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巴多吉藏传佛教造像艺术浅析

2020-11-09 06:54
天津美术学院学报 2020年2期
关键词:释迦牟尼多吉藏传佛教

邓 威 梁 栋

一、康巴地区藏传佛教雕塑艺术的传承

藏传佛教传入康巴地区(以下简称“康区”)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公元8世纪,当时的吐蕃名僧,也是藏传佛教“七觉士”之一的毗卢遮那在吐蕃王朝传播印度留学带来的密宗佛法。但是此举受到早期吐蕃佛教和原始苯教的排挤。由于受到双方的压力,毗卢遮那不得已离开吐蕃进入康区。在康区毗卢遮那广收弟子,兴建寺庙,这标志着藏传佛教正式进入康区。随后,因为朗达玛灭佛运动,导致大量吐蕃僧人进入康区,自此康区逐渐成为藏传佛教生存发展的重要地域。[1]藏传佛教在康区的发展,也让藏传佛教的造像艺术在康区扎根生长。最早传入康区的藏传佛教雕塑艺术风格主要受古印度、尼泊尔、克什米尔以及吐蕃原始苯教的影响。但是由于康区汉藏杂居,所以在藏传佛教造像传承发展的过程中受到汉文化的影响也比较大。因此,严格来说,康区的佛像并没有固定或统一的风格,有很多种脸型,雕刻风格也各有特色。这些不同风格、不同流派的藏传佛教雕塑艺术主要依靠寺庙传承和家族传承。近代以来又出现了佛学院以及民间文化传习所等形式。[2]本文结合康区著名的玛康家族佛像工艺传承人觉巴多吉的藏传佛教雕塑艺术作品,试图对康区传承中的一种造像艺术风格进行初步探讨。

二、觉巴多吉藏传佛教造像艺术的特点

觉巴多吉是四川省甘孜州新龙县洛谷寺在册活佛,是一位瑜伽大士,也是伏藏师,玛康家族佛像工艺制作传承的杰出代表,第十五代传人,制作了如五台山莲师圣像等殊胜的雕塑造像以及唐卡等作品。笔者实地考察了觉巴多吉活佛的佛造像,并在现场进行了数据采集(图1)。

图1 四川甘孜洛谷乡活佛家庙 邓威摄

藏传佛教造像分类庞大繁杂,大致可分为显宗佛像与密宗佛像,而这其中又包含上师部、本尊部、佛部、菩萨部、空行部、护法部六大类。笔者在觉巴多吉家庙中所采集到的圣像数字化信息包括上师部、佛部、菩萨部以及护法部的造像,笔者将在下文中结合各部的代表性雕塑圣像进行简要的艺术分析。

(一)释迦牟尼佛造像的艺术特点

觉巴多吉所作的佛部雕塑,最具代表性的为释迦牟尼佛(图2)。释迦牟尼佛通体金色,结跏趺坐,端坐在莲座上,右手垂放在右脚上,左手手捧钵盂。这尊释迦牟尼佛为圆雕,身着橘红相间天衣,衣纹厚重复杂,覆左肩袒右臂。通身装饰华丽,身披璎珞,头戴五叶宝冠。背光饰有植物纹以及飞天纹,以浮雕的形式来表现。觉巴多吉所作的释迦牟尼佛造像,细眉长目,高鼻薄唇,额头宽大,大耳下垂,面露浅笑,双目微垂,端庄慈悲。造型整体丰满圆润,比例匀称,手部略大。据记载,汉式风格造像“体态丰满而衣纹华美,面部平而眼睛细长”[3]。对比觉巴多吉所作佛造像,其在眼睛和体态的塑造上,具有典型的汉式风格,但是觉巴多吉所作释迦牟尼佛造像,鼻子却挺直而稍带鹰钩,动感的唇沟和眉线又显示出印度造像风格的面相特征。[4]觉巴多吉所作佛造像,吸取了各种传统艺术风格的优点,并将它们融合到一起,使其佛造像具备独特的艺术感染力。

