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世界历史眼光的生成逻辑与基本要求

2022-03-24 22:00刘会强
理论探索 2022年5期
关键词:眼光马克思民族

■ 刘会强 连 通

(上海政法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上海 201701)

自觉树立世界眼光,是中国共产党的重要思维品质、百年奋斗取得成功的历史经验之一。习近平总书记在2017年12月1日召开的中国共产党与世界政党高层对话会上指出:“中国共产党历来强调树立世界眼光,积极学习借鉴世界各国人民创造的文明成果,并结合中国实际加以运用。”[1](第437页)《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阐述“坚持胸怀天下”时再次确认了这一点。我党之所以要强调树立世界眼光,根本上源自对时代发展客观要求的高度自觉。鸦片战争后,近代中国被西方列强行纳入资本主导的世界体系,被迫开始从民族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中国共产党就是在这样的历史大背景下横空出世的。这就要求中国共产党人超越单纯的民族立场,站在世界历史进程的高度思考和观察中国问题,而诞生在世界历史时代的马克思主义为我党提供了亟需拥有的理论武器,这就是契合于唯物史观世界历史理论的世界历史眼光。于是,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之时就以此为指引,主动担负起“改造中国和世界”的历史使命,并为之奋斗至今。学术界对党的世界眼光已有较多关注[2],对其直接思想来源马克思世界历史眼光的阐述相对薄弱,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相关研究的深入展开。为此,本文着重从三个方面探讨:一是马克思世界历史眼光形成的现实基础和思想渊源;二是马克思主义世界历史眼光的生成逻辑;三是马克思主义世界历史眼光的三重内涵。

一、马克思世界历史眼光的现实基础和思想渊源

世界历史眼光作为一种思维方法、观察视角,与世界历史和世界历史理论相互勾连、密不可分。由于后两个概念的内涵、外延在理解上的歧义,于是形成了对世界历史眼光缘起的不同看法。有的学者将世界历史及其理论的源头追溯至古希腊时期历史学家的世界史著作、哲学家的“世界主义”观念,认为世界历史眼光和古希腊文明一样悠久。有的则把世界历史的起点限定在公元1500年前后的地理大发现,认为世界历史理论和世界历史眼光的出现是近代以来的事情。从唯物史观的视域考察,世界历史不是从来就有的,而是历史生成的。马克思说:“世界史不是过去一直存在的;作为世界史的历史是结果。”[3](第34页)世界历史理论和世界历史眼光同样如此。在人的依赖性为特征的历史时代,生产和交通工具简陋,生产力水平普遍低下,各民族和地区在相互隔绝、彼此孤立的状态下独自发展着,并不存在系统的世界历史理论得以可能的现实基础,世界历史眼光也无从谈起。诚然,古希腊的“世界主义”、中国古代的“天下观念”,对突破血缘、地缘的局限性和狭隘性弥足珍贵,但是至多具有文化上、观念上的意义,为少数先知先觉者所领悟和拥有。

严格意义上的世界历史理论和世界历史眼光,是随着近代以来民族“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而形成的一种理论学说和思维方法。欧洲封建社会末期,由黄金热、致富欲驱动的地理大发现和新航路的开辟,推动了世界贸易的最初发展和繁荣,原本相互孤立的美洲、欧洲、非洲大陆被连接成了广阔的世界市场,空前扩展的交往范围极大改变了人类对世界的认知。宗教改革、文艺复兴、启蒙运动和现代科学的先后兴起,逐步打破了基督教神学世界观形成的观念枷锁,为资本主义时代的到来扫除了思想障碍、提供了理论准备。随着工业革命成长起来的机器大工业,凭借着自身创造的现代交通工具和现代的世界市场,成功推动了工业资本的壮大和集中,消灭了各国以往自然形成的闭关自守状态,“使每个文明国家以及这些国家中的每一个人的需要的满足都依赖于整个世界”[4](第566页),世界历史就这样由大工业开创出来了。马克思所说的“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就是对上述进程的概括,恩格斯称之为“人类以往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一次最伟大的、进步的变革”,其后果是“旧世界的界限被打破了,一直到这个时候才真正发现了地球,奠定了以后的世界贸易以及从手工业过渡到工场手工业的基础,而工场手工业则构成现代大工业的起点。”[5](第405页)

