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 归

■ 梁 西

时 间1964年至1987年

地 点齐齐哈尔扎龙、江苏盐城

人 物娟 子（徐秀娟） 女，6～23岁，中国第一位驯鹤姑娘

父 亲 娟子的父亲，扎龙人，第一代养鹤人

母 亲 娟子的母亲，扎龙人，第一代养鹤人

二 丫 扎龙人，村民

二莽子 安徽人，村民

村 长 扎龙人，村民

张教授 东北林业大学教师

叶丽娜 东北林业大学学生

侯莎莎 东北林业大学学生

刘亚楠 东北林业大学学生

赵丽华 东北林业大学学生

方晓雨 东北林业大学学生

周 洁 东北林业大学学生

高 明 东北林业大学学生

小 王 盐城自然保护区工作人员

小 尹 盐城自然保护区工作人员

模特队由男女若干组成，模特队队员饰演剧中人物

序 幕

[1987年9月江苏盐城。雷雨交加的夜晚，远处传来众人的喊声：“黎明，牧仁——”手电筒的灯光在茫茫雨夜中四下搜寻着。两名男青年穿着大黑雨衣、戴着黑草帽迅速跑上舞台高点，边跑边喊着两只天鹅的名字，并举着手电筒四处张望。这时，传来娟子的喊声。

娟 子 黎明、牧仁——

小 尹 （边说边脱下雨衣）娟子姐，你怎么来了？

小 王 娟子，你怎么来了？你烧还没退呢！

娟 子 我没事，找到黎明和牧仁了吗？

小 尹 还没，但是娟子姐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的。

娟 子 我跟你们一起去找。黎明——

小 王 娟子，你快回去吧，莎莎的病情才刚有好转。

小 尹 是啊，娟子姐。

娟 子 可是黎明和牧仁从小就跟着我，也是我把它们从扎龙带到盐城的，我了解……

小 王 但是那三枚鹤卵也是你从扎龙带到盐城的，现在只剩下莎莎了，它已经失去了两个同伴，它现在的状况很不稳定，这个时候更需要你的照顾。

小 尹 是啊，娟子姐。万一要是莎莎有个三长两短，我们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

小 王 你别瞎说！

小 尹 本来就是嘛！科研项目搞成这样，这两只天鹅还跑出来给大家添乱！再说了，娟子姐身体本来就不好，她要是倒下了，孵化这方面的事情你负责啊？

小 王 那你也不能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啊！

娟 子 行了你俩别吵了。

小 尹 黎明，牧仁！

娟 子 那我先回去照顾莎莎，你们自己也一定要注意安全。

小 王 行，回去吧。（说罢，转身要走）

娟 子 等等！对不起，但是对于我来说他们不仅仅只是两只天鹅，它们也是我的亲人，拜托了！（深深鞠躬）

小 王 放心吧！小尹，走！（下场）

[雷声起。

[娟子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寻找黎明和牧仁。雷雨声中夹杂着小鹤莎莎凄厉的叫声，娟子停住回头望向“莎莎”。光渐收，雷雨声渐收，只听见小鹤的叫声。小鹤莎莎最后的鸣叫，凄厉回响。引出另外一只丹顶鹤的鸣叫。

[三四月间的扎龙，是丹顶鹤求偶、繁衍的季节，十几只丹顶鹤正跳着欢快的求偶舞蹈。芦苇丛中，一对幸福的丹顶鹤正小心翼翼地孵育着一枚即将破壳的鹤蛋。一个小脑袋从旁边露了出来，她（年幼时的娟子）全神贯注地看着孵化过程。这时雄鹤发现了她，并展开了激烈的追逐，吓得小娟子撒腿就跑。此时，雌鹤发现蛋壳开始破裂，雄鹤、娟子停下了追逐的脚步，都围在蛋旁边关注着。一只可爱的小鹤破壳而出。大家都开心起来，雄雌鹤发出了开心的叫声。雄鹤发现娟子还在，便又开始追逐，雌鹤与小鹤依偎在一起。娟子父闻声赶来，大喊“娟子”。此刻舞台上只剩下雌鹤与幼鹤，雌鹤慈爱地看着幼小的孩子。突然，一声枪响。

一幕一场

[1984年秋，扎龙的一处沼泽地。

[一秒后，所有丹顶鹤还有两只天鹅都飞上来。青年娟子欢快地跑上，口中喊着“黎明、牧仁等等我！”身后娟子父追上 。

父 亲 娟子！等等爸！

娟 子 爸！

父 亲 爸老了，腿脚不如从前了，赶不上你们年轻人。

娟 子 领飞的时候您比鹤跑得都快！我爸才不老呢！

父 亲 这人哪有不老的呀！关键是要活得有意义才行！（看见娟子舀了一把河里的水）别喝，喝这个。（把军用水壶递给娟子）

娟 子 以前我看你们就是这么喝的啊！

父 亲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啦。现在水质不如从前，上游乱砍滥伐导致咱们这水呀泥沙特别多，是时候让大家知道保护生态环境的重要性了。娟子，你看！咱们扎龙自然保护区虽然刚成立不久，可是通过人工孵化，还有严防死守偷猎者，濒危的丹顶鹤已经增加到了上百只……

娟 子 （学爸爸语气）“这都是我们第一代养鹤人辛勤劳动的成果！”

父 亲 你这丫头！我想说的是，仅仅是这样还不够！尽管咱们没日没夜地守护着这片沼泽地，可是铤而走险的不法之徒仍是大有人在！一方面，我们要尽全力给丹顶鹤一个安全稳定的繁殖与生存环境；另一方面，我们现在的饲养、孵化理论与方式过于传统，与一些西方国家先进的饲养理论与技术设备不配套。只有先进的科学技术，才能让丹顶鹤这个种群迅速地壮大起来，不至于灭绝在那些可恨的偷猎者手中和日益恶劣的自然环境中啊！

娟 子 爸，我明白。可是我高中二年级就辍学了，我怕……

父 亲 啥？我闺女啥时候学会说怕了？你留在扎龙这几年，跟着我和你妈养鹤，苦没少吃，累没少挨，你也没说个“怕”字儿呀！

娟 子 我不怕苦，也不怕累。我是怕我的水平不够……

父 亲 这正是我要跟你讲的！来！（爷儿俩坐下）还记得东北林学院的张教授吗？

娟 子 张教授？上次来扎龙看过我的驯鹤表演还在咱家吃过饭的张教授？

父 亲 就是他。张教授得知了你现在单独孵化鹤卵的成功率可以达到百分之一百，觉得你很有才华，希望你能得到更全面、更系统的学习，希望你可以去上大学！

娟 子 去东北林学院？我？

父 亲 怎么啦？

娟 子 可是，我的成绩，恐怕很难考得上。

父 亲 这个我已经考虑到了。张教授说，明年开春三月份，会有一个进修班。他希望你可以试一试。

娟 子 可是……

父 亲 你今天这是怎么啦？总可是可是的，平时雷厉风行的劲儿都跑哪儿去了？

娟 子 爸……

父 亲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张教授已经把咱们家的状况向学校作了汇报，学校领导决定，减免咱家一半的学费。放心吧，就算是砸锅卖铁，我也会支持你去上学的。

娟 子 爸！

父 亲 娟子，让更多的人接触鹤、了解鹤，呼吁所有人要爱护、保护这些野生动物，是我们的职责和使命。只有这样，才能把这些美丽的仙子永远留在人间呀！

[说着，一只美丽的丹顶鹤来到了父女二人的身边，低下头用喙去戳父亲的手，父亲慈爱地抚摸它 。

娟 子 大毛子，来！

[丹顶鹤走向娟子，娟子从兜里掏出一些食物，大毛子吃起来 。

娟 子 你真美！我也想长出翅膀，和你们一起飞向蓝天，变成美丽的仙子。

父 亲 对呀！只有像丹顶鹤一样羽翼丰满，才能展翅高飞、纵横南北呀！娟子，你有信心成为一名合格的养鹤人吗？

娟 子 嗯！

[这时，天鹅牧仁和黎明来到了娟子的身边，娟子和两只天鹅在音乐声中欢快地玩耍。父亲开心地看着她们在一起嬉戏打闹。玩累了，两只天鹅浮在水面上，娟子就蹲在它们的身旁，轻抚着它们。母亲上场 。

母 亲 娟子。

娟 子 妈，您怎么来这儿啦？

母 亲 我来看看，是哪只鹤成精了，把你爷俩迷成这样，一天连家都不回，饭都不吃了。

[娟子大笑，母亲将饭菜从挎筐里一样一样地拿出来 。

父 亲 净扯淡！娟子！吃饭！

娟 子 唉！

母 亲 我扯淡？我可没你爷俩能扯，你看看咱家那些蛋，那火炕还有躺人的地方不？

娟 子 哎，对了，妈。我让你盯着，有没有破壳的？

母 亲 我这一天，啥也没干，净给你盯着了，一会儿摸摸，凉了加把火，热了扯床被的。

娟 子 妈，今晚别烧炕了。我算了，今天已经31天了，小鹤要破壳的时候，温度得降下来点。

母 亲 咋的？啥意思？今晚又不回家啦？

娟 子 啊！不回了，最近保护区里总有偷猎的，我不放心。

[母亲将吃了一半的饼子和筷子丢在了地上，气鼓鼓地坐在那儿。

父 亲 这又咋的了？

母 亲 别问，快吃！

[娟子和父亲对视了一眼，放下吃食，讨好地来到母亲身边。

娟 子 妈！（说着去拉母亲的胳膊）

[母亲甩开娟子的手，开始收拾东西。

母 亲 吃完啦？一天天，这日子过的。男人不见影，闺女不着家。我现在看见蛋都比看见你俩亲！

父 亲 哎呀！你可真是的，这又不是一天两天了，都大半辈子了，有啥好埋怨的？

母 亲 我埋怨啥啦？我有啥可埋怨的呀！我就该天天早上做饭，给你俩送来，回家看蛋。晌午做饭，给你俩送来，回家看蛋。傍下晚儿做饭，给你俩送来，回家看蛋。要不说，我现在看见蛋，比看见你俩亲呢！

