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变局背景下朱子文化的发展难题与路径因应

■常陌塘/福建医科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一、前言

近代以来，一直被中国奉为圭臬的儒家文化受到西方文化的冲击，复又被国内新文化运动等思想潮流逐步批判和否定，近乎摇摇欲坠之态，令人扼腕痛惜。幸而中国共产党人坚持了辩证唯物主义原则，在科学的批判中不断促进儒家文化的新发展，尤其是中国共产党第十八次代表大会以来，中国大地掀起文化自信浪潮，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开始史无前例的尊崇和推展，在我国传承文化态势下，儒家文化得到了极大发展，但对朱子文化的发展相对有所迟缓。从丰富优秀传统文化，完善优秀传统文化的角度考虑，也应对朱子文化有所重视。朱子即为朱熹，是我国著名的理学家，也是新儒学大家，可以将朱子文化，看做儒家文化的延伸与发展。中国文化在世界舞台日益受到重视，这种百年变局的背景呼唤着新的公共思想文化产品得以出现并发挥正效应。因而，作为孔子文化的全新延伸、维持宋明以来稳固国家社会秩序、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朱子文化，必然地走进了人们的视野，内在地要求对其进行更为深入系统的研究。在此基础上，聚焦问题导向，审视百年变局背景下朱子文化发展存在的问题，寻求破解之道，显得尤为可贵。

二、朱子文化之本体论及其价值审视

一切研究的逻辑起点须是明确研究对象之本体，申明其研究价值，惟此方能开启研究之旅，否则一切皆是空谈而已。故而，对朱子文化之研究，首先应明确本体概念，审视其重要价值，此乃朱子文化所有论题研究的逻辑前提。

（一）朱子文化之本体论

就其源流而言，自宋明开始，以孔子文化为核心的儒家文化开始面临全新抉择，汉代确立的儒家文化体是遇到了北方游牧民族文化和域外海洋文化的冲击，民族之间、政权之间、人与自然之间的矛盾有所上升，原有的文化视野和思想逻辑难以适应新变化。在此背景下，建构于孔子文化基础上的朱子文化应运而生，并实现了较大程度的创新发展，尤其是在治理秩序、伦理关系等方面有拓展性的见解。

就其内涵而言，与朱子理学、朱熹思想有所不同，朱子文化更为宏阔，由三大部分构成：其一是朱熹思想理论成果，包含以朱子理学为核心的朱熹思想理论体系，涵盖朱熹哲学世界观、方法论，以及朱熹政治思想、教育思想、伦理思想等，这是朱子文化之根。其二是朱熹自身实践形成的历史轨迹和遗存，涵盖了朱子自出生至殒没全过程的言行活动、精神事迹，这是朱子文化至今可以被窥见、习得、弘扬的物质载体。其三是朱子后人和普罗大众依照朱子思想、理论和精神指引，付诸实践而形成的各类物质和精神成果，这是朱子文化得以延续近九百载的关键所在。

因此，发展朱子文化，理应着眼本体，综合全面予以发展，而非将其局限地理解为某一个具体方面，只研究朱子理学，亦或只注重历史还原，亦或只举旗呐喊、脱离本体去开发朱子文化。明确朱子文化的本体，本研究探讨的论题便有了逻辑依据。

（二）朱子文化之价值审视

诞生将近九百年的朱子文化，从理论上而言，对其进行研究，并非埋头故纸堆、完全实现细节回归，而是在探明历史真相、寻求内在精华的基础上，将其包含着的为人处世、治国理政、和睦天人、和谐天下等思想，引申开来，在实践层面促发其对全新时代产生足可借鉴的重要价值。故而从理论和实践两大范畴考量，朱子文化的价值至少体现在下述三个方面：

其一，朱子文化为培养中国人理性思辨和文化包容精神提供了厚重的理论根基。自西方科学精神被国人普遍接受之后，朱子文化所倡导的理念一度被国人贬为封建迷信，甚至将其定位成封建迷信之思想源泉，其所探讨的太极、阴阳、理气之说，被误读批判。朱子文化是极辩证的，与马克思主义的本质具有相通性，中国人对马克思主义等现代公认的科学理论才更轻易地加以理解和接受，并且能够在辩证中将其发展创新，使中国成为当代马克思主义的学术中心和集大成者，也使中国形成了兼容并蓄、推崇文明多元并存的优秀理论品格。

