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的女主人

2022-12-16 06:22
山东文学 2022年11期

季 风

认识的女孩网名叫安娜,个性签名“别烦着”。他用微信加上,发了一杯茶、一束花。网络的人情好做得很,对方礼貌地回复,他主动发问,对方回复,就变成了隐秘的朋友。女孩愿意和他聊,得益于他悬挂在城墙上的公益广告。他似乎是名人,虽然不如大神有名,但说到城墙上的作品,立马有人炫耀,喏,那是我朋友设计的。所以说,他沾了文艺男的好处。

网络聊天是不上班的闲人习惯,尤其是不受体制和制度约束的宅男,大多是心比天高志大才疏的年轻族类,或者身心不匹配健康的老男人,面对电脑和手机方屏,不多挖空心思,主动和一切陌生的女性闲聊。哪怕眼睛被屏幕闪烁不定的蓝光刺激,除了喝水急切蹲厕的必需事,也不愿离开色彩缤纷的虚拟世界。没有人干扰他,也没有女人唠叨,更没有父母忧患和孩子吵闹,就像隐世高人躲开世俗,只顾寻找悦耳动听的温柔女性交往。

一个文艺男,不给人骗钱骗色的感觉,便立即给某些女性以信任。加上他曲意奉承,会说好听话,不像少年为所欲为,以自己为中心。两人的暧昧关系建立起来,并且持续很久。女孩空间有漂亮的一只狗的照片,是拉布拉多犬。该犬最适合做导盲犬,但并不被都市盲人当作实用工具,而是变成正常人情感交流的宠物。

两人聊了很久,中间间断几天,就挂念得不行。后来她有意约他。说他住的小区,就是她曾经的家,两人曾是小区邻居。她知道他是半吊子书法家,做不了坏事,才邀请他在街上喝酒,说一人一罐,既经济方便,也安全。这些邀请条件,也符合他泡女性舍不得花大钱的心思。他吃过饭,饱撑后出来消食。她说在家附近的步行街见面。他到了约定地方,打电话给她,对方说还在洗澡,没有来得及出来。他听到了水花激射声响,心底顿时有奇怪冲动,但很快刹住了念想。

这时,他看见了一对年轻女孩,似乎在打架。高个女孩穿戴怪异,鸭舌帽压住半个脸,看不清模样,出手凶悍厉害,手抡起结实地抽打在敦实女孩的脸上。敦实女孩只是躲闪,被逼到一辆汽车旁边,再没有退路。高个女孩继续用皮包砸对方的脸,那女孩还在紧张地朝后躲闪,对方上前,手像铁爪银钩那样抓她,丝毫不怕把脸抓成满面桃花。他到跟前时,高个女孩正抓住那女孩的衣领,胳膊圈住肥短脖子,一对鹭鸶腿夹着结实的身体,把全身压在她身上。他本想过去劝架,但发现高个子女孩话语温软,哀求对方不要走,那女孩也泪水涟涟,低头服从。见两人是朋友,也和好如初,他才寻索原来的方向走开了。

来约会的女孩早在等他。一手牵着狗,另一只手攥着小巧光鲜的手机,早在约定的位置站着。她个子高挑,相貌不错,他主动招呼,顺便把笑容送了过去。女孩礼貌地把笑容送回。那条纯色大狗坐卧不宁,前躯小,后躯大,一看就是很纯的品质。他实际怕陌生狗,尤其是身材大的狗,十多年没有再养过,一点不适应狗身体气息。狗在汪汪叫他,既是招呼,也表示对坏男人的震慑。他有点腿软,浑身像失了血没有力气。

刚长大的狗活泼好动,就像调皮匪气的小男孩。她说是条母狗,还没嫁人呢。十个月大了,身架有半米多高。像来初潮一样,主人为预防它在街上大小便,在肚子底下吊了尿不湿的包。

