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利华“香树街”叙事的拓展际遇

2022-05-23 16:45盖光
百家评论 2022年2期
关键词:作家文学生态

盖光

内容提要:“香树街”是宗利华创生的一个文学地理标识。作为文学叙事的基础平台,被着力赋予着个性、动态及质感,既缠绕着现代生活及人性的多重面相,又不断凸显特性而织就其独异的文化风貌。“香树街”是宗利华自我再造及精神磨砺的栖居地,也是他的创作日臻成熟的标识。作为一个事实存在,“香树街”或又是未定的,其中布满了未定性、召唤性、隐喻性内涵,留置着多重的空白点,不只叙事进路会悠长,拓展际遇会更宽,且有着较大的解读、阐释空间。作家在接下来的创作中理应多重、多向、多层地掘进深度,拓展宽度,充蕴内涵,活络网络,创生各色人物。显然,这会使“香树街”作为生命的,文化的存在延续,成为永久性存在,其文学叙事的价值亦会不断增殖。我们期待作家宗利华的判断及文学叙事的张力、强力、定力,寄予“香树街”的未来。

关键词:宗利华  “香树街”  地理标识  文化风貌  精神救赎

齐风鲁韵滋养了宗利华这位70后实力派作家,并成为“文学鲁军”中的一员大将。十几年小小说创作的磨砺,使得宗利华的小说故事强,人物丰满,有质感,其叙述语言也极富特色。这其中,不仅有扣人心弦的情节张力,对生活本真性叙事既汇聚了原生、市井、世俗状貌,又能合理地表达他独有的精神超越。宗利华的小说能给接受者留有充分的解读、体验、回味的时空,且善于表达细腻且纠结的情感及波澜,其中对女性的书写也有独到之处。“香树街”便是宗利华自我再造及精神磨砺的栖居地,也是他的创作日臻成熟的一个标识。

一、“香树街”的地理性存在

“香树街”是宗利华设计的一个文学地理标识,是其文学叙事的基础平台。言及文学叙事的“地理”,起码可以由两重含蕴来引发:一是自然存在的地理位置或方位,这是人们生活、生产,交往、互动的场所;一是文化存在的地理,既表征符号性、地标性存在,又内聚久远的历史沉淀。当其“地理”不断形成特殊性、个性化,便会逐渐成就特有的文化风貌,继而成为一个地区展示生命力且能够广为传颂的主要表征。当这种“地理”存在游刃于文学叙事中,不仅呈现为地标、标识,而且更是作家的身心栖居地,是其精神、信仰的缘生地,是其精神救赎之地。

一个地区的文化风貌并非虚幻的存在,而必然由自然地理特征的延伸、提升及精神文化的沉淀而就。应该说,这种地理——地域性标识是中外文学中作家普遍把控或坚守的一种“个体化城堡”,个中含蕴着作家在生与长的过程中的滋养输入,是其人性全面成熟,其价值观及文化性格形成的发生地。作为作家文学叙事的“标识”,具有无尽的生命及文化含量,会成为作家的代言,也被不同程度地提升为社会和价值层面的文化符号。宗利华的“香树街”也不例其外,从2008年中篇小说《香树街》发表,“香树街”也隆重登场。在几年的延伸中,它被不断地丰富着,个体、个性化着,也在由物性的,地理——地域性存在而被精神文化提升着,继而也或深或浅地呈现着人性的,个体性的,乃至人文的存在。我们体认“香树街”,更在于把控其“街”何谓,何为。“香树街”之“街”本应缘起于地理性、传统延伸之存在,或本应成为聚合文化内蕴的存在,既展示较为明晰的地域、地方性文化特性,也应该有其满含特性的主体性及“灵魂”。在人们一般的接受习惯中,“街”不只是一个中心词语,也不应只限于一种物性的地方、处所的存在,而重要的是,其中必然富含无尽的文化含量;由一个地域存在在久远的历史性过程中形成,在文化的沉淀中不断积聚,或沉淀出特色、个性。“街”并不限于静止的、实体的存在,更在于其过程性存在,在于符号及象征性存在;“街”的特殊的文化品质,其内在的灵魂之所以被不断充蕴、显化着,必然有其独特的彰显策略。应该说,宗利华创了这个“街”,也着力赋予其个性、动态及质感,但如果通览“香树街”序列,或可以看到:其一,“街”实为一个模糊的存在,地域性、个性,甚至自然风貌并未得到确定性的彰显,其象征意蕴并未得到较好的掘进,或者仅限于一种叙事平台;其二,“街”也较少印记作家的生与长,或者说,与其生长及文化性格的形成关系并不非常紧密;其三,“街”,当其更多地呈现着市井、世俗,聚合城鄉接合部的特点时,其街区、人物所呈现的活动状态,其所内存的那种简单、世俗性的多重关系成为叙事的主面,这就会挤占“街”本应有的文化含量,而其多样存在的感情纠结,以及必然的“死亡”方式也使其本应有的文化存在,也使文化精神对人的活动及行为的规约也随之弱化。