“发展着自己的物质生产和物质交往的人们,在改变自己的这个现实的同时也改变着自己的思维和思维的产物。”[4](第525页)“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带来世界各国生存和发展方式的巨大变化,引发了思想观念、思维方法的深刻变革,世界历史理论和世界历史眼光就是这一变革的具体体现。前者属于对历史本体的再认识,主要研究和把握由具体的民族历史转变而来的整体的世界历史;后者是历史认识方法的再调整,即超越民族和国家本位的狭隘眼界,将民族发展及其问题置于世界历史宏阔进程中进行思考和观察。历史地看,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眼光源于对“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的深入研究,同时也是批判继承近代历史哲学的结果。文艺复兴以来,作为对世界历史形成过程的一种理论反映,以描述、揭示世界历史整体面貌、内在规律为主题的理论著述相继问世,如维柯的《新科学》、伏尔泰的《论各民族的风俗和精神》、赫德尔的《人类历史哲学的观念》、席勒的《普遍历史的性质和价值》、康德的《世界公民观点之下的普遍历史观念》、黑格尔的《历史哲学讲演录》等。其中,具有首创意义的是被称为“历史哲学之父”的意大利哲学家维柯。其卓越贡献是在笛卡尔主义盛行的背景下,将哲学研究的视野从“自然世界”扩展到了各民族的世界即“历史世界”,同时把历史研究的方法提升到了哲学思维的高度,开启了整体把握和研究人类历史,揭示其内在统一性、规律性的先河。伏尔泰是启蒙思想家中具有世界历史眼光的典型人物。英国历史学家汤普森评价说:“伏尔泰在历史写作上有两大贡献。首先,他是第一位把历史作为一个整体进行观察的学者,把全世界各大文化中心的大事联系起来,而且包括人类生活各个重要方面。其次,他把历史理解为人类一切活动表现诸如艺术、学术、科学、风俗、习惯、食物、技术、娱乐和日常生活等方面的记录。”[6](第90页)前一个方面凸显了伏尔泰试图超越欧洲中心论的理论努力,目光所及不再限于地中海周围、西欧国家的狭小范围,而是扩展到广大的中东、近东以及亚洲、美洲国家。后二方面,显示了研究对象从宫廷历史、将军们的征战史,向文化史的转移和拓展[7](第63页)。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从各民族的宗教观念、伦理观念、风俗习惯,到法国路易十四时代的经济、财政、贸易情况,科学、技术、文艺成就,都成为《风俗论》叙述的主题。

马克思把康德哲学称为法国革命的德国理论,这一论断同样适用于世界历史理论及其眼光。启蒙以来发展起来的世界历史理论和世界历史眼光,在德国哲学中得到全面深化和系统表达。康德作开启了以思辨的方式整体把握“普遍历史”的新模式,并在费希特、谢林特别是黑格尔那里发扬光大。黑格尔作为近代历史哲学的集大成者,他的建基于理性统治世界历史的理论体系,用世界历史眼光评价法国大革命、拿破仑的观点已经为人熟知,这里仅扼要探讨一下康德考察世界历史问题的思维特点。在《世界公民观点之下的普遍历史观念》等著名论文中,他围绕历史的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问题提出了诸多独到见解,同样引人注目的是其中蕴含的世界历史眼光。突出表现就是在探讨“世界公民状态”、“永久和平”等事关世界历史、人类未来重大问题时,把追问观察者的思维方式是否合理,作为研究工作的基本前提。在讨论人类是否在“不断朝着改善前进”这个问题时,康德专门讨论了“观察人世事物进程的立足点”[8](第150页)。他既反对从人类个体出发,也反对根据“种属概念”对人类进行考察,主张把人类作为社会意义上的整体进行考察,即考察由社会结合而成、同时又划分为不同民族的“人类的全体(universorum)”[8](第145页)。在研究理论有效性与实践有效性的关系时,他区分并研究了导致不同结论的三种不同的立足点:“作为私人”、“作为国家人”、“作为世界人(或一般的世界公民)”,明确表示自己秉持最后一种观点[8](第167页)。康德对考察问题的立足点问题的特别关注,体现了对研究视角和思维方法的充分自觉。他所谓以“世界公民”的视角,或者以社会整体的人类为前提探究“人类整体的趋势”,也就是本文所说的世界历史眼光。

马克思最初是作为启蒙原则和德国哲学的信奉者,以《莱茵报》为阵地展开政治批判活动,近代思想家们的世界历史理论和世界历史眼光也是批判的工具之一。然而“苦恼的疑问”引发的思想震荡,推动他转而成为传统哲学世界观的批判者。事实上,无论报刊自由问题还是共产主义思潮,无论农民贫困问题还是关于对外贸易的争论,都不是普鲁士一国独有的特殊问题,而是时代的普遍问题在落后德国的具体表现。马克思随后的研究指明,解决问题的根本出路不是在德国重演英、法两国的历史,而是站在破解世界历史时代问题的高度,着手变革大工业塑造的现实世界,将资本主导的世界历史转向以人的解放为指向的共产主义运动。考察角度的转变与新认知的形成,折射着马克思世界历史眼光的萌芽及其对传统世界历史眼光的超越。思想史的研究表明,马克思的哲学世界观经历了从黑格尔式的观念论到实践唯物主义的革命性变革。科学的世界历史理论作为这场变革的一个侧面和重要成果,集中体现着新世界观关于历史转变为世界历史的本质、动因和趋势的基本看法。世界历史眼光与新世界观的世界历史理论同步生成,并构成马克思剖析时代问题的思维底色和主要方法。

