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与远方 品茶的中国式浪漫

2022-04-27 22:14左如
茶道 2022年3期
关键词:诗云陆羽茶具

左如

从茶的出现、命名、制作到茶之形、色、香、味、韵,再到品饮、境界等,都被中国人赋予了诗意与浪漫。因深植于中国文化的沃壤,品茶不仅仅是解渴提神,还是诗与远方,是中国人刻进骨子、融入血脉的浪漫。

茶之器:封官授爵的理想

文人们为茶取雅号,似乎还意犹未尽,给茶器也“封官授爵”。最经典的当属南宋审安老人的《茶具图赞》。

“制茶必有其具,锡具姓而系名,宠以爵,加以号,季宋之弥文。”(明·朱存理《<茶具图赞>后序》)他将宋代流行的十二种茶具,根据其材质和功能,分别以十二先生来命名,每位“先生”皆有官爵、姓名、字号,并附图赞,既生动形象,又不失贴切。

看似游戏笔墨,实则寄予了审安老人“经世康国”的人生理想。

这种既有趣又有料的表达方式,让人耳目一新。《茶具图赞》成书后200多年,明代苏州的爱茶客钱椿年在其所辑的《茶谱》中,将自己手边的24种茶具也逐一赐了雅号。明代文人饮茶的风雅与讲究,可见一斑。

茶之水:给水也发个榜单

欲享一杯好茶,有佳器,还得有好水。明代许次纾云:“精茗蕴香,借水而发,无水不可与论茶也。”张大复论水与茶的关系更是精辟:“茶性必发于水。八分之茶,遇水十分,茶亦十分矣。八分之水,试茶十分,茶只八分耳。贫人不易致茶,尤难得水。”

中国人喝茶对水的要求,近乎苛刻。唐朝名相李德裕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舌之欲,利用手中权势,开辟一条从京城长安到无锡惠山的运水特快专线——“水递”。若撇开德行操守,李德裕可谓是一流的品茶高手。

“茶圣”陆羽在《茶经》中,对水品也作了颇为详细的论述。而在张又新的《煎茶水记》中,陆羽还发布了一份水品“榜单”。

这份榜单,共罗列了二十种水,以庐山康王谷水帘水为第一。榜单的真实性和权威性,我们不得而知。但,为了喝一杯好茶而踏遍万水千山,寻访各地的名水名泉,还进行了排次。这种浪漫,恐怕只有中国人才会懂。

陆羽对煎茶茶汤的火候有着形象的描述:“其沸如鱼目,微有声,为一沸;边缘如涌泉连珠,为二沸;腾波鼓浪,为三沸。”苏轼诗云:“蟹眼已过鱼眼生,飕飕欲作松风鸣”。(《试院煎茶》)“蟹眼松风”这一诗意浪漫的描述,遂成为煎茶的代名词。

苏祉则更是极尽品茶鉴水之能事,将煎茶之汤分为十六品。他说:“汤者,茶之司命。若名茶而滥汤,则与凡末同调矣。”

十六汤品中,茶汤老嫩有三品,注汤缓急有三品,涉及茶器的有五品,涉及薪柴的亦有五品。每一汤品,都有名字,苏廛的观察细致入微,品茶鉴水的工夫,出神入化。

茶之饮:喝茶喝的是境界

谈器论水,中国人尚如此富有浪漫情趣,饮茶就更不用说了。

赏其色,有“碧云引风吹不断,白花浮光凝碗面”(唐·卢全《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亦有“汤发云腴酬白,盏浮花乳轻圆”(宋·苏轼《西江月·茶词》)。

嗅其香,有“满火芳香碾魏尘”(唐·李群玉《答友人寄新茗》),亦有“满口兰芷香无穷”(宋·白玉蟾《茶歌》)“如梅斯馥兰斯馨”(清·释超全《武夷茶歌》)。

品其味,有“清峭彻骨烦襟开”(唐·刘禹锡《西山兰若试茶歌》),亦有“甘鲜的是珍”(宋·丁谓《北苑焙新茶》)“—漱如饮甘露液”“味同流溜上清家”(明·屠隆《龙井茶歌》。

因历代饮茶方式不同,文人们对茶的审美趣尚亦各不相同。但,他们皆用浪漫且多情的目光在一杯茶中发现美、欣赏美、审视美。

煮茶是唐五代流行的饮茶方式,陆羽对茶汤的沫饽是这样描述的:

“华之薄者曰沫,厚者曰饽,细轻者曰花,如枣花漂漂然于环池之上。又如回潭曲渚,青萍之始生;又如晴天爽朗,有浮云鳞然。其沫者,若绿钱浮于水渭,又如菊英堕于蹲俎之中。饽者以滓煮之。及沸则重华累沫,皤皤然若积雪耳。”(《茶经·五之煮》)

至宋,点茶成为主流饮茶方式,“爱茶皇帝”宋徽宗赵佶论点茶不惜笔墨,如行云流水,并运用了许多优美形象的比喻。比如,“疏星皎月,粲然而生”“色澤渐开,珠玑磊落”“其清真华彩,既已焕发,云雾渐生”“结霭凝雪,茶色尽矣”等等。

明清泡茶盛行,许次纾戏论“茶候”云:“以初巡为停停袅袅十三余,再巡为碧玉破瓜年,三巡以来绿叶成阴矣。”(《茶疏》)他将每一道茶比作不同年龄段的女子,不啻为“从来佳茗似佳人”的精彩脚注。

色、香、味之外,还有“韵”。譬如,武夷茶之“韵”,清代文人们有着浪漫的解读。

乾隆诗云:“就中武夷品最佳,气味清和兼骨鲠”“清香至味本天然,咀嚼回甘趣逾永”(《冬夜煎茶》)。汪士慎诗云:“初尝香味烈,再啜有余清。烦热胸中遣,凉芳舌上生”(《武夷三味》)。袁枚诗云:“我震其名愈加意,细咽欲寻味外味。杯中已竭香未消,舌上徐停甘果至。”蒋衢诗云:“奇种天然真味存,木瓜微酐桂微辛”(《武夷茶歌》)。

“韵”再往上,就升华为“境”。

唐代诗人王昌龄论诗,提出“三境”,即物境、情境和意境(《诗格》)。这一说,套用在品茶之“境”上,似乎也毫无违和感。

“—饮涤昏寐,情思朗爽满天地。再饮清我神,忽如飞雨洒轻尘。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唐·皎然《饮茶歌诮崔石使君》)

“—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干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唐·卢全《七碗茶歌》)

从“一饮”到“三饮”,从“一碗”喝到“七碗”,从口舌到身体,再到心灵,逐层深入,渐入佳境,乃至臻于“得道升仙”的至高境界。

这是感官体验与浪漫想象的完美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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