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共产党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心路历程
——从“一个相结合”到“两个相结合”

2022-03-12 11:45张允熠
毛泽东邓小平理论研究 2022年11期
关键词:基本原理中国化哲学

张允熠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中国共产党人深刻认识到,只有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坚持运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才能正确回答时代和实践提出的重大问题,才能始终保持马克思主义的蓬勃生机和旺盛活力。”[1]这是继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 周年大会重要讲话之后,党的重要文献再次强调“两个相结合”。“两个相结合”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最基本的运行路径和机制,为中国共产党意识形态理论的建设和实践指导提供了宝贵的历史经验和发展方向,且反映了中国共产党人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心路历程。本文主要就“第二个相结合”形成的理论渊源、发展历程和精神实质略做梳理,以飨学界。

一、“第一个相结合”含有“第二个相结合”的思想要素

1938年,毛泽东在党的六届六中全会的报告《论新阶段》中说:“共产党员是国际主义的马克思主义者,但马克思主义必须通过民族形式才能实现。没有抽象的马克思主义,只有具体的马克思主义。所谓具体的马克思主义,就是通过民族形式的马克思主义,就是把马克思主义应用于中国具体环境的具体斗争,而不是抽象地应用它。成为伟大中华民族之一部分而与这个民族血肉相连的共产党员,离开中国特点来谈马克思主义,只是抽象的空洞的马克思主义。因此,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使之在其每一表现中带着中国的特性,即是说,按照中国的特点去应用它,成为全党亟待了解并亟须解决的问题。”①参见毛泽东:《论新阶段》,东北书局1947年印行,第111页。

新中国成立后,1952 年出版发行的《毛泽东选集》第2 卷收录了《论新阶段》的第七部分《中国共产党在民族战争中的地位》,上述那段话改动如下:

“共产党员是国际主义的马克思主义者,但是马克思主义必须和我国的具体特点相结合并通过一定的民族形式才能实现。马克思列宁主义的伟大力量,就在于它是和各个国家具体的革命实践相联系的。对于中国共产党说来,就是要学会把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应用于中国的具体的环境。成为伟大中华民族的一部分而和这个民族血肉相连的共产党员,离开中国特点来谈马克思主义,只是抽象的空洞的马克思主义。因此,使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具体化,使之在其每一表现中带着必须有的中国的特性,即是说,按照中国的特点去应用它,成为全党亟待了解并亟须解决的问题。”[2](p.534)

不难发现,除语句改动并有增删之外,这段文字实际内容的改动还是比较大的。主要有两点:第一,原文首句的主句中于“马克思主义必须”后面增添了10 多个字,同原句合并为“马克思主义必须和我国的具体特点相结合并通过一定的民族形式才能实现”这一十分重要的表述;第二,原文中的“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删除了,代之以“使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具体化”。这两个改动影响深远。从此,在党和国家领导人的讲话及党的文件文献中开始出现“马克思主义必须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或“马克思主义必须同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相结合”等意义大致相同的固定表述,以表达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实质内容。所有这些表达的源头语句就是《毛泽东选集》第2 卷中的“马克思主义必须和我国的具体特点相结合并通过一定的民族形式才能实现”。[2](p.534)这就是“第一个相结合”在文献中的正式出现。自那时起直至“文化大革命”结束,“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一语不再被提及,代之以“马克思主义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或“使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具体化”,等等。这一重大改动固然有着当时国内外深刻的政治和思想文化背景,也包含毛泽东本人一些策略思想,本文在此不拟赘述。然而,我们确有必要梳理一下从“第一个相结合”到“第二个相结合”的思想脉络及其内在的逻辑演进。

