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中国外交布局的体系创新

2022-11-22 16:41胡宗山张庭珲
关键词:布局大国外交

胡宗山 张庭珲

(华中师范大学 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9)

一、我国现行外交布局及其局限性

外交布局是国家在对外关系中根据国际力量对比和分野,对与不同国家之间关系的轻重缓急、优先顺序的安排,体现一个国家对外关系的定位,以及在对外关系中依靠谁、反对谁等内容的安排。对外关系布局不仅受到国际形势的制约,更受国家内部政策的影响;不仅反映一个国家的对外政策目标,也反映这个国家对外政策的战略和策略[1]。

改革开放前,与世界主要大国的关系决定新中国的对外战略,20世纪50年代的“一边倒”、 60年代的“两个拳头打人”、 70年代的“一条线、一大片”,既典型体现了中国与大国关系的合合分分,也鲜明地反映了中国对外关系的基本格局。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我国外交政策保持总体稳定。在党的十四大报告中,中国外交布局的雏形初步显现。从十六大报告起,中国外交的四大格局基本稳定下来,表述顺序依次为发达国家、周边国家、第三世界国家、多边外交,此外还有政党交流、民间外交和文化交流。十七大报告的表述与十六大报告基本一致,依次为发达国家、周边国家、发展中国家、多边事务、政党合作、民间交往。此后的十八大、十九大报告中,这一外交布局和表述顺序没有根本变化,只是在十八大报告中增加了公共外交和人文交流(1)参见《江泽民文选》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567-568页;《胡锦涛文选》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第651页;《胡锦涛文选》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第652页;《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3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年版第46-47页。。自此,形成了目前得到广泛认同的关于中国外交的总体布局,即“大国是关键、周边是首要,发展中国家是基础,多边是重要舞台”。

2002年以来形成的“大国、周边、发展中国家、多边”外交格局,构成中国特色大国外交的重要基础,它对于规划中国外交总体框架,确定外交工作重心,明确外交资源投放重点,分清外交工作的轻重缓急,具有重要的指导价值。但在实际外交工作中,现行外交布局仍然存在着一定的局限性。

1.整体外交布局存在不均衡性。长期以来,四大领域的资源投放并不平衡,大国、周边是外交布局的重点,投入的资源较多,多边的资源投入最少,发展中国家次之,整体外交布局存在不均衡性。在周边国家外交和大国外交二者中,精力、资源也主要放在西方大国,重点是美国身上。美国是世界唯一超级大国,对中国外交确实具有关键影响。但是,对美关系也是一个系统工程,在重视对美外交的同时,也应投入更多资源在其他国家、地区或系统上。中国作为一个大国,外交布局应该全面均衡,只有发展不同类型、不同层次的外交关系,才能夯实中国的外交基础,提升中国的外交影响力。

2.不同领域外交间的横向联系需要增强。随着中国的不断崛起,不同领域间外交的联动性增强。在处理任一领域的外交时,需要综合考虑其他领域外交的关联性,这一点,以往做得还不充分。例如,近年来,西方大国越来越把中国与发展中国家关系的发展看作是战略层面的竞争。中非关系已经受到美国越来越多的关注,也在一定程度上受到欧洲、日本因素的影响。

3.新的外交领域拓展力度有待加强,人文交流应予以更多重视。十九大报告指出,中国已经形成全方位、多层次、立体化的外交布局[2]。国际形势的发展要求中国拓展新的外交领域,尤其要重视人民之间的交往。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民心相通和人文交流的作用越来越重要,它能使越来越多国家的人民了解、理解和信任中国对各国的真诚帮助,是使中国的国际影响力产生正面效应的重要转化器。在官方外交之外,民间外交、人文交流和公共外交应该得到更多的重视。

新时代的中国外交布局应该以习近平外交思想为指导,对标党的十九大确立的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历史定位,科学厘定领域外交的地位功能,革新外交布局体系,增设人文公共外交板块,形成五大领域外交版图,推动新时代中国外交向总体外交、全域外交、大国外交方向发展,形成“周边为先、大国为要、发展中国家为本、多边为翼、人文为桥”的总体新型外交布局体系。

