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护理能改善失能老年人的心理健康吗?
——基于CHARLS面板数据的实证研究

2020-11-28 02:57王新军
山东社会科学 2020年11期
关键词:照料程度子女

王新军 李 红

(山东大学 经济学院,山东 济南 250100)

一、问题的提出

我国老龄化态势加剧,据联合国最新的中死亡率预测表明,中国老龄化程度不断加深,上升速度较快;中国的老龄化程度(65岁及以上老年人口比重)将由2030年的16.9%上升至2050年的26.1%。老龄化可能会引发一系列社会问题,其中,老年群体失能数量的快速增加受到了国家和社会的密切关注。研究表明,中国失能老人的数量将由2014年的0.826亿人增长至2020年的1.126亿人(1)胡宏伟、李延宇、张澜:《中国老年长期护理服务需求评估与预测》,《中国人口科学》2015年第3期。。失能老年人除了需要人员照顾以维持日常生活活动能力以外,还有一个特别突出的问题是其心理健康堪忧。基于CHARLS 2013年和2015年的数据发现,失能老年人的精神抑郁程度以及发生抑郁的可能性均高于非失能老年人,约有53.8%的失能老年人有抑郁症状。老年人抑郁会带来众多危害:一是它会导致老年人的储蓄减少同时增加他们的医疗成本(2)Unützer J et al., “Depressive symptoms and the cost of health services in HMO patients aged 65 years and older: a 4-year Prospective study”, in Jama, vol.277(1997), pp.1618-1623.;有研究表明,发生抑郁的老年人的医疗费用是普通老年人的1.5倍(3)Simon G et al., “Health care costs associated with depressive and anxiety disorders in primary care”, in American Journal of Psychiatry, vol.152(1995), pp.352-357.,存在精神健康问题使得老年人持有退休账户的可能性下降24.7%(4)Bogan V L, Fertig A R, “Mental health and retirement savings: Confounding issues with compounding interest”, in Health Economics, vol.27(2018), pp.404-425.。二是它会加速老年人的失能过程;有研究表明,先前患有抑郁症至少会在一定程度上导致老年人自理能力丧失进程加快。因此,对于失能老年人心理健康的影响因素进行深入剖析至关重要。

CHARLS 2013和2015的统计数据表明,中国失能老年人中有60.8%接受家庭护理,只有0.7%的老年人依靠正式护理服务,还有38.5%的比例无人护理。长期护理保险制度覆盖范围的进一步扩大会逐步改变失能老年人的护理结构,2020年5月6日,国家医疗保障局发布的《关于扩大长期护理保险制度试点的指导意见(征求意见稿)》中提出扩充北京市石景山区、天津市等14个城市作为长期护理保险制度的新试点地区,试点期限为2年,由于政策的滞后效应,家庭护理作为失能老人的主要护理方式将在短期内保持不变。家庭护理能否改善失能老年人的心理健康,失能老年人由哪个家庭成员来照顾会更好,国家在设置长期护理保险政策时应如何倾斜才能最大程度地保障失能老年人的福利,这一系列问题的回答对于我国合理安排失能老人护理方式以及实现健康老龄化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二、文献综述

