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乡

2021-02-28 21:28叶耳
文学港 2021年9期
关键词:生命

叶耳

那些看似风情的去向与路径,却无风趣可言。

很多游弋于俗世里的身体,都在桃花的表象里盛开轻佻。当孤独像尖锐的针扎进果实的核里,最美的,在那瓷碗的宁静里韬光养晦。

古人云: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桃树下说话的男女,在流水的城市与工业遥相呼应。境界和品位永远属于时间里甘于寂寞的人。让喧嚣的一切去假想,包括那个偶尔疼了的自己。

当泪水流下来,你想起了梭罗的那句话:说什么天堂,你羞辱了大地。

夜,醒着。城市的中巴,你靠着窗坐,万家灯火的远方。

我从不怀疑自己来自骨子里的热爱。这条通往宽阔远方的道路,我除了相信用勇气走下去,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你见过城市的炊烟吗?城市的炊烟像个隐居的男人。他必须经历流浪的乡村和一些难以承受的孤独才能呈现。我想说,其实炊烟也有着她的动人与深沉。不好意思,我在这里把它修改成了她,对的,是她。她们的她,被生活和男人热爱过的她。

她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着色,她在片刻之间。

美好的单曲。我被风轻轻吹着。轻轻地吹着……

工厂的窗口亮满了灯光,和我一样从乡下来的兄弟姐妹们一定还在加班吧。

加班的城市,加班的年青人。他们的青春和梦想在贫血的生活里收藏了自己,压制着自己的飞翔。他们也是有理想的,但没有时间来谈论理想,来讲述理想,来释放理想。他们在为别人的幸福加班。这里面一定也有他们朝思暮想的亲人爱人。他们在循规蹈矩地培养自己的耐力,他们把自己单薄的命运交给了开放的城市工业。他们把身体交给了节制的衣服,穿在身上的没有一件是从家里带来的衣服,家里的衣服早就过期了。从他们的姓名填进工卡的那一天开始。他们忘记了自己。他们从来不敢在约束的空间里大声笑出来。他们必须像定时的机器一样严阵以待地转动自己。但他们与我一样,在心里埋着一缕做梦的光。

我想起了卞之琳的《断章》: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我很喜欢坐在车上欣赏这沿途的风景。她们像家乡的阳光温暖了我。她们是那么的近,又是那么的远。我熟悉了她们行走的节奏和从容。

我看到了一位搞清洁的大妈,大概五十岁的样子,正在仔细地清扫着路边的纸屑和果皮等垃圾。把清扫好的杂物再倒进垃圾桶。这时,有“嘀嘀”的响声传来,是手机的短信息声。大妈马上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赶紧从厚实的裤袋里掏出一部手机来,许是眼睛老花的原因,她把手机捏在手里,却摊得很远,瞧着。刚才还是默默无言的,这一下却笑逐颜开自言自语了起来。大妈一边看着屏幕一边用手指在键盘上动个不停(她也许在打字回信息)。我放慢了脚步观察了很久。和我一块观察大妈的还有她倚靠的那棵树。只见这位大妈的笑一阵接一阵地涌上来,煞是开心啊。这使我想起了几年前在经过中医院路口时,看见一个穿着讲究的男人非常体面地走来,边走边拿着手机在说话。走近了我才注意到,这个男人的手机已经很旧了,旧得与他的穿着很不协调,已经完全褪色,看得出来这部手机与男人的年头有些久了。那么是什么原因使他一直不想换一部新的呢?

男人的手机可能是一个相爱的女人赠与的,因为太爱,所以一直没有换。这个女人是现在的妻子,也许没有成为妻子。给大妈发信息的也许是她的老伴也许是她的儿子。这一定只跟粮食和理想有关。

她像镜子照出了远处的母亲。这是一个为别人活着的时代。我们都在为别人的生活加班。唯有镜子在照耀我们的内心。此刻,幸福距离我非常的近。大妈皱着眉,眯着细眼,还带着那鲜为人知的笑的内容。有时候,温暖并不需要太多的物质关怀,而是来自心灵的相遇。那些懂得的心灵和爱。

