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高度重视大国在“灰色地带”的战略博弈与较量

近年来，随着大国竞争和博弈的日趋激烈，“灰色地带”理论在美国战略界和军事理论界持续发酵，使“灰色地带”日益成为大国战略竞争和较量的新疆域。当前，各大国均在围绕“灰色地带”积极开展战略布局，以期在未来的国际战略竞争与较量中占得先机。充分理解和把握“灰色地带”理论及其应用，对我国参与和应对未来国际竞争、维护主权安全、确保发展权益，具有重要意义。

美国最早提出“灰色地带”理论

灰色，顾名思义，是介于黑色和白色之间的颜色。在国际战略与安全领域，“灰色地带”一词用于描述国际社会中介乎战争与和平之间的一种竞争状态。

美国是“灰色地带”这一概念的最早提出者。2010年，美国国防部出台的《四年防务评估报告》中，使用了“模糊的灰色地带”的提法，意指既不完全是战争，也不完全是和平的新安全挑战。2015 年，美军特种作战司令部发布的题为《灰色地带》的白皮书认为，“灰色地带挑战”主要是指国家之间、国家与非国家行为体之间以及非国家行为体之间的竞争性互动，这些互动介于传统的二元对立的战争与和平之间，具有两重性。该白皮书强调，美国的政策和利益正遭遇“灰色地带挑战”。2017 年，美国国务院下属的国际安全顾问委员会发布了《“灰色地带”冲突报告》。该报告提出，“灰色地带行动”通常指一国不直接使用常规军事力量，而是使用以不对称性和模糊性为主要特征的技术性权力手段来实现挫败其对手，实现其自身利益目标的做法。

综合美国政府、军方及智库的认识，可以看出“灰色地带”具有以下五个突出特点：一是在手段和规模上具有有限性。“灰色地带”行动所使用的手段超越了正常的国际交往，但又没有达到使用军事力量的程度，没有跨越战争的门槛，以不招致对方使用大规模常规军事力量实施报复、导致双方陷入代价高昂的直接军事冲突为限。二是在利益和能力上具有非对称性。一些国家往往选择那些并不触犯对方国家核心或重大利益但可以极大促进自身利益的领域，或者选择自己有能力拥有局部优势的特定领域对竞争对手的薄弱环节施加压力，在竞争中突出自己的相对优势，以最大限度地实现和维护自身利益。三是在行为类型上具有综合性。在“灰色地带”行动中往往综合运用政治、经济、军事、外交、法律、舆论等多种手段，涉及陆地、海洋、天空、太空及网络等多个领域，各相关竞争方会围绕多个领域使用多种策略和手段进行较量。四是在信息和规范上具有模糊性。参加“灰色地带”行动的人员、使用的手段以及对于对方战略意图的判断等都不如常规战争那般明晰，冲突性质也常常模棱两可，相关政策和法律框架不确定，导致无法准确识别对方是否违反相关国际法或者国际行为准则，因而采取应对行动时往往面临责任部门不清、反击措施难定的问题，难以对竞争对手作出有针对性的有效反制。五是在行为方式上具有渐进性。“灰色地带”行动往往采取小规模、持续性且悄无声息的渗透性手段，不会造成大规模对抗，短期内也不会取得决定性成果。这样做既可以避免引起对方的过度反应，又可以隐藏自己的真实目的，维护自身国际声誉和国际形象。

由于“灰色地带”具有综合性特征，所以其行动类型多种多样，美国国际安全顾问委员会在提交给美国国务院的报告中列举了十种，分别为：网络战和信息战、秘密行动、特种部队、支持叛乱或恐怖活动、资助非政府行为体、援助非正规军、经济施压、操纵和破坏民主体制、蓄意采取的模糊行动，以及明示或暗示的武力威胁等。

总体来说，“灰色地带”的核心内涵是通过渐进方式持续抵消对手能力，从而威慑对手，最终迫使对手接受现状。对美国而言，所谓“灰色地带”威胁是美国指责他国的话语工具，主要针对中国、俄罗斯、伊朗、朝鲜、古巴等国际体系中的所谓“修正主义国家”以及一些非国家行为体。而美国在冷战后不遗余力推行的北约东扩计划则也被很多国家视为“灰色地带”行动。