国内学者对于家庭护理与失能老年人心理健康的影响分析呈现出将两者割裂的状态,要么仅仅关注家庭护理,要么只考虑老年人心理健康的影响因素,很少有学者将二者关联起来进行分析,因此,对于家庭护理与失能老年人心理健康影响的研究还存在较大的提升空间。部分学者关注失能老年人的护理安排,仅仅从成本上分析家庭护理供给的好处(5)参见林莞娟、王辉、邹振鹏:《中国老年护理的选择:非正式护理抑或正式护理——基于CLHLS和CHARLS数据的实证分析》,《上海财经大学学报》2014年第3期;阳义南:《照护还是医疗:老年人健康支出的产出效率比较》,《统计研究》2016年第7期;黄枫、傅伟:《政府购买还是家庭照料?——基于家庭照料替代效应的实证分析》,《南开经济研究》2017年第1期等。,但忽略了失能老年人的心理健康问题。另外一部分学者主要从社会保险、户口类别、社会支持和居住安排等方面对影响老年人健康的因素进行分析。相对于医疗保险,养老保险对于农村老年人心理健康的促进作用更大(6)周钦、蒋炜歌、郭昕:《社会保险对农村居民心理健康的影响——基于CHARLS数据的实证研究》,《中国经济问题》2018年第5期。;相对于农村老年人,城镇老年人的心理健康水平较高(7)李建新、李春华:《城乡老年人口健康差异研究》,《人口学刊》2014年第5期。。另外,部分学者发现与子女同住进而获得的生活照料和情感支持能够改善老年人的心理健康水平(8)参见陶裕春、申昱:《社会支持对农村老年人身心健康的影响》,《人口与经济》2014年第3期;杜旻:《社会支持对老年人心理健康的影响研究》,《人口与社会》2017年第4期等。、提高老年人的身体健康水平(9)郑志丹、郑研辉:《社会支持对老年人身体健康和生活满意度的影响——基于代际经济支持内生性视角的再检验》,《人口与经济》2017年第4期。;还有学者以丧偶老年人为研究对象进行分析,研究发现与子孙同住不利于他们的心理健康(10)参见叶欣:《中国丧偶老年人居住安排对心理健康的影响研究——基于CHARLS 2015全国追踪调查数据的分析》,《人口与发展》2018年第5期;陈光燕、司伟:《居住方式对中国农村老年人健康的影响——基于CHARLS追踪调查数据的实证研究》,《华中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9年第5期。。

国外学者的研究成果与国内部分研究成果具有一定的相通之处。由于居家护理具有低成本优势,很多学者探讨政策倾斜对于居家护理使用数量的影响作用,致力于从政府资助角度引导失能老年人更多地使用居家护理服务,主要的研究成果可以分为以下两个方面。

1.公共资助与老年人居住安排或者护理安排

Pezzin 等研究由政府提供补助的居家护理服务能否替代家庭护理服务,结果表明对于未婚者而言,政府对于居家护理提供资助能够小幅度地减少家庭护理服务的使用(11)Pezzin L E et al., “Does Publicly Provided Home Care Substitute for Family Care? Experimental Evidence with Endogenous Living Arrangements” ,in The Journal of Human Resources,vol.31(1996),pp.650-676.。Pezzin 和 Schone将非正式照料者设定为女儿,探讨代际共居、女儿劳动力供给与非正式护理之间的关系,研究表明代际共居对体弱的老年父母而言是一种重要的获得照料的方式;另外,通过模拟计算发现,政府对居家护理资助的增多会降低代际共居的可能性,同时增加父母独立生活的可能性。(12)Pezzin L E, Schone B S, “Intergenerational Household Formation, Female Labor Supply and Informal Caregiving: A Bargaining Approach”, in The Journal of Human Resources, vol.34(1999), pp.475-503.Rice 等在理论模型部分,将父母的身体健康作为正式护理、非正式护理以及老年人失能程度的函数,主要探究三种医疗补助政策对于老年人长期护理服务可得性以及使用数量的影响,研究表明,医疗补助用于社区护理这一政策的实施使得老人获得护理服务的可能性、护理的总小时数以及获得正式护理服务的比例均得到增加。(13)Rice J B et al., “A comparative analysis of Medicaid long-term care policies and their effects on elderly dual enrollees”, in Health Economics, vol.18(2009), pp.275-290.以上研究表明,政府对于某种护理方式提供资助能够增加这种护理服务的使用数量,但此部分的内容重点在于解读政府资助政策带来的导向效应和替代效应,并没有涉及失能老年人心理健康的福利领域研究。

