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翻译中的形象变异与重塑
——以《金陵十三钗》英译本为例

2022-02-26 10:40雷佳娣
甘肃高师学报 2022年1期
关键词:金陵十三钗译者译文

何 英,雷佳娣

(陇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外国语学院,甘肃成县 742500)

引言

20 世纪80 年代以来,西方翻译理论继续保持了60 年代以后的蓬勃发展态势,文化翻译学派的领军人物苏珊·巴斯内特和勒菲弗尔等人提出翻译的“文化转向”(Cultural Turn),标志着翻译研究摆脱了以往聚焦于从语言层面研究翻译文本的窠臼,开启了从文化、社会、历史、政治等文本以外的因素进行翻译研究的新局面。从这一时期开始,翻译研究“更加强调学科的自足性、学科范式的规律性和开放性,更多地思考不同时期价值观、意识形态、体制对翻译研究的影响”。[1]394翻译理论研究工作开始以跨学科的视野从比较文学、语言学、阐释学、符号学、人类学以及社会学等相关学科借鉴新的研究方法,开拓新的思路和方法,将其引向多学科、多层面、多角度的研究。

就文学翻译而言,对作品中的文化问题如何认识和处理,一直以来是译者和翻译研究者关注的焦点。这是因为积淀在语言系统中的文化因素反映着一个民族的社会、历史、文化、心理的特征,涉及思维方式、价值观念、社会习俗、宗教信仰、心理状态以及文化背景知识等方面。因此,将原作中蕴含着人文历史特点、体现着民族文化传统的语言文字在译作中最大限度地呈现出来,不仅有助于目标语读者领略和感受不同文化的魅力,而且有利于推动不同人类文明之间的相互交流、传播与融合。

一、形象及其翻译策略

在文学理论中,形象亦称语言形象,指作家以语言为手段、以现实生活为基础,经过艺术概括而创造形成的能引起人的思想或感情活动的具体形态或姿态。也就是说,在文学作品中形象既包括典型环境下具体的人或物,也包括寄托主观情思的意象。它在反映社会风尚、再现社会生活图景、表现各个阶层人们的生活和精神面貌以及彰显作者的美学观念等方面都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通常来讲,成语、谚语、俗语或习语,以及各种比喻(明喻、隐喻)、拟人、借代、换称等修辞手段中会经常运用多姿多彩的形象,从而唤起人们对现实事物或人物的联想,进而“达到使高深的事理浅显明了,使繁杂的事物清晰突出,使抽象的事物生动具体”[2]的语言效果。

汉语和英语虽然在语法、句法等方面存在着巨大差异,但两者在语言表现方式上却有一些相似之处——汉英两种语言都会使用形象词语对某些共同的经历来表达观点或见解。如提醒他人说话要小心,以免泄露秘密时,汉语有“隔墙有耳”,而英语也有“Walls have ears”的表达,但这种汉英几乎完全对应的表达并不多见。事实上,在翻译文学作品时,原作作者引以为豪的形象化的语言与表达,与目的语读者的认知习惯存在着巨大裂缝,横亘在他们之间。为了调和这种矛盾,使目的语读者拥有更为舒适顺畅的阅读体验,译者往往会竭力消弭社会文化背景差异给他们造成的阅读障碍,从而提高译作的可读性与接受度。

一般而言,“形象替换”和“形象再现”是译者处理原作形象时通常采取的翻译方法。形象替换是指,由于某些原文形象在译入语文化中处于意象空白状态,译者只能采用“意译”或“归化”的方法用译入语中的文化形象替代原文形象,这样一来,译文形象与译文原象虽然在表象上迥异,但两者在语义表征上却相差无几。形象再现则指译者采用“直译”或“异化”的方法将原文形象移植于译文中,这种方法“既保留了原文形象,又完整传达了原文信息,保持了原文形象的可感性、完整性、统一性和艺术感染性,是最佳的形象转换方式”[3]。因此,“在翻译文学作品时,对于原文中有感染力的形象描写或修辞手段,译者最好采取异化译法,将之移植到译文中,既能为译文增添文采,又能为译入语带来新的表现法”[4]。不过,无论译者采用何种翻译策略,“通过作品呈现出来的关于一个国家或民族的社会、文化、文学、语言等各方面的特性”[5]的原作形象在翻译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受到影响,这在一定程度上模糊了原作中的异质文化内涵,削弱了源语文化与译入语文化之间的交流与融合。因此,在翻译文学作品中文学典故和习语中体现民族历史文化内涵的形象时,译者必须要意识到这些形象的文化价值、它们为作品带来异域风味的重要作用以及引进新的表达法在丰富译入语方面的潜在价值,从英汉民族的风俗习惯、社会历史文化背景知识等方面考量,才能达到正确理解和运用的目的。

