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生活在南京”

2021年12月16日，中国作协第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马伯庸、爱潜水的乌贼等网络作家当选中国作协全委会委员。很多人认为这是网络文学走向主流的标志。其实，网络文学早已发展壮大为不可忽视的现实存在，在接下来的若干年内也许是一种非常重要，甚至是非常主流的创作形式。银河奖作为中国科幻界的至高奖，早已注意到这一非常具有潜力的创作渠道，更是在2017年便设立了“最佳网络文学奖”，用以表彰年度优秀科幻题材网络小说。

今年，摘得第32届银河奖最佳网络文学奖的是《我们生活在南京》。这篇小说和之前的获奖作品相比稍显特殊的是，它仍在连载当中，并未完结，但是在天瑞说符老师娴熟老练的文笔之下，这个故事还未讲完便已引起很高的关注度，活灵活现的人物角色以及紧张刺激的情节展开令无数读者欲罢不能，只求速更（当然并不可能）。中国首位科幻博士姜振宇与天瑞说符老师进行了一场隔空对话，试图为读者揭开这个号称“最擅长写死女主角”的男人隐藏着的秘密。在追更之余了解小说背后的故事也是一件美事，话不多说，直接进入主题！

姜振宇：第一个问题，天瑞老师为什么老是要把小姑娘写死呢？

天瑞说符：我没有。这个问题并不符合我的喜好，我并没有总把小姑娘写死。男的我也写死了，我对男女是一视同仁的。

姜振宇：目前《我们生活在南京》里的这位小姑娘半夏，总归会要死的，大概会怎么死？

天瑞说符：人必有一死，谁能不死，我只能说她肯定可以活到最后。

姜振宇：然后作为一个情节高潮死掉？

天瑞说符：那就涉及剧透了。

姜振宇：把小姑娘写死，从读者的角度确实是一种非常想要给你寄刀片的情况。但是从研究者的角度我就觉得非常快乐，因为当你采用这样的一种反类型，或者比较突破性的视角对情节进行推动之后，其实就给出了很多研究或者讨论的空间。我们慢慢聊，中间我们会回到这个比较惹人关注的话题上面。

天瑞说符：以后如果再有人给我寄刀片，我会建议他们寄一半给你。

姜振宇：好的，我会提醒他们去买这一期的《科幻世界》，上面会讨论这个问题。咱们讨论的科幻门类框架当中有一个非常普遍的观点：科幻的门槛太高。

天瑞说符：对，首先我不认为它是一个理所应当存在的现实。科幻门槛高这并不是科幻本身应该具有的素质，或者特点。这个只是这么多年以来，大多数科幻作品表现出来的这种状况，让很多人以为科幻小说门槛一定高。我认为不应该如此，它是个缺点。

姜振宇：现在从你的角度来说，这个问题你解决得怎么样？

天瑞说符：网文有一个很大的优势，就是你跟读者面对面，读者反馈非常迅速且直接。这种情况下，作者能够非常快地知道自己的作品哪里受欢迎。如果你的书门槛过高，读者开头几章就被劝退了，根本就不会读到后面去。

姜振宇：读者实时反馈、实时选择确实是网文的特点。为了适应这个特点，就必须把门槛放低，至少让读者先进来，能够留得下来，这也是和纸质出版非常大的不同。

天瑞说符：倒逼作者绞尽脑汁把读者留下来。

姜振宇：作者同时要做若干件事情。包括去写自己想写的东西、回应读者的关注和各种各样的靠谱不靠谱的意见，还有就是让读者留下来。那么作为一个只是想讲故事，或者想自我表达的作者来说，这是不是很不友好的一种状况，却又是网络创作的一个基本环境？

天瑞说符：如果你只是单纯讲故事，不关心有多少人听到那无所谓，如果你想把你的故事講给更多人听，读者听你的故事也有成本的，是要付出时间，甚至还要花钱的，所以他为什么要花钱看你的东西，这个就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做到的。

姜振宇：需要平衡。当我们讲科幻的时候，我们经常会强调创新的设定。这时候，人物或者情节往往只是成为你表达的核心的背景板。

天瑞说符：因为之前国内对科幻的理解，包括业内，说科幻是点子文学，核心是个设定，但一个点子撑不起一部长篇，写长篇最后归根到底还是落在人物和剧情身上。如果只注重一个点子，最后的结果可能是把一部几万字的短篇疯狂地加水，这样的话写长篇有什么意义，为什么不压缩写个短篇呢？只是表达一个点子的话写短篇也可以。

