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城出土版刻研究中的几个问题探讨

2021-11-26 06:24佟建荣
西夏学 2021年1期
关键词:汉文刻本敦煌

佟建荣

黑水城文献和敦煌文献、殷墟甲骨、居延简牍(包括其他地区出土)并列为20 世纪我国四大地下出土文献。与其他三类文献相比较,黑水城文献中有大量的版刻资料,涉及宋辽夏金元等朝代。涉及到的文字有西夏文、汉文以及少量的藏、梵、回鹘等其他民族文字的版刻。这些版刻是中国印刷技术的产物,有着重要的版本学、版本目录学、社会历史研究价值。近年来随着黑水城文献研究的升温,一些版刻也先后得到关注。纵观已有研究成果,笔者以为有一些问题需要值得探讨。

一、黑水城出土版刻的数量问题

黑水城文献中的版刻文献到底有多少,占黑水城文献的比重如何,对于这个基本问题,迄今为止,学界并没有一个整体的近似确切的认识。

首先,已出版的集成图书,并未对黑水城文献做到竭泽而渔,众多文献还没有被公布。

就俄罗斯科兹洛夫所得部分而言,现俄罗斯科学院东方文献研究所仍有数量可观的文献带着沙土等待整理,其中应当有不少的刻本。佐藤贵保、刘宏梅的《未刊俄藏西夏文〈天盛律令〉印本残片》(《西夏研究》2011 年第3 期),骆艳的《俄藏未刊布西夏文献〈天盛律令〉残卷整理研究》(宁夏大学2014 年硕士学位论文),景永时的《俄藏〈同音〉未刊部分文献与版本价值述论》(《北方民族大学学报》2017 年第5 期)、《未刊布的西夏文刻本〈碎金考〉论》(《敦煌学辑刊》2017 年第4 期)、《〈番汉合时掌中珠〉俄藏编号内容复原与版本考证》(《宁夏社会科学》2013 年第6 期),潘洁的《两件〈天盛律令〉未刊残页考释》(《西夏学》第17 辑)、孔祥辉的《俄藏Инв.No.6239 号〈天盛律令〉残片考补》(《西夏学》第17 辑)等文章就透漏出多件俄藏未刊文献。还有《俄藏黑水城文献》在公布文献时从各方面考虑,也有过一些取舍,尤其在同题名文献上。比如《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在孟列夫《黑城出土汉文遗书叙录》中有77 个编号,而《俄藏黑水城文献》仅有55 个编号,其余编号有的在《俄藏黑水城文献》第六册《叙录》中仅著一句“参见”某某号,图版未收,有的甚至没有任何记录。对比《西夏写本与刊本》《黑城出土汉文遗书》等早期著录,也会发现有一些文献没有被收录,如《西夏写本与刊本》中拟题为《文海杂类》的7297号残页、拟题为“《文海》型字典”的7837 号残页均不见于《俄藏黑水城文献》。

斯坦因所得部分当年除了运回英国外,还有部分分配给了新德里印度国家博物馆,其中新德里印度国家博物馆所藏的数量、种类、内容至今学界一无所知。

中国藏部分也没有做到一网打尽,如郭明明的《一件未刊的元代书信文书考释》(“第五届西夏学国际学术论坛及黑水城历史文化研讨会”会议论文,2017 年)一文所讨论的A705·A01号文献就是阿拉善盟博物馆收藏的一件黑水城文献,该文献未见于《中国藏黑水城汉文文献》。

美、瑞典这些当年到过黑水城的国家,官方也没有正式地公布过所得文献信息。

其次,缺少一个打破收藏地的完整且规范统一的黑水城版刻文献编目。

目前黑水城文献的整理基本上是以收藏地为单位,分别著录。各类著录各自一套标准、一套规范,甚至同一著录中也缺乏统一的标准。学界从来没有就分散于各地的版刻文献作过综合统计,各不相同的整理标准、规范更增加了统计的难度。所以,黑水城版刻文献到底有哪些,有多少,学界并不是很清楚。