鉴于此,本文以英国翻译家韩斌(Nicky Harman)所译的 《金陵十三钗》英译本为例,对比分析了小说中的形象语言在原作与译作中表达形式上的异同,以期探讨其在翻译过程中塑造这些具有浓郁中国文化特色的形象时使用的翻译策略及其效果和影响。

二、《金陵十三钗》英译本中的形象变异与重塑

《金陵十三钗》是当代著名美籍华人作家严歌苓创作的一部长篇小说,讲述了1937 年12 月南京沦陷后,残暴的日本侵略者在南京城内开始了有史以来最惨绝人寰的大屠杀,位于南京浦口区、由美国人主持的威尔逊教堂成了暂时逃离战火的临时避难所。这里的神职人员收留了一群女大学生、十三个逃避战乱的胭脂歌女以及几名从日军的屠刀下侥幸逃生的中国军人和伤兵,他们在这座教堂里共同演绎了一段可歌可泣的英勇事迹——面对侵略者强迫女学生参加圣诞庆祝会的死亡之约,这些平时被认为是“下贱胚子”的歌女带着侠义血性挺身而出,牺牲自我,代替女学生迈入狼群,最终十三名女子除了赵玉墨以外无一生还。小说问世以来,先后被翻译为英语、西班牙语引入到西方国家,在西方文学界和媒体界引起了强烈反响。英国 《卫报》(The Guardian) 发表评论称:“(小说)因以细腻巧妙的笔触将人物冲突、民族冲突与超凡的英雄主义行为融为一体而备受赞誉。”(...rewarding for its spare prose and subtle treatment of the conflicts,quarrels,racial ambiguities and acts of transcendent heroism woven into the story)《独立报》(The Independent) 则评论道:“小说表现了女性在极端恐怖环境中的勇敢行为。”(Testament to the bravery of women in the most horrifying of circumstances)除了作者在小说中“揭露人性粗鄙与丑陋的同时,将人性的善与恶投射进残酷的战争中,彰显了人性的高贵”[6],荡气回肠的故事情节引起了西方读者强烈的情感共鸣。此外,译者韩斌(Nicky Harman)扎实的中英文语言功底也功不可没,她在小说英译过程中,“充分发挥了译者的主体性,以目标语读者为归依,灵活增删,有利于西方读者理解故事剧情的发展以及人物的心理特征”[7]。这也说明,译者对原作形象的不同理解与阐释在再现原作意蕴、构建中国文化形象及推动译作的接受与传播时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一)小说英译本中的形象变异

形象是文学作品的基本单位,因此,“对于文学翻译来说,译者的着眼点就应是通过再现原作的生动形象(人、境、事),达到保持原作艺术魅力的目的”[8]。一般而言,文学作品中的艺术形象是作者基于对自身所处的社会环境、文化背景等方面的认知与理解,通过想象而加工创造,作者在很大程度上是这些形象的创造者。在翻译过程中,译者凭借对原作者所处的社会文化总体范围的了解与认知,在自身所属的文化背景中依据个人理解去描述和阐释原作者笔下的形象,译者在一定程度上是这些形象的再创造者。不过,由于作者与译者在语言文化背景、个人社会经历、情感价值取向、写作风格等方面的差异,原作与译作呈现的形象往往在深度和广度上有所不同。原作中的带有本民族文化色彩的形象,经过翻译变成了具有异国情调的“他者”,其蕴含的情感就会产生偏离,从而引起形象变异。

例1:《金陵十三钗》

译文:The Flowers of War

钗是古代妇女用来固定发型的一种头饰,后引申指女性;而“金陵”则是南京的古称,在中国古典小说《红楼梦》中,曹雪芹将生活在故事发生地金陵的十二位才貌出众、但命运多舛的女子称为“金陵十二钗”。严歌苓显然是受此启发,将小说命名为 《金陵十三钗》,其目的在于通过传统中国文学作品中的经典形象向读者暗示书中女子的悲惨结局。此外,从西方文化的角度来看,“十三”在基督教文化中被认为是不幸的象征,进一步彰显了书名所蕴含的悲剧色彩。作为深谙中西文化的翻译家,韩斌明显注意到了书名背后隐藏的深层寓意,在翻译过程中采取了归化的翻译策略。首先,她将可能会使西方读者产生不良联想的数字“十三”删除,同时用喻指“女性、精英”的“flower”一词将目标语读者并不熟悉的意象“钗”替换,既保留了原语的喻义,又贴合题旨。其次,对于西方读者而言,他们或许无法从“金陵”这个陌生的地名中了解到其隐含的信息,但译者通过“war”(战争)这一兼具时间与空间维度想象的意象,巧妙地把小说发生的时代背景与环境融入标题,堪称“译笔生花”。译者运用此类形象转换,不仅将原作标题的深层含义呈现到目标语读者的面前,而且更为新颖鲜明的形象也更容易感染目标语读者,从而唤起他们的阅读兴趣。