姜振宇：你自己写短篇吗？

天瑞说符：以后会写的，但是现在没有时间写。短篇的点子文学属性会重一点，但是在长篇中，科幻作为一种类型文学跟其他的类型文学会越来越趋同，武侠、言情、推理等需要注重的东西科幻同样也需要注重，不注重的话最后就会失败，这是很正常的。《南京》这本书的点子根本就不新奇，我甚至觉得是点子文学的一个反面例子，我写的书从来没有什么很新奇的、有创新的点子。《死火》也不新奇，像这种外太空、密室类型的故事，早就已经出现了。

姜振宇：接下来回到网文和科幻的特征上面，如果把科幻作为一个标签打上去之后，对你来说，科幻给网文带来的影响，或者跟其他类型的区别到底是在哪里？仅在于题材方面，还是在其他什么地方？

天瑞说符：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要先问你一个问题，你认为在网文平台上，在这些科幻小说下面，评论说某某不是真的科幻，说某某某是伪科幻，发表这些评论的读者他们具体是哪个人群？

姜振宇：对，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点。

天瑞说符：究竟是什么人会去纠结什么是真科幻、假科幻和伪科幻，做出这些评价的人到底是谁？也就是说，在这个网站上科幻作为标签有没有意义。如果没有人在乎一本小说是真科幻还是假科幻，这个标签就没有特殊意义，它跟玄幻、奇幻是一样的，只是一个不同的类型罢了。奇幻、武侠和悬疑都不会有人质疑，唯独科幻有人质疑，这是为什么呢？

姜振宇：从作者的角度来说，你觉得是为什么？

天瑞说符：就是跟其他的类型不一样，因为科幻有一群很独特的读者。武侠读者不会认为非金庸武侠的都是伪武侠，奇幻读者不会认为不是魔戒和地下城构架的奇幻都是假奇幻。

姜振宇：这里我们就要更进一步了，当你说科幻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就是网文科幻里面的“科”你是怎么看待的？

天瑞说符：这个问题怎么说呢，我个人的态度，我认为它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你可以以它为核心，你甚至把它当作背景或者设定都完全没有问题，本身取决于作者的选择，作者想怎么写就怎么写，但是为什么现在很多作者做不到呢，是因为有人在评价他们。

姜振宇：网络文学已经是一个没有办法忽视的现实存在，在接下来的若干年内，也许是一种非常重要，甚至是非常主流的创作状态。近年来不管是网络科幻还是纸媒科幻，还是我们银河奖、星云奖等各种大奖，其实都开始关注网络时代科幻该怎么做，你能否稍微做一些预测？

天瑞说符：有时候我也会想，目前主流科幻圈层对现在网上的泛科幻题材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心态，是不是很矛盾？他们看《夜的命名术》，会不会觉得很矛盾？一方面觉得这个东西不符合我们的科幻审美，另一方面觉得这本书这么受欢迎，实际上扩大了科幻读者的数量，让市场变得更大。

姜振宇：会不会“00后”甚至“10后”，对他们来说，现在的科幻网文或者其他的东西，成为相当于我们小时候的飞碟探索、人类神秘现象那样的内容，这也许同样是科幻的启蒙，或者说重新定义了某些关于科幻的东西。

天瑞说符：我本人有个认知，这种在文学层面看上去像个很大的鸿沟的差别，发展到下游之后会逐渐弥合。现在很多不被主流承认或者不被原教旨主义承认的科幻作品，如果说把它们做成动画，或者做成影视、游戏，这就是纯粹的科幻作品，完全没有问题。比如把《夜的命名术》做成动画，说是科幻就没有问题。因为很多科幻题材的游戏，本质就是以主角为核心的升级打怪。

姜振宇：我们这次访谈会通过《科幻世界》呈现给传统的科幻受众群体，特别是很多更加年轻、还没有形成非常明确的原教旨主义科幻观念的科幻迷。我觉得有这么一个机会，你还有什么想和大家分享的吗？

天瑞说符：我有一个问题，什么时候把银河奖的奖杯证书寄给我？我就想问一下这个。

SFW小编：不要担心，正在寄送当中……天瑞老师您的短篇呢？（进入催稿模式）

（采访全文将在科幻世界微信公众号“科幻世界SFW”发布，欢迎关注浏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