娟 子 妈！你看你说的啥呀？别弄啦，坐下，咱仨唠会儿嗑。

母 亲 不用，我要是腻歪，我跟蛋唠。我说蛋哪，你说我咋这命呢？这辈子净一个人儿提心吊胆过日子了。男人指不上。孩子长大了，以为熬出头了，结果哪承想啊，跟她那爹一个样。没良心呢，都不如个小鹤崽子。蛋哪，你长大了可别学他们哪，可别翅膀硬了就飞了。你要学习你的父母，夫唱妇随的一辈子，多好！

父 亲 这家伙，还整句成语。挺有文化呀！

母 亲 那咋的？我还不能有文化一把呀！

父 亲 干啥去呀？

母 亲 回家！看蛋！

娟 子 妈！待会儿再走呗！

母 亲 趁天儿没黑，走吧……一个人走夜路，害怕。

[母亲走下。父女俩大眼瞪小眼 。

父 亲 娟子，你回去看看那些鹤卵，说不定这两天就有要破壳的了。我自己在这儿就行，顺便陪陪你妈。

娟 子 唉！

父 亲 哎，娟子，替我说说好话啊！

娟 子 唉！

[娟子追赶母亲 。

娟 子 妈！妈，你等等我啊！

母 亲 别跟着我！

娟 子 （拦着母亲）哎呀，妈！

母 亲 ……孩子，迷路啦？我可不是你妈，你妈，改（在）水里抓鱼呢！

娟 子 哎呀，妈！

[娘儿俩都笑了，母亲嗔怪地打了娟子一下 。

娟 子 妈，你真生气啦？

母 亲 你当我跟你闹着玩呢？你看看你造的，哪还有点儿姑娘家家的样儿？

娟 子 我哪儿没姑娘样儿啦？你看（学鹤，转了个圈）跟我妈年轻时候一样漂亮。

母 亲 我年轻那咱，像白天鹅。你随你爹，像黑老鸨。

娟 子 我这不是成天风吹日晒才成这样的吗？

母 亲 嗯！说不过你！（心疼地看着女儿，又将女儿额头前的乱发撩了撩）又黑又瘦……娟儿啊，不是妈说，这个活儿，就不是女人该干的活。

娟 子 那你不是也干了这么多年了。

母 亲 我那是没有选择，这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娟 子 （大笑）你说我爸是啥？

母 亲 啊？啊……丹顶鹤它爹！

[娟子大笑，突然感到脚疼 。

娟 子 哎哟！

母 亲 咋的啦？

[娟子坐在地上，脱下鞋袜，才看到脚不知何时被扎破了 。

母 亲 我看看！哎呀妈呀！这啥时候扎的呀？这都有点儿化脓了。

娟 子 没事儿！我都没感觉疼！

母 亲 你傻呀，不知道疼？你不疼，我还疼呢！

[母亲帮娟子做简单处理，娟子看着母亲 。

娟 子 妈！你辛苦了！

母 亲 啥意思？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娟 子 你看你！跟你说两句好话，你咋这样呢？

[天色渐暗，天际出现了一雌一幼两只鹤的剪影，小鹤伸长脖子用喙去够雌鹤的喙，它们在嬉戏。

母 亲 娟子，要是换成是你弟弟，一个大小伙子，妈啥也不说。可你一个闺女家的，今年都20了，女人好时候就那么几年，你全扔在这大沼泽地里了。当年，保护区刚建立的时候，你爸他们走遍整个沼泽地，才几乎摸清了每一处鹤巢，21万多垧地呀！妈知道你跟你爸一样，喜欢鹤，喜欢养鹤，可是这个行当太累、太苦了！你看你爸，天天又得看鹤，又得防人不说，饥一顿饱一顿的，把胃都熬坏了。那老鹤还知道保护崽子呢，你说，你让我这当妈的，哪能不心疼呢？

娟 子 妈，咱们家几代人都生活在这块水草丰茂的泥泞之地！这里是我们的家乡！这里，也是丹顶鹤的家乡！在人们的眼中，这里也许荒凉，可是在丹顶鹤的心里，这里就是天堂啊！丹顶鹤是我们的邻居，是我们的亲人，更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共同享用着这块神奇的土地赐给我们的丰富资源，也应该共同守护我们共有的自然生态环境！妈，我想做的，不只是养鹤，更想做一名环保卫士。

[小鹤蹒跚学步，鸣叫着奔向雌鹤。

母 亲 哎呀，会跑了就离飞不远喽！

[母女二人依偎着，唱起了《小闺女》。

娟 子 有妈就有家，不管飞得多高多远，我都会飞回妈身边的。

母 亲 来，妈背你。

娟 子 （一瘸一拐跟着走）没事我能走。

母 亲 （回头）你能飞！

娟 子 妈！

母 亲 你可别磨叽了，妈能飞。妈驮你回家。

[母亲将其背起，后面是雌鹤和小鹤的剪影。黎明和牧仁跟在后面，一起走向家的方向。

[《有一个真实的故事》歌声起。

一幕二场

[1984年初冬，徐秀娟家。

[一只雄鹤和一只雌鹤在场上跳舞。雌鹤误食了农药鱼，呕吐、抽搐死亡。雄鹤疯舞，哀鸣。收光。再起光。屋子里。娟子在炕上照顾鹤卵累得睡着了，忽然感受到寒意，伸手摸炕上的鹤卵，感觉有些凉，搓了搓手捂着鹤卵，把衣服脱了下来盖在鹤卵上，出门捡柴。大毛子见娟子出来，跟了过去。

娟 子 大毛子，再等等，你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们受到伤害的。

[徐秀娟温柔地抚摸着大毛子的脖颈，大毛子仿佛听懂了娟子的话，开心地飞了起来，鹤鸣四声， 二莽子、二丫上场。二莽子抱着酥糖在前面跑，二丫跟在后面追。

二 丫 莽子哥，你拿的什么啊？你给我看看！

二莽子 哎，你别急别急，大家一起吃嘛！

[大毛子看见生人，表现进攻意图，二莽子下意识将二丫挡在身后。大毛子又上前一步，二莽子又下意识躲在二丫身后。二丫挣脱无果，向娟子求救。

二 丫 娟子姐！娟子姐！

娟 子 二丫！哎，莽子哥，你什么时候从安徽回来的啊？

二莽子 刚回来，这不是赶在孵化期之前吗！

[大毛子转身又向二莽子走去，二莽子一怂又躲到了二丫身后。

二莽子 给你，这是我带来的安徽特产。

[二丫一把抢过，抓在手里就跑。

二 丫 归我啦！

二莽子 给我！

二 丫 就不给，就不给！

二莽子 你还给我！

[二莽子追着二丫跑，二丫走进院子里将酥糖给徐秀娟。

二 丫 行了吧！

娟 子 这是什么啊？

二莽子 琅琊酥糖！

二 丫 莽子哥偏心，刚才我要都没给我吃。

娟 子 知道你馋嘴。

二 丫 不是娟子姐，我想要那个糖纸。

娟 子 糖也给你！

二莽子 我这不寻思拿过来大家一起吃吗！

娟 子 啊，谢谢莽子哥。

二 丫 我们来看看小鹤孵化、帮帮忙。

二莽子 正好跟着学习学习。

娟 子 那你们进来啊！

二 丫 他不敢！

二莽子 谁不敢？

[二莽子往前走了两步，大毛子往前，二莽子吓得又退回去了。

娟 子 大毛子，他们不是坏人，他们是来帮我的。

二 丫 呀！蛋。

[看见二莽子要进屋，二丫转身就把屋门关上了，大毛子看向二莽子。

二莽子 二丫，二丫。开门开门！

[大毛子追逐二莽子，二莽子围着徐秀娟跑了一圈。

娟 子 二丫，别闹啦！把门开开吧！大毛子，乖！

[大毛子鸣叫。

[二莽子进屋嗔怪地指了一下二丫：“小丫头片子！”二丫不甘示弱地盯着二莽子：“切，胆小鬼。”娟子安抚好大毛子后进屋，二丫伸手就要去摸。

娟 子 哎，不行。你手凉。先去暖暖手。

[二丫和二莽子去暖手，娟子上炕去看蛋。

二莽子 呀，已经破壳了，那是不是马上就能脱壳出来啦？

娟 子 不太好说，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就是这两天的事。

二 丫 小东西，真可怜。刚出生就没有妈妈了。

二莽子 是啊，一回来我就听说了，这帮人真可恨，那化肥袋子、农药瓶子就往水里扔。

娟 子 可不呗。我爸跟村长他们都好几天没回家了。天天在河边捡死鱼呢！

[雄鹤在外面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二丫从炕上下来跑到门口看雄鹤。

二 丫 娟子姐，它咋这么叫呢？

娟 子 因为它难过。丹顶鹤一生只有一个伴侣，现在雌鹤不在了，大毛子特别敏感，一有人靠近就紧张。要不是我把蛋及时抱回来，说不定就被它踩碎了。我现在只希望小鹤平安地出生，陪着大毛子，毕竟这是它唯一的亲人了。