二、搁置优先地位之争,科学厘定领域外交的内涵功能

对于中国外交布局的局限性和均衡性问题,历来有不同看法,尤其是在四大领域外交在整体外交工作中的地位排序、资源投入比重等议题上,学界有着持续争论,最主要的是“大国”与“周边”之争。事实上,四大领域外交的内涵外延是彼此交叉的,大周边的概念中也包含着周边大国,最好的做法是搁置争议,将精力放在科学厘定各领域外交的真正内涵,以及在新时代外交布局中应该发挥何种功能上。

1.搁置“大国”与“周边”的地位之争。大国外交是中国外交的重中之重,但近年来,随着国家对周边外交的重视,“大国”与“周边”之间何者优先成为学界讨论的热门话题[3]。有学者认为,周边外交已经取代大国外交成为中国外交的重中之重[4]。事实真的如此吗?在党的十六大至十九大的四次党代会报告中,都是将对大国外交放在周边外交之前的,基本上形成大国、周边、发展中国家、多边的先后次序(十九大报告中没有明确提出多边),这种文本上的排序是不是意味着重要性上的排序呢?情况可能没那么简单,因为排序是在发生变化的。例如,2014年政府工作报告中的排序是周边、发展中国家、大国、多边;2014年11月中央外事工作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讲话中的排序是周边、大国、发展中、多边[5]444。但到了2015年至2018年的四届政府工作报告中,顺序又变回为大国、周边、发展中、多边(2)2014年以来的历年政府工作报告内容,参见中国政府网:http://www.gov.cn/guowuyuan/zfgzbg.htm。。可见,不能简单地根据文本顺序来断定何者为第一优先。习近平主席确实在出访演讲中提到,中国始终将周边置于外交全局的首要位置,推动建设人类命运共同体要“从周边先行起步”[6],但偶尔的表述是不是就代表中国政策的长期走向,还需要进一步观察,至少官方权威文本中尚无持续的类似表述,也未对四者地位进行过排序。

还有一种说法是,大国外交和周边外交都是重中之重,中国外交已由过去的一个重心变成了两个重心[7]。如果从“大周边”视角理解周边外交,将对美、对俄外交纳入周边外交,那么也可以说周边外交已经取代大国外交成为重中之重,但如果仍然是“小周边”的概念,则说明周边外交与大国外交间仍然存在显著区分,不能简单地认为周边外交取代了大国外交的关键地位。从国家决策和外交工作实际来看,对美、对俄外交不可能也无必要与周边外交重合。可以强调周边外交的重要性,但没有必要非得把它树为第一重要。周边是一个地理概念,大国、发展中国家是身份概念,中国的周边国家中有很多是发展中国家,也有三个大国。中国处理周边、大国、发展中国家关系既包括双边途径,也包括多边途径。从当前中国面临的日益复杂的周边安全环境、中国和平崛起的现实机遇与挑战以及外交目标的阶段性来看,(小)周边外交的重要性前所未有上升,应该成为中国外交的另一个战略重心,但这一战略重心也是阶段性的,它是建立在中国总体外交的体系框架之中的。

2.继续坚持“大国是关键”的方针,进一步增强大国外交工作力度。大国之所以关键,是因为大国经济、科技、军事实力强,在国际事务中举足轻重,对中国开展外交工作具有重要影响。同各大国建立发展稳定的关系,对争取有利国际环境和周边环境具有重大意义。同各大国的关系越发展,我国战略回旋空间就越大[8]。对大国外交关乎到中国外交的战略和全局,关乎到中国在国际社会的影响与自尊。“大国是关键”中的大国,主要是指美国、俄罗斯、欧盟三个行为体。

