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视角下宋代山水画与古典园林的形式美感分析

王磊 赵妍

摘要：中国人自古以来就追求享受与自由，最显著的表现在于对园林的建造设计。山水画是古典园林中的理想佳地，古典园林是山水画的情景再现。传统山水画的创作与古典园林的建造之间存在一定的联系，两者都追求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孟子提出的天人合一思想被运用到了山水画的创作与园林的建造中。同时，“善园者善画，善画者善园”，在古代，园林的设计者大多也是文人学者，园林与山水画的关系较为密切。文章围绕宋代中国古典园林与传统山水画之间的相关性展开探讨，论述宋代古典园林与山水画表现出来的形式美感。

关键词：东方视角；宋代；山水画；古典园林；情景交融

中图分类号：J212；TU98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2）11-0-03

1 宋代古典园林与山水画的发展

1.1 宋代古典园林的发展概况

我國造园艺术始于商周时期，当时的园林称囿，是供帝王贵族狩猎、游玩的场所。我国造园技术经过了商周、魏晋南北朝、隋、唐时期的发展，逐步提升且成熟，到宋代，园林营造迎来了兴盛期，皇家园林、私家园林、寺观园林等的建造呈现出繁荣的景象。这一时期，帝王尤其是宋徽宗尤为喜爱艺术，故当时的艺术发展空前繁荣，加上城乡经济高度发展，商业手工业极为繁荣，城市人口增多，人们的生活质量有所提高，促进了科学技术的进步和建筑的发展，同时也推动了造园技术的提升，皇家园林蓬勃兴盛。在这一时期，文人学者对儒、道、释等思想的包容度较高，思想文化上百家争鸣，宋徽宗尤其推崇道家学说。对文化的包容间接影响了园林的兴建，寺观园林开始兴起，不少文人士大夫参与到造园设计中来。由文人士大夫设计的园林虽不及皇家园林的辉煌大气，但其所具有的独特意境之美同样使人赏心悦目，对景和境的追求与表达也是园林建造史上独一无二的存在，使园林呈现出诗情画意之美。

1.2 宋代山水画的发展概况

不同于西方风景画，山水画更注重意境表达。山水画由来久远，早在六朝时期就有关于山水画论的编写，从最初以表现人物为主体、山水处于附庸地位的《洛神赋图》和《女史箴图》，到隋唐时期展子虔的《游春图》，到李思训、李昭道父子的青绿山水画派，再发展到两宋时期各类风格流派蓬勃发展，呈现异彩纷呈的格局。宋代的山水画创作迎来了成熟和高峰期。这一时期，科举考试的门槛大大降低，宋朝政府会给寒门学子提供经济上的补贴，因此热爱读书且希望通过考试改变命运的学子数量增加，随之而来的是科举出身的士大夫由乡村移居到城市。城市中热闹的生活虽然令人愉快，但思乡之情也随之而来，乡村成了他们情感上的回忆和念想，不少文人雅士日益陶醉于优美的自然山川景色中，山水景色成为文人士大夫居住、游玩、观赏的佳地，以描绘自然山川为代表的山水画能够舒缓文人学士的思乡之情，故山水画的创作迎来了高峰，出现了院体画、文人画、兼具院体画与文人画三种不同的风格。

2 宋代古典园林与传统山水画的关联性

2.1 追求自然美

古典园林受山水画美学思想的影响，在造园时追求模仿自然并高于自然，营造“虽由人作，宛自天开”的自然美，着重表现自然之美。随着这一时期文人画的兴盛，山水画的创作由写实向写意转变，表现出对美学的追求与表达，且中国绘画自古以来就言之“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即向自然学习来创作优秀的作品。画家在现实中感知和体会自然景色，与禅宗在北宋的盛行有关，其在对自然的态度上要求自身与自然合为一体，这与“天人合一”的思想有相似之处。绘画理念以顺应自然胜过人工造作，更加突出对自然美的追求，画家结合自己的情感，将心中所想通过笔墨诉诸画面，不过多精雕细琢，这种对精妙简朴的追求使这一时期的山水画创作与园林营造都呈现出独特的艺术风格［1］。

