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五四”

2022-05-23 18:11田刚
百家评论 2022年2期
关键词:五四文学史现代性

田刚

内容提要:孔范今先生从上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关注中国现代的“文学史”现象,并进行了深刻的反思:一是如何才能算是回复到或者说把握住了对象及其意义存在的本真性;二是为什么近百年内在文化、文学乃至学术观念的历史发展中会数次发生自我否定性的反复回旋的现象。正是以“落后”于同辈的学术建构姿态,孔范今开始了在思想和学术上的“文化苦旅”,以独异的声音和卓越的学术成果引领着上世纪90年代以来关于“20世纪中国文学”研究的学术潮流。

关键词:孔范今  五四  现代文学史  20世纪中国文学

从上世纪90代开始,出现了一批有关“20世纪中国文学”的研究成果。这其中,身为山东大学教授的孔范今先生多年來的研究和探索是最为引人注目的。他的这些成果既有理论探讨,又有史的编撰,不但具有特立独行的文学价值观,还有自己个性独异的学术话语。在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界,孔范今并不处于作为学术、文化中心的京、沪两地,但他却以自己独异的声音和卓越的学术成果引领着上世纪90年代以来关于“20世纪中国文学”研究的学术潮流。

孔范今关于“20世纪中国文学”的研究,是围绕着“五四”——这一萦绕并主宰着20世纪中国知识分子心灵的中心“话语”开始的。作为现代中国社会发展的“助力器”,“五四”本来是一个“百家争鸣”“众声喧哗”的复合的历史文化概念。但在后来的历史发展中,它却被赋予了一种单一的“精神”价值。这种“精神”价值在制度层面以民主、科学作为思想核心,在精神文化层面以文化启蒙主义作为思想依托,“价值重估”“打倒孔家店”“白话文运动”“人的文学”等,是其重要的思想内容。在20世纪的历史发展中,“五四精神”作为一种巨大的思想和人格感召力,曾经鼓舞着一代又一代的知识分子,使他们主动地承担起历史的责任,不断前行。而20世纪80年代,正是“五四精神”复活的时代,文化启蒙主义的精神价值深入人心。“民主与科学”“个性解放”“人道主义”“反封建”等主流话语风靡一时。而孔范今恰恰正是从上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关注中国现代的“文学史”现象的。作为一个身处学术“边缘”区域的学者,看到“立登要路津”的同辈人,在呼唤“五四”启蒙主义的精神价值方面所付出的学术努力获得巨大的回响,他在振奋与骄傲之余,又进行了更多更深的反思。这些反思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如何才能算是回复到或者说把握住了对象及其意义存在的本真性;一是为什么近百年内在文化、文学乃至学术观念的历史发展中会数次发生自我否定性的反复回旋的现象。”正是以“落后”于自己的同辈的学术建构姿态,孔范今开始了自己在思想和学术上的“文化苦旅”。这个思想和学术探索的历程,经历了以下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还原”历史的过程

这个阶段是历史的“去蔽”过程,就是回到历史对象本身,排除政治的或文化价值观的“傲慢与偏见”,完成对对象世界的完整修复与再现。时间是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到90年代初。标志着这一阶段研究成果的,就是出版于上世纪90年代初,由孔范今主编的《中国现代文学补遗书系》及其相应的理论总结《悖论与选择》。