未来应该如何看待“大国是关键”这一方针呢?大国外交是应让位于“周边是首要”还是继续成为中国外交的重中之重?有两个问题需要厘清:一是不能简单地在四大外交布局中排一个谁先谁后,因为四大领域外交从功能上讲本就是互相交叉、彼此交融的。美国、俄罗斯都是周边外交的重要利益相关者。俄罗斯是中国邻国,美国在西太平洋地区的存在,使它成为中国不是邻国的邻国。中美关系正在成为当前大国关系的主旋律,中国的任何周边外交都不可能脱离美国的视线,也不可能不回应美国的反应。二是前述外交布局不均衡这一判断具有相对性。这种不均衡不仅体现在四大领域外交之间在资源投入上不均衡,而且在各大领域外交内也存在不均衡。例如,与对俄罗斯和美国相比,中国对欧盟的外交投入显然是不均衡的;甚至在对某一国家内部也不均衡。例如,中国对美外交长期以来的工作重点和资源投入主要集中在政府领域,对美国国会两院、美国主要政党、美国地方政府、重要利益集团的外交还存在很大不足,有很大潜力可挖。对俄罗斯外交,政治军事领域较为发展,但在经济社会人文方面也仍有很多文章可做。对欧盟外交,社会、规范、人文等领域相当不足。

随着中国实力的增强,资源的丰富,对大国外交不但不能削弱,反而应进一步加强。优化四大领域战略布局并非是要损有余补不足,而是要加快其他领域发展,使不足的领域迎头赶上,使四者形成更为科学和谐的比重结构。不管是积极影响还是消极影响,世界唯一超级大国美国总是全球首要的地缘政治行为体,具有他国无法比拟的影响力,不但中国,世界许多国家,不管是大国还是小国,都要把它作为重点对待的外交优先对象。如果放弃“大国是关键”,放弃对美外交是重中之重的原则,就会犯历史性的错误。试想,新中国成立72年来,中国的外交大事件中,有几件不是与大国相关的呢?在中国和平崛起的关键进程中,妥善处理好与各大国关系是中国外交的重中之重,尤其是在处理与霸权国美国的关系上更应该谨慎小心,如果对美战略发生重大失误,就极有可能葬送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良好前景。总之,“大国是关键”的方针仍然需要坚持,对美外交是重中之重这一点不能改变,这既是新中国外交七十余年的基本经验,也是未来中国顺利崛起的必然要求。

既然继续坚持“大国是关键”方针十分必要,那么,是否意味着仍然要将外交资源都集中投放在大国身上呢?一方面,“大国是关键”是指在战略上高度重视大国关系,但在资源投入上应该更加科学有效,重点应该放在“补短扬长”上,补短,就是缺什么补什么,民间外交不足,就补民间外交,经贸互动不充分就加强经贸往来,使不足领域缩小与优势领域的差距。扬长,就是继续巩固对大国外交的优势领域。另一方面,对“大国是关键”的理解也不能教条化、机械化,而应辩证化、全面化。对大国既不能一味求团结,也不能一味搞斗争,斗争时防止过激,合作时警惕软弱,这应该是中国对待大国关系的基本辩证法原则。

同时,对大国关系应有全局思维、战略远见和战略定力。大国虽然是重中之重,但开展具体工作,既要正面出击,也要迂回包抄,还要形成全局思维和战略远见。正面出击,当然就是直接开展外交工作;迂回包抄,就是多做侧翼工作,多做盟友工作。例如,发展中国对美关系需要将对美关系与对俄、对欧关系等统筹考虑,对美外交战略应该体系化、全局化。对美关系既要考量当前,也要考虑10年、20年后的情况,考虑到中美国力发展对比、中美国际影响力消长、中国核心利益界定、两国内部政治等多方因素。考量当前,可以做一时之忍,尤其是在非核心利益上进行必要的妥协让步。放眼长远,就是保持定力,埋头苦干,化愤为力。中国目前实力还不是很强,与美国这样的超级大国、俄罗斯这样的地缘军事政治大国以及欧盟这样的经济社会发达、国际话语权强大的国家集团打交道,中国在多个方面具有劣势,这就需要保持定力,既不妄自菲薄,也不急于求成。

3.确定“周边是首要”的准确内涵,更加奋发有为推进周边外交,使之成为我国和平崛起的战略依托。首先,要理解“周边是首要”的原初含义。胡锦涛曾指出:“周边国家同我国邻近,交往密切。我们争取有利国际环境,首先要从周边做起。”[8]这可能是“周边是首要”的原初含义,只是后来被理解为“最重要”。