[二莽子要出去看雄鹤，要靠近雄鹤。

二 丫 莽子哥！

娟 子 没事。[二莽子举起手靠近雄鹤，抚摸大毛子。

二莽子 你真可怜。

[音乐《忧伤的口风琴》起。

二 丫 娟子姐，莽子哥，蛋有动静了，小鹤叨壳了。

[三人进屋，收光。画外音：“它的喙出来了！”“嘘，别惊到它了！”“它的毛好稀疏啊！”“它好丑呀！”

[小鹤鸣叫，雄鹤开心起舞，而后，转头悲伤地飞走了。

二 丫 娟子姐，大毛子飞走了。

娟、莽 （一起喊）大毛子。你别走，你回来。

娟 子 咱们追它。快，我怕它出危险。

二 丫 往哪追啊娟子姐？

二莽子 小鹤怎么办啊？

[娟子左右为难，急得哭了出来。

二莽子 娟子，你别急。我俩去追大毛子。你留下照顾小鹤。

娟 子 那你俩注意安全！

二莽子 放心吧，你快回去吧！

[娟子带着对大毛子的担忧，在院中徘徊。

二莽子 我去找人帮忙，二丫你去村委会找我舅。

二 丫 啊？

二莽子 村长！

[小鹤鸣叫，娟子回屋看小鹤，然后又出来看大毛子回没回来，再回屋看小鹤……

娟 子 大毛子，我相信你，一定会挺过去的。

[大家一起找大毛子。“大毛子，你在哪？”“大毛子，这没有。”“我这也没有。找到了吗？”“没有。”

娟 子 大毛子，你回来啊！小鹤还等着你呢！它不能没了妈妈，又没了爸爸啊！

[大家陆陆续续散了，父亲从人群中走回院中，坐在了炕上。

父 亲 娟子，大毛子走了。

娟 子 （哭泣着）爸爸。

父 亲 也许这对大毛子是最好的选择。你做得已经很好了，至少它看到了自己的孩子出生。

娟 子 那小鹤怎么办？

父 亲 小鹤还有我们。

娟 子 都怪他们瞎扔农药，他们要是不乱扔农药，雌鹤就不会死。雌鹤要是不死，大毛子就不会飞走了。爸，我现在就想去上学。

[娟子气愤到不能自已，跑出院子，跑到村口，大声喊了出来。

娟 子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人类。不应该因为他们自私的行为，破坏了其他家庭，剥夺其他生命。

父 亲 好。

[音乐大起，所有鹤飞出来。小鹤排队等待喂食。二丫、二莽子帮忙给小鹤喂食后下场，留下娟子与小毛子。

一幕三场

[1985年3月，村口。黎明和牧仁争抢着一个军绿色挎包上场。

娟 子 黎明、牧仁你俩别抢了，把包给我，要不然我赶不上火车了。

[娟子追上黎明，黎明把包扔给牧仁。娟子又追上牧仁，牧仁又把包扔给了黎明。

娟 子 你俩再这样我生气了。

[黎明和牧仁呆住，黎明把包给牧仁，牧仁又还给了黎明。两只天鹅互相推托，因为徐秀娟要走，所以谁也不愿意把包给徐秀娟。徐秀娟蹲下向黎明伸出手，黎明叼着包磨磨蹭蹭，扭扭捏捏，依依不舍走向徐秀娟，把包挎在了徐秀娟脖子上。徐秀娟一把搂住了黎明，牧仁也飞奔过去。徐秀娟将两只天鹅紧紧地搂在怀里。

娟 子 我不在家，你俩要听话。等我放假就回来看你们。我会想你们的。

[村民们陆续赶来送娟子上学。

二 丫 娟子姐。

[徐秀娟抬头，起身往前迎上去。

娟 子 二丫、村长，你们怎么来啦？

村 长 你是咱们村里第一个大学生。

二莽子 我们都为你高兴。

母 亲 娟子！都要走了，还跟那俩鹅胡闹。我能想起来的我都给你装里了，落下啥了你就往家写信吧！

二莽子 婶儿，给我吧。我拎！

母 亲 你说说也不让人省心！

二莽子 哎哟，这么沉，都装啥了？

村 长 装啥了，你徐婶就差没把她自己装里了！

[众人大笑。

娟 子 妈！

二莽子 走啊，哥开四轮子送你去火车站，要不赶不上火车了。

母 亲 走吧，家里还有一堆活呢！莽子啊，路上慢点开。

二莽子 唉。

[二莽子扛箱子下场。

众 人 走吧娟子。

[母亲往家的方向走，边走边埋怨。

母 亲 死老头子，闺女儿都走了，也不说来送送。天天整那个鹤，咋整还能差这一天！

[村长从兜里掏出几张票子，众人看到也纷纷从兜里掏出零钱递给村长。

村 长 （手里拿着钱）娟子。

娟 子 叔。

村 长 娟子，这是大家伙的一点心意。

娟 子 这钱我不能要。

村 长 拿着吧！你是咱们扎龙的骄傲。到了大学好好读书，给你们老徐家争光。

[娟子环顾四周的村民，大家都冲娟子点头。

娟 子 唉！

村 长 走吧！

[娟子转身离开，没走几步又站住，转头看向家的方向，转身离开。

二 丫 娟子姐！[二丫将一串糖纸做的千纸鹤挂在娟子的脖子上。

二 丫 这是我用糖纸做的千纸鹤，送给你，娟子姐。

娟 子 谢谢你二丫！

[二丫给了徐秀娟一个拥抱。

二莽子 还墨迹啥呢，走啊！赶不上火车了！

村 长 莽子，慢点开。

二莽子 知道了，舅！

[娟子向众人深深鞠了一躬，下场。两只天鹅冲到人群最前方，众人看着娟子远去的方向。

村 长 行，大家都散了吧！

[众人下场。

[没等大家下场，母亲迅速跑上场，看着女儿远去的方向抹了抹眼泪。大家看到徐母眺望娟子离去的方向，互相看了看，默默下场。母亲慢慢走向家的方向，走到转角父亲上场。

父 亲 娟子走啦？

[母亲看了一眼父亲，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捂住嘴哭着跑下场。父亲跟随母亲下场。

[场上只留下两只天鹅，它们依然望着徐秀娟离开的方向，黎明选择先离开，没走两步发现牧仁依然呆呆伫立在原地，黎明示意牧仁离开，牧仁不舍地后退了两步，转身迅速跑下飞向远方。黎明追下。

[1987年9月江苏盐城。

[现实中的娟子仿佛看到了黎明和牧仁飞走的方向。

娟 子 （高喊）黎明、牧仁，你们回来！你们别走！

[娟子迅速跑上高点，找可以过河的桥，没有找到，又再度返回，迅速脱掉鞋子和外套，跑进了水里，进了水之后忽然感觉心脏不舒服，然后往岸上走。痛感麻痹了娟子的神经，她踉踉跄跄地回到岸上，瘫坐在水边的石头旁边。

娟 子 黎明、牧仁，你们回来呀！我不行了！我过不了这条河，我追不上你们。你们回来吧，你们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娟子哭了，感觉身体痛感愈加强烈，甚至有些晕厥。恍惚间想起了张教授的话。画外音起。

张教授 徐秀娟同学，你做好去盐城的准备了吗？

娟 子 张老师，我已经准备好了。

张教授 好样的！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科研人员，就该具备这种不畏艰辛、不怕困难的优良品质！我们搞野生动物研究的，更应该懂得尊重生命，并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爱护生命，这就是我们的职责！

娟 子 张老师，您的谆谆教诲，我永远记在心里。我愿意为我所热爱的事业奉献我的青春，哪怕是我自己的生命……

张教授 生命对于每个人来说，都只有一次。徐秀娟同学，我希望，你能像爱护野生动物那样爱护自己的生命。你去盐城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照顾好自己！我们只有学会爱自己，才有能力去爱别人。徐秀娟同学，我和同学们期待你的好消息。

