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的还原与主题的深化

2021-06-08 01:30刘云英
中学语文(学生版) 2021年3期
关键词:还原法百合花主题

刘云英

摘 要 文章运用矛盾法与还原法,着眼于人物间的矛盾,诸如通讯员的性格矛盾,“我”的情感矛盾,以及新媳妇的细节矛盾,着眼于氛围矛盾,在矛盾的分析与还原中,深化对文章主题的认识。

关键词 矛盾法;还原法;主题;《百合花》

茹志鹃的《百合花》是一篇短篇小说,被选入统编高中语文教材必修上册第一单元。关于这一篇的主题阐释,很多教材和教辅都只单纯定位在“军民鱼水情深”这一点上,这种单纯的主题解读离不开当时的创作背景。文本解读需要知人论世,但不能单纯立足知人论世。孙绍振老师也说,阅读教学要去蔽,把“隐含着潜在成规的观念‘悬置起来”①。关于这篇文章,“潜在成规的观念”就是政治意图。我们今天读《百合花》,应跳出当时当地社会背景的局限,从文本内部去体悟文章的审美趣味,通过还原人物的情感矛盾:通讯员面对女性的羞涩与战场之英勇的矛盾,“我”对通讯员前后情感的矛盾,新媳妇的多次“笑”与“气汹汹”的矛盾。通过三个人物这诸多矛盾的还原,通过残酷与诗意并存的氛围矛盾的还原,解读人物青春情感欲望的萌动与毁灭,体悟人物的青春价值取向。

一、通讯员:羞涩与英勇的性格矛盾

面对女性的羞涩,作者有意选取了两个女性典型与通讯员进行正面接触,分别是“我”与新媳妇。借助这两位直接接触的女性,来凸显通讯员在面对成年女性时的羞涩。因为在女性面前的羞涩,所以当通讯员护送“我”时,总是与“我”保持着距离,从最开始的“撂下几丈远”到后来总是保持着“丈把远”,并且背对着“我”,当“我”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坐在他对面,他竟立即局促不安起来,“脸涨得像个关公”。因为在女性面前的羞涩,所以当“我”问及有否娶媳妇时,通讯员竟“飞红了脸”并更加“忸怩”。通讯员在“我”面前的羞涩,是通过“我”的眼睛看到的。通讯员在新媳妇面前的羞涩,是文本的空白,他在新媳妇面前的羞涩是“我”的一种理性判断,这种理性判断,基于由果溯因加经验判断的方法,“果”是通讯员未能借到被子,结合通讯员在“我”面前的不善言辞,让“我”推出不能借到被子一定是通讯员的羞涩导致借被子时说错了话。

通讯员的英勇,是通过前线担架员负罪的描述展现出来的。“手榴弹就在我们人缝里冒烟,而这位同志叫我们快趴下,他自己就一下扑在那个东西身上了……”,“一下扑在”的毫不迟疑,通过寥寥数语的描绘,刻画了出来。两种矛盾性格的刻画,从叙述视角来看,发生了明显的变化,通讯员的英勇与羞涩性格不同,它既不是“我”亲眼所见,也不是“我”基于经验的判断,而是前线担架员的描述。通讯员的羞涩性格,作者花了大量笔墨,动用了诸多细节描写,加以浓墨重彩地渲染,一方面是叙述视角所致,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凸显了通讯员情窦初开的美好。这一份情窦初开越是美好,越彰显了突如其来的牺牲的悲壮,越让人对通讯员英年早逝的悲剧感到惋惜。羞涩与英勇,美好与悲壮,对比越是强烈,越丰满了通讯员的形象,也越是在“美的瞬间撕碎”中,放大了悲剧艺术的力量,彰显了对战争的痛恨之情。

二、“我”:“生气”“爱上”到“强忍眼泪”的情感矛盾

“我”对通讯员的情感内涵是不断变化的,不同阶段的情感本身就构成了一种情感矛盾与错位:“我”对通讯员的情感欲望,由弱到强再到弱,最终完全转变成了革命友情。

“我”生气,是心口不一的矛盾所致。被通讯员“撂下几丈远”,且脚已磨烂了的“我”,渴望通讯员等一等,但又“怕他笑我胆小害怕”。通讯员把“我”撂得老远,是“我”心口矛盾的直接原因,“我”的担心则是心口矛盾的根本原因。当通讯员的体贴与憨厚得以慢慢体现,诸如自动停下来的体贴,始终保持丈把远背对着“我”的羞涩,使矛盾得以缓和,“我”对通讯员“发生了兴趣”。“发生了兴趣”表面是“我”对通讯员的情感变化,实则是作为战士的“我”的情感需要被唤醒,并让“我”开始细细打量通讯员,通讯员在“我”眼里成了高大有力的象征,哪怕是胡乱插的树枝,在“我”眼里,也竟成了“装饰”,真有点“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味道,与在团部“我没注意看他”,形成鲜明的对比。这份被唤醒的情感欲望,让“我”对通讯员的一切有了兴趣,开始打探他的家庭情况以及婚娶与否之类的私事,在一问一答的交谈中,这种情感欲望渐渐升温,以至于“越加亲热起来”。直到借被事件,通讯员在新媳妇面前的羞涩让“我已从心底爱上了”他,“我”的情感欲望被唤醒到顶点,但碍于“我”革命工作者的身份,理智让“我”有意压制这份情感欲望,这份被压制的情感欲望最终以通讯员的死被埋葬,“我”又重新回到了革命理想至上的轨道上。革命至上到情感欲望被唤醒,再到革命至上,这一系列的情感变化,让“我”出现了情感上的错位,这一错位导致了“我”前后行为的矛盾:在情感欲望被唤醒前,“我”脑子里都是“战斗”,不想待在“保险箱”,遇到通讯员后,“我”的小女人一面被激发,“我”挑逗通讯员,暧昧情愫频生;通讯员死后,“我”又变回了革命至上的大女人,在死亡面前,理性地安慰担架员们,理性地劝慰新媳妇。“我”的这一情感矛盾与错位,折射了青年男女对情感欲望与自我理想的权衡。从这个角度细读,是对统编高中语文教材关于这一篇所在单元的单元导语“青春的价值”的落实。