二、马克思世界历史眼光的生成逻辑

马克思世界历史眼光的生成与新世界观的问世是同一个过程。克罗茨纳赫时期对以法国革命史为中心的世界历史的系统阅读,拓宽和深化了马克思对私有制和国家问题的思考眼界和理论认知;对政治经济学的持续研读和批判,推动马克思彻底告别德国哲学式的观念论思维,在深入考察市民社会的过程中逐渐走向世界历史的深处。科学的世界历史眼光也在这个过程中逐渐生成,其内在逻辑可以从以下方面把握:

首先,《德法年鉴》时期展现的批判立场和超越视域,标志着科学的世界历史眼光的最初萌芽。在这里,继《黑格尔法哲学批判》确立“市民社会决定国家”的立场之后,“通过批判旧世界发现新世界”进一步被指认为新思潮的根本原则[9](第7页)。由此出发,通过批判启蒙原则和政治解放凸显出来的人类解放,成为审视犹太人解放和德国革命道路等现实问题的全新立足点。这一思维制高点超越了问题产生的时空范围,事实上就是在马克思后来的思想发展中明确起来的世界历史眼光。

法国大革命作为资产阶级谋取自由解放、确立政治统治的历史运动,被黑格尔视为自由原则得以实现的“‘世界历史’性”大事件[10](第464页)。然而在马克思看来,无论法国还是其他国家的政治解放,仅仅是人的解放的一种历史形式。因为政治解放在解除封建枷锁之后,又把人置于利己主义的枷锁之中,而随后建立的政治国家则把需要、劳动、私人利益和私人权利等领域看作自身存在的自然基础。这表明政治解放本身并不是人的解放,而只是市民社会的革命。鲍威尔把犹太人的解放问题转为宗教问题的做法,依然囿于政治解放的范畴。只有站在人的解放的高度,犹太人问题才能彻底解决。按照上述逻辑,政治解放对于德国来说同样是一种乌托邦式的幻想,唯有“彻底的革命、全人类的解放”才是真正可能的[11](第210页)。因为第一,这是德国哲学的理论成就提出的客观要求。经济落后的德国是哲学的同时代人,“人是人的最高本质”是其通过宗教批判收获的理论成就,由此提出的实践要求是开展一场摧毁一切奴役制的彻底革命,实际“推翻那些使人成为被侮辱、被奴役和被蔑视的东西的一切关系”[11](第207-208页)。第二,这是德国无产阶级的历史使命。随着德国工业运动而兴起的无产阶级,是一个被戴上彻底的锁链、遭受普遍苦难的阶级。这个阶级通过西里西亚纺织工人起义已经显示了自己的力量,在事实上宣告了迄今为止的世界制度的解体。一旦理论掌握了群众,彻底的革命就成为现实。

其次,《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以下简称《44手稿》)标志着马克思世界历史眼光的初步形成。《44手稿》延续了《德法年鉴》时期的理论主题,构成新世界观形成过程的重要一环,科学的世界历史理论在这里初具轮廓,世界历史眼光也得到自觉的运用。就前一方面而论,马克思关于私有财产运动推动中世纪向现代社会转型的论述,蕴含着历史向世界历史转变的观点。这场转型的通俗表达就是,“中世纪的俗语‘没有无领主的土地’被现代俗语‘金钱没有主人’所代替”[4](第152页),其实质内容是资本作为“发达的私有财产”,在竞争规律的作用下最终战胜了“不完全的、不发达的私有财产”即封建地产[4](第176页)。在这个过程中,土地所有者要么因破产使地产落入工业资本家手中,要么自己转变为资本家,于是,地产便在其世界发展过程中成为摆脱了地域的和政治的偏见的、自由的资本,这个趋势就是“地产的资本化”[4](第177页)。作为这个趋势历史展开的结果,工业资本将“以最普遍的形式成为世界历史性的力量”[4](第182页)。

就后一方面来讲,资本与劳动的矛盾成为马克思考察历史和现实问题、探寻人类解放的经验基础的根本原则。这一原则具有历时性和共时性交织的双重意蕴,从历时性来看,资本与劳动的矛盾是从此前的无产和有产的对立发展而来的,作为私有财产前进运动的历史结果而成为私有财产的当代形态;从共时性来看,工业资本作为私有财产完成了的客体形式,成为一种世界历史性的力量。据此,马克思获得了深入展开市民社会批判的一种宏阔而深邃的理论视野。(1)由此肯定国民经济学较之重商主义、重农学派的进步性在于,把劳动一般视为私有财产的主体本质而发挥出“一种世界主义的、普遍的、摧毁一切界限和束缚的能量”[4](第179页)。然而也正是由于这一点,国民经济学在表面上承认人的同时,把人视为如同机器一般的生产工具,实现了对人的彻底否定。(2)把共产主义运动作为世界历史的一个环节进行辩证分析。针对黑格尔的抽象历史观,马克思提出了劳动史观,认为“整个世界历史不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4](第196页)。同时指出,共产主义运动并未游离于人类历史进程,历史的全部运动、尤其是私有财产的运动,构成这场革命运动深厚的经验基础和理论基础。而这场运动的根源在于资本与劳动矛盾关系的加剧,革命性的突出表现是对私有财产即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扬弃。由此,社会将通过工人解放的形式从私有财产、奴役制下获得解放,共产主义也成为“对下一段历史发展来说是必然的环节”[4](第197页)。

