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语言扶贫事业的成效、经验与深化

2022-11-22 16:41
关键词:普通话贫困地区语言

李 蔚

(武汉大学 文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2)

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把精准扶贫放在突出位置,于2015年发布了《关于打赢脱贫攻坚战的决定》,对脱贫攻坚工作做出了全面部署。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目前我国农村人口大部分都是文化程度低,缺乏技能的贫困群众;有的民族地区,尽管解放后实现了社会制度跨越,但社会文明程度依然很低,很多人不学汉语、不识汉字、不懂普通话……以上现象是导致深度贫困的主要因素之一。”[1]针对部分贫困人口,尤其是边远地区少数民族群众由于语言能力较弱而导致的贫困,我国推出推广普通话助力脱贫(以下简称“语言扶贫”)等一系列扶贫措施。语言扶贫在我国扶贫政策措施中占有重要地位,具有重要作用,尤其对少数民族地区必不可少,在其脱贫攻坚战中产生了积极效应。

早在2010年,《中国农村扶贫开发纲要》就提出开展语言扶贫,要求“在民族地区全面推广普及国家通用语言文字”[2]。此后出台的一系列文件对语言扶贫工作提出了具体明确要求,并对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普及与国家扶贫工程的衔接做了具体安排,对推普脱贫的实施对象、措施等做了进一步细化;《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普及攻坚工程实施方案》《推普脱贫攻坚行动计划》是专门针对贫困地区语言障碍而制定的具体文件。此外,教育部、国务院扶贫办等部门建立了部内分工、部际协调、部省(区)合作的工作机制,建立东西部对口支援,通过普通话精准培训、优化语言扶贫资源等具体实施对贫困人口的语言扶贫。

自我国开启脱贫攻坚战以来,语言扶贫工作探索了许多新路径,为全球性减贫脱贫的推进贡献了中国智慧和方案。通过各地区调研和实践工作,推普脱贫攻坚行动取得了显著成绩,在某些领域的扶贫成效已初显。因此,及时对初显成效进行总结,有助于肯定和进一步推进语言扶贫工作;认真梳理我国语言扶贫经验,有利于为贫困治理新阶段服务乡村振兴战略提供借鉴参考。立足于现实,在巩固脱贫攻坚现有成果基础上,对语言扶贫实施的成效经验进行思考十分必要。着眼于长足发展,如何把现有成果应用于贫困治理新阶段,并有针对性地服务于乡村振兴战略是亟待深入探讨的重要课题。

一、理论阐述与研究综述

(一)语言扶贫的理论依据

人力资本理论认为,“贫困”从表面看,是收入与生活水平低下,温饱问题未得解决,但实质(深层次原因)是贫困对象素质低下、技能能力严重不足,导致无法获得工作岗位或就业,经济收入在贫困线以下。从某种意义上说,人的贫困是能力贫困、文化(思想观念)贫困导致的结果。而个人(劳动者)的能力、素质则是综合的、多方面的,素质包括身体、文化教育、科技、心理等,能力主要分数理(智商)、情感(情商)、社交、处事四大部分,在这些素质、能力中,都包含一个因素,这就是语言(文字)。它既是思维的工具,同时也是交往交流的工具。可见,语言在人的素质、能力中占有重要地位,是其基本内涵和构成。语言扶贫就是源于语言的重要功能作用和贫困劳动力低下的语言能力(基本未掌握、不会使用通用语言文字)而采取的针对性“靶向”治疗措施。语言扶贫是帮扶贫困人口的人力资本投资(提高语言能力),是提高贫困劳动力能力素质的扶贫治本之措。

对于贫困(治理)与语言能力的关系,大多学者认为,语言扶贫(提高语言能力)在整个扶贫中的作用十分关键,主要因为语言能力是人的一种最基本、最核心的素质,也是人的基本能力和素质的综合体现[3]。语言能力培养是重要的人力资本投资,语言是个体获取知识、信息和技能的重要工具,是个体形成、积累其他人力资本的重要前提;增强语言能力是贫困个体“志智”发展的重要组成要素。语言扶贫是以提升语文能力为基础,以促使各种能力全面开发为目的,以各类语言因素和语言政策高效协调配合为手段[4],最终实现贫困人口自由而全面发展的一种扶贫方式。