狗和他现在变得熟悉,也像对女主人样摇头晃脑撒娇。女主人声似铃声摇动,叫它安娜。他才知道网名是狗的名字,而不是女孩的名字。他不知道女孩叫什么,也不想问,怕问了对方不说,也是强人所难,落个尴尬。她说,安娜,来和客人握手。安娜立即学人样,伸左边爪,完了,换右爪继续让他握。他没有物品奖励,它不停地拱大腿,或摇尾巴撒娇,表示索要东西。但它也害羞得不行。主人轻拍它的头顶,才不甘心地作罢。

她邀请喝酒的地方不是酒吧,他也不想去酒吧,怕光线晦暗,还有消费场所的价钱不低。他处于“断档期”,收入不高,而女性邀请都是男人买单。她领一人一狗朝前走,说前面有卖冷饮的,可以坐下来休息,也能叙谈。在四十摄氏度的街上,虫子都不出来,他为和她喝上冰爽啤酒,加上长相还可以的女孩相陪,就像暖阁里喝威士忌加冰块样惬意。

那天是周一,她是暂时辞了工。当天也没有工作,没有时间约束,不用挂念香港老板的公司制度。这个世界上没有工作的人,似乎比有工作的劳动者还压力大。闲散人比忙人还累。他也这样感觉的。三十六岁年龄,快要疾奔四张的男人,尽管脸上没有皱纹,头发头屑却变得很多,就像谢家宝树偶有黄叶的遗憾,需要每日清洗一次才行。不然抬手抓挠,衣服就落白花花一片。急速衰老的皮屑,让他担心碌碌半生,一事无成。晚上睡觉时,白天亢奋的热情消退,浑身平静下来,更惊恐生命的无为。纯艺术是有钱的闲散人玩的,如同养高档宠物,他却被浮躁的商业社会损害心态。心揉搓成杂乱不堪、色彩斑驳的狰狞样子。幸好情绪所致的艺术色调,落在油画布上可以反复掩盖,要是落在宣纸上,早变得烂糟。

他放下重重心事,一脸喜气地和女孩朝前走,去寻找她说的卖酒商店。走得越来越距离熟悉的地方远了,也距离她家更远,变成相互陌生的地方。没有熟人邻居看见会主动招呼,对需要放松又从来不敢放纵的他们来说,陌生的地方是最好的地方。街道到处是新开业的商店,全在卖衣服鞋子。别看店面小,却全是国际大品牌。让那些寻索艳丽的女人,能一家一家地耐心寻找,为自己的身心适配美丽。

两人朝前走,直到街道的尽头,被另条贯穿的街道截断,再没有前路可走。对面有五金玻璃店,外面支着冰柜,兼卖饮料啤酒食品,还支有一个象棋摊。在内地的城市,象棋摊处处可见,经常一群人打架样围着,戳戳点点,其实下棋的人就两个。玻璃商店真有啤酒,两人在小板凳上坐下。他一对腿伸长撇开,顺便把裤腿朝上提,就像北方好汉大咧咧的样子。他驱使女孩搭讪取酒,先启开两瓶冰镇的,女孩也顺便先把钱掏了。那狗见人就爱,湿乎乎的舌头,主动舔下棋人的脖颈。估计脖子结了白碱的汗渍让它喜欢。受惊吓的人群在惊呼,但没有人跳着跑开。他替她向下棋人道歉。下棋人其实很淡定,只是把狗头拨开,继续专注地下棋。

女孩似乎喜欢和面前有新奇思想的男人聊天,主动拉近距离了解他。这也是他屡次成功招引年轻女人的办法。他长相一般,长期熬夜的泡眼睛细眯着,加上塌鼻,平整的脸型,一看就像出土的泥俑。他知道模样丑,拼命读书,才变成书生气质。比如他手指纤长,没有干活人的茧。他逃离这些特征,也知道是教育的结果。女孩不知道他是否有过婚姻。他以前是美术社的编辑,几天前剃了半尺长的艺术家标志的长发。她知道编辑不坐班,不怀疑能出来闲逛。女孩问他办公地方,他不敢回答,故意撒谎编排。要是不用护照,他肯定说在国外工作。他有护照,但只敢把单位降临在本土,说在北京。