最后,科学的世界历史眼光正式阐发于《德意志意识形态形态》(以下称《形态》),公开问世于《共产党宣言》(以下简称《宣言》),一经形成就成为马克思观察、思考现实问题,指导共产主义运动的理论视域和根本方法。这两部著作在系统阐发和运用新世界观时,提出并论述了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资本按照自己的面貌塑造现代世界并推动文明进步、无产阶级和他的事业都是世界历史性的等观点,标志着科学世界历史理论的正式形成。与此同时,马克思、恩格斯基于新世界观的世界历史理论视域,“大略地说明了全部近代史”[12](第136页),得出了“两个必然”的结论;深刻批判了青年黑格尔派和“真正的社会主义”的地方局限性、民族狭隘性;提出了无产阶级革命的国际主义原则、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等革命策略,使《形态》和《宣言》成为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眼光正式形成、公之于世并成功运用的经典之作。

根据《形态》、《宣言》的论述,世界历史眼光是科学的世界历史理论的题中之义,也是新世界观的内在品质和根本要求。正如马克思后来回忆的,新世界观的自我阐明是以批判黑格尔以后的哲学的形式实现的,主要对象就是青年黑格尔派和“真正的社会主义”为代表的德意志意识形态。引人瞩目的是,作为批判的一个重要前提,马克思在《形态》的开篇就提出了新世界观的立足点问题,强调必须“站在德国以外的立场上来考察”青年黑格尔派运动及其代表人物的观点,才能揭露其自我吹嘘的“具有世界历史意义的变革”的“地域局限性”本质[4](第513页)。所谓“站在德国以外的立场”,并不是站在相对发达的英国、法国的立场上反观德国的思想事件。尽管这两个国家已经完成了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但依然是作为世界历史进程中的一个国家而发展着的,不可避免地具有自己发展的局限性。《形态》随后的论述表明,这一立场的真正内涵是指站在世界历史发展规律和未来趋势高度,批判性地审视正处在向世界历史转变之中的德国社会所发生的思想运动。惟其如此,才能获得超越地方局限性、民族狭隘性的科学眼界,正确评判这一运动的是非得失,进而得出合理的结论。而这一立场表征的就是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眼光。不仅如此,《形态》对“真正的社会主义”、《宣言》对其他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学说的批判,采用的也是这种方法。同时,两部著作关于资本逻辑开创世界历史的双重后果的辩证分析,关于无产阶级及其事业共产主义运动的系统考察,都是在新世界观揭示的世界历史发展规律的视域中展开的,体现了世界历史眼光运用的广泛性。

可见,科学的世界历史眼光与新世界观及其世界历史理论相伴共生,体现着马克思、恩格斯观察和研究社会历史问题的一种方法论自觉,而这种自觉反过来又促进了新世界观的生成并成为其重要标识。《形态》、《宣言》之后,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眼光进一步应用于揭示资本作为“普照的光”蕴含的世界历史力量及其内在限度,研究从欧美国家工人运动到东方社会的历史命运与发展前途等重大理论和现实问题,并在运用中不断丰富和完善。在历经《资本论》时期的科学证明、国际工人运动的实践验证之后,最终达到成熟形态,成为马克思主义者和无产阶级政党认识世界、改变世界的有力思想武器。

三、马克思世界历史眼光的基本内涵

综合马克思的代表性文本和主要革命实践,科学的世界历史眼光的基本内涵和具体要求可以从以下方面把握:

首先,超越单纯的民族立场、地方本位,立足“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的宽广视域,观察、思考本国和人类发展的重大理论与现实问题。