“费希曼-普尔假说”较早提出语言与贫困相关性,认为,“一个语言极度繁杂的国家,总是不发达或半发达的;而一个髙度发达的国家,总是具有高度的语言统一性”[5]。这一观点在绝大多数贫困地区得到印证。我国14个集中连片特困地区,多为汉语方言区或少数民族语言区,大多贫困人口识字率低,获取知识和信息能力弱;普通话能力差,因不通汉语而无法外出务工,在劳动力市场缺乏竞争力;语言能力偏低,思想观念落后,内生动力不足等。针对以上问题,2018年,国家提出实施“推普脱贫攻坚行动计划”,旨在充分发挥普通话在提高劳动力基本素质、促进职业技能提升、增强就业能力等方面的重要作用,为增强贫困人口语言能力打好基础。语言的扶贫功能一方面体现在语言通过充当交际工具、思维和认知工具、载体以及经济资源等,多方面作用于经济活动,发挥其经济功能,创造经济效益。在当今社会的语言意识中,必须认识到语言的经济学属性[6]。另一方面,语言能力是人最基础的能力和素质之一[3],对于人的整体素质和能力形成具有重要作用,精通并熟练掌握、使用通用语言,有助于实现个体能力的全面开发[7],达到“志”“智”双扶的目的,从而确保就业所需。我国通用语普及范围广、使用率高,是一门社会参与度高,能获得高“语言红利”的语言。让少数民族贫困群体、边远山区村民具备国家通用语听说能力,具备最基本的与外界沟通交流的能力,这是让他们能走出去、愿意走出去的关键,也是促进民族地区、边远山区对外开放、要素流通、产品交易、文化传播的必要条件。当然,语言扶贫除了提升通用语言文字能力,还包括外语能力、信息处理技术能力等方面。只要有助于贫困群体脱贫,各种语言扶贫方式都应该鼓励和扶持。

(二)语言扶贫研究动态

语言经济学是较早关注语言与贫困关系的学科。2000年前后,部分国内经济学者先后对语言经济学做一般性介绍和研究评述。张卫国认为,语言是一种人力资本,是一种公共产品,是一种制度[8]。赫琳、张丽娟分别从语言的工具、制度和资源特性入手探讨了语言经济功能[9]。语言多样性与经济的关系是国内语言与贫困研究的主要关注点[10][11][12]。方言种类繁多是我国语言多样性集中体现,部分学者以我国本土方言数据为支撑,聚焦方言多样性对经济及相关因素的影响,从经济视角结合文化特征,对方言影响经济的机制进行了深层次分析[13][14][15][16][17]。语言能力对工资收入的影响也是一个重要研究视角。多位学者分别从普通话水平、方言技能、外语能力等方面证实,语言能力与工资收入呈正比。卞成林进一步指出,多语能力对增加个人收入有促进作用[18]。从语言经济学视角研究语言与经济的相关性,揭示语言有可能导致贫穷、也可能有助于摆脱贫穷的缘由,最终结果取决于语言能力(强弱)状况。