作为一个治史者,孔范今有清醒的意识。在《治史者的角色定位》一文中,他认为在传统性的现代文学史编撰中,存在着严重的以“评”代“史”的倾向,因此必须区分出“治史者”和“批评者”各自的角色定位。他特别强调说:“治史自有其独特的要求,概而言之,即必须超越与所研究对象任何一方的共时性立场,走出‘当事者的角色选择,在新的历史高度上以超越性的智慧叙述和评说已发生过的一切。古人云‘隔代写史,所讲的就是这个意思。”孔范今认为,半个世纪以来,关于新文学史的编撰,存在着两种以“评”代“史”写作范式:一种是表现为政治革命立场并以阶级斗争理论和阶级分析方法为特征的观念建构,新文学的特性及历史发展被纳入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历史与观念范畴之中,从而对非常复杂的对象构成作了简单化的处理;另一种是文化启蒙主义的认知系统。它是作为政治性文学史观念的对立物也就是反拨性的价值重设,而于上世纪80年代中期倡兴于学坛,并成为新时期主导性的文学史观。其基本特点是将新文学的发展史设定在启蒙(文化)与救亡(政治)之间不能回避却难以相能的对峙变奏的历史框架内,以启蒙文化价值观对文学史现象进行重评。这两种文学史观,对于中国新文学历史的观照,一个倾向于泛政治化的意识形态,一个着眼于文化启蒙主义的价值立场,其正好与“五四”所本有的政治与文化双重内涵相对应。但孔范今先生认为,上述这两种看似对立性的认知系统或曰两种文学史观,事实上却存在着深在的一致性:“在中国历史现代转型的过程中,文化启蒙和政治革命虽属两种不同的历史行为,解决历史问题的聚焦点,价值建构和行为方式也各不相同,但在民族自救、弃旧图新的深在历史性目的上却是一致的,只不过是历史转型变革之诸种诉求在悖论性结构里对不同行为方式和手段的选择变换而已。”从根本上讲,这是在历史责任和角色的承担中的历史叙述和判断,是“在场”的立场而不是“反观”的立场,是“评”,而不是“史”。因此,文学史的撰著者,必须以一种学理性的学术立场,挣脱或此或彼“在场”的偏狭认识,才有可能解蔽去障,在一个原本属于对象世界的阔大时空中,把握住对象之复杂构成及历史发展的完整性。

基于上述“学理性”的史家观念,孔范今开始了其长达六年之久《中国现代文学补遗书系》的编撰。这种类似于“田野调查”的“知识考古”行为,使他有了惊喜的发现:“原来现代文学竟是如此丰富的存在,尤其是40年代,过去一直觉得乏善可陈,没想到它竟然也是一个色彩斑斓、意味深永的富矿,因此激动之情自然也难以言表。”20世纪的中国文学并不仅仅是“政治”视野中的峻急肃杀的阶级斗争,也不仅仅是“启蒙文化”解读下“国民性改造”的历史,“在中国历史现代转型的过程中,经济、政治、文化这三个重要历史变革因素即历史基元之间,存在着一种悖论性的结构特征。”本来,中国社会的“现代化”转型,应该是整体性的,即经济、政治、文化这三个重要历史变革因素之间互动式的变革和发展。而鸦片战争之后中国社会也确实出现了“三千年未有之变局”,只是其变革有缓有急或有整体有局部而已。但近现代中国历史日趋急迫的“救亡”现实,尤其是现代中国知识分子所禀有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忧患意识,却难以使作为历史主体的知识分子在主观认识和价值取向上将上述三个历史基元“认同”为整体性、互动式的历史变革,而是将彼此设置于互为否定的对抗之中。常见的模式是:此项变革的出台必是以充分合理性的基本依据。比如戊戌变法者对于洋务运动的否定,梁启超倡导启蒙时对戊戌变政的反思,陈独秀发动新文化运动时对政治革命的反拨,以及“革命文学”对“文学革命”的取代和阶级政治革命对新文化运动价值立场的转换等。悖论的历史导致了对于历史的悖论性的选择。由此,孔范今颇为自负地宣示:“我甚至十分固执地认为,这是通向理解二十世纪中国文学的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命题!”而论文集《悖论与选择》,就是孔范今在编撰《中国现代文学补遗书系》之际理论思考的结果。

