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东南飞》的悲剧源头再探寻

2022-03-18 10:23张倩倩
语文教学与研究 2022年2期
关键词:焦母焦仲卿孔雀东南飞

◎张倩倩

《孔雀东南飞》是高中语文教材中的经典篇目,这次继续被选入统编版高中语文教材,进一步说明其在中国传统文学史上的地位。对于这样经典的课文,探究故事中的悲剧源头,也一直是诸多研究者普遍关注的话题。从全文来看,《孔雀东南飞》从刘兰芝被遣开端,以焦仲卿“自挂东南枝”、刘兰芝“举身赴清池”结束,两人遭遇令人同情,结局令人伤悲。多数情况下,人们普遍认为造成焦仲卿、刘兰芝悲剧的因素涉及家庭、心理和社会等多方面。有人通过概括之后,做出的结论是:家庭结构缺位导致焦家家庭不稳,利己归因心理偏向导致焦仲卿、刘兰芝认知偏差,而封建家长制则是两人悲剧的社会根源。[1]对于这样的结论,笔者是认同的,在认同的同时也在思考:一方面,《孔雀东南飞》是一个基于事实创作出来的作品——尤其是文中的语言与对话。其反映的是社会现实,代表的是创作者内心的愿望;另一方面,解读《孔雀东南飞》,通过对现实的批判来构想新的社会形态,是后来解读者的基本思路。而这也就意味着,通过批判与建构所形成的关于故事的理解,是个体意义建构、社会意义形成的重要基础,只有把这个基础打牢了,那么对文本本身的理解以及发散思考才有一个坚实的基础。基于这样的思考,笔者对《孔雀东南飞》中悲剧的源头再次进行了探寻。

一、个案的逻辑矛盾与代表意义

面向高中学生的课文解读,既需要宏观判断引导方向,也需要从微观角度提供更为丰满的理解。从宏观角度看,《孔雀东南飞》中的家庭悲剧,根本上是由于封建礼教及家长制的迫害而致,这已经是目前评论界的共识。在这一宏观认识背景之下,同样需要注意的是,宏观判断背后的具体原因尚有较大的探讨空间。有研究者从现代精神分析学的角度来分析,得出的结论是焦、刘两家都属于父亲早亡的情形,这在客观上导致焦母与仲卿间存在着极深的恋子与恋母情结,前者是造成婆媳不和的最重要因素,后者则使仲卿在矛盾爆发后起不到缓冲作用;另一个重要的影响因素就是刘兰芝天性中及娘家环境所造成的刚烈、反抗性格,除积极面外,客观上也有激化婆媳矛盾的消极作用。[2]这样的分析不可谓不是入木三分,然而这样的分析又存在着一定的逻辑矛盾:如果说这是焦仲卿与刘兰芝悲剧的原因,那么这样的悲剧为什么只发生在这样的家庭当中?要知道像这样的家庭并非个案,作者在创作这样的作品时,其可能更多的综合了视野所能够看到的所有家庭矛盾的表征。

要弥补这个矛盾,关键是寻找到矛盾的出现点:首先,从作品角度来看,其所创作的焦仲卿与刘兰芝人物形象,首先代表着角色。无论是从社会背景还是从个人性格角度分析,像焦仲卿与刘兰芝这样的家庭都是具有一定独特性的。因为独特性的存在,才使得这样一个家庭的悲剧,可能正是个案。但是这一个案又是最有代表意义的,如同上面所分析的那样,焦仲卿与刘兰芝包括焦母组成的家庭,更多的具有综合性,这种综合性意味着代表意义的存在,相应的分析这样的个案,就能够对整个社会的不足与弊端产生综合的理解,造成家庭悲剧的个人性格,有一个更为精准的把握。解析课文也正要以这一判断作为出发点。