毛泽东所说“马克思主义必须和我国的具体特点相结合并通过一定的民族形式才能实现”中“我国的具体特点”和“一定的民族形式”不仅是个具体实践问题,显然还是一个中华民族的思维形式和文化形式问题。毛泽东正式提出“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之前,艾思奇于1938 年4 月提出“现在需要来一个哲学研究的中国化、现实化的运动”。[3](p.387)这里说的“哲学研究的中国化”实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中国化、现实化运动”即指马克思主义在思想文化层面上的中国化。当毛泽东在党的六届六中全会报告中提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之后,艾思奇又写道:“我们说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就是在于把……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则,应用到中国的具体问题上来,就是在中国的现实地盘上来把马克思主义加以具体化,加以发展。”[3](p.553)这里主要是说要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去解决中国具体实际问题,同时在“把马克思主义加以具体化”即中国化过程中发展马克思主义。这里,虽然艾思奇强调的重点是马克思主义在实践层面上的应用,但若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中“加以发展”马克思主义,当然也不能排除理论和思想文化上的构建问题。

由上而知,毛泽东在第一次提出“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时,实际上已经触及了马克思主义在思想文化方面的中国化问题,而且这体现了他一贯的思想。如毛泽东说“洋八股必须废止,空洞抽象的调头必须少唱,教条主义必须休息,而代替之以新鲜活泼的、为中国老百姓所喜闻乐见的中国作风与中国气派”,①参见毛泽东:《论新阶段》,东北书局1947年印行,第111页。此处“中国作风与中国气派”显然是指精神特性和思想风貌,属于文化范畴。毛泽东“两论”(《实践论》与《矛盾论》)的一个突出特点就是融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中国传统哲学、传统思维为一体,充分展示了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不仅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新民主主义革命实践在思想路线上反对教条主义和党内各种“左”右倾错误思潮斗争中的理论飞跃,而且是20世纪中国思想领域最具创造性的哲学著作。《实践论》是继列宁之后阐述实践认识论最完备、深刻的哲学著作。第一,毛泽东继承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实践论,论述了一切从实际出发的唯物主义观点;第二,毛泽东用马克思主义辩证唯物论的认识论阐述了中国传统的“知”“行”问题,至今仍闪烁着真理之光;第三,毛泽东运用辩证唯物主义的实践观正确阐解了西方哲学史中长期存在的“经验论”和“唯实论”之争,以及中国哲学史上从明清之际到近代以来争论不休的“实学”与“玄学”的辩争;第四,《实践论》指出了经验主义和教条主义的思想根源在于其“主观与客观相脱离”“理论与实践相脱离”的认识论特征,这在中国哲学中恰是宋明以来“道不离器”与“道在器外”的争论;第五,《实践论》吸收了中国哲学智慧,将其与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相融合,为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中国优秀的传统哲学相结合开辟出了一条正确的道路;第六,《矛盾论》的核心观点集中于对“矛盾普遍性与矛盾特殊性”辩证关系的论述,这个辩证关系就是普遍与特殊、抽象与具体、一般与个别、共性与个性、绝对与相对、整体与局部的关系。毛泽东称它是辩证法的“要点”——这一“要点”既存在于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法之中,也存在于中国传统哲学之中。如中国哲学中的“道与器”“理与气”“本与末”“体与用”“知与行”“一与殊”“心与物”等,都包含这一辩证法的“要点”,成为毛泽东革命方法论的哲学基础,其与“实事求是”的认识论命题一起共同奠定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中国传统哲学相结合的最佳点。

“两论”和毛泽东其他哲学著作经常引用中国哲学和文化中的成语、故事来阐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一些晦涩难懂的理论,构成马克思主义哲学大众化的典范。如用“实事求是”“知行统一”“有的放矢”“无的放矢”“天不变,道亦不变”等中国哲学成语和典故等来说明哲学辩证法和形而上学的对立,甚至引入《三国演义》中“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和民间谚语“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等来说明认识论的一些问题,等等。毛泽东哲学不仅是“援中入马”的格义典范,也是“以马释中”反向格义典范,通过“援中入马”和“以马释中”达到用马克思主义哲学批判改造中国哲学,实现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中国哲学元素相融合,并赋予马克思主义以“中国气派”即民族风格和民族特色等中国文化的鲜明特征。

