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生产性服务贸易开放水平及影响因素——来自金砖国家的对比分析

王 霞 教授 蒋 茜

（新疆财经大学国际经贸学院 新疆乌鲁木齐 830012）

引言与文献综述

全球范围内以数字化为特征的高附加值服务贸易增长迅速，而此趋势在中国服务贸易的发展中尤为突出。服务贸易正成为我国对外贸易发展的新引擎与对外开放的新动力。《服务贸易发展十三五规划》《服务业创新发展大纲》中明确要提升服务贸易的战略地位，将新一轮改革的重点转向服务贸易。2020 年前五个月，知识产权使用费进出口同比增速达38.4%，电信计算机和信息服务、保险服务出口增速均达15% 以上。知识密集型的高端服务进出口增势强劲，日益彰显了我国生产性服务贸易高质量发展的特点。生产性服务是发展中国家重要的创新源泉和必要的渐进式改革途径。全球价值链视角下，中国深度参与国际分工与国际竞争，提升服务贸易出口竞争力，将战略重点转向生产性服务贸易发展与开放将成为新一轮经贸改革至关重要的一环。

生产性服务业的概念由Machlup（1962）首次提出，他将生产性服务业定义为产出知识的产业，随后Greenfield（1966）、Browning 和Singlemann（1975）、RiveraBatiz（1988）、Martinelli（1991）对生产性服务业的内涵进行了补充与延伸。较多外国学者依托H-O 比较优势理论达成一个共识：即使经济欠发达的国家也能通过对外贸易获得比封闭时更多的经济利益。Markusen（1989）通过构建生产性服务贸易模型证明了生产性服务贸易自由化对企业走向国际市场具有必要性。国内学者对生产性服务贸易对外开放的探索则较晚，鲁茉莉，余华川（2004）认为服务贸易自由化对发展中国家维护本国经济稳定而言弊大于利；熊凤琴（2010）认为生产性服务贸易开放有助于提升制造业比较优势并降低贸易成本；林淇，林僖（2014）认为服务贸易壁垒严重制约了发展中国家的第三产业发展；奚艳秋（2015）通过实证分析对比了中美服务贸易开放度与经济增长的关系，中国应有选择地开放并控制开放度。

对中国生产性服务贸易进行国别比较的研究中，程大中（2008）认为中国相比OECD 生产性服务发展水平低、服务性投入多在劳动密集产业。杨玲，郭羽诞（2013）研究了发达国家与金砖国家等17 国的生产性服务出口复杂度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效应，表明提升高技术密度将促进经济增长。对金砖国家的研究内容多以服务贸易国际竞争力展开，陈杨（2017）测度了金砖生产性服务各部门的TC、RCA、CA 指数，表明货物出口、外商直接投资、生产性服务贸易开放度是影响金砖生产性服务竞争力的主要原因；从研究方法看，杨海悦（2015）运用投入产出法分析金砖五国1995-2011 年生产性服务进口对其制造业服务化的影响，表明中国、巴西的制造业对生产性服务进口依赖度呈增加趋势。田宇等（2018）基于金砖国家与世界 39 个主要生产性服务贸易国家的面板数据构建引力模型，表明劳动力比较优势是中国服务业发的重要因素。

现有文献对中国生产性服务贸易开放及其影响因素的研究尚显不足。就研究内容而言，学者多以生产性服务业开放对制造业的影响效应为侧重点，立足于国别分析的研究鲜有涉猎金砖国家生产性服务对外开放度的对比分析；就研究方法而言，多数实证研究忽视了中国生产性服务贸易各个部门的影响因素分析，对中国生产性服务对外开放度影响因素的研究尚显不足。本文基于2005-2018 年金砖国家七大类别的生产性服务贸易发展现状，分别构建金砖五国生产性服务贸易开放度总体层面与分部门层面回归模型，通过对比探究影响中国生产性服务对外开放水平的主要因素，并针对实证结果提出进一步扩大开放的建议。

生产性服务贸易开放水平的影响因素分析

生产性服务贸易开放旨在实现GATS（服务贸易总协定）规则上货物、服务、投资的多边自由化。基于传统贸易理论中比较优势的观点，服务贸易自由化的福利源自要素与技术禀赋比较优势产生的收益以及服务贸易壁垒减少产生的收益。因此，一国生产性服务贸易的开放程度由外部与内部环境共同决定，从需求与供给层面分析以下为影响生产性服务贸易开放程度的因素：

经济规模。国内经济规模同时影响服务供给与服务需求，特别是生产性服务需求，因此直接影响生产性服务进出口发展。当国内经济规模达到或高于国际水平时，它对生产性服务贸易开放度有促进作用，而国内经济规模低于国际水平则起反向作用。