在语言扶贫政策的推动、影响下,学术界对语言扶贫理论、政策、措施、实践等开始关注,取得一批重要成果。卞成林认为普通话推广普及对于全民发展、实现全面脱贫和建成小康社会具有重要作用和意义[19]。李宇明认为语言扶贫,源自语言与教育、信息、互联网的密切关系,源自语言与人的能力和机会的密切关系[20];推广普通话能促进民族语和方言增值,运用各语言技术提升个人和家庭语言能力,能助力解决大面积贫困和个人、家庭贫困等[21]。赫琳认为语言扶贫有从根本上治贫的作用,有助于提高战胜贫困的能力,有助于培养永久脱贫的能力,有助于消除下一代再陷入贫困的人文诱因,从根本上杜绝贫困[22]。王春辉基于稀缺理论强调了语言因素在我国脱贫攻坚中的重要作用[23]。张旭等基于认知五层级理论,阐述了语言层级认知在精准扶贫的重要作用[24]。实践层面,王春辉对我国语言扶贫工作历程进行了梳理回顾,将语言扶贫实践分为间接分点发力阶段和直接系统推进阶段[4]。史维国、刘昕怡对少数民族地区语言扶贫的方式、意义、对象、目标和具体措施进行了探讨[25]。陈丽湘对建立我国语言扶贫长效机制提出了切实可行的建议[26]。

二、语言扶贫实施成效

(一)贫困地区普通话普及率大幅提升

2020年是“推普脱贫攻坚行动”收官之年,相关部门组织了全国普通话普及抽样调查。结果显示,2000年,全国和“三区三州”普通话普及率分别为53.0%和36.5%,2020年,普及率分别达到了80.7%和61.5%。普通话普及质量也提升明显,全国范围普通话 “能熟练使用但口音较重”及以上水平,占比达到67.8%,比2000年提高了30个百分点[27]。

贫困地区普通话普及率提升表明贫困人口普通话能力得到增强,这对于减贫具有积极效应,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普通话能力有助于扩大就业,抑制经济贫困,对经济收入产生显著影响。普通话能力增强对服务业劳动力工资有显著提高,对城镇劳动力收入影响较为著[28]。二是普通话能力对降低健康贫困率产生影响。有学者实证发现,普通话能力通过提高人们社会经济地位、进而降低健康贫困发生率[29]。三是普通话能力增强有利于降低精神贫困发生率。有研究表明,普通话能力增强显著提高了农民心理健康率[30]。

(二)贫困地区教育质量和发展能力增强

通过采取一系列语言扶贫举措,贫困地区的一些就业语言障碍得到缓解,尤其是语文教育得到显著提升。一是学前语文教育得到发展。民族地区学前儿童普通话普及基本实现全覆盖,截至2020年5月底,四川小凉山彝区幼儿普通话测试优良率达91.7%[31],为学前儿童进入义务教育阶段打下了坚实语言基础,也提高了学生入学质量,为民族地区整体语言教育质量提升打下基础。二是充实了义务教育阶段教育资源。相关部门、企业为民族地区提供了大量的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教学和教育资源,如编写了专供民族地区使用《义务教育教科书语文同步练习》等。三是师资力量得到增强。对民族地区教师实施了国培计划、万名教师援藏援疆(支教)等教师培训项目,教师的国家通用语文应用能力和教学能力都得到了提升。四教学硬件设施得到完善。如北京通过“组团式”教育援疆援助南疆地区,2016年至2019年,新建、改扩建151所学校及幼儿园,为11所中小学、幼儿园配备现代化教学设备,对38所乡镇中小学、幼儿园实施供暖设施改造,给贫困地区语文教育提供了物质保障,确保语言教育质量提升。

(三)贫困地区人才聚集效应初步显现

人力资源短缺一直是贫困地区陷入贫困恶性循环的主要原因之一,通过一系列语言扶贫举措,贫困地区人力资源状况得到明显改善,人口综合素质、质量整体提高。一是乡村教师增加。四川省2018年招募1627名大学生志愿者服务农村支教工作,并在服务期满后直接从中录取了859名充实到当地教育队伍中,此次招录规模为四川省历年之最。二是少数民族高层次人才增加。截至2019年底,“三区三州”共有18361人通过高级职称评审,初步实现了深度贫困地区高层次人才总量的稳步提升。三是工程技术人才增加。2017底四川省实施深度贫困县人才振兴工程,相关部门整合全省38所高校资源,采取定向招生、定向培养、定向上岗方式,2018年面向深度贫困县招录本科生989名、高职(专科)生2373名;2018年实施了在职培训计划,共支持2673名基层干部、农村技术人员参加在职学历提升;2019年采取顶岗锻炼、研修培养、短期培训等方式,共培训专业人才6.4万人。