二、文学作品背后的人性述与析

无论是传统的文学评论,还是现实视角下的案例剖析,经典文本的价值正在于其代表性。《孔雀东南飞》作为一个文学创作的作品,其对人性的描述是全面的,对文本的深刻剖析也应当建立在这一基础之上。很多人都认为,焦仲卿与刘兰芝这两人的悲剧是有一定的必然性:首先,从故事发生的历史背景来看,当时为“汉末建安中”,此时提倡“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使得儒家的伦理纲常在社会上占了当时的统治地位,于是“七出”——无子,为其绝后也不顺父母,为其逆德也;淫,为其乱族也;妒,为其乱家也;有恶疾,为其不可与共粢盛也……,对社会民风具有极大的影响。[3]

看文中的描述,确实可以验证这一点:刘兰芝所走的“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红掌……”这样一条道路,是那个时代一般人家的女子正常所走的道路;其所遭遇的“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非为织作迟,君家妇难为”,也是不少新媳妇常常遇到的情形。中国人常常用“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其中“多年”与“熬”道出了其中的艰辛,印证着刘兰芝所遇到的社会现实。

很显然在焦仲卿、刘兰芝以及焦母三个人物之间,个人的性格都是非常鲜明的:焦仲卿的软弱,刘兰芝的刚烈,焦母的固执与守成,三者相互交织在一起,却又不可调和,最终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焦仲卿的软弱既与其从小所接受到的教育有关,也与其所从事的职业有关。其从小所接受的教育,使得他对母亲之间有着绝对的服从,而所从事的“府吏”职业,也决定了其对来自于上面的命令,只能是唯命是从,即使偶有反抗,也是柔软无力,这也就意味着当刘兰芝遭受委屈的时候,其不可能实质性的提供助力,“自挂东南枝”成为其最终唯一的选择。

刘兰芝的刚烈可以由最终的“举身赴清池”来印证,这跟焦的“自挂东南枝”完全不同:前者是反抗,后者是绝望;前者是主动,后者是被动。其在被迫离家之后,跟丈夫说“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并说“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其实,其内心所期待的是“君当作磐石”,而本质上却是自身意志如“磐石”那样坚硬——这一点可能刘兰芝自身都没有意识到,但正如人们所说“言为心声”,对身边人所期待的恰恰反映着期待者自身的性格。

焦母的固执与守成是必然的,文中没有写焦母的过去,但可以肯定的是,在那样一个时代背景之下,当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的时候,其思想必然已经固化,其自身所遭遇的经历,会在面对媳妇时充分的体现出来,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必然会造成对刘兰芝的苛刻。其与刘兰芝之间的张力,只可能让矛盾越来越大。

三、指向悲剧人物个体的性格分析

综合以上分析可以发现,焦仲卿、刘兰芝、焦母(还有刘兰芝兄长等人)彼此间不同的性格、经历之碰撞才是这一悲剧之根源。[4]从理性分析的角度来看,如果不谈作品中个人的不幸,那么就可以清晰地梳理出一个线索:性格的不可调和,是悲剧形成的直接原因,而不同性格的人却走入了一个家庭,才是悲剧形成的关键根源。

很显然,刘兰芝在嫁给焦仲卿的时候,性格并不没有成为要考虑的因素:刘兰芝在感觉到“君家妇难为”之后,感觉“妾不堪驱使,徒留无所施”,于是要求丈夫“便可白公姥,及时相遣归”,这是决意要跟过往生活切割;焦仲卿“默无声,再拜还入户”意味着抗争无果,只能以“我自不驱卿,逼迫有阿母”化解内心的矛盾……这些不可调和的矛盾,进一步验证了成婚之前的性格磨合至关重要。古人没有恋爱直接结婚,今人先恋爱后结婚,其中最本质的差异正在于用时间来体现双方的性格,最终决定当否走到一起。

由此来看当下的社会,其之所以要比封建社会进步,就在于让社会中的每一个人有了更多的自主判断与自主选择空间。保证了自主性,也就保证了婚前婚后诸多事情的因果关系更加合乎逻辑,于是悲剧也就不容易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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