收入水平。当一国人均收入水平的提高会刺激生产性服务的消费需求增加，市场需求扩大使得生产性服务进口增加，有利于加深生产性服务贸易对外开放程度的加深。

外商直接投资。一方面，生产性服务业对外商直接投资的实际利用率衡量了该行业对国际资本的依存度，即外资开放度；另一方面，外商直接投资多寡直接反映了一国的自由化水平。中国入世后，外资企业对我国生产性服务领域的投资规模逐年扩大，弥补了我国资金外汇、技术管理的不足。因此，外商直接投资有利于生产性服务贸易开放程度的加深。

货物贸易规模。货物贸易不仅与服务贸易存在互补关系，两者还具有相互拉动作用。从生产性服务贸易的产生过程可以推断，货物贸易发生将刺激生产性服务需求，因此，对生产性服务贸易开放程度的加深有促进作用。

服务业发展水平。一国服务业发展水平反映了该国向国际市场提供服务的能力，而生产性服务贸易供给的知识、技术密集型服务产品更需国内生产性服务业的技术支持。当服务业发展水平达到或超过国际水平，则更易形成出口优势，有利于拓宽生产性服务贸易的自由度。

生产性服务贸易竞争力。一国生产性服务贸易竞争力水平直观反映了该国这一行业的国际地位与优势，若一国的生产性服务贸易竞争力较低则需向外国更具优势的服务行业吸收经验，直接影响国家对该行业开放与否、开放程度或保护程度的政策选择，此外，外商是否愿意向本国具有竞争力的服务行业投资，间接影响生产性服务贸易开放程度。

金砖国家生产性服务贸易开放水平对比分析

（一）规模对比分析

2008 年后中国成为金砖国家生产性服务贸易总量第一的经济体，印度位列第二，2014 年之前中印差距较小。2010 年后中国生产性服务贸易增速加快，且规模逐渐扩大远超其他金砖成员。2018 年中国生产性服务贸易总额达4373.5 亿美元，同期增幅19.17%，印度为2878.8 亿美元，同期增幅10.93%。如图1 所示，近十年俄罗斯、巴西和南非生产性服务贸易发展平缓，贸易额变动幅度较小，2018 年俄罗斯、巴西和南非生产性服务贸易规模与中印差距较大，分别为1036.2 亿美元、729.4 亿美元和189.6 亿美元，同期增幅分别为6.76%、-0.49% 和1.13%。

金砖国家生产性服务进出口规模则表现各异。2005-2018 年中国生产性服务出口额从352 亿美元增至1998亿美元，13 年增长近5.68 倍，同期进口额从614 亿美元增至2375 亿美元，中国生产性服务进出口规模逐年扩大，增速较快。金砖国家中印度发展最快，2005-2018 年，印度生产性服务出口额从442 亿美元增至1542 亿美元，净增加1100 亿美元，超过中国同期增速。俄罗斯、巴西和南非的生产性服务进出口增长不明显。除印度外，其他各国生产性服务均呈贸易逆差，中国生产性服务逆差逐年扩大。

（二）结构对比分析

出口结构中，2018 年金砖国家运输出口俄罗斯和南非占比较高，其次是巴西和中国，印度占比最低，总体结构不平衡（见表2）。由于运输服务是货物贸易的派生服务，表明俄罗斯与南非出口较多，运输服务只是中国的第三大出口的生产性服务，反映了中国的货物贸易仍处在发展阶段。建筑出口方面，中国位于金砖国家之首，巴西和南非建筑出口占比极低，相比其他四国中国建筑服务出口竞争力较强。印度电信计算机和信息服务、其他商业服务出口规模最大。进口结构中，运输和其他商业服务成为中国主要进口的生产性服务，分别占该年生产性服务进口总额45.59% 和19.91%，纵览金砖国家的生产性服务进口权重，运输和其他商业服务两项进口占比均达50% 以上，各国情况近似，表明金砖国家运输服务和其他商业服务进口依存度较高。

图1 金砖国家2005-2018 年生产性服务贸易趋势

表1 2005-2018 年金砖国家生产性服务进出口情况（单位：亿美元）

表2 金砖国家2018 年生产性服务贸易分行业进出口占比表（单位：%）

图2 金砖国家2005-2018 年生产性服务对外开放水平

（三）开放水平对比分析

目前，国际普遍以外贸依存率作为外贸开放度的衡量指标，即对外贸易总额占GDP 比重，鉴于此法测度服务贸易对外开放度存在一定局限性，本文调整原始公式后，得到金砖国家生产性服务贸易开放水平测度公式：OPSit=（XPSit+MPSit）/GDPsit。其中，OPSit指代t 年i 国生产性服务对外开放度；XPSit、MPSit分别为t 年i 国生产性服务出口额、进口额；GDPsit指代t 年i 国服务业增加值占GDP 的比例。