(四)贫困地区经济发展活力增强

语言扶贫形式多样,能不同程度地作用于其他产业,激发贫困地区的经济发展活力。四川民族贫困地区实行的一系列普通话培训项目,对当地语言文化资源挖掘和民族旅游文化产生了良好的促进作用。如阿坝州茂县是羌族聚居区,保留有羌族祖先留下的原始建筑、民风民俗和祭祀礼仪活动等,建有中国羌族博物馆,内藏有近万件珍贵的文物宝藏,是游客了解羌族历史文化的集中场所。脱贫攻坚战实施以来,相关部门通过对当地居民进行羌族文化、旅游服务、普通话等技能培训,使其掌握相关知识,共吸纳千人就业于文化旅游行业。2019年,年收入达到2万,其中近70%来自贫困户、低保家庭。更重要的是,这为当地旅游业发展创造了条件,推动了当地经济发展。再如,北川石椅羌寨充分挖掘当地语言文化资源,发展民族文化旅游,“文旅相融、农旅并举”,有力促进当地乡村旅游发展。在乡村特色旅游的带动下,石椅羌寨的表演团队已成规模,在当地小有名气,其收入也较为稳定。为了进一步打开当地旅游市场,相关部门还为当地村民举办了定期普通话培训。

三、语言扶贫的基本经验

(一)扶贫政策是根本指引

语言扶贫能取得如此大的成就,最重要的是始终把普通话培训作为重点,提高语言能力水平,优化人力资源,带动就业,这是语言扶贫取得显著成效的根本原因,也是最大的政治优势和制度优势。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总书记为核心的党中央以人民为中心,把语言扶贫作为扶贫工作的一项基础性举措,制定了一系列语言扶贫政策、规划,如《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普及工程实施方案》《推普脱贫攻坚行动计划》等。为了更好实施推普脱贫攻坚行动计划,相关部门积极作为,建立了语言扶贫部际协调、部省(区)合作和东西部支援帮扶机制,为语言扶贫具体实施提供了根本保障。

(二)语言教育是主要途径

教育作为语言扶贫的基本途径,能满足各层级不同人群的需求,通过教育能激发个人潜能,增强各项技能,培养自主脱贫致富能力。教育扶贫相关文件,对语言文字做了相应要求。语言教育是教育的重要内容,是教育的基础和前提。重视基础教育能有效阻断贫困代际传递,实现永久脱贫。贫困地区学龄儿童是普通话培训重点人群。国家采取一系列措施,为贫困地区孩子提升学习能力,打好语言基础。语言扶贫对贫困地区的未成年人来说至关重要,尤其基础教育是他们进一步接受更高教育的基础,是他们接触到的唯一的、大众化的公共教育资源,是他们学好本领、改变命运、造福家庭的有效途径。包含语文的基础教育能培养贫困地区孩子以普通话为基础的多语能力,能使他们掌握基础知识,积累文化素养,这些都是个人综合素质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提升整体民族素质的必要条件。基础教育是提高全民素质的奠基工程[32],只有狠抓基础教育,才能为摆脱贫困创造条件。语言扶贫的重要抓手是语言教育,就是要依靠教育,让贫困地区孩子包括语言能力在内的多种能力不断提升,挖掘和激发他们的发展潜能,培养自我发展能力,增强个体综合素质,帮助学生形成积极向上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树立改变命运的信心。

