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行台的设置与元初政治

2020-11-28 03:11修晓波
山东社会科学 2020年11期
关键词:御史监察江南

修晓波

(青岛大学 历史学院,山东 青岛 266071)

元代行御史台(简称“行台”)是中央御史台(也称中台、内台)的派出机构。中国古代历史上在地方设置行台,元以前未曾有过,元以后也未再出现。行台是元代政治制度设计中一个独特的现象,在元代监察体制中占有重要地位。元代先后设立过四个行台,但长期存在的只有两个,即江南行台和陕西行台。江南行台于至元十四年(1277)七月成立,后统辖三省十道,即长江中下游的江浙、江西和湖广三省,以及江东、江西、浙东、浙西、湖南、湖北、广东、广西、福建、海南十道。(1)《元史》卷86《百官志二》,中华书局1976年版,第2179页。关于元代江南行台的研究,中外学者已有论及(2)郝时远:《元代监察机构设置辑考》,载翁独健主编:《中国民族史研究(一)》,中央民族学院出版社1987年版;[日]堤一昭:『元朝江南行臺の成立』,『東洋史研究』1996年第54卷第4号;李治安:《元代行御史台述论》,载萧启庆主编:《蒙元的历史与文化》,台湾学生书局2001年版等。,取得了可喜成果。本文试从江南行台与元初(元世祖至元成宗时期)政治关系的角度,再谈一谈个人的认识。

一、江南行台设立的政治背景

关于江南行台设立的背景,有两则为人们所熟知的史料常见引用。一则是元江南行台都事索元岱所说:“至元十四年,宋既平,国家以疆域广远,照临或有未及,爰立行台于维扬,以式三省,以统诸道,即今江南诸道行御史台之在集庆者也。建官设属,委任责成,与中台如一。”(3)《南台备要》序,《宪台通纪》(外三种),浙江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141页。大德元年始定名“江南诸道行御史台”,在此之前称“江南行御史台”。载《元史》卷86《百官志二》,第2179页。另一则是至元十三年(1276)监察御史田滋的建言:“江南新附,民情未安,加以官吏侵渔,宜立行御史台以镇之。”(4)《元史》卷191《田滋传》,第4359页。他们所言,都是汉人儒臣比照中原王朝御史台的职责,即所谓“登庸勋旧,简拔忠良,纠察百司,纪纲庶政”(5)《宪台通纪》序,《宪台通纪》(外三种),第3页。做出的理解,并不完全符合实情。

中统元年(1260),忽必烈在开平即位,他依靠汉族臣僚刘秉忠等人的帮助,以汉法治国(6)“世祖皇帝建元中统以来,始采取故老诸儒之言,考求前代之典,立朝廷而建官府。”载《经世大典辑校》第五《治典·官制》,中华书局2020年版,第12页;“(刘)秉忠采祖宗旧典,参以古制之宜于今者,条列以闻。于是下诏建元纪岁,立中书省、宣抚司。”载《元史》卷157《刘秉忠传》,第3693页。,“立中书省以总百官、宣庶政,枢密院以统军务、安边鄙。内外百司,秩然有序。然耳目之司未有攸寄,以为草创之初,未遑举行”(7)《经世大典辑校》第五《治典·官制·御史台》,第26页。。这是一个带有浓厚蒙古国传统色彩的中原王朝,机构并不健全。仅设中书省和枢密院,而未置素有耳目之司的御史台,如果仅用“草创之初,未遑举行”解释,显然有些牵强,这其中应有忽必烈主观认识上的因素。与汉人儒臣动辄引用前朝典故不同,忽必烈对于御史台重要性的认识要复杂得多(8)研究者们论述忽必烈重视御史台的作用,经常引用叶子奇《草木子》卷3下《杂制篇》中忽必烈所云“中书朕左手,枢密朕右手,御史台是朕医两手的”。但这段话不见于《元史》本纪,也未载于《元史》本纪所据的元实录。元代其他文献均不见录,而仅收于《草木子》,是一个孤证。据《草木子》自序及《四库全书总目》卷122《子部·杂家类六》记载,叶子奇是元末明初人,距世祖年代较远,且元末只做过署县事的小吏,明初为巴陵主簿。《草木子》一书系其在狱中“以瓦研墨”著书而成,所记忽必烈言辞,只能得自传说故事,可信性成疑。,这种认识很大程度表现在江南行台的设置上。应该承认,江南行台的设置与元初这一地区的政治、军事形势密切相关。从这个视角观察,有两件大事值得关注。