首都北京,二都上海,三都天津,五六都也轮不上他的老家城市。他爱虚荣,又不想让对方查询,说他是在京城工作的乡党,让对方深信不疑。他说的话严丝合缝,滴水不漏。女孩无心知道别的,因为不骗钱不骗色,也就忽略他撒谎时拙劣的技术。毕竟聊天为了情趣,相互愉快,相互欣赏。他会书法,女孩说自己连汉字都写不好,问咋样能写漂亮?他说,这要问拿笔写字的作家,往往书法家把字写得少了笔画,结构像喝醉的人打架,只有老作家的字才写得很好。她呵呵笑了。问他编辑什么书?他说很大,是四库全书,光看目录都看不完。他聊到在编辑辞典,被对方上心记住,变成当下的话题。

他问她最近忙什么?她说准备成考,正在复习。他有点奇怪,大学招生门槛低得很,她咋还混不进去。她说家里的变故,没上完高中,就不得不辍学了。她和姥姥一起生活,很早没有了父亲。他想她没父亲至少有出处,是死了,或者父母离婚。她说父亲是失踪,母亲是残疾人,小儿麻痹那种。父亲以前是个发明家,比堂吉诃德还荒唐,世界妇女大会召开时,他还为大会赞助了一座大钟,把世界国家地图和时间都标上大钟,却把加工零件工厂拖垮了。一礼拜后大会结束,钟表没有展览用处,还得找仓库存放。北京寸土寸金,厂里上门讨债,一下欠人家几十万呢,他吓跑了,从此音讯全无。母亲为生活又再嫁男人,现在中风在床,幸好第二个丈夫仔细伺候。她和姥姥生活。母亲是她的血亲,却每周看望一次。姥姥对她溺爱,却替代不了母亲的宠爱照顾。姥姥现在年迈力衰,耳朵聋,却把别人当聋子,说话像打雷。她的人生,也像外挂在鸟身羽毛下的坚硬种子,被携带另处,在少水少土的崖畔长着枝叶。尽管身形如汉子,家里的情况,却限制了她变得更优秀……

听了她介绍的家庭情况之后,他才觉得,她对自己来讲很容易得手。但是他却没有连绵不绝的欲望。原因是她胳膊上厚重汗毛,根根壮硕,泛着营养极好的明亮光泽。想她幼年缺失母爱,肯定脾气小不了。他这样判断。虽然他想风流一次,却胆小怕事,生怕女孩觉得吃亏,能把他揍得鼻青脸肿。他不怕打架,是舍不得对女孩下手,就像梁山的宋江杀人,却从此坏了江湖名声,被迫落草为寇。

她笑话他的长相,说很散漫,也精神涣散,走路的架势撂腿撂胯松散,说话四分之三节拍,加上低八度的音调,语速就像不流动的黏稠糖浆,让人好笑得很。哪里是个男人嘛,完全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缺少活力。她对他的认识,被外在气质和体魄所蒙蔽,一点不知道他是西北狼东北虎的心性。她是和男朋友比较得出的结论。她的男朋友在省体工队,有流线很好的体型,擅长摔跤,整天狂热打熬肌肉,去全国参加比赛。也是她喜欢运动型男孩,对他只是好奇,一点谈不上喜欢。

她说这些,他就装傻,呵呵地笑。一副历尽沧桑的老者模样,一点不计较奚落和不礼貌调侃。却在心底憋坏,等待机会,伺机把轻视权威的猎物一把搂干打净。女孩年轻气盛,哪里知道对方老谋深算和阴险。她话语多,喝酒极快,大概遇到他,她顿时感觉优越。她面带桃花,目光灼灼,不断地用眼角余光电他,鼓励他讲话。他不会太讲,怕讲出带荤的肮脏段子。本来说话是他的强项。他讲话语速快,唾沫飞溅,朋友都知道这点。现在却不讲话。她得意地笑,伸长了胳膊搂他脖子,把他身体拉近,将温软身体贴在他身上。他挺直腰杆,让她吊挂面样悬着。她的胳膊很有力,露出稍微突出的肌腱。她的肆意让他不舒服,觉得不体面,却碍于街上人多,不敢发作。