娟 子 张教授，您放心，我明白了！

娟 子 （喃喃道）张教授，同学们……

[火车声效起，收光。接一幕二场环境音乐。

二幕一场

[1986年七月，东北林业大学。

[伴随着环境音乐，叶丽娜等四个人唱着歌，嬉笑打闹着走来。这四个女孩儿都穿着时下最流行的服饰，焕发着青春与朝气 。

侯莎莎 丽娜，你唱得真好听。

方晓雨 嗯嗯！

[方晓雨凑热闹，结果被周洁扒拉到一边儿 。

周 洁 真羡慕你！你考林业大学有点儿可惜了，你应该考音乐学院，要不就考电影学院或者歌舞团啥的。我觉得你啊，绝对是歌星、影星的料。

方晓雨 绝对！

[叶丽娜搂着个头最小的方晓雨 。

叶丽娜 周洁、侯莎莎！你俩这大清早的喝了蜂蜜了？嘴怎么这么甜呢？

周 洁 莎莎和我绝对没说假话！你看你长得漂亮，歌声又那么美妙动听，谁看你都得说是大明星呀！对不对？

侯莎莎 那可不！

[叶丽娜看向方晓雨，方晓雨一个劲儿地点头。

叶丽娜 你们仨……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求我呀？

侯莎莎 丽娜，我的口红忘带了。

周 洁 丽娜，我的粉饼没有你的那个味道好！

叶丽娜 （对方晓雨）你呢？

方晓雨 她俩用完，我再用就行！

叶丽娜 好哇，你们仨！难怪舍得用那么多的好词儿来夸我呢！……好吧！

[三个女孩齐声欢呼“太好啦！”“丽娜，你真好！”这时，传来了大喇叭广播：“广播通知，模特队的同学，请抓紧时间到舞台前集合，我们的表演马上开始……”几个女孩追逐打闹着跑下——“要开始啦，快走！”“哎！你用没用完呀，快给我用用！”“等等我！”时装模特表演开始。徐秀娟和刘亚楠、赵丽华上，刘赵二人边听边记着，边走边说着话 。

娟 子 目前，据调查统计，我们国家的丹顶鹤在全世界野生丹顶鹤总数中占60%。由于丹顶鹤的生存环境不断恶化，数量还在减少。现在齐齐哈尔扎龙自然保护区开始试验人工繁殖丹顶鹤。

刘亚楠 娟子，丹顶鹤有天敌吗？

娟 子 有啊！

赵丽华 是老鹰吗？

娟 子 丹顶鹤的天敌不光有雀鹄，还有偷猎的人。刚建保护区那两年，总能抓到偷猎的。这几年就好多了。大家都知道丹顶鹤是珍稀动物，都知道爱护它了。

刘亚楠 娟子，丹顶鹤的寿命是多少年？

娟 子 丹顶鹤的寿命是五十到六十年。我们常在字画上看到松鹤延年，把松树和仙鹤画在一起。其实，丹顶鹤是生长在湿地和沼泽地带的，根本没有松树。那是人们一种美好的祝愿，想象成的画面。

赵丽华 听说丹顶鹤是一夫一妻制，真有这回事儿吗？

刘亚楠 我听说过，天鹅好像是这样，丹顶鹤也是吗？

娟 子 是！这是真的。我养的68号雄鹤和它的伴侣79号雌鹤一直形影不离……因为68号雄鹤长得比其他的鹤都高，我给它起名大个。每到我喂食的时候。它就叫着喊着，叼着给它的伴侣送过去。我记得我弟弟小的时候，有一天抓了小鱼去喂79号雌鹤，还被大个把手给叨了。我弟都疼哭了。要去打大个……我爸说大个是为了保护雌鹤……不让别人接近。后来，79号雌鹤被偷猎的人打死了。大个就一直行单影孤，也不合群儿，也一声不叫了。再后来就看不见大个了。我爸说大个是飞走了。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了……

赵丽华 啊？……多么感人的爱情故事呀！（欲哭）

娟 子 好啦！酸死人啦！

刘亚楠 她不是酸，是馊啦！都要招苍蝇啦！[三人笑。

[这时，画外音响起：“大家演得不错，同学们辛苦啦！行啦，都散了吧。”模特队的学生们陆续走了出来。

赵丽华 真漂亮！真好看！蝙蝠衫儿！喇叭裤！当下最流行这个啦！

刘亚楠 毛主席说，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

赵丽华 毛主席还说，人不能没有批评与自我批评，那样一个人就不能进步！

刘亚楠 这就是进步？我看我们娟子才叫真正的进步青年呢！

[赵丽华回头看娟子，开始时并没有理会，却突然发现什么似的，快速跑到娟子身边，转着圈地打量着娟子 。

赵丽华 哎，对呀！娟子，你看你这身材！亭亭玉立、轻轻盈盈的，你怎么不参加模特队呀？就凭你这身材，进模特队还不是易如反掌啊！

娟 子 我……

赵丽华 你不喜欢啊？

刘亚楠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是我们女孩子啦！只不过呀，娟子就像那绿皮儿的萝卜，心里美！

[娟子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种不适。

刘亚楠 娟子，你怎么了？

娟 子 我最近，胃有点儿不舒服。

赵丽华 难怪这段时间，你脸色总这么不好看。

刘亚楠 吃完饭，要不要我陪你去趟校医务室？

娟 子 不用，我下午还得回图书馆看书呢！

刘亚楠 你真行，都看了一上午了。

赵丽华 娟子，你再跟我们讲一讲你在扎龙工作时候的故事呗！

娟 子 好啊！嗯……从何说起呢……

[这时，叶丽娜等人从高点走了过来，边走边聊着天 。

侯莎莎 哎，丽娜，你一会儿去哪儿呀？

叶丽娜 高明约我去动物园！

[三个女孩儿一起“哦”的起哄，一起唱《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叶丽娜打断。

叶丽娜 行啦，别闹了！我才不想去呢！臭烘烘的！今天是星期天，全是小孩，烦死了！

周 洁 你是什么植物呀？榆木脑袋！

方晓雨 植物人儿！

叶丽娜 去你的！

周 洁 那可是高明啊，人送外号“东林郭凯敏”，抢手货！要是不用凭票儿，我可去了啊！

叶丽娜 谁稀罕呀！

侯莎莎 就是，我们丽娜心中的白马王子是费翔！

方晓雨 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火火，火火！

[大家笑。

叶丽娜 不过，我跟他约好了，让他带着新买的傻瓜相机，你们要是愿意，我可以帮你们介绍，中午食堂吃完饭跟我一起去拍照，晚上请你们下馆子，怎么样？

[三个人兴奋。

周 洁 啊？那太好啦！

侯莎莎 胶卷……多贵呀！

叶丽娜 （先看着侯莎莎，故意大声说）放心吧，

胶卷我来买！

[三人欢呼“万岁”。《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的歌声再次响起 。

[这时，娟子等人走了过来。

叶丽娜 娟子、丽华，你们怎么才来呀？

周 洁 对呀，我们的时装模特表演，你们看了吗？

刘亚楠 我们在图书馆看书来的，就没看上。

娟 子 哎呀！对的！我都给忘了！丽娜，挺成功的吧？

方晓雨 那当然！

娟 子 没看上真是遗憾！

叶丽娜 那有什么遗憾的，你没来参加时装表演队，才是真的遗憾呢！

赵丽华 哼！娟子要是去了，还有你们嘚瑟的份儿？

侯莎莎 赵丽华，我忍你很久了，从看到我们几个过来，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赵丽华 咋的了？我说错了吗？你看看你们几个抹得跟个鬼似的。你再看看我们娟子，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才叫真正的鹤立鸡群！

侯莎莎 还鹤立鸡群呢！你看她平时吃的、穿的、用的，农村人……抠门儿样……

[娟子去拦赵丽华。

刘亚楠 农村人怎么了？大城市的就瞧不起农村来的？

侯莎莎 刘亚楠，我又没说你……

刘亚楠 娟子天天上下楼给你们打开水，收拾宿舍卫生啥的。那时候咋不说人家是农村的呢？娟子从家里带的蒜茄子，我看你也都没少吃！

侯莎莎 那我也没白吃她蒜茄子啊！我还给她冲麦乳精喝，她不要啊！那不赖我吧！

叶丽娜 行啦！都少说两句。都在一个宿舍住着，我们都是同学。

娟 子 丽娜说得对！侯莎莎，要是我平时哪里做错了，请你尽管提出来，我一定及时改正。

赵丽华 娟子，你哪里有错，分明就是她对你有偏见。你凭什么要向她认错呀！

侯莎莎 赵丽华，看来你今天是跟我杠上了！

赵丽华 就杠了，你想怎么的？

[说着，两人便扭打了起来，众人拉架 。

张教授 （上场）住手！（走过来）你们还有点儿女孩子的样子吗？还有点儿大学生的样子吗？你们现在这样能和谐相处吗？《老子》中说德合自然，就是要不断进取，按照自然规律办事，树立科学的道德观，努力实现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的和谐相处。你们竟然对自己的同学都能大打出手……《中庸》里说要学参天地，我们东北林业大学就是要培养道德规范、专业技术过硬、能对祖国建设有用的人才，而不是被社会恶习与糟粕腐蚀的人渣、败类！我希望你们回去后，能够好好地想一想，如果你们对自己的同学都不能包容，你们何以能包容世界。没有这样的胸怀，你们何以对社会做出贡献？都撤了吧！