例2:一个十七八岁的窑姐抢着报告:“安全区连坐的地盘都够不着,就是挤进去,也要当人秧子直直地插着!”[9]9

译文:“There’s no room to swing a cat in the Safety Zone,it’s crammed!”chimed in a younger girl.[10]10

“地盘”本意指古人使用的罗盘,后引申为某人或某些势力集团控制的地区。原文意为安全区人满为患,已无难民的容身之所,由于英语中没有与“地盘”语义完全一致的对应词(equivalent),因此译文使用了目标语读者更为熟悉的谚语“no room to swing a cat”,两者使用的形象虽然相差甚远,但译文在语义上却完全忠实于原文。此外,“秧子”指庄稼草木及小动物的幼苗,如稻秧子、鱼秧子、插秧等,后引申指具有某种特征的人,如病秧子。汉语中随处可见与农事相关的习语和语言表达,这种表达方式与中国拥有数千年的农耕文明历史息息相关;英美文化在本质上则属于海洋文明,缺乏农耕文化传统,因而英语语言中与农业生产活动相关的谚语或习语并不常见。因此,在翻译过程中,译者将“也要当人秧子直直地插着”这句带有浓郁中国农耕文化的话语简译为“It is crammed”,摈弃了原文形象,仅保留了“挤满了人”的原文语义。最后,原文中“一个十七八岁的窑姐”点明了说话者的身份,汉语读者从其年龄和职业就能明白她在别人对话时插嘴这种不礼貌的行为是职业习惯使然,而译文将其替换为“a younger girl”,从原文强调其身份的角色形象,转为强调其年龄与性别特征,弱化了原文在称谓上对该女子的贬损。

例3:“一担面粉这么多人?两天就喝西北风去!”法比发着小脾气对陈乔治说。[9]19

译文:“Fifty kilos of flour for so many people?We’ll be living on air in a couple of days!”Fabio snapped at George.[10]21

“喝西北风”为汉语俗语,指没有东西吃,空着肚子过日子,常用来形容生计艰难,饥寒交迫。若译者为保留原文形象将其直译为“drink the northwest wind”以寄寓原作的喻意与想象,那么对于不了解中华文化背景的目标语读者而言,这样的译文或许会使他们产生阅读障碍。因此,译者只能通过再造形象,将其译为“living on air”(靠空气生活)。虽然译文中的形象与原文形象有较大的出入,却准确再现了原文语义,忠实传达了作者的遣词意图。

例4:“那么多经书读下来,我们姐妹们就进修道院吧!”红菱说。……“去修道院蛮好的,管饭。”玉墨说。“玉笙,你那大肚汉,去当姑子吃舍饭划得来。”喃呢说。……“修道院不叫姑子吧,玉墨?”[9]31-32

译文:“Us women could become Daoist nuns if we read all those Bibles,”said Hongling....“It wouldn’t be such a bad thing to become a Daoist nun.You’d get fed,”said Jade.“Well,you’ve got such a big belly to feed,it would be worth you becoming a nun,”said Nani....“They don’t call them nuns in Daoist temples,do they,Yumo?”someone asked.[10]37

玉墨等众姐妹在威尔逊教堂暂时安顿下来后,之前躲避战火时惊慌失措的心情有所缓解,她们对教堂中的一切都饶有兴趣,睡前开始了集体讨论,于是有了上述对话。在英语中,“修道院”的对应词应为“abbey”“monastery”或“convent”,但译文却将其译作“Daoist temples”(道观),从译文上下文中的语言逻辑来看,此处应为误译。译者误把“修道院”看作或理解为“道观”,才出现了原文形象与译文形象大相径庭,在译文中变异失真的情况。

例5:戴少校所在的部队是蒋介石用在上海和日军作战的精锐师。像七十三师这样的精锐师,蒋介石有三个,是他的掌上明珠。[9]43

译 文:Major Dai’s unit was part of a crack division which Chiang Kai-shek had used against the Japanese in Shanghai.Chiang Kai-shek had three regiments of the calibre of the seventy-third,and they were the jewels in his crown.[10]52