2.公共资助、护理安排与老年健康

Stable等研究对居家护理进行公共资助后护理方式的变动对老年人自评健康的影响作用(14)Stabile M et al., “Household responses to public home care programs”, in Journal of Health Economics, vol.25(2006), pp.674-701.,但自评健康这一指标并不能准确体现失能老年人心理健康的变动情况。Byrne 等建立博弈论模型并基于美国数据对老年人护理结构的安排和选择进行了研究,研究表明正式护理和非正式护理对老年人的健康质量具有较小的正向影响,由成年子女提供的非正式护理比正式护理的健康产出要高。(15)Byrne D et al., “formal home health care, informal care, and family decision making” ,in International Economic Review,vol.50(2009),pp.1205-1242.对于健康质量,选取的指标是“老年人上周生活是否愉快”,由于这一变量比较单一,很难综合衡量老年人的心理健康状况。

综上所述,关于长期护理与老年人健康的研究成果仍较少,虽然部分文献建立了护理与健康的理论模型,但都理所当然地认定护理与健康是正相关关系,而这一关系在实证领域也未得到较广泛的证明和讨论。鲜有学者对于长期护理与老年人心理健康的关系进行实证分析,选取的数据不够广泛,单一截面数据的使用没有应用面板数据得到的结论具有说服力。因此,通过对于目前的研究成果进行分析发现,现有结论还难以判断家庭护理对中国失能老年人心理健康的影响。

三、数据和变量处理

(一)数据处理

本文使用的数据是中国健康与养老追踪调查数据,该数据的英文全称为China Health and Retirement Longitudinal Study,简称CHARLS。该数据调查广泛,涉及全国28个省、市以及自治区的年龄在45岁以上的中老年人口。

本文选取最新的两期数据对于长期护理和失能老年人心理健康之间的关系进行分析,在提取关键变量之后,得到2013年的所有样本数据为10595人,2015年的所有样本数据为12054人,2013年和2015年两期面板数据原始样本为22649人。本文的研究对象为失能老年人的心理健康状况,因此在样本筛选阶段,首先选取的是样本中的失能人群,对于失能人群的定义为老年人至少存在一项日常活动或者工具性日常活动在无人帮助的情况下无法独立完成。对于这一条件进行筛选后,样本大幅度减少,剩余样本为4512人。由于研究对象为老年人,需要进一步对样本进行选取。为了更大程度地保留样本,本文选取60岁以上的老年人作为研究对象,最终剩余样本为4097人。

(二)变量设置

1.被解释变量

本文的被解释变量有两个:失能老年人的精神抑郁程度以及发生抑郁的可能性。关于失能老年人心理健康指标的计算,依据的是流调中心抑郁量表(the center for Epidemiologic-al Study Depression Scale,简称CES-D),该量表在心理健康领域得到了广泛的应用(16)Gardner J, Oswald A J, “Money and mental wellbeing: A longitudinal study of medium-sized lottery wins”, in Journal of Health Economics, vol.26(2007), pp.49-60;Lei X Y et al., “Depressive symptoms and SES among the mid-aged and elderly in China: Evidence from the China Health and Retirement Longitudinal Study national baseline”, in Social Science & Medicine, vol.120(2014), pp.224-232;Qin X Z et al., “The prevalence of depression and depressive symptoms among adults in China: Estimation based on a National Household Survey”, in China Economic Review, vol.51(2018), pp.271-282.。

CHARLS针对老年人抑郁状况的抑郁调查量表共涉及10个问题,主要针对老年人过去一周的精神表现。其中,有八个问题针对老年人的消极情绪,另外两个针对老年人的积极情绪。每个问题都有四个选项,以老年人对应情绪累积的天数为分割依据,分别是:很少或者根本没有(<1天)、不太多(1—2天)、有时或者说有一半的时间(3—4天)、大多数的时间(5—7天)。对于这四个选项分别赋值为0分、1分、2分和3分(积极情绪对应选项赋分方向相反)。为了得到老年人整体的精神抑郁程度,对于这10个问题的得分进行加总,就得到一个全面衡量老年人抑郁程度的指标,该指标的取值范围为0—30分,分值越大表明老年人的抑郁程度越高、心理健康水平越差。