他体验到她的强悍霸道。她已经对着瓶嘴喝光了一瓶,借酒劲遮掩那种行为。她和他头次见面,就放肆大胆,不叫他哎,主动叫了哥。也是积郁太多,在家不能喝酒,才出来找他喝醉,希望放纵情绪。就像憋尿在自然野外一泻千里,那么痛快。

女人变得藤缠树,攀他的脖子拉近。他挨着鼓涌如水的身体,那是柔软温热,让他不能自控,并借势挨着对方草莓样温润的嘴唇。时间很短,不足以真正啜着,却被嫣红的唇肉烧焦灼。他心脏鼓动厉害,不敢去亲吻,生怕变得疯狂不好收拾。满大街是好奇猜忌的眼睛,大家要是知底细,肯定生怕女孩遇到坏人而指责他。他扶正了女孩说,不敢这样,要么他控制不住,会亲吻他。她醉眼蒙眬,自得地嘎嘎大笑,说你想吻就吻了。她是在勾引,是在释放信号,可大街上还是不敢放肆,还是怕招来被人嘲笑和碍眼。他怕熟人看见,更怕女孩的亲戚看见她醉酒,并在陌生男人怀里被亲吻。

女孩的嘴里有一股好闻的果香味道,他知道不是吃糖的缘故,而是未婚女性才有的那种味道。要是嫁人有孩子,家庭劳累会让女人嘴唇干裂、上火,顾不上勤刷牙,包括说话吐出死鱼的腥臭口气,让男人不再有激情,兴趣索然。她身体清新,嘴边有水果味,让他浑身肌肉兔兔跳,力气想爆发崩裂。他血脉膨胀,血压高升,甚至有流鼻血的感觉。可惜这些,都是意识在暗自流动和风流的想象。

心底的情欲就像鼓风帆板,也更欢实。他还是紧张,胆怯沸腾嘈杂的外面环境。街上满是多事男女,不敢放肆随便。要是晚上借夜色,他说不定会纵情亲吻。可惜此时此景,万万不敢,生怕被人发现他图谋不轨,从此斯文扫地。

他没想到她会真的喝醉了。而且是故意大醉彻醉。以为她主动喝酒,肯定酒量很大。平常一般女人找男人喝酒,肯定会小心,能喝也装作矜持的勉强态,显得娇滴滴不敢多喝。会撒娇,怕有失仪态,更怕陌生男人劫财失身。男人也不喜欢没控制力的女孩,怕自找麻烦。她变得这样,他真正了解她后,也主动原谅。她才二十三岁,从小没有父母真正照顾。她要去找卫生间,他才意识到她是真醉了。看她勉强在过马路,走路似乎脚底腾云驾雾,身体左右趔趄。白狗自觉地去陪主人,可她扯的狗绳老是走偏。狗很聪明,刚才提前在主人前站立,主动把脖颈伸进绳套,被主人牵引。幸好它认真拽着,才不至于让她在马路上出事。

她去了很久还没回来。他喝完瓶中最后一口,也感觉有点小醉。他知道不喝了,去找她时,自觉地结了最后那几瓶的账。老板不在,变成是年轻小伙守店,估计是老板的儿子,也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他也不记得具体,又给两瓶的酒钱。他去马路边看她有事么,怕她晕倒。

公共卫生间外,早有一群人嘈杂着,围着看什么。他挤了进去,看到那狗被绳挂在门栓上。多半米高的狗守着门,吓得几个憋尿男女不敢进去。她在里面唱歌,时而哼唱,时而高亢大声,显得好惬意。他顾不上鼓胀的膀胱,赶紧牵开狗,给不断埋怨并捂肚子的入厕者开路,让大家赶紧进去。