其次,根据实际外交工作来理解“周边”的涵盖范围。对“周边外交”中的“周边”历来有不同的理解,由此出现小周边、大周边等不同划分,也使中国的周边外交有狭义与广义之分。小周边是指中国的14个陆上邻国、6个海上邻国以及柬埔寨、泰国、新加坡、马尔代夫、孟加拉国、斯里兰卡、乌兹别克斯坦、土库曼斯坦等地域相近的国家。大周边是从全球战略层面看待周边外交,将俄、美等大国与伊朗、澳大利亚等中等强国都纳入进来,在这个意义上,周边外交无疑在中国对外关系中居于首要和核心地位。我们认为,应该从小周边层面来理解周边外交,不宜任意扩大周边概念的内涵外延,否则既不符合事物本来面目,也难形成更具区分性和针对性的政策方针。例如,对美国的大国外交肯定不同于对菲律宾的周边外交、邻国外交方针,而对俄外交肯定也属于大国外交,而非周边外交范畴。

再次,准确界定“周边是首要”的涵义,奋力推进周边外交。把周边外交看成是构筑和巩固我国发展的战略依托这一观点能够准确界定周边外交的涵义与作用[8]。相较于“首要”,这个定位更为准确、直白,深刻界定了周边外交的地位和功能。强调周边外交对中国争取有利国际环境的优先性、依托性、起点性意义,是“周边是首要”的应有之义。总之,与其无谓争论“周边”与“大国”何者最重要,不如更准确地理解周边地区、周边国家、周边外交究竟从哪些方面对中国的发展产生影响,中国又应该如何有效应对这些影响,从而正视现实,解决问题,更加奋发有为地推进周边外交。

4.继续坚持“发展中国家是基础”的方针,使之成为中国外交的基本立足点。发展中国家外交在中国外交总体布局中具有基础性地位和立足点功能,对这一点没有多少争议。所谓基础性地位,就是中国的战略后方和战略依靠,尤其是广大非洲国家。在改革开放之前,中国对社会主义国家身份的强调比较直接和明确,但自20世纪60年代开始,中国在继续强调社会主义国家身份的同时,开始在国际社会中建构自身第三世界国家、发展中国家的身份。20世纪80年代后,中国在国际舞台上主要强调自己的发展中国家身份,反映出中国将自身命运紧紧放在发展中国家身上。

改革开放后有一段时间,发展中国家在中国外交总体布局中的地位有所下降,但是通过创办或参与上海合作组织、亚投行等多边机制以及中非合作论坛(53+1)、中国-阿拉伯国家合作论坛、中国东盟对话机制(10+1)、中国-拉共体论坛、中国-中东欧国家合作机制(16+1)、中国-南太平洋国家合作机制等双边—多边机制,中国对发展中国家的外交已经整体化、机制化,也使得对发展中国家外交的基础性地位在中国外交中再次凸显,发展中国家作为中国战略后方和回旋空间的功能再次增强。近几年来,中国与发展中国家包括非洲国家的经济合作迈上新台阶,中国对非洲及其他不发达国家的经济援助、直接投资等也都大幅增长。目前,中非年贸易额已经达到2000亿美元。

5.提升多边外交地位,将“多边是重要舞台”更新为“多边为翼,是必由路径”。多边主义是当代国际政治的一个新发展趋势,多边合作是国际关系民主化的重要内涵之一。冷战结束后,中国将参与国际多边机制、发挥建设性作用作为外交四大支柱和布局之一。目前,中国已经参加了所有联合国专门机构和大约90%的政府间国际组织,参加的各类政府间和非政府间国际组织总量达到3100多个,除了继续在联合国、世界贸易组织等多边机构中发挥越来越重要的参与作用外,在G20、APEC、亚信峰会、金砖五国、基础四国等多边治理机制中发挥了不可替代的关键作用;更重要的是,中国主导创设了上海合作组织、亚投行等多边机制以及中非合作论坛(53+1)等双边-多边机制。