[所有人准备离开。

张教授 徐秀娟，你留一下。

[众人离去，只留下了张教授和娟子。

娟 子 ……张教授，刚才的事儿……

张教授 从中总结问题，加以改正，就是进步。

娟 子 明白了，张老师。您找我有事？

张教授 吃饭了吗？

娟 子 还没呢。

张教授 那一起吃吧！

[说着，张教授伸出手，好像在向娟子要东西，娟子不明所以。

娟 子 张教授，您这是……什么意思？

张教授 我听同学说，你从来不去食堂吃饭，这是怎么回事啊？

娟 子 （脸憋通红）我……每天早上都去买一个馒头……

张教授 那中午和晚上呢？

娟 子 我吃得少，一个馒头够我吃一天。

张教授 馒头还有吗？给我！

[娟子思忖片刻，从随身包里，拿出一个用手绢包着，已经啃了一半的馒头，她犹豫着 。

张教授 怎么了？不舍得给我？

娟 子 没有，张教授我不是这个意思。（将馒头递到张教授手里）

[张教授打开手绢，看着已经吃了一半的馒头，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张教授 一天……只吃一个……馒头？

[娟子闻言，又从包里掏出一个咸鸭蛋 。

娟 子 咸菜吃没了，这是我妈托人捎给我的咸鸭蛋。您吃的时候小点儿口，有点儿咸。

张教授 这么繁重的学习任务，每天就吃这个？

娟 子 吃什么不重要，我来这儿也不是为了吃喝来的。再说，我妈说过，这粗茶淡饭才是最养人的。

张教授 说得好！看来我得尝尝这养人的粗茶淡饭是个什么滋味。

娟 子 老师，那馒头……是我咬过的。

张教授 那怕什么，（说着，将馒头一分为二，将娟子咬过的那一半递回娟子手里）

三年困难时期的时候，别说这咬过的馒头，就是个馒头渣儿都没有。大自然这位慈祥的母亲，发起脾气来，也是很大的。所以，我们搞科研的，就更需要维护自然生态环境，尽力保护妈妈，而不是一味地伤害妈妈。要让妈妈少生气，多笑容。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更加和谐地生活在这个地球上啊！

[两人坐在学校的长椅上，娟子给张教授剥好了咸鸭蛋。

娟 子 张教授，您讲得太好了，我明白了。给，您尝尝！（说着，将咸鸭蛋递到了张教授手里）

张教授 好的，我尝尝。

[张教授咬了一大口，顿感味道不对，想要吐掉，却又咽了回去，张教授被呛得咳嗽。娟子赶紧将教授的水杯打开，递给了他。张教授接过水杯，猛灌了两口。

张教授 这还真是真正的“咸”鸭蛋呀！

娟 子 （一脸歉意）张教授，真抱歉！您这一口太大了。

张教授 没事没事，有味儿！你这么能吃咸呀？

娟 子 我也不怎么能吃，是我让我妈特意腌咸点儿，这样既能保存的时间长一点儿，还能吃得久一点儿。

张教授 ……好孩子，不愧是从贫苦中走出来的有志青年！看来这件事儿还真是非你莫属啊！

娟 子 张教授，您找我还有别的事儿？

张教授 当然啦！而且是很重要的事儿。

娟 子 很重要的事儿？

张教授 娟子你听说过江苏盐城吗？

[娟子摇摇头……

张教授 那你知道丹顶鹤在冬天都去了哪里了吗？

娟 子 南方！……张教授，我好像明白了。您说的盐城，就是丹顶鹤的越冬地？

张教授 回答正确，加十分！（娟子笑）现在，国家想在江苏盐城修建一个丹顶鹤的野生自然保护区。

娟 子 太好啦！

张教授 好吧？

娟 子 虽然现在在扎龙，丹顶鹤的生存环境已经得到了改善，可是当秋天丹顶鹤离开了扎龙，我们就无法对其在越冬地的生存环境有所了解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扎龙和盐城，一南一北交相呼应，那么对于丹顶鹤来说，便是有了两个家，上了双保险。这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说着，娟子忘乎所以地将馒头全都塞进口中，瞬间被噎到。张教授赶紧将自己的水递给娟子，娟子也猛灌两口，才算咽下去了。

张教授 你还高兴得太早，还有更高兴的事情呢！

娟 子 啊？还有？教授你快说，还有什么？

张教授 那就是，江苏盐城的同志已经通过各方面联系到了学校，在得知你的优异成绩与工作经历之后，正式邀请你去江苏盐城，帮他们建立盐城丹顶鹤自然生态保护区。

娟 子 请我？

张教授 怎么？不高兴？

娟 子 高兴呀！我真是太高兴啦！要是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我简直激动得想跳舞！

张教授 嚯！还真的把自己当成一只丹顶鹤啦？别高兴得太早……

娟 子 张教授，难道还有更更高兴的事情？

张教授 做人可不能太贪心呢！我只是想告诉你，由于盐城保护区刚刚建成，所以不论工作还是生活条件都会十分艰苦。尤其是我们北方人到了南方，水土不服、饮食不习惯，总之诸多方面吧，都需要慢慢适应，这些你可要想好呀！如果你本人表示不同意，学校可以帮你回绝掉。

娟 子 不，张教授！那里也是丹顶鹤的家。它们能生活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张教授 好样的！这才是我们东北林业大学的学生应该具有的优良品格。我会抓紧回复他们，只要你一毕业，立马就可以奔赴盐城。

娟 子 张教授，我想把我两年的学制，提前一年完成，您看可以吗？这样我就能尽早去盐城开展工作，赶在丹顶鹤迁徙之前，尽快适应工作环境，帮助盐城的同事们抓紧完成保护区的基础建设工作。

张教授 你有信心把剩下一年半的功课，在半年之内完成？

娟 子 有！我向您保证，我一定能完成！

张教授 好！我对你有信心！期待你的好成绩！（下意识又咬了一口咸鸭蛋，又被齁到，又喝了几口水）这个蛋真提神呢！

娟 子 张教授，不瞒您说，我学习到困的时候，真的用它提过神！

张教授 真有你的！那我先走！

娟 子 嗯！张教授您慢走！

[张教授远离后，娟子见四下无人，兴奋地一下跳了起来。这时校园广播里播放歌曲《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娟子伴随着音乐跳起了舞。她的舞姿是那样的优美，那样的欢快！没想到，张教授又折返了回来，在远处欣赏着娟子的舞姿并为之鼓掌。娟子看到张教授后，突然不好意思起来 。

张教授 我回来呀，是忘了一件事。我这儿还有十张饭票，这个月就剩这么多了。学习很重要，身体更重要。一定要适当地改善改善伙食。

娟 子 谢谢张教授！

[张教授下场。叶丽娜等人吃完饭回来。

叶丽娜 娟子！

娟 子 丽娜！你们吃完饭啦？

叶丽娜 啊！吃完了！（叶丽娜给侯莎莎使眼神）莎莎？

侯莎莎 （走上前）徐秀娟，对不起啊，刚才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说你。

娟 子 我们都是同学，别这么说。

叶丽娜 好啦！这不就没事儿了嘛！娟子，下午我们约好一起去拍照，你也一起来吧！

侯莎莎 对！我可以把我的这件红色连衣裙借给你，你要是不喜欢，我还有……

娟 子 不啦，谢谢你莎莎！我不是不喜欢，是我下午还要去图书馆看书。

方晓雨 （对侯莎莎）那你借我穿穿呗？

侯莎莎 怎么哪儿都有你呀？

周 洁 娟子，你就跟我们去吧！学习又不是一两天的事儿。最近看你脸色不好，你不是也总张罗头晕吗？正好借这个机会，咱们一起出去玩玩，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们几个承包啦！

娟 子 谢谢你们！我真的不去啦！一会儿，我还要先去一趟邮局给我弟弟邮点儿东西。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这时，高明气喘吁吁地跑上。离得大老远，就开始喊。

高 明 叶丽娜，我来了。咋这么多人呢？都去呀？

叶丽娜 都去！有意见吗？

高 明 没有！

叶丽娜 今天，你就负责给我们拍照！哎，对了！娟子，来！

[娟子走到叶丽娜身边。

叶丽娜 来，先给我和娟子拍一张！

高 明 啊？（犹豫）我可就带了一卷胶卷啊！

侯莎莎 一卷胶卷24张，够啦！

高 明 那……好吧！（拍照）

周 洁 来，再给我和娟子拍一张！

方晓雨 带我一个。

高 明 这……

叶丽娜 这什么这？快点儿的！

高 明 ……好！

叶丽娜 来，莎莎！咱们一起跟娟子拍一张。

高 明 啊？还拍啊？

叶丽娜 别磨叽！

高 明 （带着哭腔拍照）站好！微笑！

叶丽娜 来，咱们给娟子化化妆。

[“好嘞！”大家七手八脚地给娟子化了起来。

娟 子 不用不用真不用！不用给我化了。

叶丽娜 化好啦！高明！

高 明 啊？

叶丽娜 来，给娟子自己拍一张！

高 明 啊？还拍呀？再拍就不够啦！

叶丽娜 你哪那么多废话，我来！（抢过相机，给娟子拍了起来）

[徐秀娟留下了她在东北林业大学唯一的一张照片。叶丽娜将相机还给了高明。

叶丽娜 （对娟子）好啦！娟子，等照片洗出来我就给你拿回去。你不跟我们去那我们就走啦！

娟 子 嗯，你们去吧，注意安全，早点儿回来。

叶丽娜 放心吧，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娟 子 好，那我先去图书馆啦！（下）

叶丽娜 那咱们出发吧！（见高明没有动）走啊！你还傻站在那儿干什么？

高 明 还去吗？我这相机里，本来就剩五张胶卷，现在就剩一张了。

叶丽娜 那要不你就再买一卷，要不你就别跟着我们啦！

高 明 （举着相机，左右为难）这……你……你们。

[方晓雨气呼呼地走过来，高明不知所以地看着她。方晓雨突然将手伸向高明的相机，并按下了快门，扭头就跑。高明大喊：“方晓雨，你给我站住！”追下。其他人大笑。叶丽娜突然发现不远处的地上有一本日记本，她走过去，拿了起来。