第二个阶段:文学史的“重构”过程

时间是在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其代表性成果是孔范今主编的《20世纪中国文学史》及其对应性著作《走出历史的峡谷》。通过对文学历史的“还原”工作,使孔范今深深感触到了现代中国文学历史“原生态”的丰富而复杂的存在。出于对历史“真实”的尊重和追求,他意识到了观念调整的必要性。“超越五四文化模式”和“中国文学的现代转型”,就是孔范今“重构”百年文学史的两个重要概念或命题。

孔范今建构自己文学史观第一个尝试,就是打破“五四”启蒙主义文学史观以历史当事者的批评立场对于新文学历史的所造成的“遮蔽”局面,由此,他提出了“超越五四文化模式”这一重要的命题。所谓“五四文化模式”,就是“五四精神”的内在价值认识结构。其由两个支点构成:一是目的性的,一是标准性的。前者是一种历史行为和姿态,指的是从精神文化的层面去参与社会历史变革的壮举,其核心内容是鲁迅式的“改造国民性”;后者是一种价值尺度,其所取的标准是西方文化,“全盘反传统”是其主要历史行为。但孔范今认为,这种以西方中心主义的态度来对传统进行“价值重估”的“反传统立场”,其开辟鸿蒙,为新文化的出现杀开一条血路的民族自省精神固然可嘉,同时也是不容否定的,但其“对于文化的单一的历史价值取向,导致了对文化价值多范畴性存在的否定”。

孔范今所谓的“超越”五四文化模式,并不像港台及海外一些学者在对新文化及其“五四精神”的评价态度:历史性的肯定和现实性的否定,即把对象放置在两个不同的历史时空内辨析其不同的作用,从而得出了从“五四批评”到“批判五四”的动态性评价。相反,对于“五四精神”中巨大的思想力量和人格力量,尤其是其主动承担历史的责任感,孔范今是充分肯定的。他所针对的,主要是“五四”在被当作一种“精神”被倡扬后所产生的“模式”化的历史效应,尤其是其被当作一种认知模式即历史价值观被用于文学史叙述所产生的排他性的“遮蔽”现象。孔范今认为,这种带有浓郁的先验色彩的“文化模式”,“从另一面约束着人们对于历史的理解,尤其在文化学术领域,由其造成的误解和误导,则更见严重。其突出表现就是以启蒙主义立场的排他性,否定其他价值范畴的合理存在。对于发生在其他价值范畴里的文化、艺术主张和流派,基本取否定态度,对其近期的积极效应和远期的合理性一概视而不见。”

孔范今构筑自己新文学史观的第二块基石是“中国文学的现代转型”。这一概念不同于“超越五四文化模式”,“超越”意在“去蔽”,其追求的尽量客观地呈现文学史的全貌,而“转型”着重的是“建构”,其目的在于为“20世纪中国文学”建造一个立足的平台。前者着重的是“破”,后者着重的是“立”。孔范今认为:“中国文学现代转型创辟性的,也是最基本、最主导的形式,乃是由现代文学启蒙运动所引发的文学革命运动。中国现代文化启蒙运动的特征,是以文化激进主义的态度对本土传统价值观念和民族文化心理进行根本性的否定,并意欲以西方文化价值观念取而代之。现代文化启蒙运动一向是既把文学视为文化变革的一个重要方面,又把它看作实现其目的的重要的甚或是根本的手段。文学革命不仅由其推拥而出,而且由它而获得价值支持和观念内涵。”为此,他以大量有力的史实材料为依据,进而确认:梁启超是启动中国文学现代转型的第一人。梁氏在戊戌变政失败后所发动的以“新民”为提倡的文化启蒙运动,即已经具有这种“现代”特征。而与此前变革观念区别开来的标志,就是他已走出今文经学的笼罩,实现了对这一作为近代社会变革思潮基本价值观与方法规约的突围与超越。“他不仅以其意气勃发、文辞滂沛的文字鼓动起一代有识之士的改革思变之心,而且更以其对‘诗界革命‘文界革命‘小说界革命的倡导,启动了中国文学的现代转型。”因此,“20世纪中国文学”,应以1901年梁启超所发动的“新民”运动及其“三界革命”作为起始点。