2.2 追求在有限的空间内创造出无限的景色

在造园布局中，运用假山、植物等物体来分隔空间，用借景、抑景等处理方式营造园林环境，使园林的设计极具艺术美感和观赏性。一眼看不到园林尽头，营造出“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效果，从视觉上扩大了空间，能够增加了人们欣赏景色的乐趣。而在山水画的创作上，画家竭尽所能在有限的空间内塑造无尽景色，这一塑造手法的运用在南宋时期最为突出。不同于北宋时期，相较于巨幅创作，画家更致力于边角之景的刻画。以李唐为首的南宋四家突破全景式构图，开创了截景式构图之先河，如夏圭边角之景式的构图，留白的创作风格给人无限遐想，令人看来辽阔无垠，心旷神怡。

2.3 致力于塑造情景交融的意境美

古典园林是立体的山水画，它结合自然之美、绘画之美、艺术之美，造园者在设计时以真山水为创作来源，园林设计者在设计时并不是对植被、景观物体的简单堆砌，而是用情感、智慧来构造，表现秩序感和整体感。在设计布局上，往往不是开山式的直观构筑，而是曲折蜿蜒、曲径通幽，通过一条条曲折小径表现含蓄感。同时，利用植物、景观等设计元素，如假山、水景、亭台等造景手法，营造出具有诗情画意之美的古典园林景观。

在山水画中，画家也并不是简单刻画自然山水，而是更倾向于结合自身所思所想，以主观情感绘制山川景物，画作中饱含作者的主观情感。这一时期的山水画从“无我之境”向“有我之境”发展，作品所表现的意境也在不断深化，从最初单纯表现自然风光到表现自然景物的神韵气质，再到通过绘制山川景物来表达画家自身的主观情感意兴，这其中的变革，正是山水画意境不断深入的表现［2］。

2.4 所运用的素材、材料相同

古典园林和山水画之间的联系非常紧密，在园林和画作中，最常见、使用最多的元素莫过于假山、水景以及亭台楼宇，使用合理且具有艺术美感的组合方式将它们与植被景观相结合，表现出一个个完整、统一的环境，如王维的《辋川图》（见图1），所绘制的景象就是创作者居住的地方——辋川别业。院落中的亭台楼宇，错落有序，于统一中有变化，表现出独特的秩序感和设计感，画作表现更注重形式美感，突出诗情画意，给人精神上的愉悦和审美体验。

3 形式美法则的体现

3.1 节奏与韵律

无论是山水画的创作还是园林的建造设计，无不体现着韵律与节奏，这种韵律体现在山水画中就是六法论所提的气韵生动，体现在园林景观中就是空间布局。

山水画作为中国画画种之一，不仅要对所绘物体的形进行客观描写，还要表现出其精神气质，也就是神韵。在山水画的创作中，画家以主观情感抒写胸中山川，以山水景色表达自己的心境，把自己的情感灌注于自然景物，通过这样的方式使笔下的山水画具有神韵气质，从而感染观赏者。具有代表性的画家是米芾、米友仁父子，他们画山水点滴云烟，草草而成，崇尚天真，以墨点表现江南烟雨景象，别具一格。

与山水画所体现的韵律不同，园林更多体现的是节奏感，即通过空间的布局、植物的排列组合、假山水景的应用，将一个空间分隔开来，形成几个不同的小空间。苏州四大名园之一的狮子林虽为元代园林，但是其空间布局的节奏感也能令游玩者身心愉悦。狮子林除了有一般园林所拥有的景观外，尤其以假山闻名于世，园林设计者通过布置高低错落的假山，辅以植被的有序组合，营造了一个层次分明且具有艺术美感的私家园林。

3.2 空白与虚实

“虚实相生，无画处皆成妙境”，中国画有着自己所独有的美学体系与艺术表现手法，相较于西方绘画体系，中国画所特有的笔墨韵味令人称奇。仅仅用墨色的浓淡变化就能将画面的远近层次表现出来，使画面虚实相生、相辅相成。虚与实不仅表现在画面墨色的变化中，在画面的位置安排、韵味表现方面也能窥得一二。郭熙的山水画中充满了笔墨技巧，“三远法”的构图形式充分表现了名山大川的峰峦俊逸，远近层次也跃然于纸上。留白在中国画中十分重要，如南宋画家如马远、夏圭，他们的画不以丰富的形式取胜，而是以简括的手法塑造物象，更致力于意境的表达，将自己的心境融于画面或通过画面表达自己的心境，以境界表达为目的。