尽管随着“香树街”的丰富、深化,以及作品的增多,宗利华也在不断地填充着知识性人物及事件,也有诗人的游历,精英、白领的粉墨登场,但由于前在的地域、特色因素的植入较少,如果要标举一种个性之“街”,显然其能量输入不足。要将“香树街”打造成一个真正的文化存在,或呈现真正意义上文化标识,而成为久远的文化街区还需大气力的弥合、补偿,更需要深度认识、阅读、体悟及时间。

二、“香树街”的女性

女性在宗利华的“香树街”里,是活的人物,也是环绕作家轴心且燕舞着的一具具灵魂。应该说,宗利华比较擅长写女性,他作品中的女性抒写比起男性更具个性及丰富性。宗利华的女性叙事尽管尚未达到女性作家对女性书写的细腻、纯真、恬静,但当他不断进入女性世界,尤其是女性心理世界时,在梳理女性的情感波澜时,却也能够知根知底,细腻且温柔。

在“香树街”里,宗利华与女性有着至深的情感呼应,其语言铺陈会更多地交流于女性,其叙事倾向及心理波流中女性则占据着至高的位置。宗利华作品中活跃着的,与之朝夕相伴,与之窃窃私语,与之高谈阔论的,与之感情纠葛的女性,聚合为有着活性魅力的女性群像。女性之“群”交集,已经彰显了宗利华的作品作为文学存在的整体风貌,且不只在“香树街”上,包括宗利华接下来的作品中,各色、各路、各型;传统的,现代的;张扬的,柔性的;欢快泼辣的,隐晦拘谨的;世俗的,知识的;商场的,家庭的,纷繁多样女性,频繁登场,各显路数,穿梭于网络中,同时也调节、丰厚着情感世界。这时,多样、多面的女性,在矛盾纠结中,在情感波澜中交织着,编织着人生、人性的大网:不论是《天黑请闭眼》中的安安,还是作为“文学地标”的“香树街”系列中的女性族群,再到“星座”序列中《水瓶座》中的桑格与“格桑”(猫),《天秤座》中的桑那与小巫,《天蝎座》中的她,等等。这一切的一切,既聚合成矛盾的交集处,又成就了一个有喜有悲,有生有死的复杂多样的女性系统,构成了从世俗、市井,到知识化、都市化,再到寓言化的女性系列。就“香树街”而言,在这位满含女性情结的男性作家那里,活的女性群体/族群不仅立体、个性,有层次,有质感,而且有着自由感的向往;既有道德性坚守,又在不断表现着对传统,或者对道德、对婚姻家庭规制的越界。其越界,往往植生着悲情、悲剧,乃至制造着一个个“极端”事件,甚至以“死亡”为代价。于其中,不论是悲情、悲剧,还是“死亡”,显然也富含女性何以能够对个体性及自我把持的焦虑状态,也不乏对尊严的一种维护。这也如宗利华自己所言,“香树街”是他的一个“精神故乡”,在我看来,这不仅是一个由乡村到城市转换的一个过程性存在,更是由过去到现在,在游走中朝向未来的身体及精神心灵的游历场所。这其中,有爱也有恨;有清明也有焦虑、困顿;有苦也有乐;有生也有死。在“香树街”中,女性的悲情、悲剧与男性的身体、精神的殒殁的悲剧性弥合,更增强了由这种死亡——悲剧而召唤那种精神——救赎性。因而在我看来,这一切不仅仅是“香树街”的“极端”事件的结果,而且更是宗利华沉思、观照及在日夜相伴的女性族群之间的精神磨砺;不仅成为宗利华在“精神故乡”中,或者是与精神伴侣之间的游走,而且含蕴着在极端世俗化层面,人的欲望极度膨胀,“真性”在不断陨灭的当下,女人、男人何谓,且应该“何为”的一种深度思考。在这里,宗利华留给接受者的阅读时空,既是明快的,顺畅的,又致使其不断焦虑、煎熬着。这其中,有希望,也有无奈;既爱着,也恨着;有情意结合,也有碰撞、断裂;有德性、德行及人性美好的张扬,亦有对理想及美好的毁灭。应该承认,对女性的这种抒写,尤其是男性的侵犯,而至女性的越界,而造成身心俱损的结局,在不同的接受群中,尤其在青年女性接受中,会产生不同程度的拒绝接受的境况,这应该是不争的事实。