我国自加入WTO 之后，生产性服务贸易开放水平波动较大，2005 年中国、印度、俄罗斯、巴西、南非生产性服务贸易开放度分别为22.1%、22.1%、8.5%、4.8%、2.1%；2009 年受金融危机影响均明显下降；此后，印度开放水平不断攀升；2018 年中国开放度为77.2%，印度为58.6%。近年来，印度凭借劳动力资源、技术创新及语言优势，信息技术服务业快速发展，为其国际市场开放奠定基础。长期以来，服务业对巴西GDP 贡献超50%，并满足了本国就业需求，由于经济发展对服务业依赖性较高，巴西政府通过相关政策确保其服务贸易国际竞争力。2018年俄罗斯、巴西、南非生产性服务开放度分别为19.1%、11.6%、3.1%。中国生产性服务贸易规模虽逐年扩大，但服务业占GDP比重不及具有服务业优势的发达国家，因此服务开放进程缓慢。具体见图2。

金砖国家生产性服务开放水平影响因素的实证分析

（一）模型构建与变量说明

基于中国、巴西、印度、俄罗斯和南非2005-2018年的面板数据，以各国生产性服务贸易开放度为被解释变量；根据上述分析，选取国民生产总值、人均国民收入、外商直接投资、货物出口总额、服务业发展水平和生产性服务竞争力作为解释变量，最终构建的实证检验模型如下：

其中，i=1，2，…，n 表示横截面国家，t=1，2，…，N 表示时序期数；OPSit表示i 国t 时期生产性服务贸易开放水平；GDPit表示i 国t 时期国民生产总值；GNIit表示i 国t 时期人均国民净收入；FDIit表示i 国t 时期外商直接投资，用外国直接投资净流入量衡量；TGEit表示i国t 时期货物出口总额；RVAit表示i 国t 时期服务业发展水平，用服务业增加值占GDP 比例衡量；PSTCit表示i 国t 时期生产性服务竞争力，用生产性服务贸易竞争优势指数衡量；εit表示随机扰动项；ln 表示对变量的对数处理。

中国生产性服务的分类与数据来自《国际收支平衡表（BPM5 1982-2014 年）》《国际货物和服务贸易数据（BPM6 2015 年后）》；其他金砖国家生产性服务进出口数据来自于 WTO 统计数据库和联合国贸发会统计数据库；各国GDP、人均国民净收入、外国直接投资、货物出口总额、服务业增加值占GDP 比例的相关数据均来自世界银行数据库；各国生产性服务贸易竞争力由TC 指数公式计算而得。

（二）模型结果分析

生产性服务贸易总体开放水平的检验。经济规模。由回归结果可知，对中国和印度而言，GDP 对其生产性服务贸易开放度有正向作用，对南非为反向作用，影响均不显著；对巴西和俄罗斯而言，GDP 每变动1%，其生产性服务贸易开放度分别反向变动15.67% 和22.92%，表明中印经济发展速度较快，新兴市场经济规模逐渐向国际水平靠近，更有利于其生产性服务市场开放；收入水平。对中国和印度而言，人均收入对其生产性服务贸易开放度有反向作用，但影响不显著，说明该指标难以反映中印国民收入构成中服务业的变动对生产性服务贸易开放度的影响；对巴西、南非和俄罗斯而言，人均收入每变动1%，其生产性服务贸易开放度分别同向变动12.97%、4.43% 和21.89%；外商直接投资。中国、印度和巴西FDI 每变动1%，其生产性服务贸易开放度分别同向变动0.05%、0.86% 和0.95%，符合预期经济意义的判断，而对南非和俄罗斯而言，FDI 对其生产性服务贸易开放度有反向作用；货物贸易规模。除印度以外，货物贸易出口对其他金砖四国生产性服务贸易开放度起正向作用，但影响不显著；服务业发展水平。假设其他条件不变，服务业增加值占GDP 比例每变动1%，中国生产性服务贸易开放度同向变动0.09%，而对其他金砖四国起反向作用，说明近年来由于政策激励我国服务业发展速度较快；生产性服务贸易竞争力。假设其他条件不变，生产性服务贸易TC 指数每变动1%，中国、巴西和俄罗斯的生产性服务贸易开放度分别同向变动3.76%、3.41%和11.82%，印度和南非生产性服务贸易开放度反向变动6.07% 和4.12%，说明中国、巴西和俄罗斯生产性服务贸易国际竞争力处于领先地位，有利于其生产性服务向国际市场扩张。回归结果如表3 所示。

表3 金砖国家生产性服务贸易总体开放水平影响因素回归结果

表4 金砖国家生产性服务贸易分部门开放水平影响因素回归结果

生产性服务贸易分部门开放水平的检验。基于金砖各国生产性服务要素密集程度的差别与禀赋，参照赵英军，张立娜（2011）选取四类具有代表性的生产性服务进行分部门检验与实证分析：