对园林而言，留白主要体现在园林的规划布局上。纵观众多园林的设计，不难发现，设计者在建造时都要考虑物体摆放的位置、层次以及最佳观赏角度等诸多问题，在营造时要充分考虑到动线问题，避免景物繁复或无秩序。

3.3 比例与尺寸

比例和尺寸表明各种物体的度量关系，比例和尺寸在生活中的运用随处可见，同样，中国画中也少不了尺度的运用。画人物时常用一句口诀，即“站七坐五盘三半”，重点把握三庭五眼等比例关系，为的是使所绘人物与现实人物相符合，只有形象准确，才能表现出神韵气质。在山水画创作中，尺度主要表现在构图和布局上，比如山的大小、山与石的关系、山与人物的关系，要妥善处理好尺度关系，避免出现人大于山的情况。山水画的创作要放松但不能松懈，写意不代表肆意，要梳理好各个景物之间的关系，以严谨的态度对待画面布局，以丰富的墨色表现画面，做到法度严谨、意境高超。

园林景观中的尺度是人与周围环境相互作用从而形成的某种关系，是相对的而不是绝对的，比例尺度的严谨运用是通过有秩序感的空间布置，正确处理好人物与空间景物及周围景物之间的关系，从而给游玩观赏者带来视觉上和精神上的美感享受，进而带来审美体验［3］。

3.4 统一与变化

形式美法则所说的统一与变化，意在统一中有变化，变化中求统一。不论是在绘画艺术还是在园林设计中，都要有一个统一的风格，但是，受植物色彩搭配、物体体量等因素影响，每一幅画面、每一个园林都有不同的形式表现，表现在绘画里就是青绿山水、浅绛山水、水墨山水，表现在园林上就是皇家园林、私人园林、寺观园林等。变化能带来多样化的感受，不至于使一种风格流于呆板、单调，变化是美感的来源，有变化才能给人带来美感体验。

3.5 对称与均衡

无论是对称还是均衡，都算是一种平衡。可以这么理解，对称是绝对的平衡，均衡是相对的平衡。人不仅要求自身具有平衡感，没有平衡感会丧失直立行走的技能，还要求周围环境的平衡感，环境不平衡会给人带来心理恐慌，影响人的正常生活。对称与均衡在形式美法则中具有重要地位。对称和均衡主要表现在布局上，不同布局形式给人带来不一样的视觉效果，如对称给人以庄严、严谨、稳定之感，均衡更多的是轻松、自由感。

3.6 对比与和谐

对比与和谐是相互作用的关系，贯穿于艺术设计的始终。和谐体现在视觉效果上就是整体的各个组成部分在色调、形象、风格上越相似，就越和谐，无论是绘画艺术还是园林设计，其根本目的就是通过对各个物体的排列组合来构成一个和谐的整体。但与其他辩证关系一样，和谐中也需要有对比的存在，如万花丛中一点绿与明暗光影对比等。

4 结语

宋代是科学技术与艺术发展的重要时期，也是山水画与园林发展的兴盛期，将山水畫与古典园林联系起来进行研究，可以还原当时人们所居住的环境，给学者提供研究山水画和园林的珍贵史料。同时，根据文章所阐述的观点可以总结出，园林及山水画在创作过程中有类似的地方，一些文人或园林设计师，他们以山水画作为园林设计的蓝图，在营造园林时会不自觉地渗透出雅致之情，以园林作为弹琴吟诗的佳地，从而构筑成文人集会的理想居所。从古至今，园林与山水画就像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它们以自然为本体，追求诗意的表现，注重诗情画意，追求美感体验，这为之后山水画和园林的发展提供了借鉴。

参考文献：

［1］ 李寒.两宋山水画中的园林环境特征研究［D］.西安：西安建筑科技大学，2022.

［2］ 熊萃.宋代山水画对中国古典园林艺术的影响［D］.南昌：江西科技师范大学，2014.

［3］ 王彦博，戚苗苗.宋代写意山水画对写意山水园林的影响［J］.现代园艺，2021（16）：131-133.

作者简介：王磊（1966—），男，山东济南人，本科，副教授，研究方向：国画创作及理论。

赵妍（1999—），女，山东日照人，硕士在读，研究方向：中国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