除了老年人的精神抑郁程度需要得到关注之外,老年人发生抑郁的可能性也是重点分析的对象。抑郁症状的划分依据基于Andresen 等提出的以CES-D=10分为划分标准,得分10分以上表明老年人存在抑郁症状,10分以下表示老年人没有发生抑郁的倾向(17)Andresen E M, Malmgren J A, Carter W B, et al., “Screening for Depression in Well Older Adults: Evaluation of a Short Form of the CES-D”, in American Journal of Preventive Medicine, vol.10(1994), pp.77-84.。失能老年人发生抑郁被赋值为1,没有抑郁现象被赋值为0。

2.核心自变量

核心自变量指的是失能老年人的护理模式。遵循以往研究的表述,将失能老年人的护理模式分为非正式护理与正式护理。通过CHARLS数据不难发现失能老年人主要的护理模式仍以非正式护理为主,约占60.8%,正式护理的样本占比0.7%,无人护理的样本为38.5%。由于正式护理的样本较少,针对正式护理对于失能老年人心理健康的影响研究没有意义,因此,关注点主要在于家庭成员提供的非正式护理。因此,针对非正式护理进行更精细的分类来研究老年人护理模式与心理健康的关系更具现实意义。

3.控制变量

失能老年人的心理健康除了受家庭护理的影响以外,还有一些需要重点考虑的变量(18)主要包括失能老年人的年龄、性别、女儿数量、子女的经济支持、子女与父母的交流频率、日常活动能力轻度受限个数、日常活动能力重度受限个数、工具性日常活动能力轻度受限个数、工具性日常活动能力重度受限个数、有无养老保险、是否与配偶同住以及城市户口。。子女与父母的交流频率选取和老人联系最为密切的孩子与老人的联系密切程度,联系频率的大小直接决定这个孩子对于老人的关切程度。定义三个层次:子女与父母的交流至多每六个月一次,取值为1;子女与父母的交流至少每三个月一次,取值为2;子女与父母的交流至少每周一次,取值为3。交流频率取值越大说明子女与老年人的联系越密切。

日常活动能力轻度受限的定义为:在问到失能老年人日常活动能力时,如老年人穿衣服是否有困难?老年人的回答是:有困难,需要帮助。相应的日常活动能力重度受限定义为:在问到失能老年人日常活动能力时,老年人的回答是:无法完成。工具性日常活动能力轻度受限定义为:在问到失能老年人工具性日常活动能力时,老年人的回答是:有困难,需要帮助。相应的工具性日常活动能力重度受限定义为:在问到失能老年人工具性日常活动能力时,老年人的回答是:无法完成。为了表达上的简洁,我们将日常活动能力轻重度受限个数分别记为ADL轻度受限和ADL重度受限,将工具性日常活动能力轻重度受限个数分别记为IADL轻度受限和IADL重度受限。

4.其他变量

除了经常用到的上述控制变量以外,同时把老年人有没有子女考上大学、子女中有没有大龄未婚者(19)男28岁以上、女25岁以上没有结婚或处于离婚丧偶状态均视为大龄未婚子女。以及老年人在CHARLS问卷调查时由于自身失能原因有没有寻求代理人来回答问题作为其他控制变量。对于大多数中国老年人而言,儿女顺利成家立业能够减轻老年人的精神负担;相反,大龄未婚子女的存在会加重老年人的精神负担。

在CHARLS问卷调查“身体功能障碍以及辅助者”这一部分内容时,部分老年人由于身体障碍或者精神障碍会选择完全请人代填的方式。因此,代理人这个变量本身很有可能会影响老年人的心理健康。另外需要关注的一点是代理人在回答问题时可能会有失偏颇,代理人的存在可能会影响整个实证分析结果的有效性,但如果将代理人的样本全部删除会损失70%的样本。因此,为了保险起见,在实证分析部分,首先会对所有样本进行回归,文中后半部分会去掉代理人的样本进行稳健性分析。