各大国积极围绕“灰色地带”进行战略布局

作为“灰色地带”理念的提出者与最早实践者，美国一直在这一领域走在世界前列。2018 年，在美国国防部发布的《国防战略报告》中，明确将中国、俄罗斯列为战略竞争对手，把强化美国在印太地区的竞争性军事优势作为其优先目标和任务，“灰色地带”行动成为美军“印太战略”框架下的主要行动模式。美国将60%的海军舰艇和超过半数的陆军部署到太平洋地区、鼓吹中方推动南海地区“军事化”、在南海海域开展“航行自由行动”等都是美国在印太地区开展的“灰色地带”行动。而在近日，美国国防部负责政策事务的助理国防部长科林·卡尔透露，美国国防部在即将出台的《国防战略报告》中，对“一体化威慑”的作战概念进行了全面阐释，将美军的作战范畴从“高烈度冲突”扩展至“灰色地带战争”。

对俄罗斯而言，“灰色地带”行动也是其应对安全挑战的重要手段。近年来，随着西方的步步紧逼，俄罗斯一直面临着严峻的安全形势。在中东问题和2014 年的乌克兰危机中，俄罗斯通过“灰色地带”行动取得了显著成果。面对西方对俄采取的“灰色地带”行动，2021 年7 月，俄罗斯推出了新版《国家安全战略》。该战略突出强调了西方威胁，认为俄罗斯面临的威胁是全方位的，包括内部威胁和外部威胁、地缘威胁和军事威胁，还有国内政治威胁、经济安全威胁、文化安全威胁等。该战略以国家安全统领一切，力求维护国家安全与利益。

与美国更多的是把“灰色地带”作为一种战略或策略来理解进而采取主动出击的态度不同，日本则是把“灰色地带”视为一种“事态”，其应对方式含有某种被动意味。2013 年，在日本政府公布的首份《国家安全保障战略》中正式使用了“灰色地带事态”的提法，此后历年公布的《防卫白皮书》和2018 年日本政府修改的新版《防卫计划大纲》都对此进行了强调。虽然没有明确指出，但明眼人都知道，日本所说的“灰色地带事态”针对的主要就是中国，聚焦于中日东海尤其是钓鱼岛争端。2012年以来，日本设立国家安全保障会议、连年增加防卫建设预算、通过新的“防卫装备转移三原则”以取代原来的“武器出口三原则”、解禁集体自卫权、制定新的《日美防卫合作指针》以及强行通过新安保法案等举措，都直接或间接地包含了应对“灰色地带事态”的内容。

英国在2016 年全民公投脱离欧盟之后，对自身国际地位进行了重新定义，试图在全球事务中重新发挥领导作用。2019 年12 月，英国改组成立了战略司令部，与英国陆军、皇家海军、皇家空军并列，用于整合、协调、保障联合作战能力建设，其成立为英国在“灰色地带”行动中提供了有力保障。近年来，在中东和乌克兰等冲突地区都能看到英国开展的“灰色地带”行动，为其维护国家利益、打击战略对手发挥了重要作用。此外，据英国广播公司（BBC）报道，英国最近正在研究新的“特种作战概念”，准备对秘密作战单位的组织架构和任务角色进行重新编排，从而能够在“灰色地带”行动中执行秘密任务。

中国应对“灰色地带”理论与行动的对策

对于中国而言，对由西方提出并且已经付诸实践的“灰色地带”理论应高度重视，保持警惕，积极应对大国在“灰色地带”开展的战略博弈和较量，提早开展预研，积极谋划布局，为急剧变化国际形势下的大国竞争与博弈做好准备。

首先，要坚持总体国家安全观，加强对“灰色地带”的相关研究。要深入考察、分析既往的“灰色地带”案例，对未来美日等国可能采取的行动作出预判和准备。要对我们可以综合运用的多领域、多类型的工具和手段进行广泛研究，并对其实施的成本和效果作出客观评估，力求以最小代价获得最大收益。

其次，要建立健全危机管理机制，高度重视风险管控。由于“灰色地带”行动具有较大风险性，很容易导致擦枪走火的意外情况发生。因此，要加强与美日等国的沟通，制定双方都能接受的一般性行为准则，避免双方发生直接军事冲突，维护和平与发展的大局。

再次，要坚守底线，针对某些国家在南海问题、台湾问题、西藏问题、新疆问题、钓鱼岛问题等事关我国主权、安全、发展利益的问题上的过分举动，要坚决抵制，有力反击，绝不妥协。

最后，要坚定站在历史正确的一边，始终做世界和平的建设者、全球发展的贡献者、国际秩序的维护者，维护和践行真正的多边主义，坚定维护以联合国为核心的国际体系、以国际法为基础的国际秩序、以联合国宪章宗旨和原则为基础的国际关系基本准则，坚守和弘扬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的全人类共同价值，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促进世界和平与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