图2 觉巴多吉仁波切 释迦牟尼佛造像 四川甘孜洛谷乡活佛家庙

(二)金刚萨埵双身造像的艺术特点

菩萨部最具代表的是金刚萨埵造像(图3)。金刚萨埵造像为坐像,造像头部略微向左倾斜。与释迦牟尼佛造像不同的是,释迦牟尼佛更加庄严,动态上较为庄重。而金刚萨埵造像,形成了一个微微的“S”形。金刚菩萨头戴五叶冠,怀抱明妃,身披璎珞与飘带,手持金刚铃与金刚杵,通身金色,身着乳白色上衣与橘色裙子。端坐于莲花宝座之上。此金刚菩萨造像为坐姿双身像。在宁玛派的密宗当中,男女双修代表悲智双运,也就是慈悲与智慧兼具。这尊造像面部的风格特征与释迦牟尼佛大体相同,头部装饰也近乎一样,金刚萨埵的面部较之释迦牟尼佛造像而言,略微瘦一些。

图3 觉巴多吉仁波切 金刚萨埵造像 四川甘孜洛谷乡活佛家庙

(三)莲花生大师造像的艺术特点

上师部最具代表的是莲花生大师像,莲花生大师是宁玛派祖师(图4)。造像为圆雕坐姿造像。整体比例匀称,造型动态堪称完美。莲花生大师身着橘色、白色与红色相间的服饰,衣纹刻画大气流畅。头戴僧帽,莲师造像头部略微向右倾斜,左手持钵盂,右手执法器。通身金色。与佛部和菩萨部造像不同的是,莲师造像并未结跏趺坐。在面部表情的刻画上,觉巴多吉将莲花生大师的外眼角塑造得更加上翘,这使得莲花生大师面部的忿怒状愈加明显,达到目眦欲裂的效果。同时额部肌肉隆起,眉毛和胡子高高翘起,将忿怒的状态生动形象地表现了出来。莲花生大师作为藏传佛教的主要奠基者,是古乌仗那国(也就是现今的巴基斯坦)人,也因此莲花生大师造像具有很典型的巴基斯坦人的面容特点。

图4 觉巴多吉仁波切 莲花生大师造像 四川甘孜洛谷乡活佛家庙

(四)普巴金刚造像的艺术特点

除了佛教中都要供奉的显宗佛像之外,藏传佛教中还有大量的密宗佛像。显宗佛像庄严妙好,端庄秀丽,雍容闲静,造像装饰纷繁华丽。让观者由心底产生平和宁静的感觉。而密宗佛像则与显宗佛像产生极大的视觉反差。在觉巴多吉所作的造像中,护法部的普巴金刚最具代表(图5)。普巴金刚相传是金刚萨埵的化身,宁玛派祖师莲花生大师,曾幻化成普巴金刚身,属本尊部。觉巴多吉所作的普巴金刚造像为双身像,通身青蓝色,背后生翅,锐利似剑,有三头六臂,每头有三只眼睛,头戴骷髅冠,身披象皮、虎皮、人皮,腰悬人头骷髅,人皮上长满人眼,手执法器,脚踏恶鬼。怀中拥抱明妃立于烈火之中,赤色的头发冲天,表情可谓是凶神恶煞,忿怒至极。在藏传佛教造像中,忿怒相是为表法之用。“护法神像的忿怒凶猛形象并非表示他们都是毫无慈悲心的尊神,实际上,他们化现令人怖畏的形象只是为了吓退世间的各种邪恶和魔障势力,使佛法得以传播,所以才有护法之名”[5],“从宗教文化的审美价值来讲‘有伏恶之势,谓之大威,有护善之功,谓之大德’,所以西藏的忿怒造像是善与美在一种特定的文化环境中的特殊表现”[6],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在密宗佛教造像中,会有大量的忿怒造像。

图5 觉巴多吉仁波切 普巴金刚造像 四川甘孜洛谷乡活佛家庙

三、觉巴多吉佛造像艺术性分析

藏传佛教造像严格按照造像度量经和宗教仪轨制作,具有程式化特点。在甘孜州新龙县洛谷乡的觉巴多吉藏传佛教造像,就具有统一的造像比例、结构、内容、色彩等形式。这是大量的工匠、活佛、艺术家长期以来积累经验所得来的成果,具备一定的美感。觉巴多吉在长期的创作中绘制了各类佛造像的白描粉本和量度图并总结了藏传佛教造像的技巧、方式和经验等(图6)。