影响文献数量统计的整理标准、规范不统一,主要指各文献整理单位的著录标准互不相同,各自一套。对于散乱的同一文献,有的以残页为单位,一片残页一个编号,有的则按文献内容,几个残页缀合后统一给一个编号。对于在同一残页上的多个文献,有的只给一个编号,有的则按内容分别给出编号。《中国藏黑水城汉文文献》基本上是一张残页一个编号,《俄藏黑水城文献》《斯坦因第三次中亚考古所获汉文文献(非佛经部分)》《英藏黑水城文献》等其他集成图书则是几种情况并存。所以,黑水城文献版刻数量并不是《俄藏黑水城文献》等集成图书中版刻文献的简单相加,要经过大量仔细考辨工作之后方可统计。

再次,文献发掘、归档及整理过程中造成的互串问题,也影响着黑水城版刻文献数量的统计。

由于发掘及归档保管等因素,黑水城文献与其他文献尤其是敦煌文献存在着互串问题,也就是说原来在做编目时,把一些敦煌或其他地方的文献误归到了黑水城文献当中,同时也把一些黑水城文献归在了别的文献当中。随着研究的深入,被误归的文献逐渐被识别出来,这些不断被识别出的成果将会不断地修订着人们对黑水城文献数量的认识。

以数量最多的俄藏为例。现《俄藏黑水城文献》中以Ф、Дх 编号的汉文文献,即为当时编辑图书时发现的归入敦煌文献中的黑水城文献。2001 年,《俄藏敦煌文献》公布以后,又不断有学者指出其中某些文献来自黑水城。其中府宪展《敦煌文献辨疑录》(《敦煌研究》,1996 年第1期)一文从《俄藏敦煌文献》中考证出了25 件黑水城文献;金滢坤《〈俄藏敦煌文献〉中的黑城文书考证及相关问题的讨论》(百年敦煌文献整理研究国际学术讨论会论文集(上册),2010 年)一文从中考证出了17 件黑水城文献;荣新江《黑水城人文与环境研究——黑水城人文与环境国际学术讨论会文集》(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 年,后收入《辨伪与存真:敦煌学论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年)在集合已有研究基础上,指出了判断黑水城与敦煌文献的标准;马振颖、郑炳林《〈俄藏敦煌文献〉中的黑水城文献补释》从中考证出了29 件黑水城文献。

与此同时,俄藏黑水城文献中也夹杂了一些其他出土地文献,尤其是敦煌文献。在《俄藏黑水城文献》整理出版时就发现TK283、288、289 等出自敦煌。文献公布后,其他的非黑水城文献也逐渐被发现。如TK319 号文献,《俄藏黑水城文献》定名为《官员加级纪录》,判断为宋刻本。孙继民《黑城学:一个更为贴切的学科命名(《河北学刊》2007 年第4 期)考其为“清代文献而非宋代刻本”。刘广瑞《俄藏黑水城文献〈官员加级录〉年代再证》(宋史研究论丛》第10辑,河北大学出版社,2009 年)一文,在孙文基础上进一步指出其为清《道光元年时宪书》刻本残页。

《英藏黑水城文献》也有如此情况。如Or.12380-3948《蕃汉语词对译》,收藏于《英藏黑水城文献》第5 册,原被认为是黑水城地区出土的蒙元时期波斯语、汉语对译文书。近有板井太、白玉冬《英国图书馆藏“蕃汉语词对译”残片再考》(《敦煌研究》2017 年第3 期)一文认为,此残片出土于新疆和田地区麻扎塔格遗址,属于公元8 世纪唐朝羁縻统治时期,其中的番语是古突厥。

总之,现在大量的待整理文献、比较随意的文献整理标准、新的研究成果等都影响着黑水城版刻数量的统计,要想弄清黑水城版刻文献的家底,必须关注文献收藏方最新的整理信息、有关黑水城文献最新的研究成果以及弄清各整理类文献的整理规范及标准。