第一件事,至元八年(1271),忽必烈改国号为大元,当时对南宋的战争仍在继续。南宋军民的抵抗一直存在,甚至在临安沦陷后仍是这样。文天祥一度攻占汀州、雩都、宁都、漳州、兴国县等地,“分宁、武宁、建昌三县豪杰,皆遣人如军中受约束”。(9)《宋史》卷418《文天祥传》,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12537页。李庭芝军守扬州,阿术久攻不下。“宋亡,谢太后及瀛国公为诏谕之降,庭芝登城曰:‘奉诏守城,未闻有诏谕降也。’”始终不肯屈服。(10)《宋史》卷421《李庭芝传》,第12602页。另一方面,随着元军节节胜利,大批南宋官军缴械投降。至元十三年七月,在淮东路,“阿术以总管乌马儿等守泰州,其通、滁、高邮等处相继来附”,元军“得州十六、县三十三,户五十四万二千六百二十四,口一百八万三千二百一十七”。(11)《元史》卷9《世祖纪六》,第184页。对于征服地区,元廷多以降官治理。至元十四年三月,“行中书省承制,以闽浙温、处、台、福、泉、汀、漳、剑、建宁、邵武、兴化等郡降官,各治其郡”(12)《元史》卷9《世祖纪六》,第189-190页。。这意味着新生的元王朝面临着军事围剿、政治安抚双重的压力(13)南宋降军被元朝整编成为新附军,总数有十几万人。韩儒林先生在《〈元史纲要〉结语》中认为,至元中叶,元朝屡次兴师出征日本、爪哇,是别有用心的做法。在征战中,新附军几乎全军覆没,忽必烈达到了不杀降而降人自消的目的,可见对此费尽了心机。载《元史论丛》第1辑,中华书局1982年版,第7页。,急需在征服中建立起强有力的地方机构以把控局面。

第二件事,在征服南宋的过程中,江南地区形成了几支大的元朝军事力量,并成立了相应的机构。攻占襄樊是一个标志。至元九年(1272)三月,“蒙古都元帅阿术、汉军都元帅刘整、阿里海牙督本军破樊城外郛”(14)《元史》卷7《世祖纪四》,第140-141页。;次年正月“阿里海牙等大攻樊城,拔之”;不久,宋襄阳守将吕文焕以城降。(15)《元史》卷8《世祖纪五》,第147-148页。阿术,蒙古兀良氏,为都元帅兀良合台之子,曾从其父征西南夷,所向披靡。至元元年(1264)开始,“略地两淮,攻取战获,军声大振”。(16)《元史》卷128《阿术传》,第3119页。刘整原为宋将,隶荆湖制置使孟珙麾下,中统二年(1261)归附蒙古,以战功迁至镇国上将军、都元帅。(17)《元史》卷161《刘整传》,第3785-3786页。阿里海牙,畏吾儿人,参加襄樊之战时,已进佥河南行省事、参知政事。(18)《元史》卷128《阿里海牙传》,第3124页。进攻襄樊的军队为元军灭宋的主力。此役刚一结束,忽必烈即重新在政治、军事上做出部署:“诏罢河南等路行中书省,以平章军国重事史天泽、平章政事阿术、参知政事阿里海牙行荆湖等路枢密院事,镇襄阳;左丞相合丹,参知行中书省事刘整,山东都元帅塔出、董文炳行淮西等路枢密院事,守正阳。”(19)《元史》卷8《世祖纪五》,第149页。至元十一年(1274)三月,元廷“改荆湖、淮西二行枢密院为二行中书省:伯颜、史天泽并为左丞相,阿术为平章政事,阿里海牙为右丞,吕文焕为参知政事,行中书省于荆湖;合答(合丹)为左丞相,刘整为左丞,塔出、董文炳为参知政事,行中书省于淮西”(20)《元史》卷8《世祖纪五》,第154页。不久,复改淮西行中书省为行枢密院。。史天泽出身于河北真定的汉人军阀世家,后归降蒙古,多有战功,升至枢密副使,改中书左丞相,进开府仪同三司、平章军国重事。(21)《元史》卷155《史天泽传》,第3657、3662页。这两支武装力量也被研究者称为荆湖、淮西军团。(22)[日]堤一昭:『元朝江南行臺の成立』,『東洋史研究』1996年第54卷第4号。至元十三年二月,南宋投降,元廷在临安先后设立两浙大都督府和两浙宣慰司。(23)《元史》卷9《世祖纪六》,第178-179页。不久,罢两浙宣慰司,权力归于大都督府。六月,罢两浙大都督府,分别在鄂州、临安设立行中书省。(24)《元史》卷9《世祖纪六》,第183页。这是元朝在江南地区从军事管制向行政治理的过渡。

