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师关注、企业风险承担与审计收费关系研究

夏剑红

（重庆大学经济与工商管理学院，重庆400044）

一、引言

关于审计收费的定价问题一直都是学术界关注的热点问题，审计收费作为事务所给审计师的服务报酬，一方面代表着审计师对于自身工作所要求的回报，另一方面代表着对于被审计单位的潜在审计风险的补偿。注册会计师和审计师作为独立的外部第三方机构，对于企业而言，均发挥着外部治理的作用。当分析师发挥的信息挖掘优势越强时，企业的信息不透明度和信息风险越低，因此注册会计师在衡量审计客户审计风险时，是否会根据分析师跟踪的强度来衡量该公司的信息不对称程度，从而确定审计费用？即分析师关注是否会影响到公司的审计风险从而影响审计收费。企业的风险承担水平，即企业的风险和投资偏好，企业为获利所愿意承担的不确定性的代价，当风险承担水平更高时，其更愿意选择风险高但是净现值为正的项目。基于此，企业所面临的经营风险和诉讼风险也会更高，进行财务舞弊和粉饰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这也会直接加大审计师的工作量，引起审计收费的溢价。此外，对于不同权属性质的公司而言，作为国有企业，其自身的固有的风险承担较低，同时，国有企业因为股权较为集中，所以公司的内部治理效率和代理成本问题更严重，分析师关注和企业的风险承担水平对审计收费的影响也存在差异。

基于以上分析，本研究采用我国资本市场2009—2018年A股上市公司数据，根据修正的Simunic模型对证券分析师关注与审计费用的关系进行分析研究，从而了解证券分析师与注册会计师在公司外部治理角色上的相互关系。通过实证研究来检验企业风险承担对审计收费的影响，是否导致了审计费用溢价？在不同产权性质下，分析师关注和企业风险承担对审计费用影响分别有何差异？分析师关注是否会抑制企业风险承担对审计收费的溢价作用？

二、文献综述与研究假设

（一）审计收费

Simunic（1980）最早通过实证研究提出审计收费的经典模型，而我国的审计收费数据2001年才开始公开披露，至此审计收费问题逐渐成为学术界研究的热点。Defond等（1998）的研究表明，企业的盈余管理水平与审计收费正相关，较高的可操纵性应计利润会带来审计风险的增加，进而审计收费也会增加。曹琼等（2013）的研究表明，盈余管理会导致非标审计意见的增加，但是较高的审计收费会削弱二者的关系，弥补企业较高的盈余管理水平。蔡春等（2015）研究表明，高管审计背景包括高管的审计经验和与事务所的关联，会导致公司财务报告信息质量的降低，审计风险上升，审计定价异常。李越冬等（2014）、张旺峰等（2011）、王守海等（2009）的研究均表明，内部控制质量与审计收费负相关。何威风等（2015）、邢立全等（2013）也进一步说明了良好的公司治理、较低的产品竞争和代理成本会带来较低的企业经营风险和较高的效率，进而降低审计收费。朱松等（2012）也站在审计风险的角度说明了会计稳健性与审计收费的负相关关系。综上，当公司的规模更大、业务更复杂、经营风险和舞弊风险更高时，相应的审计成本就更高，审计收费也会上涨。站在信息不对称和代理成本的角度，公司的治理水平更高、内部控制质量更高、高管水平能力更强时均会带来审计风险和审计收费的降低。