(三)全面提升素质能力是根本目的

脱贫致富,实现个人全面而自由的发展,是人民群众的普遍追求。贫困治理不仅要“治标”,更要“治本”。传统扶贫,更多的是解决贫困人口温饱问题,但着眼于贫困人口谋生能力的提升,仅能满足他们现实生存的迫切需要。要从根本上帮助贫困人口脱贫致富,最关键的是解决“能力贫困”问题,即下功夫进行个人能力的全面开发,发展和培育自我生存能力、可持续发展能力。能力开发是多维度、全方位的。在开发和培养人的自我生存能力、可持续发展能力方面,语言文字大有可为[7]。国家大力开展推普脱贫攻坚战,进一步加大对农村地区、边远地区和民族地区的普通话推广普及力度,取得了积极成效。实践经验表明,通过提升通用语言文字水平,是实现个人能力全面开发的有效路径,应该作为语言扶贫长效机制继续实施。语言学习和运用是各方面能力的综合体现,需要对语音、词汇、语法、章法等的有序综合运用,并借助听说读写四项技能进行创造性应用和表达。语言使人们的沟通交流更加高效,是人类最重要的交际工具,具备较强的语言沟通能力是劳动力能力的具体体现,有可能化解职场误解,促进一笔交易顺利完成,得到客户领导的认可等。作为主要的思维工具,语言很大程度上影响个人的思维认知、行为习惯。语言能力较强则对待问题或事件反应较快。在此过程中,可能涉及接受信息、筛选信息、辨析信息、组织信息的能力,还需要对问题进行发现、分析和解决。这是语言能力在个人素质方面综合体现,它既是个人发展的基本能力,也是个人能力的综合反映。熟练掌握语言有助于进一步激发创造力,开发和培养自我生存能力、可持续发展能力。如利用语言知识和技能可进一步提升个人知识储备、增强人文素养,促进个人全面发展;借助语言工具能实现人际交往,协调社会关系,有利于开拓个人发展的空间;利用语言资源,促进可开发和挖掘个人经济收入结构的转变,提升创新创业创造能力;积累语言人力资本,能实现其他人力资本的快速转化,为各方面智慧和其他能力提升创造有利条件。所以,语言素质和能力,属于个体基础素质和能力的核心要素,对于人的整体素质和能力形成具有重要影响,能进一步激发个人其他能力发展。

(四)全面推普是主要任务

我国普通话普及率超过80%,但地区普及水平极不平衡,很多民族地区、农村偏远地区的普及率不到40%,有的地方甚至更低,如西藏2000年普通话普及率只有16.7%。这严重阻碍了民族贫困地区群众与外界的沟通交流,对当地经济发展产生影响,甚至有可能影响民族关系。针对以上问题,国家出台了《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普及攻坚工程实施方案》,明确规定,全国普通话普及率,到2020年应达到80%。《推普脱贫攻坚行动计划》制定了具体实施计划。2020年3月全国语言文字工作会议要求,坚持推广普及国家通用语言文字不动摇,以此助力乡村振兴。根据“费希曼-普尔假说”,国家通用语使用范围和程度往往与一个地区的经济发展、人口素质、思想观念等密切相关。总体上来看,国家通用语普及程度高的地方,往往市场经济发达,社会文明程度高,民众思想开放;反之,国家通用语普及程度低的地方,其区域经济往往比较落后,民众的知识水平、文化素养、思维认知、家庭教育也相对落后。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语言是重要的文化资源,全面推普对于加强民族团结、增强国家认同感起到积极的促进作用。在2018年10月12日举行的全国政协“推普促交融”双周协商座谈会上,有关人士表示,推普脱贫攻坚行动让西藏同胞们结交了很多朋友,个人经济收入增加了,改善了家庭生活,对地区经济也产生了积极影响;来自伊斯兰教协会的相关人士发言道,其家乡部分宗教人士通过学习认识了3000多个汉字,用上了电脑,交上了外地朋友,在重要场合,还能用普通话上台发言,这是美妙的体验。

