汧水上游，现代化正姗姗来迟

阎海军

秦人西翻陇坂抵达关中前，在“汧渭之会”建立“桥头堡”，汧水因而在史籍中有了显眼位置。

从雍城到萧关，秦汉时期，关中政权为经略西北边疆开通的重要通道——“回中道”，部分路段就依循汧水。秦皇汉武都曾走此道巡视陇西、北地。

水从关山深谷发源一路南下，在固关与陇关道汇合，拐弯向东在陇县又折返一路向南入渭河。汧水上游的河谷道路要串联起秦家源道、陇坻道主干道，还有西北方向铜场沟至番须口一带。逆汧河河谷从固关到唐家河，水泥路面戛然而止，两省交界赫然醒目。

华亭境内的土路满是大坑、积雨，行进变得十分艰难。颠簸在巨大的坑洼间，麻庵乡遥遥无期。走着走着，路右侧石崖上的诸多方孔挡在了眼前。这里是一处古栈道遗址，数十组方孔上下间距相等，在石崖上整齐排列。附近，还有一段古道，荒草荆棘超过一人之高。

继续前进，路边有了施工的痕迹，现代化正在姗姗来迟。前面依稀出现了一些房舍，像是村庄。路边一所高大建筑门口，蹲着一群建筑工人正在吃午饭。继续往前走，道路出现了一个岔路口。旁边有工棚，四五个工人满身污渍，一看就是混凝土搅拌一类的重苦力劳动者。打问麻庵乡快到了没？他们说已经越过了。再交谈，才得知麻庵乡十年前就已撤乡并镇变成了麻庵村。

麻庵有三处古铜矿遗址。《宋史》有关“庆历年间，陕西都转运使张奎，採仪州竹尖岭之铜铸钱”所载，正是此处。工人说沿河道路车辆无法到达华亭，只能右行盘山而上。之字形道路，无休无止的坡度。人随路移，逐渐攀升，刚才还高不见顶的陇山主脉，隐约浮现出了山形地貌。陇山从南向北，以两列平行山系组成，中间潜伏着河流。这条道路攀爬的山系，叫营盘梁，是华亭境内的最高峰。营盘梁和关山主脉对立，中间夹着汧河。汧水源头至固关的河段，当地人叫麻庵河。

一点，两点，时间在快速推移，但行进的路程根据导航判断还不及四分之一。走着走着，路边出现一个叫杨家山村的荒村。密林深草处，现出篱笆、菜园。最近的建筑，是一所废弃的学校，大门敞开，院落晒着药材。里面显然住着人。高吼几声，无人应答。院内以前做教室的房屋，也开着门。探头看，屋内空旷，除了土炕上的被褥和一部老式手机，家徒四壁。再看第二户，土房土院土墙土炕，住着两个老人，带着一个小孙子。老人说麻庵乡以前也就四五千人，后来撤乡并镇，各村的人大都搬到县城附近的西华镇去了。自己也有离城近的新家，但是每年夏秋时节，老两口还是喜欢来山里住，山里空气好，安静。

村庄和刚才行进的道路一样，都悬挂在半山腰。背靠大山，面朝大山，茂林深深，满眼青翠，满耳松涛。近处是山，远处还是山。真正的山里人家，过着无需闭户的日子。只是短暂的到来，短暂的栖息，置身重重阻隔之中，望不见远方，心绪除了岁月静好，别无波澜。

午后，终于攀至山顶，出现了柏油路，最高处有仿秦汉建筑式样的瞭望台。从这里向南远望陇坂，视野开阔，崇山复崇山，层峦叠层峦。头顶烈日炎炎，远方大雨如注。天空和陇山之间，是黑沉沉的雨幕。本想拍到远山依稀的景致，但远方的雨一直远远地下着。终是累了，逗留半个多小时，一直不见南方的天空放晴，便一路向东下山，驶向了華亭市。汧水上游多危途，古代帝王出行的概率极小，因而此道很难和“回中道”挂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