另一支重要的军事力量由相威统帅。相威为蒙古国开国元勋木华黎之孙、国王速浑察之子。至元十一年,“世祖命相威总速浑察元统弘吉剌等五投下兵从伐宋”,由正阳取安丰。元军经安庆渡江东下,与伯颜会师于润州,分三道并进,相威率左军。(25)《元史》卷128《相威传》,第3129页。“五投下”,指当年木华黎麾下的札剌亦儿(札剌儿)、兀鲁惕(兀鲁)、忙兀惕(忙兀)、亦乞剌思(亦乞剌)、弘吉剌五部,皆为蒙古军。(26)黄时鉴:《木华黎国王麾下诸军考》,《元史论丛》第1辑,第59页。五投下军构成了木华黎攻金的主力,他死后由其家族成员统领。《元史》称速浑察“总中都行省蒙古、汉军”(27)《元史》卷119《速浑察传》,第2940页。,这里的蒙古军当即五投下军。到了相威这里,五投下军从木华黎时的蒙金战场转移到蒙宋战场。这是一支久经沙场的队伍,为蒙古统治者所倚重。

其他还有博罗欢的淮东地区军事力量。至元十二年二月,元廷“以中书右丞博鲁欢为淮东都元帅,中书右丞阿里(为)左副都元帅。仍命阿里、撒吉思等各部蒙古、汉军会邳州”。(28)《元史》卷8《世祖纪五》,第161页。博罗欢,也作博鲁欢,曾从忽必烈讨伐阿里不哥,平定李璮之乱。平宋战争开始,博罗欢为金吾卫上将、中书右丞。“诏分大军为二,右军受伯颜、阿术节度,左军受博罗欢节度。俄兼淮东都元帅,罢山东经略司,而以其军悉隶焉。”(29)《元史》卷 121《博罗欢传》,第2988-2989页。

以上即江南行台成立前该地区的政治、军事局面。从时间上看,至元十三年正月,宋恭帝奉表出降,广王昺、益王昰向南遁走。(30)《元史》卷9《世祖纪六》,第176页;《经世大典辑校》第八《政典·征伐·平宋》,第262页。天下大势已定,但战事尚未平息。各路诸侯手握重兵,有可能在地方坐大自己的势力。元廷对江南地区的行政治理已提上议程,开始摸索设立行省(31)刘如臻:《元代江浙行省研究》,《元史论丛》第6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95-96页。,这就需要设立一个机构,能够给行省以有力的支撑与制约,同时又可以协调各支元军武装力量,巩固新征服地区。在江南地区设置行台,当是这种大思路下的产物。行台首脑即御史大夫的人选,忽必烈选中的是相威。他没有从荆湖、淮西武装力量的首领中去考虑,荆湖、淮西武装力量在江南地区实力最强,不能再加重他们的权力;也没有选择淮东的博罗欢,因为行台御史大夫要能够控制时局,镇得住场面。相威有显赫的家族背景,属于有“大根脚”的人物,手中握有兵权,应该是更合适的人选。相威对忽必烈的安排心领神会,“上奏曰:‘陛下以臣为耳目,臣以监察御史、按察司为耳目。倘非其人,是人之耳目先自闭塞,下情何由上达。’帝嘉之”(32)《元史》卷128《相威传》,第3129页。。相威以监察御史、按察司为他个人的耳目,说明他给自己的定位是超脱于一般业务活动之上,即从政治上把握局面,做好皇上的耳目,因此获得了忽必烈的赞赏。

二、江南行台迁徙与官员的选配

江南行台设置后,在不长的时间内几度搬迁。《元史》记载:“至元十四年,始置江南行御史台于扬州,寻徙杭州,又徙江州。二十三年,迁于建康,以监临东南诸省,统制各道宪司,而总诸内台。”(33)《元史》卷86《百官志二》,第2179页。这里所谓“以监临东南诸省,统制各道宪司”,是总体而论,若加以分析,行台搬迁的背后都有政治上的因素可循。

元廷初设江南行台于扬州,主要考虑扬州是江淮行省的治所。关于江淮行省的沿革,《元史·地理志》语焉不详,只称至元二十一年(1284)“自扬州迁江淮行省来治于杭,改曰江浙行省”(34)《元史》卷62《地理志五》,第1491页。。倒是《元史·百官志》中记录了重要的一笔:“至元十三年,初置江淮行省,治扬州。”(35)《元史》卷91《百官志七》,第2306页。再考《元史·世祖纪六》至元十三年十月条:“(元世祖)以淮东左副都元帅阿里为平章政事,河南等路宣慰使合剌合孙为中书右丞,兵部尚书王仪、吏部尚书兼临安府安抚使杨镇、河南河北道提刑按察使迷里忽辛并参知政事。参知政事陈岩行中书省事于淮东。”(36)《元史》卷9《世祖纪六》,第185-186页。这里说的“行中书省事于淮东”,当即指设立江淮行省,而上述人员即江淮行省成立时的班子组合。按照职责,行台“弹劾行中书省、宣慰司及以下诸司官吏奸邪非违,刷磨案牍”(37)《宪台通纪》“行台体察等例”,《宪台通纪》(外三种),第19页;《南台备要》“立行御史台条画”载同。。故江南行台设在扬州。