(五)“志”“智”双扶是根本导向

“扶贫先扶志,扶智先通语。”语言能力是人一切智力发展的基础,是人思维观念转变的重要要素,是贫困个体“志智”的先决条件。语言扶贫就是要通过提升语言能力,增强个人能力和智力(扶智),转变腐朽陈旧的思想观念,更新思维模式,增强脱贫致富信心,激发内生动力(意愿),从而获取可持续自我生存和发展的动力和能力,实现“先富脑子”,再富“钱袋子”。国家一系列扶贫文件都明确要求,“全面加强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推广普及”。国家层面形成共识,想要彻底摆脱贫困,经济、物质上的脱贫仅只是表征。要真脱贫,语言扶贫是扶志、扶智的有效途径,语言能力提升与动力、智力发展相得益彰,二者有机结合能解决更深层次的贫困问题,促使贫困个体从心理、精神、文化层面真正摆脱贫困,实现自我发展。通过语言扶贫长期实践,形成“语言扶贫的根本导向是通过增强语言能力,促使‘志与智’发展”的共识,这一过程始于语言学习,提升语言能力,循序渐进解决知识贫困、信息贫困、心理贫困、精神贫困和文化贫困,促使“志与智”共同发展,立足于自我可持续生存和发展能力增强,实现自由而全面发展[33]。以“智”“志”双扶为导向开展语言扶贫相关规划和政策的实施,是实现贫困人口从解决生活贫困到克服“能力贫困”、从消除现实贫困到阻断贫困代际传递、从根治传统贫困到防止出现新型贫困的有效途径[7]。

四、新时期语言扶贫的深化与发展

(一)语言扶贫新问题新挑战

作为贫困治理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语言扶贫应立足现实,正视存在的以下问题:普通话普及率整体性发展及不平衡,呈现出“洼地”现象,有接近十个省低于全国平均水平,主要集中在西部边远地区、贫困地区、民族地区[27];儿童早期语言教育重视不够,各方面投入不足、干预政策不完善、保障机制不健全等;扶贫干部和贫困个体的语言脱贫意识有待加强;国家通用语言与少数民族语言、方言之间的关系处理不到位;政策措施的精准性有待提高,等等。与此同时,社会网络化、数字化、信息化的发展普及带来新的相对贫困,对贫困治理构成新挑战。语言能力是适应数字化时代所需具备的基本素质,只有具备较强语言能力,才能免于被网络化、信息化所淘汰。

(二)语言扶贫新方向

贫困治理新阶段,语言扶贫方向应更多地注重贫困个体主观能动性发挥,需要从个人心理层面提“志”、个人能力层面增“智”、国家制度层面建“制”着力。

1.个人心理层面提“志”。“志”为人的心理或精神。精神层面的扶贫已受到重视,为新时期扶贫开发新方向提供指引,旨在从外在的物质帮扶脱贫到心理层面帮扶以激发个人内生动力。语言作为心理扶贫过程中最重要、最基本、最直接的工具,是整个心理扶贫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它对于主体与对象人际关系的构建、促进或改善产生直接影响。因此要注重对扶贫对象的个人沟通技巧培训,在语种、词汇、句子结构、语言艺术(技巧),以及会话策略恰切选择上下功夫。这有助于提升扶贫双方的语言沟通效率,有利于扶贫效果的提升,可以促进贫困个体心理健康。语言作为社会资源可以通过人际互动减轻贫困个体的心理负担。对于初入城市务工的相对贫困群体而言,语言作为社会文化资源有助于打破文化隔阂,增强社会认同感,还可以通过语言的地域特征形成群体凝聚力,获取某种情感共鸣和文化归属感[34]。

2.个人能力方面增“智”。要从根本上帮助贫困人口永久脱贫,最为关键的是引导和扶持其解决“能力贫困”问题,即下大功夫开发和培养人的自我生存能力、可持续发展能力。语言扶贫从根本上促进个人能力的全面开发,有助于实现从根本上治贫。在语言增“智”过程中,一要从“推普”助力摆脱绝对贫困,到注重提升个人综合语言素质,促进个人全面、可持续发展。其中,包括语言领悟力、口头表达力、读写能力。二要从提升普通话能力,到注重培养以普通话为基础的多语能力,以拓展个人发展空间。包含除普通话以外的地方通用语和邻近语言,甚至外语。三要从根治传统贫困,到注重消除多维贫困能力培养,以适应新型社会发展的要求。包括增强语言技术和运用语言产品的能力,提升适应社会新发展能力;培育语言资源开发能力,开辟致富新途径;提高语言服务能力,创造发展条件。