就全局而言,对多边外交,尤其是中国参与国际治理体系,推进国际秩序公正合理变革的投入还不充分,多边外交在中国和平崛起总体战略中的重要地位还有待提升。放眼未来,多边参与、多边外交应该超越单纯的外交和国家间关系层次,上升到全球层次,上升到增加我国代表性和话语权的层次,这就需要从历史和全局的战略高度对多边外交事务进行总体运筹。综合研判十九大报告和习近平总书记有关论述,可以看出,中国对多边的理解已经上升到参与推动国际体系和全球治理的改革与建设的高度,上升到中国作为负责任大国对全球治理贡献的高度,上升到为国际社会提供公共产品和中国方案的层面。中国对多边的定位已经不仅仅是参与,而是引领。这种引领,是向国际社会提供原创的中国声音、中国方案、中国行动。中国声音就是新型国际关系理念的引领,如新型大国关系、新型国际关系、新型安全观、新型全球治理观、正确义利观等。中国方案就是提供全球经济治理、安全治理等相关领域的设计方案。例如,在杭州二十国集团峰会上提出具有浓郁中国特色的促进全球经济发展的方案,提出共建“一带一路”重要倡议,提出解决朝核危机的“双暂停”“双轨并行”方案等。中国行动则包括实施共建“一带一路”倡议,发起成立亚投行等新型多边金融机构,促成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完成份额和治理机制改革,积极参与制定海洋、极地、网络、外空、核安全、反腐败、气候变化等新兴领域治理规则,推动改革全球治理体系中不公正不合理的安排[5]448,推动应对气候变化的《巴黎协定》达成,设立中国-联合国和平发展基金、中国气候变化南南合作基金,等等。

为什么有必要将“舞台”改为“途径”呢?因为“舞台”只是一个相对客观的空间,并不能表明多边外交在中国整体外交布局中的地位与功能,中国认为“多边是重要舞台”,意思是中国将多边看作是一种展现中国的重要场合或空间。这种定位在中国崛起的初始阶段有利于中国走出去展现自身形象,增强国际社会对中国的认知,但如果和中国未来的长远目标,特别是和中国成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未来大战略相比,就显得不足了。中国应该将参与、引领多边事务作为一种必须经历的途径,作为使中国能够由地区大国蜕变为全球大国的腾飞之路和必由路径。

三、增设人文公共外交板块,扩大领域外交版图

新中国成立70多年来,已经形成全方位、多层次、立体化的大外交布局,中国特色大国外交基本成型。但是,对标中国对外长远目标,中国的外交版图应该继续扩大完善,进一步改革创新,补齐欠缺的外交版图,使外交工作更好地为国家整体利益和长远目标服务。

中国越崛起,国家硬实力影响越大,软实力的魅力就越要彰显,就越要实现中国与他国的民心相通。在未来的外交布局中,软实力外交应该成为一个重要的战略板块,有必要将软实力外交开辟为独立的外交领域,扩大人文公共外交。

国之交在于民相亲。如果只有利之交,而无心之合,友谊不长久,关系不长久。要想使各国民众理解中国、欣赏中国、尊重中国,民心相通、民心交融至关重要。习近平总书记高度重视中外民心相通,要求全方位推进人文交流,广交朋友,广结善缘[9]。要实现中外民心相通交融,人文交流和公共外交至关重要。

人文交流是指中外之间在文化合作交流、人员往来沟通等方面的互动。具体内容包括文化学术交流合作、学术交流、旅游、留学与教育交流合作、体育合作交流、医疗卫生合作交流、民间往来。具体形式包括中外文化年、旅游年、艺术节、影视桥、研讨会、交流会、智库对话等。人文交流看起来是拾遗补缺,只起到补充助力的作用,但着眼未来,它的战略性、长远性和有效性不可或缺。人文交流对于增强中外民心相通能起到纽带和桥梁的作用,对于中国构建不同类型的、不同地区的命运共同体能起到助力助跑的作用,绝对应该成为重要的外交板块,成为中国外交布局不可或缺的重要拼图。