每一时代的理论思维都是一种历史的产物。世界历史眼光取代单纯的民族视角、地方立场,是“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的必然结果。“转变”发生前,“地方性发展”[13](第390页)是人类生产、生活的基本形态,分布在不同自然环境下的民族和国家有着大体相同的发展特征,诸如闭关自守、满足现有的需要、重复旧的生产方式等等。民族视角、地方立场正是受制于这种历史环境而形成的。随着“转变”的展开和推进,人类迈进了“历史发展的一个新阶段”[4](第562页),即世界历史时代,物质生产和精神生产都成世界性的了,导致各民族和国家“整个生存形式的改变”——各方面的相互往来、相互依赖取代了自给自足、闭关自守。每个民族和国家的发展不再仅仅是由内在因素促成的,而是常常“依赖于其他民族的变革”[4](第538页)。于是,世界历史立场成为符合历史变革方向的思维方法、研究视角,继续坚持单纯的民族立场则成为一种时代谬误。“真正的社会主义”之所以受到马克思、恩格斯的尖锐批判,因为它和青年黑格尔派一样,未能摆脱狭隘的民族性和地方性。其观点不过是透过德国哲学及其落后社会现实的屈光镜,对英法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学说的曲解和误读,却极其傲慢地自封为真正的科学,并自视为对其他民族活动的最后判决,表现出十足的令人作呕的狭隘性。[11](第555页)《哥达纲领批判》以同样的视域批判了拉萨尔派的民族狭隘性。在马克思看来,“哥达纲领”的错误之一,就是“用狭隘的民族观点”理解国际工人运动,以资产阶级口号“各民族的国际的兄弟联合”取代国际主义原则。当时的德国虽然落后于英国、法国,但在经济上已经处在“世界市场的范围内”,在政治上处在“国家体系的范围内”。然而,“哥达纲领”对此却浑然无知,主动放弃应当肩负的“国际职责”,在认知上落后于时代,落后于德国的资产阶级。所以,他气愤地说,纲领比普鲁士自由贸易派的“国际信念还差得难以估量”[14](第439页)。

站在世界历史立场探究诸如世界格局、人的解放等世界历史性问题,在逻辑上是顺理成章的,对不同民族、国家的现实问题,为什么要以同样的视角进行考察?对此,可以从新世界观的“从后思索”研究法获得启示。辩证法把现实世界看作是过程的集合体,而不是既成事物的集合体。科学的研究总是采取同实际发展相反的道路,是从事后即从发展过程的完成的结果开始的。马克思说:“人体解剖对于猴体解剖是一把钥匙。反过来说,低等动物身上表露的高等动物的征兆,只有在高等动物本身已被认识之后才能理解。因此,资产阶级经济为古代经济等等提供了钥匙。”[13](第47页)至于世界历史与民族史、国别史之间关系,亦可作如是观。

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交往方式战胜和取代自然形成的民族间的分工和传统生产方式的过程,从人类历史演进的“三形态”看,相当于“人的依赖性”向“物的依赖性”的转型。国内有研究者称这种转变是世界走向整体化或一体化的趋势,有学者称之为现代性的生成过程。无论是哪一种概括,都显示出世界历史在文明进步程度、发展机制的复杂性等方面,远胜于“转变”前的民族史或国别史。就前者来说,马克思、恩格斯肯定了资产阶级开创世界历史的革命性作用,曾经用“文明国家”、“文明的国家”形容在转变中发挥革命性作用的国家,用“野蛮的民族”、“未开化和半开化国家”指称那些被征服的民族和国家。就后者来说,《资本论》的研究进一步肯定了“资本的伟大的文明作用”,剖析了资产阶级社会这一“最发达的和最多样性的历史的生产组织”[13](第46页),进而由此出发,形成了对前资本主义生产形式和社会历史的全面认知。因此可以认为,唯有基于科学的世界历史研究,才能准确理解和把握转变前不同民族和国家历史的规律和特点。

世界历史眼光对于同时代不同民族和国家的发展问题,同样具有高屋建瓴的意义。因为世界历史以时空压缩的方式,把工业国家、西方社会同非工业国家、东方社会置于同一宏观历史环境即资本的世界体系中,处于不同发展阶段的民族、国家间历时性的递进关系,以共时性相互影响的方式呈现出来。这样,后一类国家的经济社会发展和未来命运,既受到自身历史传统的影响,同时受到其他国家、尤其是工业国家的左右。马克思说:“大工业发达的国家也影响着那些或多或少是非工业性质的国家,因为那些国家由于世界交往而被卷入普遍竞争的斗争中。”[4](第567页)在这种情况下,立足世界历史眼光的考察,就能够明确不同类型民族和国家的世界历史方位,通过纵横对比把握各自发展特点,进而获得全面、准确的系统认知。马克思曾以资本主义起步较晚的德国为例,分析了向世界历史转变相对迟缓的国家的发展状况,认为其共同特点是“不仅苦于资本主义生产的发展,而且苦于资本主义生产的不发展”,加诸其身的既有资本的剥削和奴役,也有“陈旧的生产方式以及伴随着它们的过时的社会关系和政治关系”造成的种种灾难[15](第9页)。这一方法在分析印度、中国等东方国家历史命运时也曾运用过,显示了对于认识非工业国家具有普遍意义。