其二，朱子文化对中国成为新一轮科技革命主导者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朱子文化中蕴含着极其丰富的科学思想，难得之处在于，朱子对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是作为一个辩证综合体来研究的，朱熹吸取了张载关于“地球五星绕日而运，月绕地球而运，乃寒暑昼夜潮汐之所以然”的思想，采纳了中国古代气化生万物的思想，进而阐发了万物产生、宇宙演化和宇宙结构的学说，这对中国人科学宇宙观的形成奠定了坚实基础，亦对孔子文化有了质的拓展［1］。朱熹还认为宇宙“有常有变”，提出了接近现代科学的宇宙物质构成论和沧海桑田论，凡此种种，均有利于中国人在自然科学领域有极强的接受能力，推动着中国逐步成为新一轮科技革命的主导者。

其三，朱子文化为全球治理提供着宝贵的借鉴价值。当前，人类面临数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国内外形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亟需有一个融合剂使全球治理、公共秩序得以优化重构。在国内，中国亟待实现和谐社会、法治社会、生态文明和教育强国等目标，朱子文化则为此提供着不可或缺的借鉴要素。朱子的“道心”与“人心”、“天理”与“人欲”、“义”与“利”、“教而善”、人与物“性本同”等思想，倘若与当今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有机融合，必然会促进社会秩序的优化，促进人际关系和谐、优秀人才培育，促进公平正义目标实现，更加有利于促进人们对自然的保护、维护生态安全，促进生态文明建设。在国外，全球秩序日益受到挑战，作为文明从未中断的千年文明古国和日益走向世界舞台中心的负责任大国，中国自然被寄予极大希冀，尤其是近些年来爆发的贸易摩擦和难民激增等全球治理问题、新型冠状病毒等公共卫生问题，都需要中国直接参与甚至提供公共治理产品，孔子文化业已在这些方面产生巨大贡献，更具针对性的朱子文化则能够助推世界局势稳定、人与自然和谐的既有成果，有助于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从这个意义上而言，朱子文化的全球治理价值不容忽视。

三、百年变局为朱子文化发展带来的基本影响

在当今时代，不可避免地迎来了全新大变局，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和生态等各个领域都发生着前所未有的巨变，人类对因应这种变化的思想文化方案有了全新且迫切的需要。这种全新的背景，给朱子文化的发展带来了全新的影响，主要表现在下述四个方面：

（一）文化生态层面之影响

优秀传统文化的发展与广泛传播，对我国文化生态层面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当前学校、全社会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高度重视，形成了全民共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文化生态。这为朱子文化发展提供了极为有利的生态基础，推动朱子文化发展成为文化事业发展的一部分。正因如此，也对朱子文化发展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需要严格筛选正面、积极的文化进行传播，树立正确的文化传播意识。

（二）文化语境层面之影响

随着党和国家、海内外中华儿女对朱子文化的重视程度日益提升，自近代以来形成的对朱子文化的误解和贬损将大大减少，朱子文化发展有了以文化自信为保障的文化语境，在全球文化交流中有了更高水平的话语权，因此，挖掘朱子文化优秀内容并予以阐释弘扬，成为新时代中国文化语境里发展朱子文化的核心话题。正是由于这种地位的空前提升，朱子文化势必面临学界更多的关注，自然避免不了肯定与批判之争，这就需要对朱子文化的研究不能过于传统和陈旧，要对接新变局、新时代、新命题开展全新的研究，有力回击质疑、促使其焕发新的生机。

（三）传播环境层面之影响

融媒体、全媒体、移动媒体、短视频、多屏传播、流量传播、人工智能、大数据，是百年大变局形势下传播科技和环境的核心注解，人们接触了解一种文化，不再局限于文本和遗迹的范畴，而转向视讯化和网络化。因此，这给朱子文化发展带来了史无前例的机遇和挑战。一方面，品类繁杂的融媒体环境，确实为朱子文化传播带来极其便利和丰富的渠道资源，是朱子文化得以持续发展传播的重要基础，有利于朱子文化在全球范围内无差别传播，形成强大的传播效应［2］。但是另一方面，囿于内容的晦涩难懂，本来就不便于学习和掌握，人们对朱子文化的需求往往停留在可望不可求之境地，加上互联网时代全新的微媒体、融媒体、自媒体成为主流，人们日益形成快速吸收的文化接受模式，这就亟需有一批既懂科技又懂文化的高层次人才去传播朱子文化，否则会出现一些以优秀传统文化为噱头，却扭曲历史真相的网络游戏文化产品［3］。事实上，真正感兴趣且研究深入的朱子文化研究专家一般是对新媒体科技不够熟稔的长者，让他们面向网络原住民的新新人类以及不懂汉语的外国人士进行传播，并非易事，难以真正实现科技与文化内核的有机融合，纯粹懂技术却不懂朱子文化内核的青年一代往往又不愿关注朱子文化，即便接受相关传播任务，也做成事与愿违、偏离本质的文化产品，因此，这种复杂多变的传播环境警示我们，要加大力度促进研究人群结构的优化融合，引导朱子文化专家多学先进科技、激励青年科技英才深化文化素养，让二者相得益彰、共同开发朱子文化产品、传播朱子文化精髓，要明确知道，一旦错过融媒体的黄金开端时代，日后再抢占文化用户资源，将有极大的难度。