报社唐大姐在打电话的时候冷不丁地问我:“天冷了,你有毛衣穿吗?我给你送件毛衣吧。”她使我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这种想象是暖人的。

国外一位诗人说过,世界是铜的,唯有诗人才能给予我们金的。

比遠方更远的地方,是故乡。这是我后来才发现的。

没有人知道我对远方的迷恋,她就像一场未完未了的恋爱。我甚至都不是很懂远方究竟应该怎么去找寻。换句话说,我的远方根本不知道有多远。很多有过生活经验的人谈起远方颇有见解。

我对水果的亲密无间,来源于家门前的那棵李子树。树上的李子还未完全成熟时,我就会光着两只脚丫爬上树去,偷偷地摘吃李子。青涩酸甜的果汁涂抹了我的童年。童年的光线照亮了水果的颜色。那是一种怎样的颜色?我不止一次从树上摔下来,砰的一声,砸在松软的地上。我大声哭了起来。母亲总要大声呵斥,叫你别去树上,你不听。现在晓得粑粑是米做的了?我泪眼朦胧地看着母亲,手心里还捏着那个刚摘到的李子。母亲看上去并不是真的生气,我把李子放进了嘴里,恨恨地咬了一口。我要咬住这疼痛的泪水。我看到母亲有了想笑的表情,在洒满阳光的李子树下,母亲的表情代表了阳光的表情。

我从来忽略了疼的感觉是童年最珍贵的部分。母亲成了我珍贵部分的记忆,我沿着记忆的路返回,却再也找不到那个童年的自己了。而水果出乎意料地繁荣和旺盛。经年之后,我成了孩子的父亲,在异乡尝试了许多水果的味道,每一种味道都让我无以言说这其中的艰辛。

水果产于乡土气息的安静之地,成熟之后却遍布于车流如水的喧嚣之城。水果孕育了生命的多情和寂寞。在我看来,水果总是与女人有种密不可分的关系。那些散发植物一样健康的清甜,消融着生活无比的美妙。对于女性的细密和迷恋使我具有了更多对于生命与生活的认知和亲爱。

水果在我的体内,溶化为一个理想的名字。我怀揣了别处的力量和勇气。这使我想起博尔赫斯的一句话:花开给自己看,却让许多眼睛找到了风景。

身体的秘密催生了每一种命运。

每一种,都似舞蹈;每一种都与时间融为一体,时间在旅途的大地上,歌唱着通向家乡的路。炊烟的人间。万物的人间。呈现恩泽的爱与手语。

学会懂得,学会感恩,学会一个人一尘不染地赞美,学会一如既往地去发现,学会去爱去温暖。在深圳,在这个与世界没有距离的城市,在这个充满机遇和梦想的大都市,我们只要不轻言放弃自己,就能找到那个梦想的自己,就能找回那些失落的从前。的确是这样,在这里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一切皆有可能。

在深圳市区,随便你坐哪一辆公交车,都会遇见这样一个镜头:上了年纪的老人或孕妇、残疾人一上车,便有人主动站起来让座。这是我第一次来深圳最大的感受。记得有一次,我因工作原因晚上熬通宵,次日又需坐一个小时公交车去办事。当时,车上人多,早已座满为“忧”。我站在车上不多久便感到疲惫不堪,而且越来越难受,几乎快要倒下了。这时,旁边座位上的女孩主动站了起来,让位给我,我几乎是整个身子倒了下去,坐在位子上,那种轻松、舒服的感觉前所未有地重叠了我。让座女孩的爱心升华了我的生活。

后来,我在深圳的任何公交车上,只要遇见有老人或孕残人士和需要帮助的,都会主动让座。奇怪的是,我让别人坐下,心里反而轻松愉快了!

关爱身边的每个人,这种习惯会让你在生活里得到更多的乐趣。

每一次坐着班车途经像家乡一样的田野时,我就会想起盛开的油菜花,我的内心总有一种莫名的感动。我喜欢把油菜花比作我乡下的妹妹,每一朵都像我的亲戚。突然觉得大自然有着无穷的魅力,连泥土上的庄稼也让我懂得了感恩。

鞋,声音,在南方,越来越给人一种念想。

你为何要用到这个名字?