图6 觉巴多吉仁波切 护法部造像量度图

但是,和当代的视觉艺术相比,藏传佛教的造像艺术就显得刻板、单调,这是为了表达宗教内涵所展现出来的外在形式,是宗教的教义所决定的,是不能改变的。但在这基础上,藏传佛教造像艺术并不反对适当变通。

在觉巴多吉活佛所作的造像中,可大致分为两类,一种是静态造像,如释迦牟尼佛造像、莲花生大师、长寿佛造像等。这些佛造像与其他的艺术家和佛教僧徒所制的藏传佛造像不同的是,在严格遵照造像度量仪轨的基础上,去除了藏传佛教雕塑造像中原有的刻板之气,雕塑造像在造型上更加饱满圆润,五官神态更加自然,衣纹流畅逼真,也更加符合人体结构与比例,既不是清瘦呆板的如木刻般的形象,同时也无丰腴肥大之感。整体上看来,造型舒适明快,衣纹及装饰节奏感较强,圆雕精致饱满,处理手法细腻。高浮雕与浮雕作品,层次丰富,视觉冲击力强。总的来说,觉巴多吉所作藏传佛教雕塑造像,既保留了藏传佛教应有的程式化度量,又将静态的美感发挥得淋漓尽致。另一种是忿怒相造像。例如普巴金刚、莲花生大师的忿怒相幻身,以及密宗的八大发行护法神。与之相反的忿怒相,面容狰狞可怖,气势夸张暴烈,色彩对比强烈,神秘而让人心生畏惧。“在印度神秘主义中,恐怖的神灵属于交战双方中强大的一方,它们呈现其怒、怖畏的造型神态是为了震慑异教中的邪魔恶鬼”[7],夸张的造型、繁复骇人的装饰,无不唤起人们内心的敬畏之情与自省之心。在觉巴多吉活佛高超的技法下,密宗佛像中的元素得以完美显现。密宗造像装饰纷繁复杂,其中元素皆为骇人的人皮、头骨、遍布周身的眼睛、脚踩的狰狞恶鬼以及赤色冲冠的头发和熊熊火焰背光等。在唐卡中,这些元素能够很好地展现,因为所有元素处在同一平面中,但在雕塑中,要表现好则颇为不易。觉巴多吉所作密宗造像,用浮雕的方式做出赤色的头发,熊熊火焰绘制在背后的佛龛墙壁上,这解决了将平面的元素立体化的问题。同时,也使得雕塑造像充满韵律感与丰富的故事性。整体而不简单,丰富却不杂乱。

四、结语

觉巴多吉所作藏传佛教雕塑既具备藏东的传统风格,同时也具有世俗化的艺术特点。觉巴多吉所作藏传佛教雕塑造型生动,成功表现出现实生活中不同个性年龄不同身世性格的人物形象。在传承固有的雕塑艺术风格的同时,觉巴多吉也加入了自己对于藏传佛教雕塑的理解,使得其塑造的藏传佛教雕塑气韵生动,颇具艺术性。

通过观赏觉巴多吉所作的佛造像,我们不难发现,现代藏传佛教雕塑的艺术水平越来越高,工艺水准越来越好,但是不变的是藏传佛教雕塑独特的外在艺术形式和审美内涵,因此,藏传佛教雕塑始终具有独特的魅力。觉巴多吉所作佛像体现了其高超的技法与深厚的佛学文化修养,而研究觉巴多吉所作佛造像,也有助于我们对于雕塑艺术和藏传佛教文化有更深入的认识。

猜你喜欢
释迦牟尼多吉藏传佛教
再论推进藏传佛教中国化的三个维度①
试论藏传佛教中国化历史进程
正确认识和把握藏传佛教中国化的几个问题
贫困青年刻苦自学
《小鹦鹉从教记》之得意忘形不听劝
人生只在呼吸之间
多吉的赛马
论德里罗小说的藏传佛教渊源
面对辱骂
扫净心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