至元二十一年五月,江南行台从扬州迁至杭州。(38)《元史》卷13《世祖纪十》,第267页。这一年,江淮行省改曰江浙行省,省治也迁往杭州。(39)此按《元史·地理志》的说法,《元史·百官志》记至元二十二年改曰江浙行省。江南行台应该是随迁。江浙行省的设立,在元代治理江南的政治布局中居于重要地位。元人阎复说:“惟两浙东南上游,襟江带湖,控扼海外诸番,贸迁有市舶之饶,岁入有苏湖之熟,榷货有酒盐之利,节制凡百余城,出纳以亿万计,实江南根本之地。盖两浙安则江南安,江南安则朝廷无南顾之忧。”(40)《天下同文集》卷7《江浙行省新置记》,雪堂丛刻本。杭州是南宋故都,政治上的影响力远大于扬州。从地理位置看,杭州地处江浙行省中部,可以有效地统治江浙进而控制东南地区。江南行台迁往杭州,也应有这方面的考虑。

江南行台迁至杭州后不久,一度遭到废除的厄运。至元二十二年(1285)正月,由卢世荣控制的中书省提出罢除行台、按察司改隶中台并总理各路钱谷事务,意在打压御史台机构。(41)郝时远:《元世祖时期台察与权臣的斗争》,《元史论丛》第4辑,中华书局1992年版,第115页。忽必烈命臣下共议。御史台奉旨议后上奏:“前奉旨,令臣等议罢行台及兼转运事。世荣言按察司所任,皆长才举职之人,可兼钱谷。而廷臣皆以为不可,彼所取人,臣不敢止,惟言行台不可罢者,众议皆然。”反映出宫廷内部的矛盾与斗争。忽必烈问:“世荣以为何如?”奏曰:“欲罢之耳。”忽必烈终于表示:“其依世荣言。”(42)《元史》卷205《卢世荣传》,第4567页。于是江南行台被罢废。但很快忽必烈意识到不应该裁撤江南行台,他不好明说,故意问中书省臣:“行御史台何故罢之?”中书省右丞相安童不同意卢世荣的建议,答道:“江南盗贼屡起,行御史台镇遏居多,臣以为不可罢。然与江浙行中书省并在杭州,地甚远僻,徙之江州,居江浙、湖南、江西三省之中为便。”帝从之。(43)《元史》卷13《世祖纪十》,第274-275页。《元史》记此事在至元二十二年二月,《南台备要》记此事在该年三月二十五日,当以《南台备要》所记为准。载《南台备要》“行台移江州”,《宪台通纪》(外三种),第164页。安童的回答很机智,回避了忽必烈批准罢行台的事实、保全了皇上颜面,也照顾到卢世荣的意见。卢世荣得到忽必烈的重用,是因为有人推荐他“能救钞法,增课额,上可裕国,下不损民”(44)《元史》卷205《卢世荣传》,第4564页。。他要控制江南财源,但又不想受到江南行台的制约。安童所考虑的则是行台对江南稳定所起的作用(镇遏盗贼),他提出在江州(江西九江)恢复行台的建议,妥善地解决了问题。当时与安童执同一看法的,还有武德将军、江南浙西道提刑按察使千奴,他曾上言:“行省专控江浙,在杭为宜。行台总镇江南,不宜偏在杭。且两大府并立,势逼则事窒,情通则威亵,盍移行台于要便之所。”(45)《元史》卷134《和尚传》,第3257页。卢世荣出于私人动机,提出罢除行台;安童、千奴等人主张保留行台,但他们并没有仅把行台视作弹劾诸司官吏奸邪非违的机构,而是着眼于大形势下朝廷的安危。在行台立废迁移的背后,是不同政治立场、观念的较量。卢世荣执政的时间不长,至元二十二年四月遭监察御史弹劾,后被下狱处死。(46)《元史》卷205《卢世荣传》,第4569-4570页。五月,江南行台又重新迁回杭州。(47)《元史》卷13《世祖纪十》,第277页;《南台备要》“行台复移杭州”载同。江南行台移至江州,又从江州迁回杭州,明显地带有政治博弈的痕迹。