运输服务代表劳动密集型服务。除俄罗斯以外，其他金砖四国的货物贸易出口均通过1% 和5% 显著水平的检验，中国、印度、巴西、南非货物出口总额每变动1%对其劳动密集型服务开放度分别产生1.72%、2.54%、0.88% 和4.99% 的正向影响，说明货物贸易出口对金砖国家劳动密集型服务开放水平的影响最大。对印度而言，外商直接投资每变动1%，其劳动密集型服务开放度同向变动0.7%；对南非而言，国民人均收入、货物出口规模、服务业发展水平的提升均能有效促进其劳动密集型服务市场的开放。

金融服务代表资本密集型。对中印而言，货物贸易规模对资本密集型服务的开放也产生显著的正向影响；而生产性服务贸易竞争力每变动1%，中国资本密集型服务开放度反向变动0.44%，目前，中国对服务业国际投资与对外金融交易实行的管控较发达国家更为严格，这使得我国部分资本密集型服务的开放水平普遍低于世界平均水平。

电信、计算机和信息服务代表技术密集型。假定其他条件不变，GDP 每变动1%，对中国技术密集型服务开放度产生1.65% 的负效应，对巴西和南非技术密集型服务开放度产生1.83% 和1.35% 的正效应；国民人均收入每变动1%，对中国技术密集型服务开放度产生1.86% 的正效应，而对其他金砖四国均产生负效应。FDI、货物出口规模、生产性服务竞争力的提升均能有效促进印度技术密集型服务国际市场的扩大，而这些指标对中国技术密集型服务开放度的影响不明显。

知识产权使用费代表知识密集型服务。假定其他条件不变，FDI 每变动1%，中国、印度、南非和俄罗斯知识密集型服务开放度分别反向变动0.06%、0.03%、0.02%和0.02%，其中对印度的影响显著；服务业发展水平对巴西知识密集型服务开放度产生0.02% 正效应，而对中国则产生负效应，即中国服务业发展水平越高，对其知识密集型服务部门的保护程度越高。回归结果如表4 所示。

结论与建议

（一）主要结论

总体层面估计结果表明，经济规模、外商直接投资、货物贸易规模、服务业发展水平、生产性服务竞争力对中国生产性服务贸易开放度产生正向影响，符合预期经济意义的判断；国民人均收入对其产生负面影响，但影响并不显著；近年来中国人均收入水平逐步提高，但相对比发达国家，我国可贸易程度较小的服务业在国民收入构成中占比偏低，虽然居民收入条件提升，但服务业消费动力还较为不足，同时贫富差距也会影响宏观经济发展动力，从而制约着我国生产性服务贸易对外开放进程。

分部门估计结果表明，货物贸易规模对中国劳动密集型生产性服务开放水平有显著的正向影响；生产性服务贸易竞争力对中国资本密集型生产性服务开放水平有负面影响；国民人均收入的提高有利于中国技术密集型生产性服务市场的对外开放，这一影响与其他金砖四国截然不同；国民人均收入与货物贸易规模的增加有助于中国知识密集型生产性服务贸易开放程度的加深，各影响因素对金砖国家服务开放度的影响效应与影响程度存在较大差异。

（二）对策建议

通过对金砖国家生产性服务贸易开放水平的对比分析发现，中国生产性服务贸易总体规模虽然是金砖国家中最大，但其开放水平却不如印度，若想深度参与国际分工、提升服务贸易国际竞争力，有必要采取有效措施巩固国内生产性服务体系和体制，借鉴国外经验，循序渐进地推动中国生产性服务贸易的发展，本文的政策建议主要有以下两点：

第一，优化相关制度安排。为促进生产性服务市场自由化发展，可以通过加大财政支持和完善税收政策的手段，在投资、商品贸易、资金流向、人员流动等方面减少限制，例如中国可以借鉴南非的经验，通过建立健全法律体系、国际银行系统和符合国际标准的结算制度来促进金融服务市场的改革；此外，通过对比分析发现，近年来印度的生产性服务贸易发展较快，研究印度服务贸易竞争优势也能对我国生产性服务市场国际化发展提供重要参考。

第二，完善基础设施建设。由回归结果可知，生产性服务贸易开放程度的加深有赖于外商直接投资的增加，因此，完善生产性服务贸易配套的基础设施有利于吸引更多的技术人才与国外投资者，此外，国内生活条件的改善也有助于拉动国内生产性服务需求增加，基础设施建设有助于提高城市服务业资源配置效率、扩大要素辐射效应、促进产业链衔接，为国内生产性服务业创造基础条件，才能更好地实现对外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