与人文交流密切相关的是公共外交。公共外交是一种以外国公众为对象的外交行为,目的在于塑造本国国际形象,增强目标国民众对本国的正面认知,增进本国利益。公共外交的主体既可能是本国政府,也可能是非政府组织、公民团体。公共外交是从外交方式和外交对象上予以界定的,而人文交流是从外交内容上界定的,二者之间具有很大的重合性。公共外交的内容有相当大的一部分内容是与人文交流有关的,且人文内容更容易开展公共外交,毕竟对于普通公众来讲,了解他国的有效途径是通过通俗易懂的文化艺术形象。例如,中国在海外广为知晓的标志,如熊猫、京剧、功夫、乒乓球等,都是人文领域内容。公共外交、人文交流都是为推进双边、多边的外交关系,扩大本国亲和力、感召力、影响力服务的。

如果我们将周边外交、大国外交、发展中国家外交、多边外交看成是四大领域,人文公共外交事实上是嵌入、融入这四大板块,但又是特别重要,需要形成独立板块的内容。一个国家要成为国际社会中的重要行为体,必须同时兼具强大的硬实力和软实力。软实力包括四个方面:亲和力、感召力、塑造力、影响力。这两个方面都与人文交流及公共外交有关。只有加强对目标国人民和国际社会各类行为体的沟通交流,才能在国际舞台中塑造良好的国家形象,才能使本国具有亲和力、感召力,才能使本国的塑造力和影响力得到认同和彰显。人文公共外交对于一国软实力的提升至关重要。

从各国公共外交实践来看,以政府为主体进行有意识的顶层设计和统一规划是业已形成的主流做法。例如,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在对外访问时与普通民众互动,接受访问国电视台、广播电台等公共媒体访问,在对方重要报刊上刊发文章;政府组织大型对外宣传活动,以国家为主体举办大型体育赛事、文化节、艺术活动等等;通过宗教外交、乒乓外交、棒球外交、熊猫外交等拉近与目标国之间的密切关系,等等。但是,单纯以政府为主体的公共外交活动有其固有缺陷,形式上相对整齐划一,目标目的性较强,容易受到两国关系中政治因素的影响,难免有简单化甚至僵化的缺点。因此,公共外交必须与人文交流尤其是民间团体、非政府、非官方的人文交流相结合,才能产生更好的效果。

人文公共外交在未来的中国外交布局中应该占有独立的一席之地,应该成为外交五大布局之一。那么,人文公共外交在外交整体布局中发挥什么作用呢?毫无疑问,应该发挥沟通各国人民的桥梁纽带作用,发挥促进中外民心相通、人心交融的粘合剂、推进剂、稳定剂的作用。人文公共外交可能不如政府外交等级高、影响大、场面恢宏、关注度高,但它能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作用更为长远、深入,应该成为实现中国未来战略目标的重要环节。

四、优化外交布局体系,推进新时代总体外交、全域外交、大国外交

对标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战略目标,未来的中国外交应以习近平外交思想为指导,进一步革新外交布局体系,优化各大外交板块在实际工作中的比重结构,完善各板块外交功能,推动中国外交布局向着总体外交、全域外交、大国外交方向发展。

1.总体外交,要求具有宏观视野、辩证思维,从系统论的角度来研判中国外交。制定中国外交整体规划和长远规划,将中国外交的内外影响因素、各个组成部分、各大板块领域、各类外交形态作为一个有机联系的整体,充分考量各类因素之间的互相影响,制定规划、解决问题从全局、整体出发。总体外交尤其要求善于统筹国内国际两个大局,综合考虑运用国际国内两个市场、两种资源、两类规则,充分认识到国内问题国际化,国际问题国内化的发展趋势,将内外互动作为思考解决问题的重要出发点;善于统筹发展、安全两件大事,充分认识到二者之间存在着互相影响、互相转化的辩证关系,避免过于偏重局部利益而忽视整体利益,偏重眼前利益而忽视长远利益。

总体外交要求善于抓住主要矛盾,把握世界态势,展开工作主线。当前,我国外交工作面临的主要矛盾就是中国日益发展的崛起态势与国际社会对中国发展崛起的合作支持与遏制隔膜同时并存之间的矛盾。和平发展的时代主题不会根本改变,但大国间的斗争博弈将会复杂化、长期化。中国外交的主要任务就是围绕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工作主线,为中国顺利实现和平崛起营造良好的国际环境和外部条件。这就要求,中国外交各项工作都要从大局出发,抓主要矛盾,把握总体态势,谋大势,讲战略,重运筹。