其次,辩证看待世界历史与民族历史的关系,既反对民族优越论或中心论,也反对发展道路的单线论,根据不同民族和国家在世界历史结构中的地位,具体把握其发展的独特性。

世界历史眼光为认识和把握不同民族和国家的历史和现实问题提供了合乎时代要求的思维方法。随之而来的问题是,各个民族、国家发展的独特性是否因此被忽略甚至取消?进而导致发展道路问题上的单线论?马克思、恩格斯的研究给出了否定答案。诚然,他们认为随着资本对劳动世界统治的完成,社会各阶级形成了大体相同的关系,民族的特殊性被消灭,民族的片面性和局限性也成为不可能[16](第35页)。因为这些囿于血缘或地域关系的观念和倾向,阻碍了社会生产的发展、文明成果的传播,与世界历史的前进方向背道而驰。但是,如果据此以为马克思否定世界历史环境下不同民族和国家发展的独特性,则是一种误读或者曲解。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认识世界历史进展中整体与部分的关系。按照马克思的见解,不同类型的民族和国家以各自方式成为世界历史整体的组成部分,并以独特形式发挥其世界历史性影响和作用。那种认为每个民族都要经历相同的发展道路的看法,“正象主张每个民族都必须经历法国的政治发展或德国的哲学发展一样,是荒谬的观点”[17](第257页)

在黑格尔的世界史观中,虽然东方被视为世界历史进程的起点,但是西方、尤其是日耳曼民族则是最终归宿和真正中心。原因在于前者只知道一个人的自由,而后者觉悟到所有人的自由,包括非洲在内的众多国家由于自由的缺失被排除在了世界历史之外。所以,黑格尔被普遍认为是欧洲中心论者。与黑格尔不同,马克思反对任何形式的民族优越论或中心论,他所说的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以生产方式的变革、不同民族和国家间的普遍交往为前提。经历了“转变”之后民族和国家,不再是分散在孤立的点上独自发展,而是以各自的方式参与到世界历史的总体进程中,作为世界历史的一部分与之偕行。《宣言》说到,新的工业的建立“成为一切文明民族的生命攸关的问题;这些工业所加工的,已经不是本地的原料,而是来自极其遥远的地区的原料;它们的产品不仅供本国消费,而且同时供世界各地消费。旧的、靠本国产品来满足的需要,被新的、要靠极其远的国家如地带的产品来满足的需要所代替了。”[16](第35页)正是在参与世界交往的过程中,各民族和国家的自身特性和彼此关系被时代锻造和重新定义,与此同时,民族历史与人类历史总体的关系也发生了变化。转变之前,二者是个别与一般的关系,转变之后,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叠加了部分和整体的关系[18](第233页)。对此列宁概括说,世界历史是个整体,各个民族是它的“器官”。

不过,整体并非部分的简单堆积,而是不同“器官”经由各种形式的相互影响、相互作用、相互依赖共同建构起来的一种结构性关系。对此,马克思、恩格斯从不同角度进行了归纳:《宣言》称之为“三个从属”的关系,《资本论》总结为以机器生产为中心的国际分工关系,恩格斯把英国和其他国家的关系比喻为“工业太阳”和农业卫星的关系。作为世界历史的开创者、推动者,以英国为代表的西方国家“按照自己的面貌为自己创造出一个世界。”[16](第36页)支配与被支配的权力关系,是它们建构的世界历史结构中西方与东方关系的实质。处于整体结构中心的西方国家、“资产阶级的民族”,拥有支配和控制东方国家、“农民的阶级”的权力,后者处于外围、被支配的地位。从世界政治的角度看是这样,从世界生产和国际分工的角度看也是如此。西方国家进行工业生产,东方国家从事谷物、棉花等农业生产,像卫星一样围绕着作为“大工业中心”的英国旋转,服务于工业生产。

马克思、恩格斯对世界历史结构的分析,揭示了各民族和国家政治经济发展的不平衡规律,进一步凸显了科学的世界历史眼光的内涵和要求,即深入分析、准确把握作为“器官”的民族和国家在世界历史整体中的具体地位,究竟是支配者还是被支配的从属者?所处地位不同,发挥的作用自然各异。即便是同一类型的民族和国家,也需要结合历史文化传统、经济社会现实的差异,分析它们在发展方式、发展道路上的具体特点。就西方国家来说,马克思早在《德法年鉴》时期就注意到了英、法、美、德等国在历史和现状方面的差异。新世界观创立和问世之际,这些国家因为较早完成或正在向世界历史的转变,于是成为研究和批判的主要对象。但是,以此认为马克思停留在西方中心论则是不符合事实的。(1)《形态》立足新世界观的世界历史理论,重点批判了德意志意识形态的民族狭隘性、地方局限性,在逻辑上蕴含着对西方中心论的扬弃。进一步的阐发则注意到了国际竞争环境下工业不发达国家的发展问题,强调了生产力和世界交往的普遍发展对于消灭地域性的共产主义、推动共产主义运动实际发生的前提意义,体现了新世界观宽广的理论视野。(2)《宣言》对世界历史结构的分析,涵盖了对“未开化和半开化国家”、东方社会、“农民的民族”的地位和命运问题的关注;至于全文结尾发出的“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的战斗号令,则是科学世界历史眼光的生动诠释。(3)《宣言》问世5年后,遭受殖民侵略和统治的中国、印度等东方社会就成为马克思的关注焦点,1853年-1859年间连续在《纽约每日论坛报》发表研究时评,揭示了这些国家与西方社会的差别。随后提出的“亚细亚生产方式”概念表明,马克思对东方社会发展道路独特性的认知上升到了新的理论高度。晚年的马克思批评指出,米海洛夫斯基把《资本论》关于西欧资本主义起源的概述“变成一般发展道路的历史哲学理论”,是对他研究结论的一种公式化的歪曲,认为这种撇开历史环境讨论问题的做法带给他的更多是侮辱[14](第466页)。至于俄国的社会发展,是成功跨越“卡夫丁峡谷”?还是遭受资本主义制度带来的一切灾难的波折?归根到底取决于它所处的内外历史环境。