尽管有异议,但这一切一切的叙事成就,并不排除作家对生活、事件,对人物、人性,对命运、前景裁制的驾驭能力;对情节演历的把控能力;对“极端”事件的必然形成及对“死亡”过程的冷峻抒写能力;对小说的“小说性”的定性、定制、定型能力,而且借力较好的“人性”把控,继而及表现深层开掘及书写能力。

三、“香树街”的死亡叙事

矛盾的极端、极致会造成人生的乱象,也会成为死亡的必然。死亡是任何生命存在的一个不可逃离的运动环节,是生命有机过程的接续环节。在文学叙事中,死亡也是一个重头戏,是人物命运的接纳地,也是作家精神灵魂的救赎地。尤其是近年来的文学域界里,死亡叙事似乎成为作家的一种时尚追寻,实际其内里却含蕴着作家的披肝沥胆,是一种血与泪的呐喊,且成为时代,成为经济潮流,成为精神困顿,成为道德走向的镜像。

就人类活动而言,或者作为个体存在而言,想必人们并不希望有“死亡”这种“必然”环节,尽管谁也无法逃离。面对死亡,人们往往少有谈论,却多有恐惧。但对事事人生,死亡仍然是必然过程,死亡的方式必然各有千秋,文学中的死亡叙事同样如此。对人类命运而言,对个体活动而言,对作家创作而言,当“死亡”行走至文学世界中,不仅呈现生命活动的必然,而且是展示文学色彩的重要区域;死亡不仅依叙事过程而必然流动,而且也成为叙事节奏强化的有效方法;不仅会极大凸显“文学性”,而且也成为警示性的重要筹码。这时,死亡叙事不仅活化着文学叙事特性及深化强度,更会深化文本内涵。在文学叙事中,当死亡成为各色、各路、各型人物逐鹿的过程及事实性存在时,不仅死亡的复杂性、警示性会极大地展露,而且也会从反向转换,振聋发聩,甚至不乏呈现救赎性内蕴。不可否认,“香树街”内存确定的死亡叙事,而其所绘制的死亡方式及过程并非正常的生命游历过程的一个结束,而往往是“极端”事件的必然结果。尽管“香树街”的不同事件的发生、发展不乏变数,但却内存一种定性,乃至定在性的模制;既显示对传统,对道德规范,对婚姻家庭规制,对人性规制的越界,而产生的矛盾交集,又能引发“度”的临界性模糊,使越界尺度的规制欠精准,或者使情感、冲动,理性、理智短暂停歇而产生杀戮。这看似人物命运及性格逻辑的必然,其实更在于作家通过这种叙事方式而表现的一种意旨,或者在警示、震撼中去关注生及生命的意义和价值。从叙事的过程性层面说,死亡又是一种过程性存在,死亡的过程并非一朝一夕,一事一遇而就,而是在跌宕中由人物族群的矛盾不断推演。死亡者及其致使死亡结果的制造者都必然是小说叙事过程的中心人物。“香树街”中的死亡者兼具这双重身份,既作为矛盾产生的始作俑者,似乎又是死亡过程的推演者。这就会产生一种死亡的必然性,甚至是应当性的错觉。事实上,无论是多么极端的人物或事件,如果不是生命演历的必然推进,死亡本不是应当的,而文学叙事将其作为一种必然,显然是在表达一种东西,一种观念,一种情感,甚至是一种谋求警示且救赎的策略,或者展示一种“乌托邦”式的救助方式。