（二）分析师关注与审计收费

分析师作为重要的外部治理机制和信息中介，其通过挖掘行业信息和公司的个体信息来发挥外部第三方的治理作用，进一步改善资本市场的投资效率，降低企业的信息风险和信息不透明度。李春涛等（2014）的研究表明了分析师的存在能够显著降低盈余管理的规模，这一效应在名企中更为显著。刘永泽等（2014）的研究表明，分析师的行业专长一方面能够改善企业的信息披露质量，另一方面能够提高盈余预测准确度。马黎珺等（2019）的研究表明，分析师的研究报告能够为投资者带来决策增量信息。由此可见，分析师关注是上市公司信息环境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上市公司的信息传递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在对审计费用影响因素的研究中，信息透明度与盈余管理是影响审计费用的两个重要方面。一方面，分析师通过其信息挖掘能力和行业分析专长，能够显著改善企业的信息不透明度；另一方面，分析师能够发现管理层欺诈行为，而且能够改善公司的盈余管理规模。因而分析师能够显著降低企业的财务不确定性和经营风险以及舞弊的可能性。基于以上分析，提出假设一。

假设一：分析师关注会降低企业审计收费。

在国有企业中，考虑到其股权较为集中，公司治理效率不高以及内部人控制引发的代理问题，其更依赖于外部监督力量，因此认为，证券分析师对国有企业的外部监督效果相对于非国企更为明显。基于此，提出假设二。

假设二：在国有企业中，分析师关注对于企业审计收费的降低作用强于非国有企业。

（三）企业风险承担与审计收费

企业的风险承担水平是企业出于获利的目的而在决策过程中产生的必然结果，早期的一些研究John（2008）、Low（2009）等认为，公司的风险承担或者冒险行为能够让公司抓住不确定性较大但是对公司也更为有利的投资机会，从而获得更好的发展。风险承担行为对企业的影响决定了企业会将较大的资源放入到不确定性项目中，从而带来潜在经营风险的上升。Dess&Lumpkin（1996）认为，风险承担代表了企业的风险偏好和风险容忍程度，在企业面临不确定性的环境和投资机会时，有助于对风险和收益的把控。夏子航等（2015）研究表明，当企业处于投资不足或者投资过度时会导致企业的风险承担水平升高。总之，企业风险承担水平越高，也反映了企业面临的不确定性程度越高，企业面临的各种状况更为复杂，尤其是财务状况，审计工作的难度也由此提高，此时就更需要审计师投入更多的工作量，以此降低审计风险，更高的风险承担会导致审计风险溢价。基于此，提出假设三。

假设三：企业风险承担水平越高，审计费用越高。

与国有企业相比，非国有企业得到的政策倾向和投资优惠更少，也因而更倾向于收益性更大同时面临风险性也更高的投资项目，存在过度投资的倾向，而国有企业的天然维稳的属性，导致其固有的风险承担水平更低，也因而，提出假设四。

假设四：在国有企业中，企业的风险承担水平导致的审计收费溢价更高。

表1 变量定义表

三、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择和数据来源

本研究以2009—2018年沪深A股上市公司为研究对象，上市公司的分析师跟踪数据来自CSMAR公司研究系列分析师预测数据库，是否为“四大”也来自其中公司特色信息文件。企业风险承担数据根据CSMAR中股票数据和ROA数据计算而得，审计收费以及其他数据均来自CSMAR。

（二）主要变量定义

（三）研究模型

基于Simunic（1980）模型，再结合本研究问题，构建如下模型：

四、实证结果及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从上表的结果可以看到，审计费用的均值为1 293 251万元，其中最大值为8 000多万元，最小值为1万元左右，可见上市公司的审计费用较高，而且差异较大。在分析师关注中跟踪人数均值为8个，最大达到75人，最小值为0，可见上市公司的分析师关注度差异较大，而且用研报关注度来度量，结果仍然差异较大，接近一半的上市公司的分析师跟踪人数不到8人，研报关注度不到16人，可见我国证券分析师行业发展仍然较不成熟。而企业的风险承担，从近三年ROA标准差也可以看到，其均值为0.0541，最大值为63.15，最小值为0，标准差为0.93，这一数值也表明总体上企业风险承担水平波动较为明显。产权性质变量中Soe的均值为0.468，说明国有企业占到接近一半的比例。