[她打开日记本看，其他两人都凑了过来。发现是娟子的日记本。

叶丽娜 这是娟子的日记本。

周 洁 怎么会掉在这里？

叶丽娜 （打开）呀！还是用英文写的！

侯莎莎 啊？徐秀娟会英语？她啥时候学的呀？

周 洁 丽娜，你懂英文，上面都写了什么呀？

叶丽娜 （读日记）今天我又去医院献了300毫升的血。医生见我是学生，对我很照顾。献血后感觉很好，就是头有些晕。后来坐车去秋林，给弟弟买了些东西。回来的路上，不知怎的，心里仿佛失落了什么，我不知道这样做是否对？但，也只能这样，我不愿意向家里要钱。接到弟弟寄来的10元钱，我心里在流泪。我当姐姐的不能帮助弟弟，还要弟弟寄钱帮助我，这也增加了我献血的决心。漫长而又短暂的两年学习生活啊，爬，我也会爬过来的。

周 洁 娟子太不容易了！

侯莎莎 我现在真恨我自己，恨透我自己了，我真的不该那样说娟子。

叶丽娜 行啦，有什么话，见到娟子当面说吧！

侯莎莎 对了，刚才娟子说她去图书馆了，我去找她！（跑下）

叶丽娜 哎，你等等！（二人追下）

[娟子手捧着一本书，边看边干嚼着馒头。侯莎莎等人找到了她，侯莎莎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不由分说地撸起娟子的袖子查看，看罢，她两眼含泪。

侯莎莎 娟子！对不起！（将娟子紧紧抱住）

[叶丽娜、周洁也跑上来，四个人紧紧抱在一起，收光。

二幕二场

[波光粼粼的松花江上，船上。《爱情的多瑙河》音乐起。叶丽娜朗诵《灰椋鸟》——夕阳渐渐西沉，晚霞映红了天空，也映红了刺槐林和竹林。天上的鸟越来越少了，可是整个林子里的灰椋鸟还是不愿意过早的安眠。看，这几只刚刚落在枝头上，那几只又马上扑棱棱地飞起。它们的羽毛变成金红色的了，多么像穿着盛装的少女在翩翩起舞。

叶丽娜 真美。

周 洁 娟子你写得真好。哎，对了，你什么时候学的英语啊？

娟 子 说起这个我得感谢叶丽娜呢，她把她那本初级英语教材借给了我。

叶丽娜 哦对，我想起来了，那时候你跟我借过。我都忘了，没想到你居然坚持下来了。

娟 子 后来咱们学校的广播每到周日就播放星期日英语广播。每周我都会听。

侯莎莎 还有follow me！

周 洁 什么是follow me 啊？

叶丽娜 就是中央电视台的英语节目。

娟 子 那我倒没看过。

叶丽娜 没事，娟子。回头让我爸用录音机给你录下来。你听不就完了吗！

娟 子 不用麻烦了。反正我也只是利用课余时间学着玩的。

叶丽娜 那可不是玩啊，掌握一门语言是多么重要的事啊，以后出国就用上了。

高 明 啥？叶丽娜你毕业要出国啊！

侯莎莎 哎，你别站起来啊，船要翻了。你赶紧坐下，坐下。

叶丽娜 我爸说了，咱们大学毕业以后就送我去国外深造。

周 洁 难怪你看不上高明呢，原来你俩没有未来啊！你爸可真惯着你啊！你爸要是我爸就好了。我爸非要让我进工厂接他的班。

叶丽娜 你去厂子能干什么啊？

周 洁 还能干啥啊，坐办公室呗！我爸又不舍得让我上一线，也不会让我出工厂的，我这辈子是走不出那大院了。

叶丽娜 就你那性格？

周 洁 说得不就是吗！娟子、丽娜，你俩猜我毕业以后最想干啥？我的梦想就是当一个动物饲养员。让那些动物全都听我的。

娟 子 动物为什么都要听你的？

周 洁 因为我是饲养员啊！每天我骑着老虎牵着猴，遛完大象遛犀牛。

侯莎莎 你爸看你直犯愁，你妈看你也摇头。当里个当，当里个当。

周 洁 你爸才发愁呢，你妈才摇头呢！

叶丽娜 莎莎，你毕业了去哪啊？

侯莎莎 我毕业了就去特区，你看深圳发展得多快啊！改革开放打开了我们伟大祖国的国门，同时也打开了我们勤劳而善良的中国人民的心门。我要为深圳的建设贡献我的青春和力量。

叶丽娜 少起高调，你一个学动物保护的去深圳能贡献啥啊？

侯莎莎 我，我去，我就卖胶卷，就卖给高明这样的。

方晓雨 我毕业就结婚，就嫁给高明。高明！

高 明 别过来，船要翻了。

[高明弹吉他，方晓雨划船。

叶丽娜 娟子，你毕业了之后想去干吗啊？

娟 子 张老师说，在江苏盐城要新建一个丹顶鹤野生自然保护区，那是丹顶鹤的越冬地，所以我想去试试。

周 洁 江苏？

高 明 江苏！江苏我知道啊！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那可真是，忆江南哪！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侯莎莎 你可别装了，那是杭州。

高 明 差不多，都挨着嘛！

方晓雨 高明，你可真有才。

娟 子 据说那个保护区是沿海兴建的，当地的水土资源很适合丹顶鹤生存，那里被誉为丹顶鹤的第二故乡。

叶丽娜 丹顶鹤生存的地方？可是鹤居住的地方都很潮湿啊，不适合人久居呀！

娟 子 没事，只要丹顶鹤能住我就能住。

叶丽娜 娟子，你不仅是长得美心里也美。

方晓雨 你看我像不像新娘子？高明，你看我美吗？

侯莎莎 呀，你把我化妆品还给我。

方晓雨 就不给！

周 洁 娟子，我今天终于明白什么叫作真善美了。我支持你去。

叶丽娜 支持什么呀？娟子，你想过你父母吗？那地方条件那么差，你爸妈得多心疼你啊！

娟 子 我爸就是第一代养鹤人，他能走过来，我也一定能，我相信他会支持我的。

叶丽娜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没什么说的。等毕业那天我请大家吃好的。

侯莎莎 好呀好呀！

娟 子 如果我在，我一定去。

叶丽娜 为什么这么说呀，娟子。

娟 子 我跟张老师说了，我要提前完成学业。争取把两年的课程一年半完成。

叶丽娜 那时间也太紧了。你是因为经济的问题，还是家里的原因呢？这可以说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啊，你为啥这么着急啊！

娟 子 盐城那边急着用人。

侯莎莎 那主要是因为什么呢？还有别的原因吗？

[娟子没说话，看着江面笑了。

叶丽娜 （打断侯莎莎）别问啦。娟子你可想好了，你这一去可能就扎根在盐城了。跟我们性质是不一样的。

娟 子 我也没太想好。但是，丹顶鹤在低纬度繁殖是一个世界难题，目前很多国家都在试图破解这个问题，我想试试。

侯莎莎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啊！

大 家 （哄闹）你说谁是燕雀？我们都是鸿鹄。大家一起加油！

叶丽娜 高明，你把吉他给我。娟子，都知道你吉他弹得好，歌唱得也好听，给我们唱一首吧！

[娟子接过吉他，唱《小小的我》。

[高明耍帅，唱《大约在冬季》，侯莎莎一激动站起来，吉他掉进江里。

高 明 我的吉他！（收光）

[1987年9月江苏盐城。

娟 子 张教授，我可能要食言了。我必须要找到黎明和牧人，必须!

[徐秀娟的头部出现眩晕，耳鸣，恍惚间听见河的远处传来黎明和牧人的鸣叫声。

娟 子 黎明、牧人，你们不要怕，我来找你们了，等着我。

[娟子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慢慢向河里走去，脚刚刚下水身体就开始止不住地颤抖。她唱着经常给黎明、牧人唱的歌谣《小闺女儿》。

娟 子 小闺女儿，坐门墩儿。看着小鹤笑嘿儿嘿儿。

[这时耳畔传来了母亲的声音，母女的声音在寂静的河面上回荡——“闺女儿回头要娘抱，小鹤抬头娘飞了。”

娟 子 妈。

母 亲 待到明年春光好，相聚团圆齐来到。

娟 子 （悲声痛喊道）妈！

[音乐大起，母亲独唱《小闺女儿》，歌曲完毕后，大水漫过的音效起，收光。

三幕一场

[1986年6月，徐秀娟家。

[夕阳红透半边天，芦苇荡里，丹顶鹤跳起了欢快的捕鱼舞。这时，两只天鹅黎明、牧仁也来觅食。它俩无意中走入了两只丹顶鹤的领地，于是开始了一场鹅鹤斗。两只天鹅毫不示弱，它们像四个武林高手一样，都使出了独门绝技。一只丹顶鹤飞走了，剩下的一只被两只天鹅追着跑。不一会儿，只见两只天鹅迅速往回跑。一群丹顶鹤追在它俩身后。