可以说,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毛泽东是实际上的开创者。“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必须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即“第一个相结合”的提法包含着“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的思想要素,这在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一些讲话中表达得十分清晰,他多次强调学习外来文化必须要有“中国作风”“中国气派”“中国特点”等。如1956 年毛泽东在同音乐工作者谈话中,反复强调外来文化必须用于中国实际并创造出属于中国自己的东西,也就是说,必须要实行“中国化”。他说:“应该越搞越中国化,而不是越搞越洋化。”[4](p.82)这是毛泽东在新中国成立后罕见地重提中国化问题——这里的“中国化”仅指外来文化必须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毛泽东在谈到“中西医结合”时,也表达了同样的观点。尽管新中国成立后没有再提“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命题,但毛泽东在多种场合下都强调要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实际相结合,即所谓的“二次结合”,希望能在新的结合中形成“自己的理论”。如1958年成都会议上,毛泽东批评了党内的一些错误观点,指出“马、列是指导,不是教条,教条论是最无出息的,最可丑的”;“要产生自己的理论”。[5](pp.203、204)1959年12月至1960年2月,毛泽东在读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时发表了多次谈话,指出:“马克思这些老祖宗的书,必须读,他们的基本原理必须遵守,这是第一。但是任何国家的共产党,任何国家的思想界,都要创造新的理论,写出新的著作,产生自己的理论家。”“我们在第二次国内战争末期和抗战初期写了《实践论》、《矛盾论》,这些都是适应于当时的需要而不能不写的。现在,我们已经进入社会主义时代,出现了一系列的新问题,如果单有《实践论》、《矛盾论》,不适应新的需要,写出新的著作,形成新的理论,也是不行的。”[6](p.109)

毛泽东所讲的“新的著作”“新的理论”“自己的理论家”,这些无疑都是在思想文化层面上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的结果,是对新的实践的概括总结,并反过来用以指导实践。

二、“两个相结合”的思想进路

“马克思主义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的提法虽然包含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的思想要素,但在之前,党的正式文献中始终没有出现过“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的明确提法。党的二十大报告把“两个相结合”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紧密联系在一起,明确指出“两个相结合”尤其是“第二个相结合”即“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的目的在于“不断夯实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的历史基础和群众基础,让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牢牢扎根”,并指出:“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是一个追求真理、揭示真理、笃行真理的过程。”[1]这间接表明:从“一个相结合”到“两个相结合”确有一个不断求索和逐渐推进的过程。

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重提“中国化”,就是希望在“吸收外来”的同时,能把外来文化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结合起来,创造出有“中国特点”的属于自己的系统理论。毛泽东说:“中国的面貌,无论是政治、经济、文化,都不应该是旧的,都应该改变,但中国的特点要保存。应该是在中国的基础上面,吸收外国的东西。应该交配起来,有机地结合。”[4](pp.82-83)所谓“交配”“有机地结合”,就是指中外文化之间有一个通过互动互鉴产生新的文化个体的进路。毛泽东还特别指出“这不是什么‘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学’是指基本理论,这是中外一致的,不应该分中西”,[4](p.82)等等。这些思想十分深刻,对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有着重要启发价值。

20世纪80年代,邓小平多次强调“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具体实践相结合”“把马列主义的普遍真理同中国的具体情况相结合”,等等。但在作为党的第二代领导集体核心期间,没有发现邓小平公开重申“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提法。只是到了2001年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80 周年大会上,江泽民在讲话中指明:“以毛泽东同志为核心的第一代中央领导集体和以邓小平同志为核心的第二代中央领导集体,带领我们党坚持把马克思列宁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紧密结合,形成了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这两大理论成果,是中国化了的马克思主义,既体现了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基本原理,又包含了中华民族的优秀思想和中国共产党人的实践经验。”[7](p.270)这段重要讲话的价值在于:这是“文化大革命”结束以来,党的最高领导人第一次重提“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即“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命题,并对此做了新概述和阐释。如江泽民认为中国化了的马克思主义“包含了中华民族的优秀思想”,这实际上已经触及“马克思主义同中华优秀文化相结合”即“第二个相结合”的实质内涵,只不过在文字表述上稍有差异,也没有把“两个相结合”并列提出。2002年7 月,江泽民在中国社会科学院建院二十五周年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明确提出:“要善于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在实践中丰富和发展马克思主义。”[7](p.492)正是从那时起,“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重新在党的宣传报刊和理论界显现起来。