她出来时,一脸沉迷痴呆。身体趔趄,长腿脚在交叉绊着,几次几乎要跌倒,但没有跌倒。就像每次风吹猫腰了树身,但没有折断。风过后,又复活站直起来。他牵着狗,自觉地搀扶彻底大醉的她。狗认识他,知道在帮女主人,一点也不多事。两人牵着一狗,在街上被对面路人用奇怪的眼光注目。他笑话她很霸道,把狗拴在门上,像故意堵着入厕男女,说人有三急不可挡,可她和狗却在干缺德事。她醉得太厉害,一点听不明白,说话的舌根很硬。包括浑身像泡过糯的面条,一丢就瘫软一团,不能自主地支起来。他使劲搀扶,手塞在她的腋下,无意挨着鼓囊的软肉上,顿时扼喉样酥麻,让心疾跳,呼吸堵住,浑身气血凝滞。不是想象的厚海绵垫,而是学生单薄的胸衣。那团柔软温热不大,却实际肥大的地方,被他触摸到,让他胆战心惊,几乎掉了魂。

他没有彻底醉倒,却被刚才触摸刺激得走不动路。她不让他继续搀扶,想单独一人走道,但他刚丢开,她又瘫软在路边的台阶上。她是彻底醉了,嘴里叫别动别动,做梦样恍惚醒来,眯眼看着他,说,你是谁?他顿时脸红,怕有陌生人在注意,误解他对神志不清的女孩有企图。他说你醉了,我在送你回家。她很坚决,不让再送。反复又问,你是谁啊?并用手推拒他,说她不想回家。看来是在希望摆脱他。

他有点骇怕,觉得和一个醉彻底的女孩纠缠,会惹出很大误会。心底又实在不放心,不敢把她一个人丢在路边。毕竟是好人家的女孩,只是心情不好,命运不济。他心底还不坏,不是趁虚而入的恶人。心底的善良和又怕沾染是非让他欲罢不能,一点不敢真正走开。还有一种理由,他是怕她酒后想起来是怎么回事,毕竟也算是一种朋友。他把她撂在路边,那也实在太不仗义,不够朋友,也不够成熟。此刻他厌恶她主动醉酒,把两人在大白天搞得狼狈不堪。虽然不是授受不亲的时代,但他不敢强硬背她架她身体。她依然是神志不清,万一又迷糊,眼瞪着说,我不认识他,让路边多事的男女对他有棒打过街老鼠的误会。

鉴于男人位置的那么多担忧,他一点不敢一走了事,还是继续待在旁边,等着她需要时随时帮上她。为了下次见面,她不记恨他在她醉中不仗义弃她在路边丢丑。他静静地坐在她旁边,和那条温顺的狗继续守在一起。幸好正午的太阳还毒,没有很多人出来散步。大家都猫在家午睡。他冷眼旁观,适时,也温情地问候她要紧不。

他知道大醉是怎么回事。就是眼前恍惚,意识飘忽,云朵样浮动,后来大脑断电,什么也不知道,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肮脏腥浓的呕吐物上,周围一片狼藉,才知道过程中是多么荒唐和危险。为了不丢人和置身危险,他主动控制不多喝酒。他不知道她是真醉假醉,现在有了几分清醒。她吐过了一摊酸腐的黄水,刚才在卫生间也吐过,似乎早把胃里的食物彻底吐完,出了虚汗,才感觉好点,人有几分清醒。

果真,她能用力地站立起来。但眼睛还是迷离,在问,你是谁,为何在此一直陪着她?他觉得很尴尬,几乎身陷危险,却还是做不到决然离开。她茫然四顾,似乎在努力寻找回家的方向。然后迈步朝前走。她摇晃着头脑身体朝前,浑身时而趔趄,却未真正跌倒。那懵懂的大狗,被费劲地牵引着。走了不到十米,她扯着狗走不动,狗一点不想走,看来是方向错了。还是嫌弃她丢下他。她蹲下,抱了狗头,嘟囔着,它要听话,好好跟着她走。狗能听懂女主人的话,挨着她很紧,眼睛露出温驯但紧张的动物表情。这一切让他很感动。在奸邪势利的社会上,她还有死心塌地的狗紧随左右,有忠实的动物朋友关心保护。在现在势利的社会上,能适应她这种强势的个性和脾气的,估计也只有她驯养的好狗。她拥有着这种幸福和重要的友谊。这是一份了不起的动物感情,让他很是羡慕。