最后,基于世界历史发展的规律和趋势,批判性地审视资本主导的现代世界,把共产主义作为“消灭现存状况”的世界历史性事业来筹划和推进。

马克思反对任何形式的非历史性观点,把历史科学称为他和恩格斯知道的唯一科学。在他看来,历史不过是“现实的生活生产”的世代交替,深入考察“现实的生活生产”、联系工业和交换的历史,就可以把握和发现历史的本质与趋势。然而,以黑格尔为代表的传统历史观,以非历史的观点看待这种现实活动,使历史的东西成为某种脱离日常生活的东西、某种处于世界之外和超乎世界之上的东西。马克思则从分析近代以来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的矛盾变迁入手,揭示了历史向世界历史转变的规律和趋势,创立了科学的世界历史理论,同时提供了审视世界历史的科学方法,即把资本开创的世界历史放到人类历史的整体进程中考察,通过批判性地分析世界历史及其后果,发现和展望历史的光明前景和人类的美好未来。其深层方法论要求是,“对现存事物的肯定的理解中同时包含对现存事物的否定的理解,即对现存事物的必然灭亡的理解”[15](第22页)。

马克思揭示的世界历史的规律和趋势可以概括为两个方面:一是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是生产方式、交往方式变革的必然结果,二是资本开创的是自发的世界历史被自觉的世界历史即共产主义取代,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自我否定的必然结果。在新世界观的视域中,一切重大历史剧变和历史冲突都的根源于生产力和交往形式之间的矛盾[4](第567-568页)。世界历史的生成和发展的必然也是如此。就前一方面来看,民族历史境遇下的生产方式同生产和社会的自然产生的血缘、地缘界限相适应,生产资料分散在小私有者手中,缺少生产分工,排斥协作和生产力的自由发展。当生产力的发展要求超出了狭隘的自然界限,这种传统的生产方式便失去了生存的合理性,最终让位于以少数私有制集中占有生产资料为基础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这种生产方式下,资本为了实现自我增殖的目的,不仅在国内打破各种自然界限、人为障碍,形成统一的国内市场,而且在世界各地到处建立联系,建立国际分工和世界市场,就此开拓了各民族和国家相互依存的世界历史。而世界历史的矛盾运动中潜藏着后一方面的必然性。

世界历史为资本主义的发展提供了广阔空间,同时赋予生产力和交往形式的冲突以世界性的形式和规模。其表现就是,资本的世界统治在创造史无前例的生产力、科学技术成就的同时,也在不断制造世界性的经济危机、阶级对立、社会问题。人们发现,按照启蒙思想家的理想建立的理性国家和理性社会,只不过是令人失望的讽刺画。于是,“人类向何处去”的问题便成为有良知的思想家一再提出和思考的时代课题。狄更斯形容说,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亚当·斯密、黑格尔都曾关注到挥之不去的现代贫困问题,流行在欧洲国家的各种空想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折射着无产阶级渴望改变命运的最初呼声。欧洲三大工人运动的爆发更是以政治斗争的方式把问题提到了时代的最前沿。马克思的与众不同之处是,把问题置于世界历史发展规律的高度进行追问,通过深入剖析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内在矛盾、运动规律,揭示了经济危机、阶段对立的根源,在此基础上得出了“资产阶级的灭亡和无产阶级的胜利是同样不可避免”的结论。从历史辩证法的角度看,这一结论阐明的就是资本主导的世界历史在自我发展中实现自我否定、最终走向共产主义的必然性,展现了世界历史未来发展的大趋势。“资本不可遏止地追求的普遍性,在资本本身的性质上遇到了界限,这些界限在资本发展到一定阶段时,会使人们认识到资本本身就是这种趋势的最大限制,因而驱使人们利用资本本身来消灭资本。”[13](第390页)