不可忽视的是,自改革开放以来,学术界关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探讨的声音中已有关于“两个相结合”的讨论。

例如,1987年12月,方克立说:“马克思主义哲学也有一个中国化的问题,它要和中国革命与建设的具体实践相结合,也要和中国哲学优良传统相结合,在内容和形式上都成为真正是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8]这里明确主张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应包括“两个相结合”,一是“和中国革命与建设的具体实践相结合”,二是“要和中国哲学优良传统相结合”。1992 年12月,张岱年说:“指导中国革命取得胜利的马克思主义,不是教条式的马克思主义,而是与中国革命实际密切结合的马克思主义。在政治上,马克思主义必须与中国革命实际相结合。在文化方面,马克思主义应与中国优秀传统相结合。”[9](p.451)这里也主张要“两个相结合”,“第一个相结合”是政治上的,“第二个相结合”是文化上的。1993年6月,笔者在《江淮论坛》上刊发的一篇文章写道:“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不仅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产物,也是中国优秀民族文化的产物。”作者此后进一步详细阐述了上述观点,对“两个相结合”的不同功能进行了论证:“马克思主义传到了中国,经过与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相结合、与中国传统文化相结合——即经过与中国文化的会通,产生了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10](p.400)第一个结合“是在实际、实用、实践层面的结合”,第二个结合是在“理论、思想、精神层面的结合”,“第一种结合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并在革命行动中贯彻马克思主义的正确理论,第二种结合是从思想上丰富发展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使之具有中国风格和中国气派。”[10](p.281)“当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普遍原理与中国具体实际、中国优秀的传统文化相结合之时,它就能化作强大无比的精神力量,继而转化为强大无比的物质力量。”[11](p.456)

但无论是在思想和实践的应用维度上,还是在理论与意识形态层级的高度上,学术界要发挥更大的影响力,就必须服务于现实政治,为党和国家的理论决策服务。

三、“两个相结合”——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新叙事

习近平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 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指出:“坚持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12]党中央集体领导核心提出“两个相结合”,这是第一次。如果说,“第一个相结合”产生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第一个理论形态,那么,“第二个相结合”便是在“第一个相结合”基础上的深化和飞跃,表明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的新进展。“两个相结合”的并列提出,开启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新叙事,其理论价值和实践意义都十分重大。“两个相结合”既是对中国共产党成立第一个百年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经验总结,也是对之后第二个百年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前瞻,是从“初心”到“使命”的时代延伸。

“第二个相结合”是党在21 世纪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国内外复杂条件下面对新的时代特点,阐发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体系的又一深化,是新时代新理论的第二个百年的逻辑起点;“第二个相结合”与“第一个相结合”提出的历史条件和时代课题要求虽然不同,但两者不是割裂的,而是具有一体化和一脉相承特点的,彼此联结,相互支撑。

“第二个相结合”对“第一个相结合”在理论框架上有突破,在理论内涵上实现了新飞跃,在实践上卓有成效。具体表现在:

第一,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是中国共产党人治国理政的思想文化基础。中国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文明古国,为人类的文明发展作出过伟大贡献。在当今错综复杂的国际关系之下,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能够源源不断提供治国理政的智慧和方案,是中国式现代化的一座思想宝库。

第二,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凝结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吸收了人类文明发展史上一切有价值的思想文化元素,但其最基本的元素无疑源于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

第三,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一方面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促进中国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发展和完善;另一方面促进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让古老文明焕发青春,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进入新的发展阶段,开创新的历史纪元。

第四,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奠定了新时代“文化自信”的心理基石。文化自信是最根本、最基础的自信,是一种凝聚着历史自信的恒久力量,是一种携同理论自信、制度自信、道路自信的信念合力,是中华民族之“民族自信”的精神支柱。