二、黑水城出土版刻的定名问题

文献题名考订是整理、认识某一文献的首要工作。黑水城文献从发现至今,定名工作从未停止过。收藏方在初期整理归档时就了有初步的定名,集成图书在公布文献时完成了定名的主体工程,文献公布后学界又在原基础上进行了补充考订。(1)文献公布后的补充成果主要有宗舜《<俄藏黑水城文献>汉文佛教文献拟题考辨》(《敦煌研究》2001 年第1 期)以及《<俄藏黑水城文献>之汉文佛教文献续考》(《敦煌研究》2004 年第5 期),陈瑞青《<中国藏黑水城汉文文献>印本古籍残片名辨正》(收于《薪火相传——史金波先生70 寿辰西夏学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刘波《黑水城汉文刻本定名商补》(《文献》2013 年第2 期),荣新江《<俄藏敦煌文献>中的黑水城文献》(《黑水城人文与环境研究——黑水城人文与环境国际学术讨论会文集》,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 年),马振颖、郑炳林《<俄藏敦煌文献>中的黑水城文献补释》(《敦煌学辑刊》2015 年第2 期)等。此外,虞万里的《黑城文书<新编待问>残叶考释与复原》(《汉学研究》2003 年第2 期)、《黑城文书<资治通鉴纲目>残叶考释》(《欧亚学刊》第七辑,中华书局,2007 年)、《黑城文书辽希麟<音义>残叶考释与复原》(庆祝吴其昱先生八秩华诞敦煌学特刊,文津出版社2001 年),聂鸿音《黑城所出<续一切经音义>残片考》(《北方文物》,2001 年第1 期),李辉、冯国栋《<俄藏黑水城文献>中两件类书定名与拼合》,段玉泉《俄藏黑水城文献<初学记>残片补考》(《宁夏社会科学》2006 年第1 期)等也对涉及的残片进行了订正。

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取得了可喜的成绩,黑水城文献的面纱被逐渐揭开,但纵观这些成果,其中的版刻定名仍存在着一些问题。

首先,文献定名并没有全部完成。

文献集成图书中有大量的如“印本残页”“(汉文)佛经”“西夏文残页”之类的泛称,这类是完全未定名的文献。还有如TK64V“金刚金等”含有“等”的残页,这类残页一般是包含了好几个文献,只识别出了其中的一个或两个,即以识别出的文献加一“等”字来命名,属于未完全定名的文献。至目前为止,还有相当数量的这类残片没有得到补充考订。

其次,黑水城版刻文献中存在着定名不准的情况。

现学界对黑水城文献的定名主要有两种途径,一为依首尾题或者文中分题名提供的信息来定名,二为依残存内容,通过检索内容来定名。

如TK6,《俄藏黑水城文献》即依第二卷中保留的“吕观文进庄子义内篇义卷第二”而定名为《吕观文进庄子义》(2)俄罗斯科学院东方研究所圣彼得堡分所、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上海古籍出版社:《俄藏黑水城文献》(第1 册)第52 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 年,第52 页。。M1·1242[F19:W22],陈瑞青《〈中国藏黑水城汉文文献〉印本古籍残片名辨正》(《薪火相传——史金波先生70 寿辰西夏学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2 年)一文即依所存“工賈務”“業太”“人物輩出代不乏”等文字,考其出自《山西通志》。

但由于书籍传承过程中,书名会应部分内容的变化而有所变化,另外,同一内容会在不同时代不同书籍中被继承传抄。所以,仅单一依靠题名或内容的定名方法,导致黑水城部分版刻文献的定名出现不准确的问题。

如TK6《吕观文进庄子义》,这一文献定名似乎已成定论,为学界所公认。但查阅已知的书目著录,吕惠卿该部著作的题名至少有三种。《宋史·艺文志》中记“吕惠卿庄子解”(3)[元]脱脱:《宋史》卷二〇五《艺文志》,中华书局,1985 年,第5181 页。,马端临《文献通考》卷二一一中记载:“吕吉甫注庄子十卷”……“元丰七年先表进《内篇》,余续成之”(1)[元]马端临:《文献通考》卷二一一《经籍考》,中华书局,2011 年,第5950 页。;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中记载“《庄子义》十卷,参政清源吕惠卿吉甫撰。元丰七年先表进《内篇》,其余概续成之”(2)[宋]王应麟著,[清]翁元圻辑注:《困学纪闻注》,中华书局,2016 年,第1345 页。。所以,黑水城本到底是哪个书名,还是需要再琢磨一下的。

M1·1242[F19:W22],陈瑞青《〈中国藏黑水城汉文文献〉印本古籍残片名辨正》(《薪火相传——史金波先生70 寿辰西夏学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2 年)一文依据内容考其出自《山西通志》,而秦桦林《丝绸之路出土汉文刻本研究》(浙江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4 年)一文则发现《大元一统志》中也有同样的内容。