母 亲 再闹，再闹就给你俩都炖了，正好娟子回来凑不上六个菜！

父 亲 它俩也知道娟子今天回来，那是高兴的。

[两只天鹅扑棱扑棱围到了父亲身边，父亲拿出两条鱼扔给了天鹅。

父 亲 你要是把它俩炖了，娟子立马就得坐火车回去。

母 亲 她敢？

父 亲 她不敢，那你试试！

[两只天鹅扑棱扑棱跑下去。

母 亲 算你俩跑得快。呀，哪整得这么多鱼？

父 亲 从鹤嘴里抢的。

母 亲 可拉倒吧，你还能从你老祖宗嘴里抢食吃。

父 亲 你看你说说就下道。

母 亲 那我就说点不下道的。我跟你说啊，娟子去盐城这事你可不能同意啊，咱俩必须统一口径。

父 亲 哎呀，她要是想去你还能拦住她咋的！

母 亲 拦不住也得拦！她前脚走，后脚我就给那俩天鹅宰了！

父 亲 你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娟子这点跟你一样。

母 亲 你呀，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娟子这点跟你一样。我不让她去不是为了她好吗？南方跟北方能一样吗？再说了盐城那保护区还是新建的，咱们扎龙当时建区的时候咋过来的，多苦你不知道吗？你还想让你姑娘再走一遭啊！

父 亲 娟子啊，她就是一只勇敢的丹顶鹤。不管这条漫长的迁徙之路多么艰难，她也一定会坚持下去的。

母 亲 我不管，反正你得跟我统一口径。

父 亲 你就不能往我这边统一统一吗，丹顶鹤还知道夫唱妇随呢！

母 亲 那是因为丹顶鹤不知道离婚，要不我就把你休了。

父 亲 你这老婆子，一天天，有的没的啥都说。（看向桌子）哎呀，这都是好菜啊，再加上我那鱼，哎，这才五个菜啊。这不行啊！孩子好不容易回来咋也得凑六个菜啊。

母 亲 算上面条子正好六个菜，上车饺子下车面。

二莽子 （画外音）婶儿啊，时间差不多了我去村口接娟子啦。

母 亲 行，去吧！你俩一定要注意安全，慢点开！

二莽子 唉，放心吧！

母 亲 回来上这儿吃啊！你赶紧把你那酒拿出来，一会跟莽子喝点。那孩子从安徽来投奔村长的时候我就看他不错。踏实能干。反正我看着是不错！

父 亲 等会儿，你啥意思啊？

母 亲 啥意思？我得想着给娟子留下。

父 亲 不是，你是想……

母 亲 你明知故问！咱家娟子多大了，咱村跟娟子年纪般儿大般儿都成家了。你还真想把你老姑娘一辈子留身边啊！

父 亲 留？人家要飞。

母 亲 飞我也想着儿给她薅下来！

父 亲 我刚才说错了，你不是刀子嘴豆腐心，你是最毒妇人心！

母 亲 我可没说错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村长拎着豆腐走进徐秀娟家院子。

村 长 老徐，老徐啊！来来来，快快快。

父 亲 哈哈，村长啊！

村 长 孩子她大娘刚磨得水豆腐，嫩着呢！我听说娟子今天回来，添个菜。

父 亲 这不巧了吗，加上你这豆腐正好六个菜。哎，对了，村长，我这次去日本参加研讨会能不能晚走两天？

村 长 咋的呢？

父 亲 我这不寻思孩子回来了，这一年多没看着了，领孩子挨家串串门。

村 长 你可拉到吧，你还能让娟子出门。娟子一回来你们爷俩就得扎鹤堆里出不来。哎，对了，正好，娟子回来问问娟子孵化的事，她不在啊可费老劲儿了，回头我让莽子过来好好跟娟子取取经。

[母亲从厨房出来嘿嘿一笑。

父 亲 行行行，回头等娟子回来再说吧！

母 亲 哎，别回头再说呀，村长大哥，你就让莽子来。他俩保准有共同语言。孩子来，我管饭。

村 长 啊，明白了。那你还晚走两天吗？哈哈哈哈哈，行了懂了，那我先走了。

母 亲 晚上没事也过来一起吃呗，人多热闹！

村 长 行！忙活完我就过来。（停顿）哎呀妈呀，正事都忘了，这信到了人也回来了。给，娟子给家里写的信。咱们这个地方啊，交通是真不方便。啥时候咱这路要是修好了，就能有更多的人知道扎龙、了解丹顶鹤了。到时候来的就不只有偷猎者了。

父 亲 说得好！

村 长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啊！走啦！

[母亲冲着父亲嘿嘿一笑，又回厨房了。

父 亲 你呀。（握着信封）哎呀，还挺厚。

[父亲拆开信封，里面有数张纸币。

父 亲 哎呀，这咋还有钱呢？照片！（读信）爸，妈，见字如面。

[舞台后方徐秀娟出现，忧伤的音乐起，读信 。

爸、妈：

见字如面！

提起笔来，真不知该怎么开口……这一次，我可能又要食言了。

是这样，盐城丹顶鹤自然保护区才刚刚建成，他们急需专业技术人员。我懂鹤，在大学学习的又是野生动物专业。这正是我作为一名当代大学生应尽的义务，同时也不辜负老师和学校，还有您二老对我这么多年的悉心栽培。

随着气候和自然环境的不断变化，野生丹顶鹤在越冬地和繁殖地之间的迁徙风险越来越大。我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实现丹顶鹤在低纬度越冬地繁殖的目标，这样才能把我学到的理论知识结合实践，真正为野生动物保护事业做出自己的贡献。为了养鹤，我可以不要舒服不要金钱，不要我应得的一切，这就是我的追求。爸、妈，我想你们一定会支持我的。

再有，咱家这两年为了供我上学，欠了不少钱。我也不想再给家里增加负担。回家来回的路费也是一笔开销，原谅我自作主张，不能回家跟你们告别了。千言万语也表达不尽我对你们还有对家乡的思念。内附一张照片和一百块钱。其中有十块钱是弟弟寄给我的，我没舍得花。爸、妈，放心吧。我以后一定会努力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让你们过上好日子，安享晚年。等到明年春天丹顶鹤飞回扎龙的时候就是我回家的时候。保重身体，爱你们的娟子。

[光暗。

张教授 娟子我听说你去盐城之前不打算回家了？

娟 子 张老师，我想利用去盐城之前的这段时间再做做功课，回家往返路程太耽误时间了。

张教授 家还是要回的，这一去走那么远。（掏钱）娟子，这些钱，你拿着。

娟 子 张教授。

张教授 娟子，我了解你的情况。但是这是咱们系所有老师和同学们的一点心意。收下吧！

[娟子退一步，鞠躬，下场。

张教授 哎，娟子！

[母亲端一碗面条出来放到桌子上，往大门口迎。

母 亲 这莽子可真实称，让他慢点开就慢点开，再不回来这面条子都坨了。

父 亲 孩子她妈，你来。

母 亲 干啥啊？

父 亲 看看这个。

[母亲看信，父亲把碗里蛋捞起来放到母亲碗里。母亲拿着照片掉眼泪。

父 亲 别看了，吃饭吧！她不回来，你吃。

母 亲 我不舍得吃。

[母亲把照片和信放下，开始吃面条，父亲举起筷子，看了看这个菜，看了看那个菜，没下去筷子。

母 亲 孩子瘦了。

[母亲哭。父亲也难受得把筷子放下了。

父 亲 行啦！

莽 子 婶儿啊，婶儿啊！

母 亲 莽子啊，快来吃饭。洗手吃饭让你叔跟你喝两口，这些好吃的，咱娘俩都给它造了。

娟 子 哪有你这么当妈的，你咋不喊我回家吃饭呢？（母亲猛一回头）

父 亲 娟子！你不说你不回来了吗？

娟 子 妈，上车饺子下车面，我要吃面。

母 亲 面没了，等着吃饺子吧！

[娟子笑。收光。

三幕二场

[1987年3月，徐秀娟家。

[外面下着雪。母亲坐在炕上，从炕琴里掏出一个包裹，拿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装着纸币。看着袄子，把袄子翻过来，在里面缝着一个兜，把拿出来的钱放在袄子里，收口。想到了娟子小时候会心一笑，然后扎到了手，缝着缝着，突然听到鹤鸣声。扎龙又有丹顶鹤飞回来了。

母 亲 你们都回来了，嗐！

娟 子 妈！妈！快，拿棉被。

[娟子急忙跑上场，母亲慌忙把袄子藏了起来。母亲匆忙上炕，从炕琴中把棉被拿出来。娟子从黑色包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三枚鹤蛋，放进被子里。

