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疫期”生活

■郑能新

一进入庚子年，连续二十多天的阴雨，荆楚大地弥漫着一股沉闷晦暗的气息，这样的天气弄得人心里湿漉漉的很不是滋味。未到梅雨季节却早早出现这种情况似乎很有点反常了，那段时间，我似乎有了一种预感，将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果真，坊间传出武汉流行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开始，人们对此并不十分在意，但有人说它就像当年的“SARS”一样，极易传染，大家就一下子就有些慌乱起来。于是，我们居住的黄州城里所有药店的有关药品、口罩和消毒剂迅速脱销，大街上的人们也一个个紧张兮兮的，人人都像带了高压电似的，隔得远远的说话。家人似乎比我警惕性要高，农历二十七日那天，我和爱人回趟老家，她就一路戴着口罩，尽量避开人群，还一路埋怨，说我太不注意。那一刻，我在想，九省通衢的大武汉，千万人口的大都市，真正有疫病盛行，有关部门肯定会采取强力措施，否则，正值春节人口流动高峰，放之任之，那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隔了两天，武汉采取了“封城”措施，但这时，疫情已经蔓延。继武汉“封城”之后，湖北各地相继“封城”、“封村”，我们这些被困在城中的人都猫在自家的屋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实实在在过了一个“鼠年”。看家家户户门联上把平时并不受人待见的老鼠美化成“金鼠”、“灵鼠”，而它却回馈我们一个“猫洞”的年节，我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此时，有关“鼠闹”的网络信息铺天盖地，说是从1900年起，每一个鼠年都没有消停。八国联军进攻中国，江浙战争，西安事变，太原战役，中国大饥荒，六一八水灾，老山战役，丽江地震，汶川地震，武汉新型肺炎，都是搅得地动山摇的！

我这人对世事福祸是有些看淡的，所以受到的冲击并不太大。疫情一开始，我和孩子们都有想去当志愿者的念头，但开始没能如愿。于是，淡淡然然在家好好的看了几天书，到也自得其乐。爱人似乎过于紧张，我要出个门，那十二分的叮嘱便在身后拖得很远很远，回到家里，还不厌其烦的提醒我洗手消毒。因为黄州封城较早，准备回家过年的姑娘，已经快到家门口了又被迫返回，回去时又碰上他们工作的地方封城，差点连她的小家也回不了。那一夜，我们确实担惊受怕了好一阵，所幸姑娘熟悉路况，七弯八拐地抄便道回到了她的家里，总算是有惊无险。

爱人是个手机控，常常一个人盯着视屏笑得一屋子都有了生气。受她感染，我偶尔看些视频、段子，都是一些非常搞笑的玩意儿。有的说，今年过年很有特色，过了一个胆小如鼠年。人们都钻进洞里，趴在窝里，竖着两只耳朵，鼓着两只眼睛，静静的观察着外面的异常动静，谁也不敢到处晃悠了！因为外面来了一只怪异的，凶猛的大猫！有的说，今年过起了猪一样的日子，吃了睡，睡了吃。还有个段子说，去年猪闹了一年，把自己标到天价，我们忍了，不就是钱吗？猪走了，耗子来了，刚来就发威，让我们都像它一样在洞里趴着。关键是，猪只要钱，而耗子却要命啦！会心一笑之余，我在想，大灾面前，不少人的心态还好，幽默、乐观。

困在家里的人们，寂寞无聊，都有想对着窗子大吼几声的冲动。寂寞是有些寂寞，但毕竟衣食不缺，冷暖无忧。而此时，我想到的却是那些飘零在外的湖北老乡，他们被困在某个地方动弹不得，就像今年的年成一样，被人当作“灵鼠”敬而远之。运气好的被地方政府集中安置，而有一些却投靠无门，四处乱撞，宛如过街之鼠。在那冰冷的冬夜里，他们，恐怕心寒比身冷更透骨三分吧。

对于这场灾祸，如果真是华南市场售卖的野生动物所导致，那就让我们长点记性吧！有些人口袋有几个小钱什么都敢吃。食猴脑，烙活鹅不遭天谴才怪呢！

但我似乎也有点小小的疑惑：自然界的动物感染真有这么厉害？弱小的它们自己安然无恙，却能够让比他们强大的人类轰然倒下？倒则倒矣，还能够不断传染？就是最毒的五步蛇也没有这个功效啊！

疫情持续蔓延，有点超出想象，管控在不断收紧。很多作家或是写手开始不断抛出精心雕饰的文字，有颂扬有批评，但似乎都不讨好，网上骂声一片。我几次跃跃欲试，想写点东西，但总觉得在这样的大灾面前，再刚劲犀利的文字也显得苍白无力，与其伸头挨骂，跟人网上作没有任何价值的论战，到不如做点实事。

小区六七百户人家，平时流动量极大，陡然封闭收紧，人们的生活一下子乱了方寸，我觉得应该出来帮帮大家了。

当志愿者的第一天，只是在小区维持秩序，严控人们进出流动。后来，发觉大家生活物资缺乏，就想方设法帮助人们采购各种各样的物品，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皆乐此不疲。没法，这是从小受父母影响的天性使然。人说“赠人玫瑰，手有余香”，确实，看那些心满意足离去的人们，自己也有一些小小的成就感。尤其是一些老年居民，不善于网上操作，每帮他们办一件小事，竟会获得一连串的感谢。静下来时想一想，这或许比写文章更加快乐一些吧！