孔范今“中国文学的现代转型”这一概念,完全超越了以“五四”为轴心的中国新文学史观。在这一观念的导引下,“中国新文学”的历史时空得到了空前的拓展:“新文学史”的时段从1918年的五四“文学革命”提前到了1901年的“新民”运动;一向被视为新文学对立物的“鸳鸯蝴蝶派”小说、“南社”的革命文学,清末的“谴责小说”“林译小说”及“同光体”诗词等,都被纳入到了“新文学”的范畴。而更为重要的是,“中国文学的现代转型”这一概念的提出,使得以“五四”文化启蒙主义为轴心的“新”文学史观被彻底刷新。以往的文学史中,“古与今”“中与外”“雅与俗”被设置为严重对立的局面,中国传统的文学体式如旧体诗、章回小说等一律被划为“旧”文学的范畴,而以娱乐休闲为目的的通俗文学如“鸳鸯蝴蝶派”小说被视为是“新”文学的对立面。而“中国文学的现代转型”则赋予了这些文学样式以“现代”的或“新”的价值意义,认为这些文学样式理当被认为是新文学的范畴,是“20世纪中国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不仅突破了“泛政治化意识形态”的拘限,而且也走出了“五四”啟蒙文化的历史峡谷,使中国新文学发展的历史真实进一步被“敞亮”,呈现出更为“自然”的形态。而由孔范今主编的《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正是以上述文学史观念而结撰的。

第三个阶段:“人文文化”的“寻找”时期

在完成《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的结撰之后,孔范今继续对“五四”启蒙文化观进行了又一种或者说另一层面的反思。这一反思是沿着下面两个层面进行的:一个是在启蒙文化观规约下人文文化的历史处境及文学的现代性问题;一个是文化与文学视域中“祛魅”与“返魅”的问题。这一反思的结果,就是发表于《文学评论》2003年第4期的《论中国文学的现代转型与文学史重构》和发表于《中国社会科学》2004年第3期的《五四启蒙运动与文学变革关系新论》等论文。

关于启蒙文化观规约下人文文化的历史处境,孔范今认为:“在中国现代启蒙,尤其是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偏重于强调甚至被绝对起来的是‘古/今、中/外的历史功利性文化意识,而人文文化与科学文化的类分和价值内涵的差异,基本上都不在其思考的范围之内。当时并举提出的‘科学与‘民主,实质上无不统一在科学精神即科学认识之内,并不是对科学与人文两种文化根本性差异的标示。那时表现为科学主义倾向的对科学万能的宣传,实际上是把人文文化至少是其质疑科学万能和线性进步历史观的那一大部分,被设置在了被绝对否定的对立面上。这从20年代初‘科玄论战中胡适、陈独秀等人所持的态度,即可明显见出。这样的倾向,对健全发展历史意识和文化建设固然无益,对作为人文文化的文学艺术的发展,其负面的作用也是显而易见的。”i

正是基于人文文化长期在“五四”语境下被压抑的状况,孔范今特别推出了“历史现代性”和“审美现代性”的概念,极力为被遮蔽了的“人文文化”张目。他认为,所谓的“中国文学现代转型”,实际上就是“现代性”的实现过程。但在“五四”语境下,“现代性”的问题,更多地都是着眼于“历史现代性”的要求,即与历史进步意义作同构性律定的思路。但反观历史,尤其是文学史,问题就会立时变得复杂起来。在文学史上,固然有表现为历史功利主义倾向的创作,其创作主体追求的就是与历史进步意义的同构,这类创作具有了与“历史现代性”相一致的“现代性”内涵。但现代文学史上还存在着一种与“历史现代性”的基本规范不相一致的文学创作,这种写作并不专注于对历史“现代性”发展的认同或追趋,而是着眼于“现代”之审美创造所应达到的无愧于时代也无愧于一书的理想水准。比如以沈从文为代表的京派文学,它们那种由质疑现代都市文明的立场所创造出来的美好的人性氛围和艺术境界,就是在现代时期“审美现代性”的一种极好说明。我们决不能因为沈从文的作品与历史发展的趋向不合辙或与历史的进步意义不同构而把他摒弃在“新”文学或“现代”文学之外。而在“历史现代性”与“审美现代性”之间,既有深在的相通性,但却又是根本不同的两种指称,两者之间还经常表现为一种互动性的对峙关系。

