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文化差异对中外“瘟疫”电影叙事的影响

（温州商学院 浙江 温州 325000）

自人类迈入文明时代起，瘟疫就一直伴随着人类前行，且逐渐成为常态。在人类与瘟疫数万年的对抗历史中，瘟疫病毒的研究早已不仅在医学方面体现其重要性，也成为电影中选材及立意价值的方向。早在1976年，意大利导演乔治·科斯马图斯就在拍摄的电影《卡桑德拉大桥》中描述了鼠疫病菌给人类带来灾难的情景。在此之后，逐步出现一系列瘟疫类型影片。例如，1995年沃尔夫冈·彼德森指导拍摄的美国电影《极度恐慌》，丹尼·博伊尔导演在2002年执导拍摄的《惊变28天》，2009年亚历克斯·帕斯特尔导演拍摄的《末日病毒》，2011年上映的由史蒂文·索德伯格执导的影片《传染病》，以及2013年金成洙执导的《流感》等，皆是典型的瘟疫电影。

瘟疫影片的流行被认为是科学失控后反噬人类的“弗兰肯斯坦”情结、现代电脑特技和电影特技等的技术产物。瘟疫电影包括不同的电影类型和电影主题，其中有瘟疫纪录片，如《瘟疫抗战——对抗埃博拉》；现实题材电影，如《大明劫》和《屋顶上的轻骑兵》；科幻题材电影，如《我是传奇》《惊变28天》和《釜山行》等。不同题材的电影所表达的关于瘟疫的思考也各有千秋。瘟疫纪录片更侧重于记录人类抗击瘟疫的事实；因此，文化差异的影响并不能改变记录事实这一初衷。而现实题材瘟疫电影和科幻题材瘟疫电影则是以瘟疫这一灾难作主线，体现了人们对人与自然关系的反思和认识，这种反思和认识也体现了文化差异对电影主题表达的影响。

值得注意的是，中外瘟疫电影在画面方面也有差异。电影技术的发展，使现在的电影镜头能提供给观众一种接近真实的效果；这种真实的效果在科幻题材的瘟疫电影中可增加画面惊悚感，也可给观众带来更多感官刺激。感官刺激会加深观众对某一瘟疫电影的印象，并在某种程度上能够带动票房；但是，瘟疫电影中的人文底蕴是最重要的，它才是一部瘟疫电影或者灾难电影成为经典的主要原因。目前的瘟疫电影中，科幻题材电影占据比例更高，并且讲述伴随着科技反噬人类的“弗兰肯斯坦”情结的故事。因此，这类电影对于人类与自然及人类科技发展的反思会多于现实题材的瘟疫电影。

一、瘟疫电影故事情节的展开

《大明劫》《釜山行》《我是传奇》三部瘟疫电影分别讲述的是过去（《大明劫》）、现在（《釜山行》）和未来（《我是传奇》）瘟疫灾难事件。作为“灾难电影”（disaster movie）的类型衍生，其在中国最早产生于1957年。然而，灾难题材电影早期在中国被用于弘扬政治文化，多带有主旋律特性，因此，剧情单一，感情平淡和叙事风格平淡，很难带给电影观众情感体验及视觉刺激的特点[1]，也使得中国灾难题材电影在中国电影市场上处于边缘境地。

中国灾难类型题材电影往往取材于历史事件。2013年上映王竞导演的《大明劫》便是一部取材于明朝历史的电影。影片中的故事时间设置在明朝后期，由于天气变化异常、生态环境恶化、政府治理不力等原因，灾难现象增多，在水旱灾害和饥荒交替出现下，大同市一半以上的家庭都遭受了鼠疫的侵袭，后来鼠疫又扩散到北京及中国南方地区。明王朝为了对抗农民起义军，四处盘剥，也导致明末人民生活更加困苦。在明朝灭亡前三年，瘟疫严重程度又一次加深，夺走中国很大一部分人口的生命。

2016年上映的韩国电影《釜山行》着重探讨现实生活中的人性特征。从一开始的政府隐瞒病毒扩散事实，到故事发展中利己主义者的表现，《釜山行》以现代社会为背景，从人性视角叙述了韩国社会中的势力行为及特有的社会等级制度，并通过暴力和瘟疫的形象投射出对自我和他人的不同理解。

法兰西斯·罗伦斯执导的于2007年上映的美国电影《我是传奇》则是典型的科学反噬人类的故事情节。该片是由李察·麦森同名小说改编而成的电影。其影片主题虽然与原著大相径庭，但一开始的新闻背景就交代了丧尸瘟疫与新研发的药物之间的潜在关联。这一背景符合大多数科幻瘟疫电影的背景设置。

比较这三部电影的背景，可以了解中外瘟疫电影的一些特点。如瘟疫电影或灾难片往往是以某一历史时期为背景，通过历史事件刻画人物，叙述故事内容和情节。韩国电影更偏向试图从人性的拍摄视角向观众阐述现代人的心理特征；而美国瘟疫类电影则总是通过发生于未来的危机事件来刻画人物。这三部电影正好符合刘珂提到的三种时间去向类型，即过去去向、现在去向及未来去向[2]。中国社会历来以农业为主，强调历史的过去去向是中国人普遍认可的时间观念；而韩国注重眼前及短期的现在去向似乎更符合利己主义者的一些认知；美国电影则更多地把目光投向了未来。这也就影响了这三部电影的历史背景选择。

