,其实折射了时代背景下代际关系的变化。

三來,汉语自身也是“活”的,汉语之树之所以常青,是因为其生命力强大,数千年一路生长,不断地新陈代谢、吐故纳新。例如,文言文中的词汇多是单音节,而现代白话文中则是双音节的词语占多数。但是,就像爱听什么歌曲会暴露年龄一样,习惯用怎样的词汇,也会暴露年龄。如果我们关注当下的网络语言,就会发现一些新的单音节词语正慢慢走红。例如,我们形容潇洒英武的样子,原先会说“飒爽”,现在只说一个字“飒”;我们说一个人倔强固执,现在会说这个人很“轴”;还有“囧”“雷”“赞”“闪”“萌”“汗”“燃”“盘”“尬”“虐”“颓”“粉”“磕”,等等。这些词汇有的来自方言,有的来自俗语,有的来自名著,有的纯粹来自网红。它们有的取形,有的取意,有的活用,有的缩词,都活泼形象,富有情趣。这些单音节的词按照先前的语法有些是不合规范的,但今天人们用起来却很自然,因为它们简洁利落,满足了人们“够劲儿”的需求。

第二,要让学生感悟到语文是“活”的。

一次,我将作家鲍尔吉·原野先生一组散文中的一篇《云像跪着睡觉的骆驼》的结尾部分抽离出来,发给三位已经毕业的学生看,问她们这段文字写得怎样,并叮嘱她们不要理会答题套路。这段话是——

青海的云,是游牧的云。云在傍晚回家,余晖收走最后的金黄,云堆在天边,像跪着睡觉的骆驼,一朵挨着一朵,把草原遮盖严密。不睡的骆驼昂首望远,是哨兵。到了清晨,水鸟在湖面喧哗,云伸腰身,集结排队。云的骆驼换上白衣,要出发了,去天庭的牧场。

通常,我们指导学生语言赏析,必会要求学生在运用修辞方法的句子下画线,并从修辞方法的角度欣赏,还会给他们一个“方法+内容+情感”的公式,自以为教会了学生欣赏语言。学生在这样的学习中,会将自己置于语言之外,比较机械地形成答案:“这里用了比喻、拟人的修辞方法,形象生动地写出了天上的云很多、很悠闲的样子,表达了作者愉快的心情。”我常常想,这是真正的语言欣赏吗?如果把这段文字换成“云无心以出岫”(陶渊明《归去来兮辞》),或者“岩上无心云相逐”(柳宗元《渔翁》),答案会不会也相差无几呢?

第一个学生说:“老师,我喜欢这段文字里面的好多好多的云,我们很少能看见那么多的云。”第二个学生说:“老师,这段话的想象力好奇特。”第三个学生接着说:“老师,这段话是蛮有想象力的,但我觉得有點作,给初中生读读还可以,我读起来就觉得缺少内在的张力。就像当年读朱自清先生的《春》一样,不能说《春》的文字不好,但总觉得不是从内心爆发出来的。”因为这段话是从文中摘取的,肢解文章,本来就破坏了她的生命面貌,学生感受不到文字背后的意蕴,就很正常了。

这个案例给了我一个启发:每个人的心都像一面湖水,因为各自的审美素养不同,同样的语言会反射出不同的倒影。如果我们用死的套路来框住,语言在学生的心里不就“死”了吗?学生还会用自己的情感和审美来感知它吗?回到语言审美的起点,我们见到陌生的语言,总是先感受它,然后才去理解它。假如我们并不欣赏它,很可能就不会再去咀嚼、揣摩了。当然,如果我们的审美素养比较高,欣赏自能说出欣赏的道道;不欣赏,也会得出不欣赏的理由,而不是只会简单地给个结论或套个句式。

第三,要让学生享受“活”的语文。

语文学习一旦充满活力,其魅力也自然绽放。学生畅游其间,自会品尝学习的趣味。

一是引导学生面对鲜活的语文。以开放的心态学习语文,则生活处处有好语文。抗疫期间,有教师布置学生收集抗疫语文材料,做调查分析的任务。有学生收集常见的标语口号;有学生因为到乡村过年无法返城,便收集村头高音喇叭里的广播词;有学生收集张文宏医生的金句;有学生收集亲朋之间特别的过年祝福语;还有学生收集各地医疗队离开湖北时当地的送别语;更有学生收集“无根”的谣言……这些语文材料完全来自学生亲历的生活,而在这大型公共卫生事件中,学生也能发现,语文被不同的人为了不同的目的而使用,会产生不同的结果。

