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超现实主义对当代新工笔绘画的影响

兰景馨

超现实主义是在法国出现的文学艺术流派，源于达达主义，后涉及文学，绘画和音乐多艺术领域，尤其对视觉艺术的影响力深远。超现实主义主要受到了柏格森的直觉主义和佛洛依德的精神分析学说的影响，致力于探索人类的潜意识心理，主张突破合乎逻辑与实际的现实观，彻底放弃以逻辑和有序经验记忆为基础的现实形象，将现实观念与本能、潜意识及梦的经验相融合来展现人类深层心理中的形象世界。

雷尼·马格利特、胡安·米罗、萨尔瓦多·达利、马克斯·恩斯特，伊夫·唐吉等等都是超现实主义画派的代表。而超现实主义的先驱人物，可推那位自称“形而上”派的画家基里柯。他的作品善于揭示表象之下的象征意义，在画面中运用不同灭点的透视法的并置，创造了现代艺术中最梦幻景象。

背负着“拯救绘画”使命的达利带来这种荒诞不经的梦的世界——摊软的时钟、被肢解了的马匹、仿佛另一个世界的黄昏。这种风格被称为自然主义的超现实主义，其代表画家除达利外，还有马格利特等人。超现实主义的另一种风格被称为有机的超现实主义，则以米罗为代表，追求幻想的、与生命力相关的抽象画面。

20世纪人类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东西方冷战，也在现代化进程中飞速变化，不断涌现的艺术思潮开始挑战西方世界的传统的写实审美。他们打破理性与意识的樊篱，追求原始冲动和意念的自由释放，将文艺创作视为纯个人的自发心理过程。超现实主义的出现，停顿在真实与虚幻之间，打破了内心世界与外部世界之间的壁垒，而揭示出了现实固有的诗意和陌生感。

在遥远的东方，中国古代绘画理论中，如超现实主义般对个人精神的表现推崇也已然推崇。春秋时期庄子虽然是借用绘画的故事阐述道家任自然的思想，本意不在论画，但“解衣般礴”这种不受世俗礼法束缚的思想却道出艺术创作的一条特殊性，即艺术家创作时应有的精神状态。后世的画家是赞同这一理论的，它甚至成为了作画的代名词。春秋战国时代的百家争鸣与20世纪的西方思潮是有共性的，都是在巨大战争，社会发展的背景下，人类思想迸发，多样化的繁荣体现。随着绘画水平不断提高，画家审美情趣的变化，张璪“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提出，千余年来成为了指导美术创作的碑铭。画家仅仅观察忠于描摹现实客观的存在是不够的，这只是创作的过程之一，还必须在头脑中思维中对固有的事物主观上加工改造，获得独一无二的感受后得到的作品，两者有机结合起来，才是完整的创作过程。这从后世的绘画中可见一斑，尤其是在意笔的绘画作品中。诚如范宽的《溪山行旅图》，画面中雄阔壮美的山形多取材于其家乡陕西关中一带的山岳，崇山峻岭，密林环绕，无不需要对现实环境的大量采风写生方能表达准确。但在画面布局和确切创作之后，先不提笔墨的变化带来的虚静之感，观者于现实中是无法找到与画面同样的地点的，“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這正是画家在现实中提炼和总结过后，现实的形象与经营的意象相互交融，带有强烈主观意趣的创造，即中国画的“诗意”，中国画内在的灵魂。观赏此类水墨作品，一山一水一石一木，有畅游仙境之感。这种虚幻与现实交织的梦境般的诗意体验，在某种程度上能与超现实主义的西方绘画不谋而合。

如果说意笔的主观性韵律性能带来强烈的情感共鸣，自宋元这座难以逾越的高峰以来，中国的工笔画却走入一个相对的困境，工笔绘画注重写实的特点使其十分容易走入题材守旧，主题缺少人文关怀，陈陈相因，千人一面的困窘。

如何突破这一困境，成为了当代学院派的新工笔画家们努力的目标。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在整个世界范围内艺术思想传递，交融，融合的背景下，受到西方现代主义，日本画派材料、构图、画法甚至观念的影响，70、80年代的工笔画家在中国工笔画坛弥漫开来情理之中的复兴气息。中西融合是一大命题，如徐累、张见，崔进等人的作品，在保留传统工笔画表达语言的前提下，摆脱了固有的形式和内容，更加强调自身的表达。徐累的《遇见》，白马藏于幕布之后，包罗了传统宋画的端庄雅丽，又赋予超现实主义的梦境妙想，看似毫无关联的存在被潜心布局和结构，好似突然进入晦暗不明的舞台，要等着开灯方能如何。这种营造出潜意识的梦境的投射，很明显受到超现实主义的启发。从艺术传播方面看，到21世纪，西方的语言革命终结了，图像景观的意识被凸显，观念性变为重点。图像性是一个直观的路径，受超现实主义影响的“新工笔”绘画毋庸置疑的做到了这一点。而在绘画方式上又不是完全的“拷贝”，基里柯那代人的作品中透露出对时代的焦虑和追问，如同秋日红枫一样直白热烈的批判，纯然的西方的现代主义文化，深受映射的“新工笔”则在其基础上蕴有几分淡然的书卷气，这是中国式的含蓄，直白的图像表达与隐秘内敛的性格之间的冲撞，使得工笔画有了全然新鲜的观感体验。

超现实主义对当代工笔绘画的影响，使其摆脱了那么一个自成一统的窄化的怪圈，从“新工笔”被推上当代中国的艺术平台上看，也许正是中国工笔画当代转型的真正开始，像黑洞边缘的视界，恰到好处的占据着历史和现代的临界线上。

参考文献

[1]葛路.中国画论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2][法]安德烈·布勒东.超现实主义宣言.【M】.袁俊生译注.重庆：重庆大学出版社，2010.

[3][美]埃米·邓普西.口袋美术馆：超现实主义.【M】.北京：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20.

[4][英]威尔·贡培兹.现代艺术150年：一个未完成的故事【M】.王烁，王同乐译注.广西：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7.

（哈尔滨师范大学 黑龙江 哈尔滨 15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