娟 子 这炕也不热啊，妈，你再往炕洞子里添把柴。

母 亲 啊。

[起身去添柴。娟子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三枚鹤蛋。

娟 子 炕一会儿就热乎了，你们三个可得坚强呀，我还得带你们去盐城呢！

[母亲听到后，站起身来，把烧火棍扔下来。

母 亲 祖祖辈辈都是这个习惯，秋去春来的。那还能随便改了。

[母亲把炕桌拿上来，将饭菜端上来。

母 亲 吃饭吧！你爸咋还不回来呢？

娟 子 今天飞回来的鹤有几只在迁徙过程中受了伤，这三枚蛋就是我们捡回来的。

[娟子吃饭，母亲不说话了。

母 亲 粗茶淡饭的有啥好吃的？

娟 子 那也好吃。

母 亲 我让你爸在供销社换了二十个鸭蛋，我都腌上了，走的时候都给你带上。

娟 子 我带不了，我还要照顾着三枚鹤卵，哪能带那么多东西啊？

母 亲 那这一道你还能啥也不吃啊，你要饿死啊？

娟 子 饿死倒不至于，少吃点呗。这一路两千多公里，我得保证这三枚鹤卵平安的到达盐城，要是我吃得太多喝得太多肯定经常上厕所。这三枚鹤卵还在孵化期，我也不放心把它交给别人。所以呀趁着这两天还在家我可得多吃点，吃点我妈做的粗茶淡饭。

[母亲听见女儿说的话，内心不舒服，开始流眼泪。

母 亲 生你那时候，你爸天天上保护区抓偷猎的，我就跟着他提心吊胆，一股火上来，奶水就不够了，你啊就是我用这小米汤子养大的。

娟 子 记得我上学的时候，你来县里的初中看我，给我带了一堆烤鱼刺儿。我们同学都抢着吃，我当时老自豪了。

母 亲 你咋不说后来你让鱼刺儿扎了呢，那家伙把我急的，我都后老悔了。当时那大夫拿了一个大长夹子，你看见那大长夹子，就躲我身后，这家把你吓得一个劲儿妈妈、妈妈地喊，给我心疼的。那时我就暗暗发誓，这辈子只要我活着，就再也不让你遭罪。

娟 子 妈！

母 亲 你呀打小就懂事，记得那年你急性肺炎住院。县里的孩子家长都给带一些水果啊，罐头啊。你一看别人吃就把那小脑袋瓜别过去，我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咱家穷啊吃不起。你看我哭，就用你那瘦弱的小手给我擦眼泪，跟我说，妈，下回你来的时候给我带两头糖蒜，我想吃。你说你现在啊……

娟 子 妈，我现在长大了，我有我要做的事情，我该做的事情。去盐城这件事啊，我也犹豫过，但是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要去。你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母 亲 妈不是不支持你养鹤。妈就是不想你走那么远，那块人生地不熟的，出点啥事可咋整啊。呸呸呸，你看我这嘴。

娟 子 儿行千里母担忧。妈，你放心。等盐城那边建好了，我第一时间就回来。回来陪着你和我爸。

母 亲 那可得快点建成啊，别让妈等得太久了。

娟 子 唉。

[母亲从炕琴里拿出袄子，给娟子。

母 亲 这点布啊，还有棉花，妈本来寻思，等你嫁人的时候给你做件新衣裳。看来是没时候了。穿上看看合不合适。

[娟子穿上衣服。

娟 子 妈，真好看。从小我就喜欢您给我做的衣服。

母 亲 哎呀，都是用旧衣服改的。

娟 子 那我也喜欢。

母 亲 喜欢就好。

[娟子摸到衣服里有东西。

娟 子 妈，这衣服里夹的是啥呀？

母 亲 除了我跟你爸的一点积蓄还有你奶奶给你拿的五十块钱，再加上你夹在信里的一百多块钱，我全都给你带上了。

娟 子 妈！

母 亲 穷家富路嘛！姑娘，妈就当你嫁出去了，嫁到盐城去了，你要好好活，嫁给养鹤事业你一定要幸福。

娟 子 唉！妈！

[娘俩抱在一起，又响起两声鹤鸣。母亲拉着娟子走到院子里，外面还下着雪。

娟 子 妈你听。

母 亲 是啊，又有鹤飞回来了。

[群鹤起飞，越飞越多。舞蹈演员上场。鹤落地栖息。跳求偶舞，有小鹤鸣叫。母女二人逆鹤而行，下场。光渐亮。

三幕三场

[1987年6月，村口。二莽子、村长和徐父上场。

村 长 哎，今年飞回来的鹤可真是不少啊！

二莽子 这段时间可把咱们给忙坏了。尤其是我徐叔。

村 长 是啊，老徐啊，你不在家歇两天再走啊？

父 亲 不行，没时间歇了，研讨会后天就召开了。咱们今年飞回来的鹤确实多，但是其中受伤生病的鹤也不少，生态环境的问题越来越严重了。我一定要把这个情况在会上提出来，引起世界环境保护组织的重视。你们在家可一定要照顾好这些鹤。

村 长 放心吧！

二莽子 徐叔，正好一会儿娟子也要走，我一起送你俩去火车站呗？

父 亲 不，省里来接我的车一会儿就到了。我得先到省城，向省里汇报一些工作，所以不能和娟子一起走了。

[娟子和母亲一起走上场，两只天鹅跟在后面，先发出声音。

母 亲 馒头和鸭蛋我没敢多装，都给你放绿包里了，别放坏了，记得吃。车上小偷太多了，看好钱别让人给掏了。到了外边儿……

娟 子 哎，妈，我那备用的热水袋你给我装了吗？

母 亲 装了，在那绿包里呢！到了火车上，跟旁边的人处好关系，万一有啥事，说不定人家还能帮帮你。

娟 子 妈，这些我都知道啦，您就别操心了。

父 亲 不操心？等她闭上眼睛那天再说吧！

母 亲 你这老头子，也不盼我点好。

父 亲 娟子，到了盐城给家里写封信。跟我说说那边啥情况。说不好我还能帮上点啥忙。

娟 子 爸，你这次去日本开会，可一定要做好记录。这是一次难得的学习与交流的机会。

[父亲拍了娟子头一下。

父 亲 我还用你告诉我，我是干啥的？只要是跟鹤有关系的事，我就一定……

母 亲 行了行了，你俩可别提鹤了。这俩人都要走了还没完没了的。我稀罕过鹤，我也厌恶过鹤。这时候就别再跟我念叨鹤了。

[几只丹顶鹤跑到母亲眼前。母亲搂着鹤。

母 亲 好，好。你们都是好宝贝。

[嘀嘀声。接父亲的车来了。

父 亲 行了，该说再见了。娟子，爸等着你的好消息。

娟 子 嗯。

[嘀嘀声，车又催。

娟 子 爸，等着我回来。

父 亲 好，走了！

村 长 一路平安啊！

母 亲 你瞅瞅，你瞅瞅。要走两个还一起走。走吧，走吧！

父 亲 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回头看向女儿）娟子，一路平安！

村 长 娟子啊，到了盐城，安心工作，不忙了就回来看看我们大家伙儿！没事儿多给家里来信，别让你妈老惦记。

娟 子 叔，我记住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家的事你们就多费心了。

村 长 放心吧，娟子。

娟 子 妈，还是当年那句话，有妈就有家，不管我飞得多高多远，我都会飞回妈身边的！妈，当你看到第一只丹顶鹤北归，那就是我回来的时候。

母 亲 好，妈等着你！哦，对了。差点忘了，（从兜里掏出来一沓剪纸）这是你奶奶剪的剪纸，让我交给你，都是你喜欢的喜鹊，还有鹤，她让我告诉你，要是想家了，就拿出来看看。

娟 子 好。

二莽子 娟子，咱们也该走了。

[娟子依依不舍地离开妈妈的怀抱，倒退了两步给母亲鞠了一躬，回过头看见二丫，与二丫道别，与众人一一道别，又往前走了两步，站住了，回头再次看向母亲。不舍之情使她再次扑进了母亲的怀抱。

母 亲 ……该走了……

[娟子依然像个孩子一样，扎在母亲的怀里，不愿意离开。这时，母亲轻轻唱起了歌曲《小闺女》。在歌声中，母亲送走了自己的女儿。娟子在歌声中越来越坚定地走上了高点，最后留给扎龙一抹灿烂的微笑。音乐《一个真实的故事》起，收光。

[1987年9月江苏盐城。盐城保护区众多工作人员在雨夜中焦急地寻找娟子的下落——“娟子！”“娟子姐！”“王技术员！”“哎！你们看！”

小 尹 你们看，那是娟子姐的衣服。

众 人 （顺着衣服看向河流，悲痛喊道）娟子！

[ LED屏上蓝天白云，新闻报道徐秀娟烈士救鹤事件。

尾 声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音乐起。小朋友们上，最后一只小鸭子戴了一个红色的发夹。

一群小孩 （大家笑）你这不是小鸭子。

小 孩 我不是小鸭子。我是丹顶鹤。

一群小孩 你这么胖，你才不是丹顶鹤呢，丹顶鹤多美啊！

小 孩 我就是，我就是。

一群小孩 你不是，你不是！

小 孩 我姑姑就是救丹顶鹤牺牲的。

一群小孩 那你也不是丹顶鹤，你是丑小鸭。

[一群小孩唱着数鸭子跑下。小孩坐在台上哭。这时传来徐秀娟爽朗的笑声。一群丹顶鹤飞上了舞台，停留在舞台高点。徐秀娟上场。

小 孩 姑姑。

娟 子 黎明和牧人飞回来了吗？

小 孩 飞回来了，它们都飞回来了。丹顶鹤也飞回来了。姑姑，他们都说我是丑小鸭，我是丑小鸭吗？

娟 子 不，你是人间的仙子，你是最美丽的丹顶鹤。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