(三)描述性统计分析

经过描述性统计分析,可以看出失能老年人的一些个体特征:他们的平均抑郁得分为11.34,呈现出轻度抑郁的状态;3502个样本中有53.8%的失能老年人有抑郁的症状;在护理模式选择方面:老年人中使用正式护理的占比较少,只有0.7%的老年人依靠正式护理服务。大多数老年人会得到来自家庭的照料服务,有60.8%的老年人使用了非正式护理服务。所选样本中女性的比例为61.1%,女性略大于男性,老年人的平均年龄为75岁,有33.2%老年人拥有养老保险,52.4%的失能老年人与配偶同住,大部分失能老年人选择了代理人填写问卷,比例达到了70%,约有17%的失能老年人为城市户口。ADL轻、重度受限均值分别为0.347和0.274,总和为0.621,这说明失能老年人日常生活活动受限的平均个数小于1,这意味着大部分老年人日常生活活动能力较好。IADL轻、重度受限均值分别为0.51和1.4,总和为1.91,这说明失能老年人工具性日常活动能力较差,六项工具性日常生活活动中接近两项在完成方面有困难并且至少有一项是无法完成的。另外,从失能老年人的子女特征来看,子女与父母的平均交流情况为至少每三个月一次,这说明子女与老年人的联系相对密切;约有14.7%的失能老年人有大龄未婚子女;约有8.2%的失能老年人有子女考上大学。

(四)进一步统计分析

1.失能老年人的护理模式分布情况

从表1可以发现,2013年至2015年,失能老年人的长期护理模式有一定的改变,但这种改变并不明显。失能老年人主要依靠配偶和子女进行照料,无人照料失能老年人的比例有小幅度的减少,由配偶单独照料的失能老年人的比例增加较明显。由配偶以及其他亲属共同照料的失能老年人的比例有所增加,正式护理服务的使用有所增加,但增加并不明显。另外,从整体来看,在所有护理来源中,子女是承担失能老年人照料服务的主力军;无人照料的失能老年人占比38.6%,也就是说100个失能老年人中有38个老年人无人照料,这个比例是比较大的,这也说明了长期护理保险制度建立的必要性和紧迫性。

2.按护理模式分类描述失能老年人的精神抑郁状况

相对于有人照顾的老年人,无人照顾的失能老年人的失能程度较低,但他们的精神抑郁水平以及发生抑郁的可能性是最高的,这可以从侧面说明通过护理能够提高失能老年人的心理健康水平。还可以发现,不同的护理模式对应着不同的抑郁水平和失能程度。配偶照料、其他亲属照料等非正式护理模式对应的抑郁水平以及失能程度差别不大,正式护理是一个例外,对应的老年人的失能程度最高,但抑郁水平以及发生抑郁的可能性最低,也就是说一部分失能程度较高的老年人选择了正式护理服务,这从侧面可以说明对于重度失能老年人而言,正式护理服务可能是一个合理的选择,家庭护理在提高重度失能老年人的心理健康方面可能会略显不足,后文的实证部分会对这一猜测进行验证。

根据以上的数据分析可以推断,护理能够提高失能老年人的心理健康水平。但这种简单比较存在一定的缺陷,一方面没有将护理与心理健康的逆向因果关系考虑在内;另一方面,面板数据本身可能存在各期样本之间的自相关问题。为了更准确地呈现家庭护理与失能老年人心理健康之间的关系,下面将对面板数据的估计方法进行深入探讨。

四、研究方法的讨论

本研究运用了CHARLS 2013年和2015年两期面板数据来估计家庭护理对于失能老年人心理健康的影响,被解释变量有两个:一个是精神抑郁得分,为连续性变量,可以运用最小二乘法进行估计;另外一个是发生抑郁的可能性,为虚拟变量,需要采用面板Logit模型进行估计。

第一个模型为线性模型,具体表达式如下:

Yit=β1*icit+Xitθ+ui+εit

(1)