二是帮助学生灵活地运用语文。有人说:语言文字既是交际工具,工具总是无生命的,是“死”的吧?且不说并非所有工具都无生命,就算工具是“死”的,但使用者是“活”的,就可以赋予它若干种可能,而非唯一的、固定的用途。不是有教师让学生说说回形针的用法,这普通的小工具就拥有了许多意想不到的用途吗?那么,我们在帮助学生使用古诗文名句时,除了可以设计相关的情境,要求学生将句子镶嵌其中外,为什么不能让学生自己说说所记的名句能运用在哪些生活情境中,并尝试设计一些可供引用的语境呢?如果有条件,还可以将这些设计付诸实施,如写各种贺卡、制作电子画册等。这样,不但让古老的诗文名句对接现代生活,兴许还能帮助学生记忆得更加牢固呢!

三是指导学生快活地欣赏语文。我曾经教过一篇丰子恺先生的散文《竹影》,写父亲与孩子们在月光下共同描竹影,边描边闲谈着美术。最末一段写道:

我回到堂前,看见中堂挂着的立轴——吴昌硕描的墨竹,似觉更有意味。那些竹叶的方向、疏密、浓淡、肥瘦,以及集合的形体,似乎都有意义,表现着一种美的姿态,一种活的神气。

为什么一个儿童能自觉欣赏大师的画作并体察出“美”呢?因为月夜嬉戏的快乐与父子互动的温馨让孩子很放松,而美术知识与审美方法是在这不经意间传递的。孩子在兴头上,父亲就着他们的游戏而谈,没有严肃生硬的灌输,教育发生得自然而然。这其实正是老一代教育家们教育理想的诗意镜头,也应是我辈追求的方向。我们在师生共读一本经典、共听一首新歌、共观一部影片、共赏一个佳展的时候,顺带着分享自己对语言文字、艺术形式和方法等的鉴赏心得;同时,也让学生交流自己的看法,而非一味地刷题、讲题。这样在快活的空气里学习,学生多半会喜欢上语文,而且能主动在语言文字的“方向、疏密、浓淡、肥瘦,以及集合的形体”里,看出意义,感受到语文“美的姿态,活的神气”。

三、用“活”的态度对待“活”的语文

说到底,“活”的语文就要用“活”的态度来对待,语文教学更是如此。而这“活”的态度,我以为离不开以下几点:

第一点是打通语文与生活的壁垒,让生活走进语文,让语文融入生活。不禁止学生读畅销书,不干涉学生网上的语文生活,不排斥他们在作文里用网络流行语。只要遵循积极健康、活泼高雅的原则,教师就可以在共读中引导,在交流中影响,在分享中启发。学生自会在比较、联想里得到语文审美品位的提升。

第二点是尊重学生语言文字的初体验,不宜总是规定学生喜欢并欣赏某些文字。学生对语言文字的敏感是很宝贵的(不喜欢也是一种态度,是可以点拨的),教师应小心呵护并助其提升。可多给予学生自寻、自选、自比、自赏、自悟语言的机会,引其沉酣、浸淫其中;不可用公式、套路等磨损他们感受语文的灵性,让其提及语文就想到干巴巴的概念和答题套路。

第三点是帮助学生养成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习惯。学习语文不可奢望掌握一种方法就能解决诸多问题,而要静下心来面对具体的这一部、这一篇和这一句。学习方法固然重要,但只是桥梁,不是彼岸,良好的语文素养是需要慢慢累积的,是通过大量具体地感受、理解,欣赏这一部、这一篇和这一句获得的。况且素养也是“活”的,是一直在生长的。

第四点是纠正一些错误的想法。在语文教学中,人们常常认为“死”的东西是容易的、简单的,而“活”的是难而繁的。实际上,深奥难懂的“死”知识很多,“活”的能力培养倒是可以循序渐进的;还有人认为,只有多教“死”的知识和方法,学生才能重视语文。殊不知,这样的重视其实是勉强的、暂时的,一旦失去了考试的效力,重视也就不存在了。只有让学生感受到活生生、活泼泼的语文,并且知道这样的语文随时伴随左右,才有可能让他们喜欢语文。喜欢的东西是不需要提醒重视的;当然,更多人担心的是考试成绩。其实,只要评价方式进一步转向“活”的语文,问题也就自然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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