“掌上明珠”原比喻极为钟爱之人,后常用来指父母最为疼爱的孩子,尤其是女儿。作者意在说明戴涛所在的部队是蒋介石寄予厚望的一支王牌师,因而将其称作“掌上明珠”。不过,译者并没有将其直译为“A pearl in the palm”,而是根据上下文内容,在准确把握原文语义的基础上替换了原文形象,将其译为英文习语“the jewels in his crown”,看似平淡,实则颇具匠心,既达到了形似,也做到了神似,将原作的用语效果表现得酣畅淋漓,这样的表达会让目标语读者感觉熟悉和亲切,带给其的阅读体验也更为舒适顺畅。

(二)小说英译本中的形象重塑

与为提高译作可接受性而改变原文形象引起的形象变异不同的是,形象重塑指译者在译作中虽将原文形象予以保留,但选择符合译入语语用习惯与审美价值的表达方式对其特征、属性等方面进行了改写与调整,从而避免译入语读者因为两种语言文化之间的巨大差异而不理解或误解原文形象所暗示的意义。重新塑造后的形象既最大限度地再现了原语文化氛围,也或多或少地丰富了译入语的表达手段。

例6:豆蔻生得小巧玲珑,桃子形的脸,遮去她下半个脸来看,她整天都眉开眼笑,遮去她上半个脸来看,她整天都在赌气,人家借她米还她稻似的。[9]30

译文:She was an exquisitely pretty girl with an almond-shaped face.If you looked only at her eyes,she seemed to wear a constant smile.But her mouth had an aggrieved expression,as if she was constantly being short-changed.[10]35

原文是作者对豆蔻的外貌描写,行文简洁流畅,寥寥数语便将其外貌与性格特征刻画得淋漓尽致。按照中国传统的女性审美观,女性以脸型圆润饱满为美,往往以“桃脸杏腮”或“桃腮杏脸”形容女子容貌端庄秀丽,而欧美国家通常以女性脸型瘦长、轮廓棱角分明为美。这种审美观上的差异使得译者以译入语文化为归依,将“桃子形的脸”译为“an almond-shaped face”(杏核脸或瓜子脸),译文既契合西方读者的审美认知与心理预期,又符合英文的表达习惯;既传达了原文的意义,也加深了读者对原作人物外貌特征的印象。

例7:这一小股兵力似乎专门进城来找吃的,把每一幢搜不到食物的房子点着。就这样他们进入了戴涛藏身的院子。一直退到最后一进院子的戴涛发现进来的日本兵只有七八个,他的手痒痒了。也许两颗手榴弹就可以把他们解决。……戴涛摸摸屁股上别着的两颗手榴弹,犹豫这样做是否值得。[9]46

译文:This small group of soldiers appeared to have come in search of food,and were torching every house where they found none.When they arrived at the compound where Dai was hiding,he retreated to the innermost courtyard.Then he discovered that there were only half a dozen of them;he began to itch to have a go at them.A hand grenade was probably enough to deal with them....Dai felt the grenade which hung from the rear of his waistband and pondered whether it was worthwhile.He did not hesitate long.[10]56

“在文学作品或日常言语表达中,许多数字往往并不表示确切的数量概念,而是一个泛化的模糊概念,这种数字语义的不确定性不仅可以增强语言的表达能力,更可以拓展人们的艺术想象空间。”[11]由此可见,文学作品中的数字多为虚指,翻译时若直译,效果可以想象。此外,从语用习惯上来讲,英汉两种语言对数字模糊语义的理解和表达也不尽相同。在本例中,译者将“日本兵只有七八个”译为“there were only half a dozen of them”,看似消弱了原作中对敌兵数量的模糊描写以渲染戴涛身处险恶境地的修辞效果,但是原文中的“两颗手榴弹”分别被译为“A hand grenade”和“the grenade”,译者通过对武器的泛指与特指将中国军人临危不惧的英勇形象展现给了目标语读者,不仅很好地塑造了人物角色、加深了读者对人物性格特点的了解,也为小说结尾戴涛在面对数十倍于己的日寇时敢于挺身而出、壮烈殉国的行为埋下了伏笔。

例8:她又自我解围说:“桌子太高了。”“自己是个冬瓜,还嫌桌子高。”不知谁插嘴说。“你才是冬瓜。”豆蔻可是忍够了,手一松,铜勺跌回桶里,“咣当”一声,开场锣似的。[9]50