三、新媳妇:“笑”与“气汹汹”的细节矛盾

新媳妇是《百合花》中一个颇有深意的人物形象。这个人物的意义,我们主要通过多种矛盾的还原去厘清。

文中多次写到新媳妇的笑。新媳妇第一次笑,“尽咬着嘴唇笑”,持续时间最长,哪怕“我”在替通讯员向新媳妇道歉时,新媳妇依然没止住发笑。新媳妇越是长笑不止,越是从侧面体现了通讯员借被子言行举止的滑稽之态。在新媳妇面前的羞涩与在“我”面前的羞涩,共同指证了通讯员的憨厚。这份憨厚,让新媳妇喜爱有加,以至于对待不同的男人,其行为产生了错位:对待其他男人,拭脸洗手,擦拭身体,甚至做助手都会脸红,但在通讯员这里,竟然一边笑着一边要给通讯员缝衣服。新媳妇这种羞涩情态的错位,彰显了新媳妇对通讯员非同一般的情感。因为非同一般,新媳妇在包扎所笑眯眯地打听通讯员的下落,但这是一种发乎情止乎礼的“非同一般”,所以新媳妇自己才会“不好意思地笑”,并用“刚才借被子,他可受我的气”来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这种刻意掩饰的“非同一般”,伴随着通讯员的牺牲变得热烈,以至于让新媳妇突破了自己的放不开,竟主动解开通讯员的衣服,给通讯员擦拭身体,一针一针给通讯员缝肩上的破洞,把半条被子平铺在棺材底,半条盖在通讯员身上。缝衣服和放被子,皆是神圣不容打扰的仪式,是新媳妇向发乎情止乎礼的情感欲望告别的仪式。所以当卫生员说“被子是借老百姓的”,意图阻止这份仪式时,新媳妇打破一贯的温婉报以“气汹汹”的回应。新媳妇越气汹汹,越与其先前放不开的形象形成鲜明的对比,越体现了这份情感的热烈,越与“我”后期的情欲抑制形成鲜明的对比。新媳妇的深意所在,不仅仅是推动故事情节发展的需要,更是“我”的一个折射。碍于身份,“我”不能将对通讯员的情感彻底表露,但新媳妇是普通的人民大众,将“我”的情感欲望寄托在新媳妇身上,可以很好地把情感欲望隐藏在军民一家亲的情谊里。

四、氛围:诗意与残酷并存

有人评价《百合花》,说它是“不是战争的战争小说”。“战争”与“非战争”本身就体现了诗意与残酷并存的一对矛盾。诗意与残酷矛盾的表现形式,除了上述所说男女青年间美好情感的萌生及破灭外,还体现在氛围的营造上。

首先,诗意与残酷的氛围矛盾体现在词语的反串与短句的使用上。反串指的是“词语充当本义以外的角色而有新的涵义②”。“包扎所就包扎所吧!反正不叫我进保险箱就行”。“保险箱”是保管物体的,但却临时用来保管人,“保险箱”的反串,用人物轻描淡写的话语,一方面写出了“我”坚定的革命理想,另一方面,在轻描淡写中,也缓解了战时的紧张氛围。短句的使用,诸如前线战士对战情的回复:“在打”“在巷战”,寥寥数语,战时的紧张与残酷已入木三分。其次,诗意与残酷的氛围矛盾体现在意象的撷取上。诸如多次重复的“百合花被子”和“满月”,这些美好的意象,代表着战时人们美好的愿景。而这些诗意的意象,又总是与各种残酷的意象相伴而生,诸如冷炮、枪、担架、信号弹、鹿寨、铁丝网、眼泪等。最后,诗意与残酷的氛围矛盾,还体现在战争背景下诗意环境的点染。“我”跟通讯员出发前往包扎所的路上,雨后初晴,“青翠水绿”“珠烁晶莹”的庄稼,伴着“清鲜湿润的香味”;当“我”对通讯员产生了兴趣后,“绿雾似的竹海,海中间,一条窄窄的石级山道,盘旋而上”,通讯员诗意劳作的想象画面;通讯员离开后,“我”对家乡快乐美满的中秋节的回忆。三处意象点染都与美好相关,而这些美好都是战争背景下的一个“点”,这些美好的“点”,总是夹杂在残酷的战争背景里,伴随着“炮响”“信号弹”和我方陆陆续续的伤员,这些美好的“点”逐渐消失,直至通讯员的牺牲,战争残酷的音符在包扎所这个特定的场所,奏响了最强音。

总之,诗意与残酷的氛围矛盾贯穿文本始末,互为映衬:氛围越是诗意,故乡越是美满,越映衬出战争的残酷,战争越是残酷,越彰显了诗意的可贵,越能体现和平之于人类的重要性。

参考文献

①孫绍振,孙彦君.文学文本解读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

②彭建华.“反”做标题[J].语文建设,2000(10):32-33.

[作者通联:广东中山市东升高级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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