在此之前,由于顾及卢世荣的反对意见,江南行台曾短暂地迁往江州(至元二十二年三月至五月),与行省治所分离,其余时间行台和行省治所都在同一地区。但在此之后,这种格局发生了变化。至元二十三年(1286)七月,江淮行省(江浙行省)忙兀带提议:“今置省杭州,两淮、江东诸路财赋军实,皆南输又复北上,不便。扬州地控江海,宜置省,宿重兵镇之,且转输无往返之劳。行省徙扬州便。”这个建议被采纳。(48)《元史》卷14《世祖纪十一》,第290-291页。元代开通海运之前,南粮北运主要依靠运河从扬州始进行漕运。行省治所在杭州,要先将杭州北面重要产粮区平江、嘉兴、湖州的粮食南运至杭,再北上运抵扬州。按照惯例,行台也应随迁至扬州,但同年江南行台则搬迁到了建康。(49)《元史》卷86《百官志二》,第2179页。《元史》本纪未载此事。至元二十六年(1289)二月,行省治所又迁回杭州(50)《元史》卷15《世祖纪十二》,第320页。;五月,行台却迁至扬州(51)《元史》卷15《世祖纪十二》,第322页。,正好与行省错开。至元二十九年(1292)二月,行台再次搬迁至建康。(52)《南台备要》“行台再移建康”,《宪台通纪》(外三种),第167页。《元史》未载。后至正十六年行台又迁至绍兴,已是元末,不在本文讨论范围之内。这个现象值得关注。行台应与行省同驻一地,便于履职。但从至元二十三年开始,行台与行省的治所便分离了,而且再也没有恢复到昔日同驻一地的格局。这只能说明前载千奴等人所执行台总镇江南、不宜与行省并立的观点占了上风,表明在蒙古统治者眼里,行台并非单纯履行监察职能的机构。

江南行台官员的选配体现了元廷的民族歧视政策。最早刊印于元至正四年(1344)的《至正金陵新志》记录了江南行台官员的题名,其中御史大夫24人,世祖、成宗时期任职的有8人。(53)《至正金陵新志》卷6《官守志·题名·行御史台》,南京出版社1991年版,第270-271页。现检索相关史料,将这8人的情况列表如下:

表1 元世祖、成宗时期江南行台御史大夫任职情况统计表

相威是木华黎之孙,博罗欢为成吉思汗时功臣畏答儿之后,阿老瓦丁为相威之子,彻里为燕只吉台氏,祖先曾从成吉思汗征战。他们在元代都是有“大根脚”的人物,均为蒙古人,包括囊家歹和阿里马。阿剌帖木儿、门答占种族无考,但从姓名看,当非汉人无疑。

御史中丞67人次(有的一人两任,如高睿),世祖、成宗时任职者27人。(54)《至正金陵新志》卷6《官守志·题名·行御史台》,第271-272页。《至正金陵新志》记王博文任行台御史中丞时间为至元十三年。按:据《经世大典·治典·官制·行御史台》及《元史·百官志二》,至元十四年始置江南行台。此处“十三年”,疑前脱“二”字,为“二十三年”之误。可制成下表:

表2 元世祖、成宗时期江南行台御史中丞任职情况统计表

27人中,蒙古人、色目人有也儿撒合、八都儿、马合马、忙兀歹、合讨不花、阇阇秃、孛兰奚、高睿(河西人即西夏人、唐兀人、党项人)等8人,占此时期御史中丞人数的29.6%;其余19人为汉人,占比70.4%。这里所谓“汉人”,指原在金朝统治下的居民,主要包括北方的汉族人以及女真人、契丹人等。

侍御史61人,世祖、成宗时任职的有22人。(55)《至正金陵新志》卷6《官守志·题名·行御史台》,第272-273页。依前例统计,蒙古人、色目人有忽怜、那怀、太答、拜都、高睿(河西人)等5人,占此时期侍御史人数的22.7%;汉人有刘琮、王少中、雷膺(浑源人)、魏初(弘州顺圣人)、张孔孙(隆安人)、韩彦文、吴衍、于璋、陈天祥(赵州宁晋人)、傅岩起(汾西人)、石珪、王坚、张珪(易州定兴人)、高凝(河内人,古称河北为河内,因其地在黄河以北故)、王宏、王仁等16人,占比72.7%;南人(原南宋王朝辖境内的居民)1人即程钜夫(自徽州徙郢州京山,后家居建昌),占比4.5%。(56)史料来源除《至正金陵新志》外,尚有《秋涧先生大全文集》卷82《中堂事记》、《元史》卷170《雷膺传》、《滋溪文稿》卷5《御史中丞魏忠肃公文集序》、《元史》卷164《魏初传》、《元史》卷174《张孔孙传》、《归田类稿》卷10《资德大夫中书右丞议枢密院事陈公神道碑》、《元史》卷168《陈天祥传》、《成化山西通志》卷9、《新元史》卷207《傅岩起传》、《道园学古录》卷18《中书平章政事蔡国张公墓志铭》、《元史》卷175《张珪传》、《宋元学案》卷90、《元书》卷88《高凝传》、《元史》卷172《程钜夫传》等。