其中,i表示样本中的个体,t=2013年、2015年,表示个体参与问卷调查的年份,Yit表示样本中的第i个体在第t年的精神抑郁得分,Yit的值越大代表失能老年人的心理健康问题越严重。icit表示失能老年人能否获得家庭护理服务。Xit是由其他的控制变量组成的一个向量集,包括失能老年人的年龄、性别、女儿数量、子女的经济支持、子女与父母的交流频率、ADL轻度受限个数、ADL重度受限个数、IADL轻度受限个数、IADL重度受限个数、有无养老保险、是否与配偶同住、城市户口、老年人有没有大龄未婚子女、有没有子女考上大学以及有没有使用代理人。在具体的实证分析过程中,重点关注的系数为β1,如果该系数显著,说明家庭护理能够显著影响失能老年人的心理健康水平;而这一系数符号的正负直接决定了家庭护理是降低了还是提高了老年人的心理健康水平。ui代表个体异质性的截距项,εit为随机干扰项。在运用Stata软件进行实际操作时,对于选择固定效应模型还是随机效应模型进行估计,会依据统计检验方法进行选取。

第二个模型为面板Logit模型,为非线性模型,具体的表达式如下:

(2)

其中,yit表示样本中的第i个体在第t年的精神状态是否抑郁,发生抑郁,那么yit=1;没有发生抑郁,那么yit=0。Λ为εit的累积分布函数,εit服从逻辑分布;Xit表示模型中所有解释变量的向量集,与式(1)中的变量名称一样,不再重复介绍。ui表示个体效应;面板二值模型的主要估计方法同样包括混合回归、随机效应模型和固定效应模型。模型的估计方法选择取决于ui,由于阐述内容与上文表述的一致,在此不再敖述。由于logit模型回归本身得到的系数为几率比,解释起来比较困难,为了便于分析和说明,文中涉及失能老年人发生抑郁可能性的回归结果,最终依据的是面板logit模型估计后的各个解释变量的平均边际效应。

五、实证结果分析

(一)家庭护理对失能老年人精神抑郁程度和发生抑郁可能性的影响

表2第1—2列分别报告了因变量为失能老年人精神抑郁程度以及失能老年人发生抑郁可能性的估计结果。由第1列随机效应模型的回归结果可以发现,家庭护理与失能老年人的精神抑郁得分是显著负相关的,这说明家庭护理能够降低失能老年人的抑郁程度。

表2 家庭护理对失能老年人精神抑郁程度以及发生抑郁可能性影响的回归结果

另外,失能老年人的其他特征对心理健康的影响也表现出较大的个体差异。年龄越大,失能老年人的精神抑郁程度越低;女性老年人的心理健康状况更差,这与Byrne 等的研究结论一致,男性老年人的健康质量高于女性老年人;子女的经济支持能够减轻失能老年人的精神抑郁程度,但作用系数较小;无论是日常活动能力受限还是社会性活动受限,且不论受限程度是轻度还是重度,失能都会导致老年人的精神抑郁程度加深;有养老保险能够降低失能老年人的精神抑郁程度;与配偶同住可以改善失能老年人的心理健康状况;有大龄未婚子女增加了失能老年人的精神抑郁程度;有子女考上大学能够降低失能老年人的精神抑郁程度。使用代理人填写问卷显著增加了失能老年人的精神抑郁程度,这是因为使用代理人填写问卷的老年人有身体障碍或者精神障碍,而这两方面都是老年人心理不健康的原因。

表2第2列的回归结果表明,家庭护理对于失能老年人发生抑郁可能性的影响是显著负相关的,这说明家庭护理可以降低失能老年人发生抑郁的可能性。失能老年人不同的个体特征对其发生抑郁可能性的影响作用也表现出重大差异。年龄、性别、ADL轻度失能、IADL轻度失能、IADL重度失能、养老保险、有子女考上大学对于老年人发生抑郁的可能性影响显著;通过观察影响系数的符号,还可以发现年龄大、拥有养老保险以及有子女考上大学的失能老年人发生抑郁的可能性更小。另外,失能越严重的女性老年人,他们发生抑郁的可能性更大。