（四）产业氛围层面之影响

大变局的背景下，世界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产业经济时代。在全新的时代，中国开始实施最为优惠的文化产业发展振兴政策，努力打造世界文化强国，这给朱子文化发展带来空前利好，为朱子文化产业化提供了政策依据和保障，但是，也有鱼龙混杂的力量抢先开发朱子文化的难题，以市场为导向的产业状态对朱子文化发展的纯洁性带来了巨大考验，为数不少的文化企业借助朱子文化品牌，在尚未深入研究朱子文化的情况下随意开发新产品，使部分朱子文化产业成果在质量上无法得到有效的保障。

四、百年变局带给朱子文化的发展难题

在学理层面而言，唯有坚持问题导向，方能实现事物最佳状态的发展，要因势而变，寻求破解新问题之策。如前所述，百年变局之背景，无所不在地对新的公共思想文化产品进行呼唤，基于此，一个新的论题必然摆在我们面前，那便是当前朱子文化发展是否符合世界客观需要、是否存在亟待解决的问题。因此，必须分析当前朱子文化研究、保护、开发、传承和传播等发展过程中存在的现实问题，在促进朱子文化大变局中抓住新机遇、克服新挑战。

（一）研究主体的官方性和内容学术性

发展朱子文化，第一步是研究阐释朱子文化，而现实中，研究朱子文化的主体还是以官方推动为主，广大学者大多是通过申报国家社科类基金项目来开展研究，少量民间学术团体的自主研究确实存在，但是囿于资金有限，研究的深度、广度和持续度都不够理想，朱子文化研究的学术氛围尚不够活跃，并且，在官方研究者中，大多是朱子后裔或者对朱子文化熟识和感兴趣的学者专家，虽然确保了研究的专业性，但是对朱子文化研究广泛的参与性缺乏正向促进作用。此外，研究的内容学术性稍强，艺术性和生活性稍弱，这不利于朱子文化的大众化接受和认同，过于学术性的理论和语言表达，对于不同学识水平的人士共同轻易理解和接受朱子文化有一定的阻碍。并且在研究成果的进一步推广层面还大有可为，目前能够接触到的朱子文化研究成果，一般是学术期刊、论文汇编、专题著作和专题网站，缺少将研究成果转化为推广性强的产品成果的做法，这不利于人们对朱子文化的主观认可。以朱子“存天理、灭人欲”思想为例，人们目前仍大多理解为对人自我需求的压制，然而，朱子的任何思想都是辩证的，他首先承认和肯定人的基本欲求，他所主张“灭”的乃是超出合理需求的那部分欲望，这对于当前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取向仍有宝贵的借鉴价值，有着内在的异曲同工之妙，因此，朱子文化研究的学术成果普及程度不够高，是促使这种现象存在的症结所在。

（二）保护主体的特定性和项目分散性

朱子文化若要实现良性发展，要确保朱子文化理论和实践成果能够得以有效保护，这是发展的前提。而现实中，保护朱子文化的主体相对集中，特定性太强，朱子后裔和朱子文化爱好者是朱子文化保护的主体，并且地域层面仍局限于朱子涉足之地，以及各有关高校和科研院所，未来保护朱子文化的主要人群——青少年，则鲜有机会接触、熟识朱子文化，更谈不上成为保护的主体，尽管近年来举办的“朱子之路”研习营、朱子文化夏令营等优质活动有效解决了这一问题，但是规模和程度还有待进一步扩展。在保护项目层面，分散性还比较强，基本上属于零星保护，将朱子文化的总体性进行了客观上的分割，数年前还发生了多地争抢朱子文化所有权的现象，这都不利于朱子文化的健康发展。

（三）开发主体的商业性和成果形式性

在朱子文化的开发建设方面，由于国家空前重视朱子文化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开发利用，因此出现了急于求成的开发现象，并且开发的主体日益凸显出商业属性，朱子文化生态的原生系统在有些情况下未能得以有效保护，一味地引进地产、餐饮、娱乐产业，甚至破坏了朱子文化源生地、核心区的自然生态，这都是朱子文化爱好者所不乐见的。在福建师范大学王岗峰教授等学者的努力下，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朱子文化开发中存在的问题。与此同时，开发成果的形式性太强，也是不可忽视的问题，一些文化公司为了快速推出有关产品，甚至连朱子文化的基本构成都没搞清楚，便急着上项目、推产品，导致网络上出现了一些脱离朱子文化内核的徒有朱子文化噱头的文化产品，不得不引发反思。