江南行台的最高长官为御史大夫,一员,从一品;其下是御史中丞,二员,从二品;侍御史,二员,从四品。(57)《元史》卷86《百官志二》,第2179页。大德三年三月曾出现彻里和阿老瓦丁同为御史大夫的情况,结果阿老瓦丁转任他职,后于元贞元年再任此职。载《南台备要》“命彻里为南台御史大夫”,《宪台通纪》(外三种),第170页。综合上述分析,元世祖及成宗时期,江南行台的御史大夫基本由蒙古人充任;副职御史中丞及侍御史则为蒙古、色目、汉人参用,而以汉人居多。有研究者指出,元代监察机构长官系以蒙古人担任为原则。(58)洪金富:《元代监察制度的特色》,《成功大学历史学系历史学报》1975年第2期。这个原则始于至元二年(1265)忽必烈平定李璮之乱后,当时规定“以蒙古人充各路达鲁花赤,汉人充总管,回回人充同知,永为定制”(59)《元史》卷6《世祖纪三》,第106页。。各级官府的主要长官以征服者蒙古人担任,监察机构也不例外,从元初江南行台御史大夫一职的情况看,确是如此。而御史中丞和侍御史以汉人居多,且人数比例高出蒙古人、色目人一倍以上,则应有更深刻的社会背景。元世祖末年至成宗时期,蒙古人、色目人、汉人和南人已被划为四等,享有不同的待遇。(60)蔡美彪:《试论马可波罗在中国》,《中国社会科学》1992年第2期;蒙思明:《元代社会阶级制度》,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46-65页。这种等级制度以蒙古人为中心,其核心是以归顺蒙古时间的先后来确定各种族集团与蒙古人的亲疏关系。(61)刘迎胜:《有关元代回回人语言问题》,《元史论丛》第10辑,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05年版,第24-25页。即蒙古人是统治者,然后按照降服的先后,先征服地区治理后征服地区。江南地区主要是原南宋王朝辖境内的臣民,最后投降且反抗也最为激烈,是蒙古统治者防范的重点。站在蒙古国的立场,汉人是被统治者;但在江南地区,汉人也要参与统治,江南行台御史中丞及侍御史的选配即是这个观念及其政策导向的反映。南人只有程钜夫出任侍御史,他的情况较为特殊,只是政治上的一个摆设,此不赘述。

顺便谈一下江南行台监察御史的人员问题。据《经世大典》记载:江南行台察院于“至元十四年初置,品职如内察院。置监察御史十员,书吏十员。二十三年,增蒙古御史十四员,书吏十四员。后又增汉人御史四员,增书吏四人。今(大德元年)置监察御史二十八员”。(62)《经世大典辑校》第五《治典·官制·行御史台》,第35页;《元史》卷86《百官志二》载同。关于江南行台监察御史编制情况,《元史》本纪间有记录:(1)至元十五年(1278)秋七月,“行御史台增设监察御史四员”(63)《元史》卷10《世祖纪七》,第202页。。(2)至元十九年(1282)十二月,御史中丞崔彧建言:“御史宜从本台选择,初用汉人十六员,今用蒙古人十六员,相参巡历为宜”,被采纳。(64)《元史》卷12《世祖纪九》,第249页;《元史》卷173《崔彧传》载同。有学者以中央御史台定制推测,以为江南行台监察御史中汉人与非汉人(蒙古人、色目人)也是同额的。(65)洪金富:《元代监察制度的特色》,《成功大学历史学系历史学报》1975年第2期。(3)至元二十三年(1286)四月,“增置行台色目御史员数”(66)《元史》卷14《世祖纪十一》,第288页。。

综合分析上述材料并比照江南行台的题名,可以得出以下几点看法:(1)至元十四年设江南行台时,所置10名监察御史均为汉人,分别为刘寅、商琥、赵文昌、柏德思孝、王祚、马藻、李璋、陈特立、李敏、孙弼。(67)《至正金陵新志》卷6《官守志·题名·行御史台》,第276页。(2)至元十五年“行御史台增设监察御史四员”为误载。因为《至正金陵新志》题名表上该年并未登录监察御史人员,而且《经世大典》所载江南行台监察御史人数前后相加恰好为28人。此时陕西行台的前身河西行台及云南行台尚未成立(此问题容当另文阐述),所增设的4名监察御史无法具体落实。(3)至元二十三年“增蒙古御史十四员”亦不准确。至元十六年(1279)已有昔里哈剌和博兰秃,十九年有火你赤,二十一年有木八剌合、八儿都、朵儿只思丹、八儿思不花、也里察儿、福奴、撒的礼、弥实等,分别担任江南行台监察御史。(68)《至正金陵新志》卷6《官守志·题名·行御史台》,第276页。从姓名看,他们应为蒙古人或色目人。(4)“增蒙古御史十四员”条令颁布后,共有15名蒙古人或色目人担当此职,分别是爱木干(至元二十三年上)、也先(表作“至元十三年上”,显误。按表中的时间顺序,应为“至元二十三年”之脱误)、八不忽(二十四年上,下同)、薛超兀儿、也先帖木儿、乞僧、帖木儿不花、脱欢、失了歹、失里别吉、普颜八撒儿、忻都不花、失督儿、俺普、哈散。(69)《至正金陵新志》卷6《官守志·题名·行御史台》,第276页。多出的1人,应是“增置行台色目御史员数”的那一位,而且这也打破了汉人与非汉人同额的定例。