名字与每个人都是需要缘分的。缘分这东西说不清楚。取了这个名字,就有了责任,就有了活着的态度,就有了对人生和命运的寓意,就有了对这个世界的梦想追求。这个名字就像上帝赐给你的眼睛,你观察着每一个人与这个尘世的关系,以及他们的良心和虚伪。你用你瘦小的念想触摸每一粒万物下的种子。这是一个接近上帝的名字,所以,你从来不害怕黑夜和寂寞。你试图用一颗高贵的心来倾听这个世界。心灵如耳。

她的心灵有着另外的蓝色。这样的蓝,让人动情。她用她小小的世界撑开了尘世的天空。她与大多数人总是不同的。

有时候,赞美一个人,态度决定了你的素养和真诚。虚假的赞美,缺乏内心最真实情感的人,他总能用虚怀若谷的噪声来制造美声。而大多数人却那么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样的赞美,他们身临其境,感受着庸俗无趣的热闹。这样的人,这样的大多数,他们总活在没有自己的道路上,一直向前,而前方一眼可见。

生命相融于日常的俗世。情感却在另外一种身体里抒写。你或者他。

瓦上的轻风以及暗夜里的忧愁,你还能看得见吗?夜景和梦境交错的记忆,结成了一滴月光。月光在城市里开始醒目地接近了我,我的身份和内心的秘密。而我对于她的敞开和接近有了复杂的情绪。其实,我简单得只剩下了最后的胆怯和脆弱。我以一个男人的地址,告知了她们所有通向道路的秘密。

我是缓慢的。有时候我怀疑自己停留在某个时光里的慢。以前我认为的慢是一种速度的慢,但现在有了新的认知和理解。我的新词和分行的句子都难以抵达完美的中心。寂寞的雨已经下落不明。而念想的阳光却格外动人。走在夜色街上的自己,多么像一枚被遗忘的果实。

我为幸福保持了沉默。

三十一区某条巷子里,有一个房间是属于他的,他在写字。

房间里的男人与这个城市保持着喧嚣的静寂。偶尔会很天真地想一下窗外的事情,然后捧着一杯热腾腾的开水,深情地很轻柔地喝一小口。男人向来少喝茶,无色无味的开水更接近生命的本质。你可以喝出不同心态的品位出来,它象征着纯真和简单,它更是透明的。懂得品位的人越来越多,但懂得高贵的人又有几个?

我居住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为一个看不见的梦傻傻地爱着。我觉得很美好。

上帝是伟大的神,他隐于每个人的身体。让你懂得疼痛并理解她。但不是每個人都很幸运。因为上帝给出每个人的答案是不一样的。

我宁愿相信万物之中还有另外一个身体,那就是你忽略的生命。是一种与神亲密无间的生命符号。他可能是我们粗心大意的另一个自己。

有些人死去,是因为她重新活过来了。但我们无法去分辨无法去探索。有些人一生下来就注定是与自然的万物融为一体的。他把身体交给自然的神。神给予了他天性的美。这种美是不可复制的内心品质,是一种让上帝迷恋的疼痛。他是祥和的树,是不死的,是自然的延伸。

上个月的某天,我觉得自己身体的右下部位有了不适,去看了医生,做了个B超。诊断结果把我吓了一跳。我的肝内实质性病变,血管瘤待查。我又仔细地看了一遍诊断报告单上的超声描述:“肝内面形态大小正常,肝实质回声均匀,管道结构显示清晰,门脉左支前方见一大小约0.9 × 0.9cm的稍强回声光团,后方回声正常……”我的身体敏锐地感到了疼痛。我一下子就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

上帝此刻在哪里?他知道了吗?医生打开了生命陌生的语言,告诉我明天距离夜晚是那么的近。可是那么多的星星和月亮此刻在想什么?他知道了吗?医生安慰我,你这么年轻,不怕的。正因为年轻,我才害怕,害怕的不是病,是未来憧憬的蓝图。它们让我感到了遥远和渺茫。堂兄说他的生命与我有一定的关系和无法言说的秘密。听了这句话,我相信了确定爱对于一个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它直接抵达了我们忽略的虚构。