马克思的上述分析把共产主义奠定在世界历史规律的基础上,与空想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划清了界限。一方面,共产主义运动是解决资本的世界统治导致的系统危机的根本之道。对于马克思、恩格斯来讲,共产主义不是“现实应当与之相适应的理想”,而是“消灭现存状况的现实的运动”[4](第539页)。这里所说的“消灭现存状况”,是指消灭由异化劳动和现代私有制塑造的现代世界,进而消灭阶级统治和阶级本身,代之以生产资料的社会占有,最终将世界市场等异己力量置于人们的控制和自觉驾驭之下。另一方面,共产主义取得胜利的前提条件是由资本的世界统治创造的,集中表现就是生产力的普遍发展和世界交往的普遍发展。马克思说:“资产阶级历史时期负有为新世界创造物质基础的使命:一方面要造成以全人类互相依赖为基础的普遍交往,以及进行这种交往的工具,另一方面要发展人的生产力,把物质生产变成对自然力的科学支配。”[16](第691页)只有具备了这些历史条件,革命发生所需的客观形势才能成熟,革命的主体力量无产阶级才能被锻造出来,“地域性的共产主义”也就失去了存在的历史环境。

可见,只有在世界历史视域中,把共产主义视为世界历史性的存在,才能凸显其发生、发展乃至胜利的历史合理性和实现可能性。而这一立场和视域是种种空想的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者无法企及的,他们虽然提出了关于未来社会的美妙设想并积极付诸实验,然而由于这些观点并不是建立在世界历史发展的客观规律基础上的,所以,仅仅具有空想性质。马克思在批判封建的社会主义时认为,“完全不能理解现代历史的进程”是其陷入可笑的错误境地的重要原因。事实上,这也是空想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共同之处,表明他们未能通达世界历史的发展规律,根本看不到无产阶级的历史主动性,也无法为共产主义运动提供正确的理论引领。

四、结束语

思想史的回顾表明,在马克思、恩格斯那里,科学的世界历史眼光作为匹配于世界历史时代的基本视域和主要方法,被广泛用来分析共产主义运动、不同国家的道路和命运等问题。从新世界观初创时期对“地域性的共产主义”批判,到晚年提出的“跨越卡夫丁峡谷”构想,从《宣言》提出的无产阶级国际主义原则,到“第一国际”对这一原则的灵活实践,从关于中国、印度等非西方国家前途命运的思考,到晚年对“哥达纲领”狭隘民族立场的批判,凡此种种,无不体现着世界历史眼光的强大力量。列宁继承和汲取马克思、恩格斯的理论和实践蕴含的科学方法,创造性地用于破解垄断资本主义阶段无产阶级革命遇到的新问题。他不仅创立了揭示资本主义发展新阶段的本质与规律的“帝国主义论”,阐述了新时代背景下的世界革命问题,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而且运用新创立的理论指导俄国的革命和建设,提出了社会主义可以首先在少数或一个资本主义国家取得胜利的学说、借助市场和资本的力量建设社会主义的“新经济政策”等一系列新观点,开辟了具有俄国特色的革命道路和社会主义建设道路。上述具有首创价值的理论探索和实践创新,为科学的世界历史眼光增添了新内容、新范例,也为中国共产党探索中国革命道路提供了可资借鉴的宝贵经验和重要启示。

中国共产党自成立始,就自觉运用唯物史观及其世界历史眼光指导中国革命、建设、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实现了中华民族从站起来到富起来的历史跨越,迎来从富起来到强起来的新时代,为推动世界社会主义运动、人类文明进步作出了巨大贡献,同时使科学的世界历史眼光(即通常所说的世界眼光)在中国化、时代化应用中被赋予了中国特色。第一,站在中国转变为世界历史的角度思考和观察中国问题,不仅准确把握世界历史发展的新趋势、世界格局和国际形势的新变化,而且深入分析上述因素对中国社会的重大影响,据此建构中国国情和历史方位的正确认知。第二,坚持以唯物史观的世界历史眼光为指导,探索具有中国特色的革命、建设和改革开放道路。一方面以开阔的胸襟,主动汲取和借鉴一切国家的优秀文化成果、成功经验,防止和反对各种形式的闭关自守、盲目排外;另一方面,坚持立足自身历史传统和基本国情,独立探索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世界文明进步的中国表现形式,反对以世界历史的一般规律、其他国家的发展经验取代或否定中国革命和建设道路的独特性。第三,坚持胸怀中国与胸怀天下的辩证统一。中国共产党百年来为之奋斗的一切,既是为了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也是通过自身发展维护世界和平、推动人类进步。在这个意义上,中国人民的爱国主义与马克思主义的国际主义原则并行不悖,中国革命和建设的历史性成就不仅极大提升了中国社会的全面发展,而且同时构成历史的车轮朝着光明未来不断前行的重要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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