表2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表3 审计收费的描述性统计

表4 分析师关注度的描述性统计

（二）回归结果及分析

上表为分析师关注以及企业风险承担与审计费用的回归结果，采用固定效应模型来进行回归。考虑到稳健性，分析师关注以及企业风险承担均采用两种度量方式，分别来验证。因为在描述性统计中可以看到，企业风险承担的第二种度量方式即Std_profit的标准差很小，而且最大值和最小值差异很小，基本没什么波动，用其来度量对被解释变量的解释力度不够，因此对于企业风险承担就采用Std_roa来作为代理变量。

上述的六个回归中，前三个依次检验了在全样本，国有企业以及非国有企业中，分析师关注对于审计收费的影响，回归（1）（2）（3）中分析师关注的系数均在1%水平下显著为负，说明上市公司跟踪的分析师越多，审计收费越低。而且将样本分为国有企业和非国有企业之后，发现在国有企业和非国有企业中虽然分析师关注会导致审计收费更低，但是在国有企业中，系数的绝对值更大，而且更显著，这也表明不同的产权性质下，分析师关注对审计收费的负向影响不同，在国有企业中由于公司治理效率不高和内部人控制引发的代理问题会导致企业对审计等外部监督产生需求，也因而分析师关注降低审计收费的作用更大。

回归（4）（5）（6）中，企业风险承担的系数均在1%水平下显著为正，说明企业风险承担水平会导致审计收费的溢价，因为企业风险承担水平较高，则审计师在审计该企业时首先会投入较多的时间和精力对企业的盈利和经营状况加以判断，以降低发生财务造假和未发现的审计风险，审计成本较高，而且审计风险也较高，基于成本收益原则，审计收费也会更高。进一步探讨不同的产权性质对企业风险承担与审计收费影响的调节作用，将样本分为国有和非国有企业，相对于非国有企业，国有企业导致的审计溢价更弱。

表5 模型一、模型二的回归结果

通过上述分析，可以看到分析师关注和企业风险均会对审计收费产生一定的影响，分析师关注会降低审计收费，而企业风险承担会导致审计收费溢价，那么这两个因素之间是否存在一定的作用机理，并且对其与审计收费的作用产生影响？图2的回归（1）表明，分析师关注会降低企业风险承担，分析师关注既可以约束管理层机会主义，也能够降低代理成本、抑制盈余管理，进而提高公司的治理效率，降低融资成本和风险。那么分析师关注对于企业风险承担与审计收费的调节作用如何，回归（2）中的Analyst是虚拟变量0和1，通过与企业风险承担变量交乘，可以看到交乘项并不显著，可见两者是分别影响企业的审计收费，而不存在调节作用。

表6 模型三、模型四的回归结果

五、结论

本研究站在分析师关注和风险承担的角度，并结合产权性质，研究了二者对于审计收费的影响机理。研究结果表明，分析师关注所带来的外部治理效应会降低企业的盈余管理和信息不透明等问题，进而提高企业的治理效率，进一步会降低审计业务的复杂性和审计的潜在风险，降低审计收费，这一效果在非国有企业中更为显著。而企业自身的风险承担水平会导致带来潜在审计风险，从而导致审计收费的溢价，因为国有企业的固有风险较低，所以二者的影响机制在国有企业中更为显著。

基于以上的研究，其结论为：首先，对于处于日益激烈的审计市场中的审计单位而言，注册会计师和分析师可以协同合作，利用分析师的研报以及挖掘特质信息的能力来评估企业的潜在风险和企业经营业务的复杂情况，从而有效地安排审计工作和审计资源，在减少工作量的同时，也能保证审计质量，降低审计收费成本。其次，在进行审计定价时，除了考虑到企业的规模、业务、经营风险外，还可以进一步考虑企业的风险承担水平，以此评估审计风险，进行合理的定价和有重点地开展与分配具体相关的审计工作。因为产权性质的不同，会导致企业风险承担水平和分析师关注对审计收费的影响有所差异，所以可以将产权性质考虑在内，关注不同权属企业的固有风险承担水平、盈余管理、公司治理水平的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