第五,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为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促进人类和平与发展事业贡献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人类命运共同体”这一命题本身既是马克思主义的,又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它既含科学社会主义价值观的要素,又具中国古代先贤“协和万邦”“天下一家”的憧憬。

第六,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中“中国特色”的文化基因。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中国作风、中国气派、中国道路、中国模式、中国精神、中国价值、中国智慧、中国方案、中国声音、中国话语、中国力量、中国速度、中国故事……无不赋注着“中国特色”这一鲜明标志,无不蕴含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基因。

“两个相结合”作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新叙事,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重要构成部分。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我们确立和坚持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指导地位的根本制度,新时代党的创新理论深入人心,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广泛传播,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得到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文化事业日益繁荣,网络生态持续向好,意识形态领域形势发生全局性、根本性转变。”“确立和坚持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指导地位的根本制度”,致使“意识形态领域形势发生全局性、根本性转变”,取得这一成就离不开两个不可或缺的根本条件,一是中国共产党的坚强领导,这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最本质的特征;二是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使之“夯实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的历史基础和群众基础,让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牢牢扎根”。[1]

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两个相结合”紧密相连,相互叠加、支撑,构成总体性思想叙事。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要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就必须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要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是要运用其科学世界观和方法论解决中国实际问题,而不是去背诵和重复其具体结论和词句,更不能把马克思主义当成一成不变的教条。同时,“必须坚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与时俱进、求真务实,一切从实际出发,着眼解决新时代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实际问题,不断回答中国之问、世界之问、人民之问、时代之问,作出符合中国实际和时代要求的正确回答,得出符合客观规律的科学认识,形成与时俱进的理论成果,更好指导中国实践”。[1]“一切从实际出发”意味着要在实际层面上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这个“实际”无疑包含着中国新时代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中的文化、社会心理、意识形态和深层次思想政治工作的各种实际。因此,“第一个结合”不能排除思想要素和文化问题。

“第二个相结合”同样要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只能在实际中相结合,因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不是飘浮在空中的海市蜃楼,而是植根于中华民族历史沃土的思想文化之果,跟中国老百姓的生活世界息息相关。马克思主义真理、科学社会主义价值观不仅要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达到在思想理念上的高度融合,归根结底还要赋注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这须臾离不开中国的历史基础、群众基础和现实基础。因此,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实质上也是同中国实际相结合。这种结合还要与时偕行,是一种富含时代感的结合,在结合中既要使马克思主义不断中国化,还要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不断科学化、现代化,从而实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实践没有止境,理论创新也没有止境。不断谱写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新篇章,是当代中国共产党人的庄严历史责任。继续推进实践基础上的理论创新,首先要把握好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坚持好、运用好贯穿其中的立场观点方法。”[1]马克思主义理论与实践相统一、思想与实际相统一、历史与逻辑相统一、事实与价值相统一的原则,在“两个相结合”中获得了鲜明彰显,在理论上实现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新的飞跃。

四、“第二个相结合”的文化心理基础——契合与亲和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马克思主义只有根植于中华民族历史文化的沃土,其真理之树才能根深叶茂。[1]这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的前提条件。“第二个相结合”之所以能够实现,是因为马克思主义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之间存在着契合性。党的二十大报告这样写道:

“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必须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只有植根本国、本民族历史文化沃土,马克思主义真理之树才能根深叶茂。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是中华文明的智慧结晶,其中蕴含的天下为公、民为邦本、为政以德、革故鼎新、任人唯贤、天人合一、自强不息、厚德载物、讲信修睦、亲仁善邻等,是中国人民在长期生产生活中积累的宇宙观、天下观、社会观、道德观的重要体现,同科学社会主义价值观主张具有高度契合性。我们必须坚定历史自信、文化自信,坚持古为今用、推陈出新,把马克思主义思想精髓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精华贯通起来、同人民群众日用而不觉的共同价值观念融通起来,不断赋予科学理论鲜明的中国特色,不断夯实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的历史基础和群众基础,让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牢牢扎根。”[1]