译 文:“The table’s too tall,”she said.“The dwarf complains about the table,”a schoolgirl quipped.“I’ve seen taller winter melons,”said another.“ You are a winter melon!”Cardamom snapped back.she’d had enough.she dropped the ladle back into the pot with a hollow clatter.[10]61

由于身材矮小,豆蔻多次从放在桌子上的汤桶里盛汤的尝试都失败了,她希望有人能出手相助,但女学生们对这群不请自来、跟她们抢饭吃的风尘女子深恶痛绝,无人理睬其请求。再次尝试失败后,她怕其他人取笑,于是找借口以摆脱窘境。然而,个别女学生却借机嘲讽她是“冬瓜”,争吵就此爆发。冬瓜因其形为圆柱状或近球状,在汉语中常用来借指身材矮小肥胖之人,而英语中并没有此类联想寓意。译者在翻译过程中直接取其喻义,将“自己是个冬瓜,还嫌桌子高”译为“The dwarf complains about the table”后,为了避免原文隐含的俚语内涵在译文中缺失,增译了一句“‘I’ve seen taller winter melons,’said another”,这样一来,“the dwarf”和“winter melon”在上下文中形成语义衔接,目标语读者自然就会明白两者之间的语义关系,原语文化中异质性的表达因而得以准确再现。

例9:豆蔻用手在他嘴巴上一拍,又在地上吐口唾沫,脚上去踏三下。“浑讲!你死我也死!”豆蔻这句话让红菱听见了,她大声说:“不得了,我们这里要出个祝英台了!”[9]103

译文:Cardamom clapped her hand over his mouth,spat,and scuffed the spit into the floor with her foot.“Less of that nonsense,if you die then I’m going with you!”She was overheard by Hongling,who shouted over:“Amazing,listen to those two lovebirds! ”[10]130

伤兵王浦生在威尔逊教堂避难期间,由豆蔻负责照料,两人之间渐生情愫。豆蔻向王浦生许诺,等他伤愈之后带他去南京最大的舞厅,而王浦生答复说自己没准第二天就死了,情急之下,豆蔻脱口而出“你死我也死”,却被红菱听见,成为大家戏弄的对象。“梁祝”的故事在中国家喻户晓,祝英台为爱殉情的形象妇孺皆知,但其形象在西方世界未必为人所知。因此,为了确保目标语读者能够清楚地理解原文内涵,译者舍弃了原文形象,将其改译为“two lovebirds”,虽然较好地传达了原文语义,但原文形象承载的中国古代凄美爱情故事的特有文化内涵就此荡然无存。

译文中类似的案例还有很多,在此不再一一赘述。从以上分析中不难看出,在小说翻译过程中,无论原文形象为比喻性形象(Metaphorical Image)还是非比喻性形象(Non-metaphorical Image),译者大都选择了“归化”的翻译策略,这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其深厚的中英文功底。她能够深入透彻地理解原作形象隐含的文化内涵,在将其翻译成英文后也能保持译文语义与内涵浑然一体,并且在翻译过程中以目的语读者为归依,注重他们的阅读体验与感受,设法消除异域形象可能给读者带来的理解障碍,竭力使其题旨能引起目标语读者的共鸣,很好地发挥了翻译文学作品连接不同文化桥梁的作用。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种偏重于“归化”或“意译”的翻译方法虽然有利于目的语读者认可和接受译作,促进译本的传播,却削弱甚至是遮蔽了原作中语言形象和艺术形象蕴含的文化内涵,这在某种程度上不利于中西方文化异质性之间的传播与交融。

结语

在中华文化“走出去”的时代背景下,翻译作为连接不同文化的纽带,在中华文化的重要载体——文学作品外译的过程中,在对外传播中国文化形象时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作为构建跨文化形象的重要工具,“翻译不仅需要求同,更需要存异。”[1]447这就要求译者不能对原作中体现文化异质性的艺术形象视而不见,过于迎合目的语读者,用归化同化法削除异域文化形象,“不能为了提高译本在西方的 ‘接受度’ 而自我 ‘东方化’,让中国文化戴上西方文化的面具”[12]。因为这些形象不仅具有文化价值,而且有助于在译作中重现原语文化氛围,对丰富译入语的表达手段也有重要意义。[13]

世界正在发生变化,想了解中国与中国文化的人越来越多,想阅读原汁原味中国作品的外国人也在不断增多。因此,对中国文化有着更深刻理解的中国译者应该更多地参与到中国文学作品的外译工作中去,这是时代赋予每一位中国译者的重要使命,也是“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向世界展示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以及深化各国人民之间的理解与友谊的必然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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