二、瘟疫电影故事人物塑造

在人物塑造方面，这三部电影也各有千秋，且中外电影人物刻画差异是巨大的。好莱坞电影更侧重于个人英雄形象的塑造，这主要是受个人奋斗和个人主义逻辑的影响，而个人主义是美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美国电影中宣扬的个人英雄主义、塑造的个人英雄形象成为其电影特点。在《我是传奇》中，威尔·史密斯扮演的罗布特是片中的英雄形象；其一系列行为，包括在城市中孤独求生，独自建立起安全的堡垒，以及凭借一己之力开发抗丧尸瘟疫血清，都彰显了个人奋斗和个人主义的文化特色。

Hofstede的文化差异模型如图1所示。

图1 中、美、韩文化维度差异[3]

由图1可以看出，在个人主义表现方面，中国跟韩国的指数远低于美国，从而也能说明中国和韩国的集体主义精神高于美国。而美国的个人英雄主义不仅体现在“瘟疫”类型电影中，而且体现在其他电影中，甚至可以将好莱坞电影发展史视为英雄主义的发展进程。从早期的西部片开始，到现今流行于全世界的超级英雄电影等，都不乏英雄形象，尤其在以“瘟疫”为主题的电影中，英雄角色形象均英勇、超神、勇于担当，且总是化险为夷，给予观众视觉上及心理上双重享受。而相较于美国电影，亚洲的电影在塑造人物方面则更具有集体主义色彩。如《釜山行》中的众人，其中不乏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但是在整个电影故事中，众人协作反抗，从而赢得了生的希望。《大明劫》中分别塑造了救国的孙传庭和救人的吴又可两个人物形象。虽然这两个人物的性格不同、行为不同，但是他们的境遇却又有些许相似。孙传庭立志救国，可皇帝不信任，地方官员乡绅不支持，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吴又可精通医术，但是行医下药不走老路，因此被其他医生质疑。导演王竟通过两个人物举步维艰的境况，表现明朝末年朝廷的困境和久病不得医的境地，并通过影片故事情节的叙事，塑造出悲情英雄的形象。这两个人物一文一武，既有选择的不同，又有心怀天下的情怀及为国家牺牲自我的共同理念。

从图1也可以看出，在长期取向上，中国与韩国的指数远高于美国。其原因显而易见。中国受儒家思想观念的影响近五千年，奉行集体主义；韩国与中国是近邻，中国传统文化对其影响深远；美国则与中国和韩国有着截然不同的文化，其发展也只有近二百年的历史，并且是由世界各地的移民组成了属于他们的文化。因此，《釜山行》中的众人协作、众志成城的情节，《大明劫》中“家与国”及为集体舍生取义的思想观念，与《我是传奇》中的孤军奋战都可以视为中西方文化差异。

三、瘟疫电影的结局设计

这三部电影不仅在历史背景及人物形象上体现了中西文化的差异，其影片结局的设计也在一定程度上呈现出了不同。《我是传奇》中罗布特最终研制出了有效抗击瘟疫的药物，并且通过其他幸存者将药物带到了幸存者基地。这一药物无疑给幸存者们带来了希望，也给整个人类种族带来了希冀。影片中罗布特如同创造人类的普罗米修斯，牺牲了自己而给人类带来了希望的火种。这一电影结局也体现了美式英雄主义的几大特征：孤军奋战寻找解决方式；谨慎而坚定的人格，坚定地抗击敌人；相信仅靠个人的顽强精神及自我牺牲即能完成某种社会任务。这些特点也使得罗布特的牺牲结局异常悲壮而不悲伤。在《釜山行》中，东亚文化的家庭本位思想也影响着结局的设计。众人并不是因为个人英雄主义的英雄而幸存的，而是因为家人的保护和牺牲而幸存的[4]。在这一过程中，家人之间的隔阂也随着电影冲突事件的结束而消除。相比《我是传奇》中的一人拯救众人，《釜山行》的结局更近于大家抱团抗击；而影片《大明劫》则深受中国传统思想的影响。不同于前两部灾难电影，《大明劫》不止着眼于抗击瘟疫，而其时代背景就决定了这部影片救国与救人的双线剧情。同时，《大明劫》和《釜山行》一样，体现了东亚文化中对家庭观念的重视。影片中一位患病士兵为了回家，请求医生帮他假装还没有痊愈，以逃避战争。在中国的其他灾难电影如《1942》中，人物塑造也往往连带着家庭责任。《1942》中，父女分别这场戏安排在了大年三十这个时间节点，更是体现了中国人观念中的团圆和现实中的分离的冲突。这些细节无不体现了东亚文化中的家庭观念。不仅如此，《大明劫》的结局也体现出中国审美中特有的留白。影片中吴又可拒绝了孙传庭的邀约，连夜出逃。虽然吴又可没有效力军中，孙传庭最终也没能拯救明王朝，但是吴又可隐居江湖，写出了《瘟疫论》一书，流传后世。这种不完美的结局也体现了中国文化审美中的留白。留白这一东方文化审美在《釜山行》中也有体现，如角色的不完美结局及其悲剧的命运[5]。这种留白不仅给电影观众留有遗憾，也保留了东方文化的美感。

四、结语

东西方文化差异对瘟疫电影的情节推动、人物塑造和结局设计产生了深刻的影响。西方文化中的个人英雄主义和直白的审美方式引导电影走向一个个人英雄拯救全人类的结局；而东方文化中的家庭观念，东方的留白审美等因素引导电影走向一个集体抗争、牺牲个人的不完美结局。不管是受哪一种文化影响，瘟疫电影带给人的思考总不离人与自然、人与科技的关系。人类是否应该任性而为？手中的科技是否会失控而反噬人类？这一系列的思考伴随着瘟疫电影流传，引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