（四）传承和传播主体的老龄性和方式陈旧性

朱子文化的发展，最终离不开一代又一代新人的传承和传播，而现实中，朱子文化的传承和传播主体依然是以现有的朱子文化爱好者为主，并且呈现出较为显著的老龄性，基本上是相关部门领导干部、从事传扬朱子文化工作的朱子后裔、朱子文化研究者、朱子文化开发商，最值得培养的青少年主体尚属少数，并且对朱子文化的了解尚浅，这与国家当前教育过程中没有系统、专门介绍朱子文化不无关系。更值得注意的问题是，在当前已经进入融媒体时代的状况下，朱子文化的传承和传播方式稍显陈旧，5G时代即将到来，以流量为基础的视讯传播必然成为未来青少年群体接受文化知识的最主要途径，因此，倘若不开发出基于朱子文化核心内涵的文化产品，势必难以完成持续传承传播朱子文化的历史使命。

五、百年变局背景下发展朱子文化的路径建议

基于前述，在百年变局背景下，若想真正实现朱子文化的健康发展，势必应当对症下药，可从下述三个方面寻求破解之道。

（一）倡导海内外华夏儿女共同推动朱子文化发展

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背景下的新时代，是中国必然成为世界主导力量的时代，是中国文化被全球认同的时代，是中华儿女共同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光荣时代，朱子文化是全球华夏儿女共同的文化基因之一，故此，要首先明确全球华人一家亲的理念，倡导海内外华夏儿女共同推动朱子文化发展［4-6］。尤其是要发挥好宝岛台湾和福建省、江西省有关地方的既有历史文化资源优势，推进朱子文化研究交流合作，更多地开展类似“朱子之路”研习营等优质项目活动，扩大活动规模，提升品牌影响，推出更多凝聚海内外华夏儿女情感的纽带性品牌活动，让海内外华夏儿女共同参与保护、开发和传承传播。

（二）有效解决朱子文化发展各环节存在的突出问题

要针对朱子文化发展过程中研究、保护、开发、传承和传播各环节存在的现实问题，坚持大众化、生活化、青年化、内容化、产品化、产业化、视讯化的导向，推动朱子文化走进青年、植入生活、融合科技、对接产业。要推动各级各类教育机构开设朱子文化学习课程或活动平台，吸引更多青年人士参与朱子文化研究，打破专业局限和地域局限，让新工科、理科、医科、农林科的专家学者也积极参与朱子文化的研究保护和传播，让朱子后裔成为引领社会优良风尚的先锋，促进更多人士走近朱子文化，学习朱子精神，推动朱子文化的活态发展［7-9］。要牢牢把握朱子文化的核心内涵，不以偏概全、流于形式，不急于求成、脱离本体，开发出生活气息浓厚的视讯作品，顺应融媒体时代潮流，将朱子文化植入生活，融合最新科技，打造朱子文化动漫产品、手游产品、端游产品、纪录片和影视作品，激励朱子文化IP的二次开发，推出一系列文学艺术作品，开发完整产业链的朱子文化衍生品，着力打造精品综艺节目和实地野外拓展项目、研习旅游项目，真正建设起综合系统的朱子文化产业体系。

（三）发挥朱子文化在破解全球难题中的正向价值

要持续增强文化自信，积极开展朱子原著的翻译出版工作，推出多个语种版本的朱子译著，让他国人士直面朱子、理解朱子，提升朱子文化的全球认同度［10］。尤其是要在“一带一路”文化建设中，以及全球文化交流中，力推朱子文化所蕴含的哲学思想、理学思想、秩序思想和生态思想，充分发挥其在破解全球难题中的正向价值，实现朱子文化持续繁荣发展。

六、结语

当前人们更加重视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发展，人类的思想文化将再次迎来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历史浪潮，百年变局带给朱子文化的影响既有机遇亦有挑战，作为深受孔孟之道、朱子文化影响的中国人，理应科学审视朱子文化的文化内核、百年变局的具体内容、主子文化发展的现实难题，辩症施治、对症下药，把握数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历史机遇，全球华夏儿女共同推动朱子文化大发展大繁荣。可以预见，以朱子文化为代表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当今的这次百年变局之中，必将涅槃重生，成为优化全球治理、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精神风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