2.全域外交,就是从中国特色大国外交的理念和需要出发,在强调整体系统和逻辑关联的同时,不断开拓新的外交形式、外交领域。全域外交使中国外交保持动态的扩展性,以适应现实的要求、形势的发展、未来的需要。当代国际社会发展迅速,中国的利益和影响也迅速全球化,中国外交现有机制必须保持弹性,才能适应新形势发展。近年来,网络外交、气候外交、能源外交、生态外交等新型外交形式、外交领域的兴起对中国开展全域外交提出了新的迫切要求和可资借鉴的鲜活案例。我们必须与时俱进,延伸外交触角,才能适应中国作为大国的需要,锻造中国特色的大国外交。

3.大国外交,指中国未来的外交布局和外交工作要始终以中国特色大国外交、以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建成世界强国为目标,自觉地以大国责任、大国气魄、大国胸怀、大国特色去思考问题,制定规划,开展工作。大国责任就是要求对标中国未来国际身份定位,积极参与引领全球治理,主动承担大国的国际责任,但也没有必要好大喜功,应尽力而为,量力而行。大国气魄就是坚持义利兼顾,奋发有为,加强长远规划和宏观谋划,传播中国声音,为全球治理改革提供中国方案,传递中国能量。大国胸怀就是针对对中国的质疑、误解、隔膜,坚持对话而不对抗的原则,通过耐心细致的工作,通过多层次的沟通交流获得理解与尊重。大国特色,就是外交工作要有鲜明的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坚持中国的发展道路、社会制度、文化传统和价值观念不动摇[5]443。

4.总体外交布局要求具有总揽全局、驾驭复杂局面和解决复杂矛盾的能力。实现总体外交,要求以新中国成立一百周年之际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为长远目标,进一步革新外交布局体系,优化外交板块结构,强化完善外交功能,将原有的“大国是关键,周边是首要,发展中国家是基础,多边是重要舞台”四大板块发展成为“周边为先,大国为要,发展中国家为本,多边为翼,人文为桥”五大板块总体新型外交布局体系。

其一,周边为先。是指中国的和平发展、中国的顺利崛起、中国良好有利的国际环境的形成以及在成为世界强国的进程中,周边地区至关重要,周边国家是中国的战略依托,外交工作要首先从周边做起,周边是先行区、先试地。

其二,大国为要。是指大国仍然是中国外交整体布局的重中之重和关键,对美外交尤其是中国能否和平崛起,中华民族能否实现复兴的最重要外部因素,这一点绝不能有任何怀疑,处理对美关系也绝不能有任何重大失误。“大国为要”还有一层意思是,要善于将处理大国关系,对大国外交与中国其他各方面的外交关系联系起来,使大国外交起到总揽全局、居中为要的作用。

其三,发展中国家为本。是指发展中国家仍然是中国的战略后方,是中国政治影响力的基础和外交政策的基本出发点,未来也将是中国经济的基本市场。无论是实施“一带一路”倡议,还是成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中国在任何时候都需要以发展中国家为社会根基,植根于广大发展中国家之中。

其四,多边为翼。是指要使多边机制、多边合作成为中国发展腾飞的助翼,而不仅仅是表现自身的政治经济舞台。中国的目标战略立意高远,中国的外交工作所谋甚大,“远”和“大”需要通过多边途径实施实现。不断发展的中国需要多边机制、多边合作、多边外交,尤其是中国要参与全球治理改革,维护多边贸易体制,实现“始终做世界和平的建设者、全球发展的贡献者、国际秩序的维护者”的庄严承诺,离不开多边这一重要舞台。

其五,人文为桥。是指要通过人文交流和公共外交,讲好中国故事,传播中国声音,让更多国家的民众了解中国人民,欣赏中国文化,理解中国制度,尊重中国道路,增强中国的软实力,增强中国对世界各国人民的亲和力、感召力和影响力,拉近中外民心距离,实现中外关系“既近且亲”,使人文公共外交成为实现中外民心相通、民心交融,构建不同类型命运共同体的纽带和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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