这段话概述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的内涵,用10个成语40个字总结中华民族数千年文明的智慧结晶,即“天下为公、民为邦本、为政以德、革故鼎新、任人唯贤、天人合一、自强不息、厚德载物、讲信修睦、亲仁善邻”,这10个成语都出于中华古籍:

“天下为公”“讲信修睦”出于《礼记》;

“民为邦本”“任人唯贤”出于《尚书》;

“为政以德”出于《论语》;

“亲仁善邻”出于《左传》;

“革故鼎新”“自强不息”“厚德载物”出于《周易》;

“天人合一”出于《庄子》。

前五种都是儒家经典,第六种《庄子》属于道家学派。实际上,中国古典哲学各家各派都主张“天人合一”。

中华文明的智慧结晶内涵深刻,有自身内在的逻辑结构,即由宇宙观、天下观、社会观、道德观构成。具体为:宇宙观以“天人合一”为代表。这种宇宙观并不是一种纯粹的自然观,而是以人为中心的“天、地、人”三者的和谐统一,即人类社会与自然环境的辩证统一。中国哲学的宇宙观是生生不息、日新常新的,具有创新精神,所以称为“革故鼎新”;天下观以“天下为公”的命题为代表。中国哲学的“天下观”并非指地理意义上的“天下”,它同宇宙观密切相连,具有深刻的政治文化内涵。“天下”通常指黎民百姓,即人民群众。儒家的天下观主张“四海之内皆兄弟”,向往人人平等、没有剥削、没有阶级、没有压迫的“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那种天下一家、万物一体的大同社会;“大道之行,天下为公”也可以概括中国传统文化的社会观。这种理想社会的具体化,包括“民为邦本”——此为传统的民本主义;“为政以德”——传统的德治思想;“任人唯贤”——传统的“选贤与能”的选拔人才的思想,等等。“大道之行”与“天下为公”两者互为因果,“大道”就是公平、正义、平等、仁爱等社会价值观的综合体;道德观可用《易经》中的“自强不息”“厚德载物”来概括。这些话蕴义深刻,既包含个人的道德修养和人生境界,也包含社会责任和天下情怀。“讲信修睦”“亲仁善邻”等“圣贤”准则可用在个人修行和人际交往上,也可用在治国理政、国际外交上。中国传统哲学中的宇宙观、天下观、社会观、道德观是相互联系、辩证统一的,共同构成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核心价值观。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中国人民在长期生产生活中积累的宇宙观、天下观、社会观、道德观“同科学社会主义价值观主张具有高度契合性”。这种契合性主要表现在:两者在“宇宙观”上相契合,即都属于无神论和唯物论的宇宙观;两者在“天下观”上相契合,都主张“人类命运共同体”,前者是“大同之道”,后者是“自由人的联合体”;两者在社会观上相契合,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向往“天下为公”的大同社会,马克思主义、科学社会主义是主张公有制为基础的共产主义;两者在道德观上具有契合之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主张“人人皆可为尧舜”,而马克思主义主张在物质财产极大丰富的基础上人的道德水平极大提高。

马克思和恩格斯说过:“中国的社会主义跟欧洲的社会主义象中国哲学跟黑格尔哲学一样具有共同之点。”[13](p.265)这句话含义隽永深刻。众所周知,欧洲的空想社会主义与黑格尔哲学是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来源,那么上面那句话等于间接承认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马克思主义哲学和科学社会主义也有“共同之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科学社会主义价值观之间这种“高度契合性”,也就是马克思所说中欧之间的“共同之点”。这种“契合性”和“共同之点”也正是两种思想文化体系之间的亲和力。由契合到亲和再到相结合直至相融合,这正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在文化心理上的原动力,也是“第二个相结合”得以实现的文化心理基础。

综上所述,“两个相结合”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新叙事的开端,标志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又一里程碑,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在理论上的创新之举和新的理论贡献,体现了几代中国共产党人一脉相承的“初心”与“使命”,凝结着时代精神的精华和中华民族的高度智慧。“两个相结合”将推进中华民族的文化传统、道德统系、法理体制、政经制度等在马克思主义指引下进入新的繁荣发展的新纪元,其指向必然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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