对于死亡,宗利华并未过度渲染、铺陈,尽管对死亡的必然过程叙事详尽,层层递进,且埋设多层伏线,以明晰死亡产生的必然性。当杀戮事件产生之后,叙事却戛然而止,并未极力渲染、铺陈,也少有议论及评价。这显然凸显出宗利华对小说技巧及魅力,对文学性把控的能力,不像有些善于续貂的写手们往往极尽挥洒“死亡”的过程,以及膨胀死亡之后的种种矛盾交织,甚至将“悲”性极尽渲染。显然,“香树街”不是刻意写死亡的小说,但却既充蕴着死亡的陰霾,其中又不乏对积极生活渴求,也满含人性演历及变异的事实。对这一点,从宗利华创作过程的整体来审视,显然不乏小小说创作的延伸及技巧,且在有限篇幅内,最大化地含蕴“动”势,尽管有语言的铺陈,但又具节奏感,且恰到好处。“香树街”死亡叙事的操刀者一般不是男性,却总是女性,而男性却又是死亡原因制造者。这其中,宗利华显然是深蕴着一种“女性意识”,其中不乏关爱、关怀及痛惜,也并不排除自身内里的焦虑和困顿。更应提及的是,这其中或许含蕴着一种更大祈望,或者是一种呼喊……。这些操刀者似乎是一个叙事轴心,具有聚合及辐射、发散的功能,与其轴心性关系焦灼着,继而形成一个性格群。也就是说,每位处于主位的女性的活动及性格演历,周边会环绕几个人物,这些人物不仅是一种人物活动的必然,而且也是死亡过程的推进者,尽管其中不乏无意的行动,但依据事实逻辑及叙事过程,各个人物都会在不同程度上成为这种过程助推者,不仅呈现关系的多样及复杂,继而形成了多层次的复杂性网络结构。如《香树街》中的轴心秋红,其聚合及辐射的关系网络由米东,巧绣,米朵等构成;《香树街104号》的轴心小满,且由小乐、小俊等结构网络;《香树街10号》的轴心米惠,丘红尘,方子鱼,翠云等结构网络;《笼子里有草》的轴心为丫头/小玉,志远,子曰及树人夫妇等构成网络;《颈动脉》的安然为轴心,方亮、马小艺、小茹等构成网络……。网络的多样、多层次及关系的复杂性助推着“轴心”的性格演化。这里,当我们阅读会不自然地考索“香树街”叙事的隐喻性,尤其是关注其死亡叙事隐喻性的何为。一方面作为女性叙事的延伸及相互补充,另一方面,显然深潜着一种对重大的社会问题的把控,诸如对社会发展,经济运行、道德进向过程中所凸显的多种矛盾的鉴析。与此同时,当下人们普遍认同的,人性结构中欲望性的无限滋长,对道德规范的不断越界所产生的结果,何以会有对他人、对社会所带来的生存及精神存在的挤占,如此等等。当小说基于文学叙事对这系列性问题给予阐发,或者经由死亡叙事而极端化推演,这不仅会丰富阅读体验,而且会产生共鸣及其警示。