几天之后，组织上安排我代表单位包保一个小区，于是，每天到小区值守和为居民办点小事成为整个疫情期间我工作的全部。记得二月十五日那天，风雪交加，小区许多居民反映生活燃气不足，我心中一紧，这样的天气如果断炊，对于困守家中的人们来说那真是雪上加霜。于是，当即在微信群中作了动员，随后收齐五十多家充值卡，推着自行车准备到几公里外的营业点去充值。此时，雪下得更大了，天地白茫茫一片。雪花无声，但手机却响个不停，一看，都是小区居民发来的，他们都是一个声音：天气太差了，明天再去吧，我们能够克服！当下，心中升起一片温暖！

办完充值，大家再次致谢，几百人的微信群被各种各样的感激充满。还有的当面说，你这么大个领导，这么大年纪了，还为我们跑路办事，真是过意不去！有的说，关键时候见真功，党员干部就是不一样！说实话，那一刻，我真的有点激动，这么一件小事，却收获满满的认可，还能够提升一下党员干部的社会形象，这确实是我始料未及的。我想，我们这些小人物虽不能号令三军作决策，只能从一点一滴小事做起，但也在干事付出中收获了无限快乐，这恐怕是坐在屋里写文字所产生不了的效果吧！

疫情期间，有紧张忙碌，也有清闲自在。生活节奏一变化，生活习性也跟着改变了。过去，一到春季，我就开始减衣，信奉“身带三分寒”的养生道理。如今，为了保暖御寒，依旧全副冬装，目的是要改变过去的那种“自然咳”的习惯。咳，是这个春天的大忌！只要几声咳嗽，立马招致周边异常，人们像被电击了一样马上弹开一些距离，就是亲人也不例外，几句埋怨还是好的，弄不好就是几双白眼对着你。灾难无情撕破伪装，一些脆弱的友情亲情往往会在这个时候暴露无遗。每每看到这样的场景，我的心就有些隐隐作痛。我在想，亲友尚且如此，那大灾之后，我们湖北的农民工兄弟们会不会因遭人嫌弃而找不到工作？本来避疫已让他们错过了上工的最佳时期，如果社会上对湖北疫情产生的阴影无法消除，那这些农民工兄弟就会失去工作机会，他们一年的生活怎么办呢？

到了二月二十五日，湖北新增的确诊病人明显持续减少，黄冈更是零增长。这是一个好兆头，或许就是人们所说的拐点到了。

这场可怕的疫情给中国人民带来的损失是巨大的，如果不是全国各地和人民军队紧急驰援，不是千千万万的医护人员和无数志愿者的倾情奉献，湖北、武汉将会面临一场怎样的人间灾难？所以，当党中央作出免去湖北省和武汉市高层领导决策时，全国人民难能可贵的没有一点杂音。

有人说，灾难是面照妖镜。面对灾难，一些人性之恶自然而然显现出来，甚至，有些别有用心的人不断制造谣言，加剧恐慌，着实是人神共愤。不过，让那些潜伏的妖魔鬼怪现身，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当然，我们还是应该更多地去关注社会主流，让那些数不清的打动人心的故事充盈你的脑海，收获满满的正能量。

除了忧伤，感动，是这个“鼠年”春天萦回在我脑海里最久的词。不断有外地朋友打来电话或是发来短信问安，江苏作家季大相说一家三口看到武汉和黄冈疫情严重，心痛得流泪。他还想方设法弄了一批口罩寄来，要我分发给需要的人。这些真挚的牵挂让人我的眼睛瞬间湿润起来。让我感动的还远远不止这些！共和国从来不缺乏英雄，但是这一次，有名的无名的英雄实在太多了！它让我看到了正义的回归，看到了多难兴邦中的民族希望！八十四岁逆向而行的钟南山院士，身患癌症不下火线的张定宇院长，“不计报酬、无论生死”的白衣天使，捐得倾家荡产的歌唱家韩红，连救命钱都奉献出来的老年夫妇，生活拮据但拿出两万多元的农民工，若牺牲愿捐遗体作研究的小护士，还有那冒着生命危险奔赴一线的人民军队，数以万计挺身而出的志愿者们，一个个，一群群，都令我热泪盈眶，难以自己！

特别是人民军队的出动，整个国人仿佛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国有大事必靠他！汶川地震、98抗洪，哪一次不是他们冲锋在前？哪一次不是他们战斗到最后胜利？所以，他们是共和国当之无愧的钢铁长城，他们是中华民族无法动摇的定海神针，一点不为过也！

这次疫情，还彰显了中华民族的制度优势！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够以举国之力打一场声势浩大的人民战争，这绝对只有社会主义中国才能够做到！看到这一切时，你又有什么理由不为我们这个五千年文明古国而骄傲自豪呢？

长久阴雨的天气转晴，天地间一片艳阳。随着疫情拐点的到来，我的心情也跟着大好了。于是，提笔写下这些文字，也算是一个所谓的作家经历了这样一个让人刻骨铭心的“鼠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