由对“审美现代性”的强调,孔范今又把眼光聚焦到自己所熟悉的20世纪中国文学领域,他所关注的是20世纪中国文学中“祛魅”和“返魅”问题。他认为:“现代启蒙文化观标榜的是理性,到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更把这一认识推向了极端,凡是理性认识所不能把握的东西一概都在否定和扫荡之列。对此,我们可以视之为‘祛魅的努力。这种做法在破除迷信、推进科学精神方面确实起了不小的积极作用,但作为一把双刃剑,同时也发生了否定非理性文化的合理性和审美创造之想象特征的负面效果。这对文学创作相对独立的丰富发展自然是极为不利的。作为对这一倾向的矫正,文学乃至文化方面都又出现了一个‘返魅的过程。从文化方面来看,有积极的成效,也有消极的后果,情况比较复杂。积极方面的成效,是在价值确认中扩大了文化的包容量,尤其是为人文文化的合理性存在开拓出了一定的空间。”j

通过对20世纪中国文学中“祛魅”和“返魅”现象的考察,孔范今彰显和强化的是人文文化在中国现代中国文化中的价值和意义。长期以来,在“五四”启蒙主义富于理性色彩的“祛魅”话语中,属于人类精神层面的人文文化一直处于被贬抑的状态中。孔范今认为五四启蒙文化以“科学”思想指导文学的文学观,存在着显而易见的偏颇:“它以对科学和理性的普遍主义态度和一元论价值论定,严重忽略了人类文化在基本属性和意义指向上的深刻差异,忽略了与科学文化既相关又相左的人文文化不可被取代的价值”。因此,他发掘出了20世纪中国文学史中的“返魅”现象,并提请史家要对之有相当的尊重和关注:“经过新文化观念洗礼后的‘返魅,最根本和普遍的意义,就是文学在其现代变革中对对想象、情感和魅力等审美文化特质的关注与创造,从而既保证了以与历史现代性意义同构为追求的主流性文学的审美创造力,同时也为与历史现代性保持疏离甚至对峙态度的其他多元生成的各派文学的生成发展,提供了可以堂而皇之的合理依据,所以所谓‘返魅的意义自然也就不可小视。”k

孔范今对人文文化的张扬,其目的仍在破除人們对于“五四文化模式”的偏执和迷信。必须承认,五四文化精神中对于“科学与民主”的倡扬,那种“价值重估”的怀疑精神,以及主动承担历史责任的道德热忱等等,至今仍应是一代代知识分子心仪的精神范型。必须承认,“五四”新文化运动是在一定历史条件下所发动的,其为新文化开辟鸿蒙所坚持的激进主义的文化态度也是具体历史背景下的产物。但一旦其被提升到某种“精神”境地,成为一种“信仰”体系,这其中“偏至”即会油然而生。那种“西方中心论”的价值观,那种视文学为“工具理性”的历史功利主义倾向,特别是以科学和理性为圭臬的统合主义倾向和一元论价值论定,都显示出了这一信仰体系的“文化偏至”性。而孔范今的文学史观建构,就是针对“五四”的主导话语而来的。他要“超越”的是“五四文化”长期所形成的先验的“精神”模式,从而为中国当代文化的多元生成开拓出一个健康的生存空间。

总之,通过以上对于“五四文化模式”持续的、阶段性的学术思考和探索,孔范今先生以后发性的姿态建构起了属于他自己的富于人文气息的“20世纪文学史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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