(二)异质性分析

1.不同家庭护理人员对于失能老年人心理健康影响的异质性分析

由于大多数失能老年人依靠家人或者其他亲属照料,而不同亲属的照料对于失能老年人精神健康或者发生抑郁的可能性的影响可能会有不同。接下来的分析将家庭护理进行了更为精细的分类,共分为四类:配偶照料、子女照料、其他亲属照料以及配偶与其他亲属共同照料。数据显示,子女照料以及由配偶与其他亲属共同照料能够减轻失能老年人的精神抑郁程度,降低失能老年人发生抑郁的可能性;对比影响系数可以发现,相对于配偶与其他亲属共同照料,子女照料对失能老年人的心理健康影响作用更大,这表明子女照料更有利于失能老年人的心理健康。

2.按性别以及失能程度分类的失能老年人心理健康影响因素分析

通过表2可以发现性别以及失能程度是影响失能老年人心理健康的重要因素,家庭护理对于失能老年人心理健康的影响可能存在一定的性别差异,并且失能程度可能会影响家庭护理与失能老年人心理健康之间的关系。因此,对失能老年人的精神抑郁程度以及发生抑郁的可能性按性别以及失能程度进行了分样本回归(20)由于篇幅受限,文中并未列出对应的回归结果,有需要的读者可以向作者索取。。主要的结论为:相对于男性失能老年人,家庭护理能够更大程度地降低女性失能老年人发生抑郁的可能性;家庭护理对轻度失能老年人的精神抑郁程度的影响是显著负相关的,这说明家人通过对轻度失能老年人提供护理能够减少他们的精神抑郁程度,提高他们的心理健康水平;家庭护理对于中重度失能老年人的精神抑郁程度影响并不显著,影响系数仍为负值,这说明随着失能程度的增加,非正式护理对于提升失能老年人心理健康水平的作用在迅速减小;家庭护理对轻度失能老年人发生抑郁可能性的影响是显著负相关的,这说明家人通过对轻度失能老年人提供护理能够降低他们发生抑郁的可能性,提高他们的心理健康水平;家庭护理对于中重度失能老年人发生抑郁可能性的影响并不显著,影响系数变为正值,这说明随着失能程度的增加,家庭护理对于降低失能老年人发生抑郁可能性的作用在迅速减小。

(三)稳健性检验

为了验证结论的稳健性,本文分别用了两种方法进行检验:第一是剔除代理人样本的稳健性检验,家庭护理的回归系数为-2.531;第二种是运用倾向得分匹配法对已有回归进行稳健性检验,最后的回归系数为-2.448;两种稳健性检验方法的回归系数的大小和方向均未发生明显变化,这说明家庭护理能够显著改善失能老年人的心理健康水平这一结论具有稳健性。(21)由于篇幅受限,文中并未列出对应的回归结果,有需要的读者可以向作者索取。

六、结论

本文利用CHARLS 2013和2015两期面板数据实证分析了家庭护理对于失能老年人心理健康的影响。实证结果表明,家庭护理能够降低失能老年人的精神抑郁程度及其发生抑郁的可能性。这说明家人提供的非正式护理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使得失能老年人的心理健康保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水平上,使得失能老年人的心理健康具有一定的可控性。去掉代理人样本后,家庭护理对于失能老年人心理健康的影响仍然显著,这说明由家人提供的非正式护理能够有效改善失能老年人的心理健康水平。通过异质性分析发现,相对于配偶以及其他亲属提供的照料服务,由子女提供照料服务更能提高老年人的心理健康水平;相对于男性老年人,家庭护理能够更大程度地降低女性失能老年人发生抑郁的可能性。与女性老年人相比,男性老年人的心理健康更容易受其他因素的影响;拥有养老保险以及有子女考上大学均能显著改善男性老年人的心理健康,家中有大龄未婚子女不利于男性老年人的心理健康;与男性老年人相比,与配偶同住的女性老年人的心理健康水平更高;失能程度显著影响家庭护理与老年人心理健康水平之间的关系,随着老年人失能程度的加深,家庭护理对于改善老年人心理健康的作用在迅速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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