3.国家制度层面创“制”。既要发挥语言文字在贫困治理中的后劲,又要利用语言文字自身特点和功能属性,使语言扶贫在制度层面从推普脱贫短期临时方案逐渐过渡到建立长期有效的语言扶贫机制,满足国家贫困治理新阶段和重大战略需求。把语言教育置于教育的基础和优先位置是建立语言扶贫机制的要求,尤其对于阻断贫困代际传递十分重要。通过“语言教育+”,建立实现长期永久、实现重点地区和人群全覆盖语言扶贫长效机制。这主要得益于,其一,教育是语言扶贫的根本保障[32]。注重语言基础教育,能更好地提升贫困地区儿童、学生的语言文化素养,有助于为学生其他科目的学习、知识的积累、信息的获取以及综合素养的提升打好基础;让那些因未能接受基础教育而基础素养和能力缺失,从而社会地位、成就以及自信心受挫的贫困群体重新激发内生动力。其二,语言教育是动态的变化的资本。对于贫困人口而言,语言教育可作为个人人力资本,它是个人思想、知识、技能、能力、文化等资源渐进交融过程不可或缺的因素,是个人实现就业、获得收入的核心条件。作为贫困地区的社会资本,语言教育通过调整人际间语言的具体范式,达成某种共同的社会规范,能有效地促进贫困治理体系的良性运转。

(三)区域语言扶贫新举措

贫困治理新阶段,语言扶贫的针对性帮扶措施应该包括不同地区、人群、职业和场所等多维度。基于大多学者以年龄、职业等特征分类,在此以贫困人口所处地区为标准进行分类,重点针对西部、边境地区提出以下建议。

1.西部地区:注重语言统一性步骤。我国贫困人口主要聚集在西南、西北等偏远地区,大多属少数民族。普通话学习不仅仅是简单的汉语听说读写,还包含了汉语的历史、社会功能及它所使用的语境意义等,这对于西部少数民族群体而言是重点更是难点。因此,推动语言多样性向统一性均衡发展应作为当地建立语言扶贫长效机制的原则之一。统一性具体表现为加强普通话的推广和普及。普通话的大力推广有助于提升当地贫困个体外出就业率,增加劳动收入;有助于降低民族地区与外界沟通交流的成本,为经济、文化引进来、走出去创造条件。更重要的是,加强普通话的推广和普及有助于促进各少数民族群体的国家认同感,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维护国家统一、社会稳定、边疆安全奠定坚强意念。

2.边境地区:提升以普通话为基础的多语言能力,尤其是外语能力。西藏、新疆、云南、广西等省区部分贫困地区属边境区域,与其他国家和地区接壤。由于天然的地理环境和长期的历史文化联系等原因,这些边境区域的贫困人口具备多语多言能力,如广西东兴市河洲村居民就掌握普通话、白话(粤方言)、客家话、京语、壮话、越南语,其中掌握两种语言的人占比超过一半。相关研究显示,多语能力与工资收入呈正相关。究其原因,边境居民的多语能力,尤其是外语能力(掌握越南语)有助于当地居民获得更多的就业机会,其收入来源相较于缺乏外语能力者也较为稳定。我国西南省份,如广西、云南,部分地区与东南亚国家相邻,在民族、语言和文化方面彼此间有着紧密的亲缘关系。这非常有利于双方彼此相互了解和学习对方的语言、文化。从经济方面看,有利于增强同源或相似的民族语言资源的经济效益;从战略安全角度看,有利于通过同源或相似的语言文化消除多种因素导致的心理隔阂,进一步拉近彼此间的心理距离,促进多方合作。因此,要充分发挥我国边境贫困人口的区位便利,提升以普通话为基础的多语能力,助力扩大对外经济文化交往交流,增加经济收入,进一步促进边境贸易发展,为促进边境安全发挥积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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