“香树街”系列性的网络结构中,各路人等的角逐必然有一位主导者促成矛盾极端化,以至于最终演化至悲剧性结局。比如《香树街》的米东,作为矛盾制作者,其生物性欲望的滋生,尤其是对秋红、巧绣、米朵生存及精神的挤占,甚至伤害,最终铺设本人的死亡路途。这时,我们或许想到了《红楼梦》中那种女人是水,而男人是泥做的观念的再现。“香树街”中泥做的男人“米东”们,不只是对秋红们的身体和精神的占用,而且对巧绣们,对米朵们正常生活空间的挤占、变异,以至于造成女人们本应有的清净、恬适品性也发生了变异。如前所述,宗利华并非刻意渲染死亡,尽管在表达着杀戮和死亡,但在杀戮的瞬间,操刀者显然并没有杀人动机,在临界点上也出于多种表现,或者说无意识的,甚至是防卫性地实施这种杀戮,继而产生了死亡的结局。至此,宗利华意识深处的《红楼梦》影像,那种强烈的女性意识应然展现了。显然,在一般的接受者那里,对死亡的操刀者不会有痛斥的话语,更不会有痛恨的表现。甚至在《笼子里有草》的小红那里,对两位侵犯者的杀戮,也难以有人想到去行使法律的制裁。尽管有的接受者,甚至是有的批评家,认为此处的叙事过于突然,并想到小红可以使用稍微缓冲式的表现,来实施防卫,但也少有痛斥小红的这种处理方式的。《香树街104号》中的小满意欲收拾姐姐的惨剧,宗利华也以其隐藏身份,隐忍心理来表现这样一种应当,即便是姐妹在监狱中会面,也颇具喜剧性隐含。

四、对“香树街”一种生态解读

应该说宗利华的“香树街”系列,或者对其整体的创作文本我们无法贴上“生态叙事”的标签,但这并不否认我们不可以给予生态解读。或者在我看来,生态解读并非“过度阐释”,这一方面是基于“香树街”之“街”的自然性存在,继而托举出在这具“母体”中发生的种种事件,跃动着的活生生的男人和女人的身体、情感交织,甚至是纠结。另一方面,从对女性意识把控,以及对女性与男性焦灼关系的叙事评价,从其对过程的绘制以及死亡方式的驾驭中,所表现出对道德坚守、人性把控的一种认同,也含蕴对自然、生命价值的一种体认。由此,我们又难以否认其中还不同程度地呈现生态叙事特点。

我们是否能够对“香树街”给予生态解读,其关键在于如何理解及界定“生态”。依据国内普泛的界定标准,生态是指人与自然的关系,但这只是牵出“生態”的表层含义。我们通过“生态”而认识的根本问题是生命的存在,是由生命活动而引发的对人的生存问题的关注。当然,这其中,“自然”必然是基础性存在,实际我们可以用自然/生命/生存的关系及有机过程来表征“生态”,或者说,生态本就是这种有机过程性的展示。人之基础及其生命之躯理应是自然性存在,人的生命的先在因素首先自然的生命,人与自然万物交往、互动的中介首先是人的自然之身。“香树街”中,乃至各色的文学叙事所展示的肉身越界、欲望的膨胀与人的这种自然生命的活动不无关系。言及生命,就不可否认生命活动中多样生命体(首先是自然的)的有机性、过程性,以及“万物”间建立的多样、复杂性关系网络。人与自然的有机关系是多样、复杂的,人与人同样是这样。当“生态问题”被人类关注,且成为20世纪的重要话题,其基础层面本是缘生于人与自然的关系,也就是近代以来,人类活动过度而导致自然、环境发生了变异,继而影响到人的和谐、有机的生存。这就是常常被批判的“人类中心主义”所导致的结果。之后,对女性认同的理念及其活动体认不断繁盛,也开始关联且延伸到自然/生命之有机过程的层面。事实上,要真正厘清女性存在,乃至女性与男性的关系何谓、何为,同样离不开对生命有机—过程的把握。因为女性与男性间的关系不仅仅是一种性别关系,更重要的是生态/生命/生存的关系,不仅凸显了生命有机性关联,而且生命有机过程的延伸、接续,或者是生存与发展也由这重关系决定。生态女性主义研究者的一个重要思想就是对此进行的平移,即人——男性,自然——女性,以及相互间的多样、复杂的关系。男性的欲望及霸权对女性的侵犯,有同于人的自我意识的膨胀而导致对自然的侵占,显然,以此类推,结果就不言自明了。