三、江南行台在元朝初年的作用

日本学者堤一昭认为,江南行台镇压反叛的军事行动是与监察并存的双重职能之一。(70)[日]堤一昭:『元朝江南行臺の成立』,『東洋史研究』1996年第54卷第4号。李治安在《元代行御史台述论》中认为,堤一昭的见解在相威、博罗欢任南台大夫期间完全可以成立,但有元一代,南台的职能以纠察为主,镇遏次之。考察江南行台的活动,确实发挥着镇遏与监察两种职能,然而在世祖、成宗时期,镇遏的作用似乎更为明显。前述江南行台成立的背景,已清楚地表明这一点,这里再做一些补充。

镇遏有力的主要表现是江南行台成立之初,保持着一支强悍的军队。至元十一年,相威统领五投下军参加平宋战争,十四年为江南行台首任御史大夫时,应该是带领所部人马赴任的。《元史·相威传》载:“浙东盗起,浙西宣慰使昔里伯纵兵肆掠,俘及平民,(相威)乃遣御史商琥据钱塘津渡阅治之,得释者以数千计。昔里伯遁还都,奏执还扬州治其罪。”(71)《元史》卷128《相威传》,第3130页。商琥为江南行台监察御史,至元十四年已在任上。(72)《至正金陵新志》卷6《官守志·题名·行御史台》,第276页。为制止昔里伯纵兵大肆掠夺,商琥必定是带兵占据钱塘渡口镇抚的;他所带之兵自然是行台自己的军队,很可能就是五投下军。行台的军队还被调动出征。至元二十四年(1287),“诸王乃颜叛,帝将亲征。博罗欢谏曰:‘昔太祖分封东诸侯,其地与户,臣皆知之,以二十为率,乃颜得其九,忙兀、兀鲁、扎剌儿、弘吉剌、亦其烈思五诸侯得其十一。惟征五诸侯兵,自足当之,何至上烦乘舆哉?臣疾且愈,请事东征。’帝乃赐铠甲弓矢鞍勒,命督五诸侯兵,与乃颜战,败之。”(73)《元史》卷121《博罗欢传》,第2990页。博罗欢在此前一年就任江南行台御史大夫,此次出征乃颜所率五诸侯军(五投下军),即是行台成立时相威带去的人马。后来鲜有江南行台带兵的记载(74)成宗元贞元年(1295)七月,元廷曾“给江南行御史台守护军百人”,这百名军士只是守护江南行台的警卫军,并非可以出征的军队。载《元史》卷18《成宗纪一》,第395页。,但不可否认元初相威在江南行台任上时所拥有的武装力量和影响。

江南行台对管辖范围内的军队负有监察之责。南台设立时制定的《立行御史台条画》,涉及此内容的计有五款:(1)边境有声息,不即申报者,纠察;(2)随处镇戍,若约束号令不严,衣甲器仗不整,或管军官取受钱物,放军离役,并虚申逃亡,冒名代替,私自占使商贩营运或作佃户,一切不公,并行纠察;(3)管军官不为约束军人,致令掠卖归附人口,或诱说良人为驱,一切侵扰百姓者,纠察;(4)管军官申报战守功劳,循私不实者,纠察;(5)管军官起补逃亡军人,存心作弊,骚扰军户,军前不得实用者,纠察。(75)《南台备要》“立行御史台条画”,《宪台通纪》(外三种),第150-151页。御史台职掌中明文涉及军队,为前代所未有。(76)金代御史职掌中即未涉及军队,载 《金史》卷55《百官志一》,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1241-1242页。纠治军队的乱纪违章行为,也可看作是镇遏的一种方式。

再看监察的具体实践。元世祖时期,中央御史台多次与阿合马、卢世荣、桑哥等滥用职权的行为进行斗争,但都难以得到忽必烈的实际支持,反而多次遭受权臣的压制和打击,处于极为被动的地位(77)郝时远:《元世祖时期台察与权臣的斗争》,第110-121页。,这对江南行台履行监察职责产生了不利影响(78)大德三年三月,“(江南)行御史台劾平章教化受财三万余锭,教化复言平章的里不花领财赋时盗钞三十万锭,及行台中丞张闾受李元善钞百锭,敕俱勿问”。载《元史》卷20《成宗纪三》,第427页。。试举出几点予以说明。

