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亮泊在心头

2020-11-19 02:42黄玉龙
长江丛刊 2020年13期
关键词:门铃门锁老伴

■黄玉龙

活了大半辈子了,还真的没有碰到过,白昼黑夜,竟然这么的安宁,连烟火味都没有。

白天静得可怕,晚上静的得吓人,连鸟鸣猫狗叫的声音都听不到了。难道鸟也得了新型冠状肺炎?猫狗都进了重症监护室?

我所在的城市,仿佛是一艘潜水艇,在茫茫太平洋的海底漫无目的的航行。我就像一名大副,天天看着手机,象盯着手中的罗盘,我们处在什么经纬度,离水面还有多高距离。从没有当过兵,更别说这种静的掉根针都听得见的水下海军。其是晚上,有时我感觉我就好像飞行在太空,身在飞行器的仓里那样,听得见自已的呼吸。走在家里的走廊上,脚步就像飘着。见到老伴,感觉这宇宙中就剩下我俩,什么时候返航回地球?

就这么想着,听着,看着,过着。有时不知道是几号了,忘记了每一天是星期几。

手机里微信不停地“滴,滴滴……”就如同收到万里云层外的来电。开始,还兴奋,时间长了,也就烦了。注销,省得闹心。让它彻彻底底的静。

好像听到窗有人在喊,黄主任,黄主任!……这是喊谁呢?叫了半天也没人应答。该不会叫我吧!我早退休了,闲居在家,早已陌生了在岗时喊我职务的这种称呼。

过了一会,客厅的门铃划破了入夜的宁静,就像闪电过后的阵阵炸雷。我本能地跳下床,老伴也急匆匆地从窝居的沙发上跳起,我俩同时会师在客厅门口,扒在墙上门铃旁,急切打开视频,想看看是谁。

天黑得早,这时的晚上八点多就像深更半夜。我们老俩口响应政府号召预防冠状病毒,已在家中七八天没迈出过大门的门坎。别说晚上,就是白天也不会外出一步。就在今天上午,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打来电话,夫妇俩开车给我送来非常紧俏和很贵的医用专用口罩,是其孩子年前从上海托人专门买回来的。真的感动,也真的想要。但当想到,为怕感染病毒,已经一个多星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与外界隔绝,难道要功亏一篑?“要不这样吧”,朋友听出我婉转拒绝的话语,说道,“我让小林送到你家。”“别别别!”我连忙说,谢谢!谢谢!这么多天,我已经没有和任何人有过来往接触。我态度坚决地回绝了人家的好意。

望着门铃视频上的影像,老伴摇头说不认识。对方说,找黄主任,并自报了家门。看着门外老姐姐急切的述说,我猛然记起了她是我隔壁单元楼忘年交老友周老师老两口楼上的邻居,有过一面之缘。原来周老师老两口在家待久了,晚上去阳台透透气,哪曾想,阳台的门锁松动,在里面自动滑扣反锁上了,俩人的手机和钥匙都放在了卧室里。

我朝窗外看了看,外面静得可怕,再看看门外急盼的眼神。我本能地冲进房间套起衣服,随手翻找了一幅戴过的一次性口罩。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儿子傍晚从抗疫一线打来电话,不让我们出门的叮嘱,全抛在了脑后。看着妻子担心的神情,我套上鞋,推门而出,竟打了个寒颤,在开了暖气的家里待得太久了。像小鸟初次展翅森林,小区的夜色太美了,花草树木在月光下那么可爱。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周老师家楼下。

周老师两口子看见我的到来,就像看到救星。

二位老人,均以年过八十,唯一的孩子远居日本,工作繁忙很少回来,原本打算年三十过后回来的,却因抗冠状病毒,不但不能回来,还投入到向国内捐物抗疫的活动之中。论年龄,俩位老人应是我的长辈,因来往投缘,我们成了忘年交。

老俩口站在黑洞洞的二层阳台上,倾身告诉我,当他们被自封阳台后,很是恐慌害怕,又是一身单衣,难抵夜晚的春寒。二人弄了个把小时的门,也弄不开,真是一筹莫展。毕竞上了年纪。再者,二位老人都是文人。周老师是电影表演艺术家赵丹的亲外甥,退休前长期担任这座城市的舞协主席,桃李天下。退休后一直忙着公益事业,发挥余热。她的老伴高挑、斯文、儒雅,也是一介书生。

平常,夜晚小区散步遛狗的人可多了。可现在根本看不到人,家家都是门窗紧闭。让他们去大呼小叫,那是不可能的。心急如焚,二人挤在阳台的窗前。终于,他们眼巴巴地看到了一个女学生从下面阳台下小路经过。他们喊住了她,说明原委。这时的周老师想起了我,可没记住号码,平常都是微信交流。她把记得最熟的楼上邻居的号码告诉了楼下女孩……

他们住的是高层,单栋,每层两家。我围着他们家东南西北,前后左右转,思寻能上去的办法。忙乎半天,无能为力。如有长梯,还有可能。但物业早已没人。

外面风大,也很冷。我站在他们的阳台下,大声和他们说话,商量办法。看不到人脸,二老没有口罩。他们楼上三楼和四楼的邻居也来到自家阳台,打开了关闭已久的窗户,我们三方沟通,商讨着各种法子。

二老家的大门锁是智能锁,又没设定密码。我通过公安要到专业开锁师傅的电话,说明情况后,对方说,这种锁如无密码,从外面无法打开,实在是无能为力。

四楼三楼的邻居,从阳台朝下不时地进行语言问候安慰。同时,三楼放下吊绳,系上竹蓝下去,送上棉衣。然后,一会放下螺丝刀、老虎钳、铁锤等工具,一会儿放下胶带、手机等等开锁的笨办法。能想到的,我都说了,能出的主意,我都出了,可试验结果,都没有用。一个多小时又过去了。

无奈,虽然这么特殊的时期,我和楼上他们的邻居也只得选择报了警。

红蓝相间的警灯闪烁在小区,我迎着四名年轻的戴着医用一次性口罩全副武装的出警人员,简短说明情况。他们四周查看后,对老人说,看来只有破坏大门锁了。回答:不可以。另一个说,能不能把钥匙扔下来?我笑了,如能扔下来,门早已打开了,我们也不会弄到现在。

警察终于爬上了阳台。我退回原先的树下,望着阳台,听到了一阵阵的铁锤声。慢慢转身,向家走去。这时,我才昂起头看了看挂在树梢上的月亮,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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