限于时间,笔者还没有统计这类文献的具体数量,但从目前碰到的概率来看,不在少数。有必要利用多种刻本文献以及强大的检索系统对定名不准的文献进行修正。

再次,黑水城文献在定名中存在着定名不统一、不规范的问题。

定名不统一,有两种情况。其一,对有多个名称的同一文献,有时选A 题名,有时选B 题名。其二,对多卷本文献,有时采用文献名,有时采用分题名。定名不统一既影响到对该文献的认识,也影响到对黑水城文献整体面貌的认识及其价值的评估。

如TK90 与TK92,两者其实是相同文献,即为多个名称的相同文献案例。TK90 定名为“妙法莲华经观世音菩萨普门品第二十五”,而TK92 定名为“佛说观世音经”。Or.12380—0147、Or.12380—0225、Or.12380—0376、Or.12380—3380、Or.12380—3380V 为多卷本文献案例。几个编号皆为《金光明最胜王经》,其中Or.12380—0147 定名为“金光明经”,Or.12380—0225 定名为“金光明最胜王经卷六”Or.12380—0376 定名为“金光明最胜王经”,Or.12380—3380 定名为“金光明最胜王经治除病品第二十四”,Or.12380—3380V 定名为“金光明最胜王经”。

定名不规范,主要表现在,其一,将“西夏文”“汉文”等表明文字性质的字样放在题目中。如Or.12380—0599,《英藏黑水城文献》就将其定名为《汉文大方广佛华严经梵行品》。其二,对合刊本文献,多依所含文献分别命名。如TK137 为《佛说业报差别经》《佛说无常经》《大佛顶白伞盖心咒》《圣六字太明王心咒》的合刊本,为一个文献,《俄藏黑水城文献》列为4 个文献,分别命名。TK21 为《佛说大乘圣无量寿决定光明王如来陀罗尼经》《佛说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功德山陀罗尼咒》的合刊本,《俄藏黑水城文献》也依所含文献分别命名。合刊本与单行本,在文献学及历史学上的价值是不一样的,这种分别命名的做法,将原本的刊刻形式模糊掉,没办法体现文献的本来面貌与价值。

综上研究成果中的问题,在对黑水城版刻文献集中整理研究时不但要继续进行未定名文献的定名工作,也要对已形成的定名进行更为细致的推敲及必要的检讨。

三、黑水城出土版刻的断代与版本问题

同定名一样,断代与版本是版刻文献必须研究的问题。黑水城文献跨辽、宋、夏、金、元等多个朝代,各朝代在印刷技术与风格上有相互影响,所以,想把所有文献的刻印朝代及其版本判断清楚,只能说是个很美好的理想,是个奋斗目标。限于学识,笔者在此仅提一下《中国藏黑水城汉文文献》中“元刻本”问题及同题名文献的版本问题,以引起学界注意。

2008 年,国家图书馆出版的《中国藏黑水汉文文献》首次以全彩写真的形式公布了黑水城出土的汉文原始文件4200 余件,其中版刻200 余件。由于出土于元代亦集乃路遗址,且发现的年号只有元代或北元,所以,学界一般都把这部分文献断在元代。从1983 年陈炳应发表的《黑城新出土的一批元代文书》(《考古与文物》1983 年第1 期)到李逸友的《黑城出土文书(汉文文书)卷》(科学出版社,1991 年)、塔拉等编《中国藏黑水城汉文文献》(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08 年)再到杜建录的《中国藏黑水城汉文文献整理研究》(人民出版社,2016 年)、孙继民等著的《中国藏黑水城汉文文献的整理与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6 年)以及单篇的研究论文都如此。笔者在翻阅时发现《中国藏黑水城汉文文献》有些文献,与《俄藏黑水城文献》《斯坦因第三次中亚考古所获汉文文献(非佛经部分)》中的文献,题名相同、版式形制相近甚至相同,这不得不引起我们对《中国藏黑水城汉文文献》断代的思索。

典 型 的 如M1·1269[F14:W8]、TK166、Or.8212—731。M1·1269[F14:W8]、TK166、Or.8212—73 三者皆为《孙真人千金方》。