第一是与行省关系不顺。行台监察的重点是行省,但至元二十三年十月江南行台治所从杭州迁往建康,而行省却从杭州迁至扬州。按照蒙古统治者的观念,设置行台旨在总镇江南,不宜与行省同处一地。行台与行省机构分处两地,自然不便于行台履行监察职能。而且行台与行省的关系也曾引发争议。至元二十年,“江淮省臣有欲专肆而忌廉察官,建议行台隶行省”,引起对此事的讨论。兵部尚书董文用说:“不可。御史台,譬之卧虎,虽未噬人,人犹畏其为虎也。今虚名仅存,纪纲犹不振,一旦摧抑之,则风采尔然,无可复望者矣。”他建议对于行台和按察司,“国家当饬励之,不可摧抑也”(79)《元史》卷148《董文用传》,第3498页;《道园学古录》卷20《翰林学士承旨董公行状》载同,《四部丛刊初编》(235),上海书店1989年版,第10页。,结果此事作罢。桑哥当政时,“江南行台与行省,并无文移,事无巨细,必咨内台呈省闻奏。桑哥以其往复稽留误事,宜如内台例,分呈各省”(80)《元史》卷205《桑哥传》,第4572页。,被世祖采纳。行省官员本是行台监督的对象,但行台公文呈送行省,自然受其制约,不利于开展监察。虽然后来桑哥失势,重新恢复了行台不向行省呈文的做法,但也留下了消极的影响。

第二是弹劾程序复杂。行台所写弹章(弹劾文)报中台时,须先由行台御史大夫签署意见。朵尔直班曾为陕西行台御史大夫,“时御史大夫也先帖木儿师败于河南,西台御史蒙古鲁海牙、范文等十二人劾奏之。朵尔直班当署字,顾谓左右曰:‘吾其为平章湖广矣。’未几命下,果然”。(81)《元史》卷139《朵尔直班传》,第3359页。这说的是陕西行台的事,江南行台的弹劾程序亦当如此。中台监察御史提案弹劾,也得经台官同意,才能上奏皇帝(82)“(赵世延)擢监察御史,与同列五人劾丞相桑哥不法。中丞赵国辅,桑哥党也,抑不以闻,更以告桑哥。”载《元史》卷180《赵世延传》,第4163页。,这项制度颇为特殊。历史上台官独立言事的做法有例可循。唐代监察御史萧至忠说:“故事,台无长官。御史,天子耳目也,其所请奏当专达,若大夫许而后论,即劾大夫者,又谁白哉?”(83)《新唐书》卷123《萧至忠传》,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4371页。宋代御史台制度,御史言事必先白中丞。刘子仪任御史中丞后,开始立榜台中:“今后御史有所言,不须先白中丞杂端。”(84)[北宋]欧阳修撰,李伟国点校:《归田录》卷1,中华书局1981年版,第11页。元代的做法束缚了御史的手脚。而行台弹章要经过行台长官署字方可上达中台,比中台弹章又多了一个程序,自然不利于监察活动的开展。(85)洪金富:《元代监察制度的特色》,《成功大学历史学系历史学报》1975年第2期。

第三是职司繁多冲淡了重点。江南行台成立后,制定了有关职责即《立行御史台条画》,共计三十一款,涉及官吏奸邪非违、职官赃罪以及军民休戚诸多方面。最后一项为兜底条款:“凡可以兴除利害,一切不便于民、必当更张者,咨台呈省闻奏。”(86)《南台备要》“立行御史台条画”,《宪台通纪》(外三种),第150-153页。所以,相威出任江南行台御史大夫后,陈便民十五事,“其略曰:并行省,削冗官,钤镇戍,拘官船,业流民,录故官,赃馈遗,淮浙盐运司直隶行省,行大司农营田司并入宣慰司,理讼勿分南北,公田召佃仍减其租,革宋公吏勿容作弊”等。(87)《元史》卷128《相威传》,第3129-3130页。大德八年(1304),江南行台御史中丞张珪上疏,“极言天人之际、灾异之故,其目有修德行、广言路、进君子、退小人、信赏必罚、减冗官、节浮费,以法祖宗成宪,累数百言”(88)《元史》卷175《张珪传》,第4072页。。具体工作中,行台还要兼理刑狱、赈济灾荒、兴办学校、荐举人才等。(89)李治安:《元代行省制度》,中华书局2011年版,第823-827页。诸多任务必然牵扯大量精力,影响纠劾不法官吏职能的发挥。

最后,将本文所论要点归纳如下:江南行台的设置有着政治上的背景,是蒙古统治者从巩固新征服地区这个大局考虑做出的决定;选择相威为江南行台首任御史大夫,也是基于政治上的考量;元朝初年,江南行台治所屡次搬迁,主要是为了更好地发挥总镇江南的作用;行台官员的选配,贯穿着四等人制的核心内容,即在蒙古人的主导下,先征服地区统治后征服地区;置立江南行台的效果,从世祖、成宗朝的情况看,镇遏的一手强于监察的一手。

猜你喜欢
御史监察江南
明朝御史不好当
明代监察逾权对新时代国家监察制度的历史借鉴
监督“裸官”,监察法何时不再缺位?
丢御状救李靖
小编有话说①
小编有话说②
小编有话说①
三分钟带你看懂监察委;帮你了解监察委的新知识
新设的监察委与纪委有什么不一样
明朝御史日子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