抛开“香树街”之“街”的地理——地域存在的“自然”呈现,我们可以看到,前面所讨论的有关女性与男性的关系,乃至我们用《红楼梦》的启示而揭示的这种关联方式,以及在“香树街”叙事中宗利华对男性、男权的评判;对女性及其生命存在的,对其作为操刀者而产生的悲剧性结局的设置,这一切业已能够成就生态解读的主要元素。尽管其中不乏痛惜、惋惜,但这些元素交集恰恰应验了生态女性主义价值评价及对人类活动事实的一种诠释。另外,死亡作为个体生命活动的结束,同时又必须是多样生命肌体的接续及延伸,同样也是生态/生命有机过程的表现。当然,对于死亡问题我们不必去刻意进行这种生态解读,尽管其中含着生态演化的事实,因为作家未必主动性地去进行这个层面的叙事。应该肯定,对女性与男性的关系状况,作家也非出于对生态/生命有机过程的思考,但“香树街”叙事中对这重关系的多重表达及深沉蕴含,又使我们可以去生态解读。对此,我们是否这样表述:对不是生态文本的生态解读。需要提及的是,《笼子里有草》中男人的情感变异,乃至人性的龌龊与小红的懵懂,嚣闹的“香树街”与草原的洁净所形成的强烈反差;男人们对小红身心的侵犯以及小红/女性/母性(盖娅)的极端方式,所应验的那种自然对人类过度活动的惩戒。我们对这一切给予生态阐释,显然也不为过。如果我们将这个话题就宗利华创作而进行延伸,那么,可以看到,在其“星座”序列的首篇《水瓶座》中两个“女性”格桑与桑格对“猫”的不同态度,其中不仅铺设着身体阐释的可能性,而且显示者一种人与自然关系,自然生物之间关系的反差,似乎宗利华也是用这种反差来指涉人性及其道德的缺失。我们进一步体认这部小说,我可以将格桑给予“猫/人/女性”的一种符号化象征,环绕格桑而产生矛盾不映衬着人性矛盾,其中不乏人与自然有机关系不畅。这部作品中,宗利华满含情意铺陈着对格桑/猫心存的惜爱之心及行动,这与“桑格”们的冷漠及虐猫等不齿的行为形成强烈反差,为此,我们也很难否认其中所映衬的“人与自然”关系的那种特点。桑格虐猫并非简单的体罚,而更是进行“感情惩虐”,当其被猫抓伤,最后得破伤风而“死亡”,我们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人对自然的强力占有及虐待而导致的自然对人的一种惩戒。显然,《水瓶座》不仅仅延伸着这种“死亡叙事”,而其叙事的明晰业已确证了一种生态特点。我们应该承认,《水瓶座》中由桑格而延展的人类行为的滥觞,不仅变异了宗利华的女性态度,而且对桑格放荡、任性及精神困顿地绘制,我们不得不识解为这是以其符号、寓言的象征性而表征人类对自然的行为极端化。至此,加之作家对猫——生物的惜爱之情所给予的肯定,对人——桑格近乎残忍手段的质疑,我们也无法否定其生态叙事的特点。因而,笔者始终认为,《水瓶座》是一部寓言性很强的小说,同时满含隐喻性,其解读空间也是很宽的。

“香树街”是一个既定的事实存在,同时又是未定的,其中布满了未定性、隐喻性内涵,留置着多重的空白点,其解读、阐释的空间还是很大的,作家在接下来的创作还会给予多种程度拓展,并充蕴内涵,丰厚网络,塑造各色人物。显然,这会使“香树街”作为生命的,文化的存在延续,成为永久性存在,从中需要有价值的不断增殖。这其中,它的文化标识,在其中生活着的男人女人们还会从事什么样的人生活动,越界、杀戮等非正常的人生活动是否还继续,甚至泛滥?同时,鉴于当下环境状况极度堪忧,人们的生态有机性的生存受到严峻的挑战,接下来的“香树街”是否会发生生态——环境事件,如此种种?我们期待作家的责任,寄予宗利华的判断及文学叙事,寄予“香树街”的未来。

(作者单位:山东理工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

猜你喜欢
作家文学生态
作家谈写作
作家现在时·智啊威
街头“诅咒”文学是如何出现的
我和我的“作家梦”
2016生态主题摄影月赛
文学小说
2016生态主题摄影月赛
2016生态主题摄影月赛
大作家们二十几岁在做什么?
盱眙生态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