我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在回来的公交车上强忍住眼泪。我用一个男人的坚韧控制了杂乱无章的情绪,在医生的建议下,我专门为肝做了一次CT增强扫描检查。别看这平常的检查,还藏着小小的惊恐。做增强扫描要先另外打滴针。打这种针需要亲人陪同才行,由自己签字,因有万分之一的死亡率。以防万一。这么一折腾后,我越来越感到生命与理想的复杂性。

检查结果出来后,我在CT检查报告单里看到了这么一行字:肝脏CT扫描未见异常。非常干净。那么,B超照出来的是一个对我的误会,也就是说,我被无辜地开了一个玩笑。这个玩笑让我一生为之深刻。

她在你的心里长成一枚念想。你轻轻地吟唱。

苦。觉得它多么像中药,蕴藏了千锤百炼的秘密。每一个秘密都是一种秘方。味道很苦,但仔细去品,却又有着苦过之后的那份耐人寻味。我们隐身于生活的尘世里,你有你的,我有我的。各自在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卑微里做着自己。

在巷子转悠了很久,才鼓足勇气走进那家理发店。理发师是一个女的,女人问我,剪发吗?我点点头。女人说,剪一个什么样的发型?我说,剪得短短的。这么长的头发你舍得剪吗?你不心疼么?女人倒挺关心我的,她边说边给另外一个客人理发。叫我坐在那里等一下。这一等我就开了小差。女人的话让我重新审视了我的这一头长发。对着镜子里那个长头发的男人,我在心里问自己,你真的就不要他了么?有一次我戴着墨镜,坐在公共汽车上打起了瞌睡,有几個小偷混在那辆车上,他们偷了很多人的钱包,就是没敢动我的。后来我想,这主要归功于这头长发。

当然更多的是一种艺术的伪装。很多人开玩笑说,越来越像个艺术家了。我去补鞋时,补鞋的师傅见了我就喊,艺术家来了。我想艺术的气质是一种象征性的东西吗?是看上去像吗?它应该是一种内在的而不应浮于表面。有许多女生见了长发的男人多少还是会有点胆怯的,她们会很小心地在你经过时轻盈地闪开身体。

等那个女人再要来给我理发时,我却站起来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不剪了。

可没过多久,我还是决定了要剪。觉得不好意思,就换了另一家理发店。

刚剪好,理发店的女生就高声说,我靠,真是帅呆了。我说是不是蟋蟀的蟀呵。她说不是啦。刚进来时是很成熟老练的样子,现在觉得精神亲切了蛮多。真的很帅气哦。看来人的感觉也是很重要的。没剪之前,头发的确很长,有时我就扎成了马尾巴。去邮局取稿费,女营业员把我的身份证捏来捏去,问,他本人没来吗?我说,我就是本人啊。女营业员就笑了,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是个女的哩!内心的东西藏匿在深处,要通过感觉才能抵达。

理了个短发,感觉真的轻快了许多,好像心里原本的许多东西都敞开了。在森林公园的环形跑道上跑步,差不多跑了六里路时,全身已是大汗淋漓。这时,两位美女迎面而来,对着我大喊:一二一,加油跑。哈哈。她们那么肆无忌惮地对着我笑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天下午,只要不下雨,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我都会去公园跑步。

在跑道上沿途的音乐抒情而舒缓,慢慢地凝固了空气。空气在时间表里和指针行走。它们在我敞开的皮肤里,在我弯曲或伸张的十指里,行走。敞开心灵和身体,与万物交融。空气里到处弥漫着健康的生命香味。你还能听到昆虫和鸟类的演奏。整个下午,我都是一个动词。

山和石头在那里,树和云朵、阳光站在山坡上。

在路上,我唯一清晰记得的是母亲针线下的布鞋。那是一双充满泥土气息的鞋。

母亲用一种笨拙的方式告诉我,合脚的鞋穿得安稳妥贴,他的道路也必定充满结实的气派。那是一种生活的力量。鞋与那个人息息相通,像永远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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