TK166,《俄藏黑水城文献》判断为金刻本,Or.8212—731,《斯坦因第三次中亚考古所获汉文文献(非佛经部分)》未判断,小曾户洋《哈拉浩特出土之马伯乐文书第四七八号——为宋改千金方有元代复刻本》(赵友臣译《医史文献理论丛刊》1998 年2 期)一文认为是“未经林亿、高保衡等校改过的宋民间刻本《新雕孙真人千金方》在元初的翻刻本”。马继兴《俄国现藏的中国出土古医药文献》(《中华医史杂志》1999 年第1 期)一文认为此残片与TK166“不仅应属同一刊本,即均系辽版的重刊本,而且也有很大可能是它们属于同一部书的不同残存部分”。M1·1269[F14:W8],《中国藏黑水城汉文文献》判断为元刻本,后有邱志诚《黑水城文书中发现的又一版本的〈千金要方〉——新刊中国藏黑水城F14: W8 号汉文文书考释》(《首都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 年第1 期)一文进一步指出,M1·1269[F14:W8]是黑水城保留的除俄藏与英藏之外的另一版本,为元刻本《重刊孙真人备急千金要方》残页。

仔细对比M1·1269[F14:W8]与TK166,Or.8212—731,存在着同一文献不同部分的可能。

邱 文 判 断M1·1269[F14:W8]为TK166、Or.8212—731 之 外 的 另 一 版 本 的 依 据 是M1·1269[F14:W8] 左右双边,上下双边,TK166、Or.8212—731 为左右双边,上下单边。仔细对比,M1·1269[F14:W8]实则亦为左右双边,上下单边,与TK166、Or.8212—731 一致。

其次,F14: W8 俗写也同于TK166。文中“干”在TK166 及F14: W8 中皆刻作“乾”。

再者,与M1·1269 同一遗址坑里也发现了其他非元刻本,这就是M1·1414[F14: W13]。从编号看M1·1414 与M1·1269 皆出自F14 遗址坑。M1·1414 上下双边,存首题“大方广佛花严经光明觉品第九”,首题前后有格线。其右下脚有“大觉圆寂寺/贺家新施经”(1)“大觉圆寂寺”,竺沙雅章识为“大夏圆寂寺”,有误,但其考证思路、方法与结论是可信的。。竺沙雅章在《关于黑水城出土的辽代刻本》(《文津学志》,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7 年)中通过与山西应县佛宫寺木塔发现的辽《花严经》相比较,发现该文献版式、框高与辽本相近,且帖号“章”也与《契丹藏》一致,所以,此文献当为辽刻本。

综上几点,笔者以为M1·1269[F14:W8]完全有可能不是元刻本。

总之,黑水城文献发掘经历复杂,难免出现不同遗址、不同年代遗址间文献互串问题,所以,仅凭出土遗址将“中国藏”的黑水城文献判断为元刻本似乎有些武断。

在版本方面,黑水城地区出土了一批同题名版刻,即同一题名的文献出现多个本子,这些本子的版本关系及其在版本目录上的价值,至今没有引起学界的足够重视。有关这些本子的版本关系其实孟列夫在作《黑城出土汉文遗书叙录》及《俄藏黑水城文献叙录》时就已碰到。如《大方广佛华严经入不思议解脱境界普贤行愿品》,俄藏有20 个编号,《俄藏黑水城文献》将其分为甲、乙、丙、丁四个本子。与此同时又发现在甲、乙、丙、丁本子内部还存在有细微差别,故而出现了甲1、乙1、丙1、丁1 等版本类别。那么甲、乙、丙、丁之间有何区别联系,甲与甲1、乙与乙1、丙与丙1、丁与丁1 之间的雷同与差异到底由何而来?据笔者初步考察,这应该是一批原刻与翻刻实物资料。关于原刻与翻刻研究,学界一般都以明清的宋元翻刻本为研究对象。相较于明清的宋元翻刻本,黑水城的这批资料不但时间早于明清,属于中国印刷史上的早期产物,而且有一个明清翻刻研究所不可及的优势,即原本与翻刻本同时存在。所以,这批资料应当进入版本研究者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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