在前面的岔路,她和狗拐进一条短街上。他觉得肯定到了她家的附近,大可放心,不会再出什么意外。他心像卸了包袱,也朝回走。走了很远,发现后面异常,回头看刚才的狗在拼命追赶他。他停下等待,确实狗在追赶他。可能是女主人牵引的狗绳丢了,它才挣脱出来,狗顾不上很多人在注目看,径直穿过马路过来。他等它到身边,安抚了它几下,第一反应给主人送回去,怕它单独过去,被陌生人牵走炖了。这个城市虽然不大吃狗肉,但还是有人偷吃这样的美食。

狗是希望他去送女主人回去。他走过去看时,她人早走不动,蹲在一个小区门口,后背弓着,身体蜷缩,在剧烈干呕。她勉强依靠在粗糙的树身上,才没有跌倒在地。他猫腰蹲下,手不住地拍打她背,让她平静下来。她人似乎有点清醒,也认出他。他把狗绳交还她,告诉她拉紧狗绳,把狗看好。她的眼睛直瞪瞪,硬着舌头说,丢不了,手指在轻打闷头不语的狗,在它突出的额头上拍,发出邦邦的响,让它不准调皮,不准乱走。她说,自己完全好了,让他放心回吧。

晚上,他手机果然有短信提示。她问他好着么,他说好着,问她好么,她说也好。两人不见面,却掩饰了白天尴尬的语气和表情,也继续延续了友谊。几天后他忘记了她,也不想继续对这个城市没爹没妈和更缺少亲人关爱的女孩上心。

世事很奇怪,不在意的事和人却老是主动纠缠他,似乎她在提醒,在眼前晃悠,提醒自己被他忽视。一个礼拜后,她主动打来电话,他知道是她,说是安娜?对方有点愣,他立马醒悟说错了,说对不起,你是安娜的主人。她顿时释然,也同意这么称呼。

他从来没问过她的名字,似乎就为了随时忘掉她。她也没主动告诉自己的名字,似乎也是这样的想法。都戒备着,需要一个能随时忘掉而又立即贴心的陌生人做朋友。她邀请他再次喝酒。因为以前说了,两人做酒肉朋友,纯粹的酒友,就为在一起喝酒聊天轻松,不为其他低俗快活的生理目的。他有悠闲的气质,长头发蓬松,上下的衣服没有皮带束缚,人看着很拖沓,她说看不上他来做自己的男朋友,说也不嫁给他这样的坏男人。只要能一起喝酒,说点开心话,让她情感和心理需要倾诉受益就行了。她说自己现在还没下班,人在几十公里之外,但马上要坐地铁回来,说还是在距离家近的地方喝酒。他很快洗澡,换衣,打摩丝让头发竖立,让邋遢的男人形象顿变精神。尽管心无所图,却对女孩的邀请表示尊重。捯饬了很久,大约时间到了,他才拉门出去。

在约定的地方,还是没有见到她人到。她的电话先到,说一会儿就到了,让他先找地方叫饭,她一天没吃,喝了酒会醉倒。上次醉酒就是洗澡后,没有吃饭导致的。灰黄的路灯下,他的视线很差,在炉火通红人声鼎沸的地方来回走几圈,也没有找见她说的那家饭店。其实她正在饭店等着饭。也难怪,两人还没达到靠气味相互寻见对方的默契。

他的电话响了,她说自己的饭刚上来,想他还在外面找不见地方,她也立即没有胃口,赶紧出来寻找他。电话还没挂,他回头看她从自己身后冒出来。她换了装束,人挺显高,是穿了细高跟鞋,上衣是露光胳膊和挺拔腰身的连衣裙。那细高跟鞋让干净的小腿显得性感颀长。她本身个子显高,连衣裙的裙摆大,一走路就荡漾张风,更是有照耀魅力。她看到他,也是眼前一亮,头发不像上次荒草样凌乱,精致的短发,郁郁葱葱,就像刚割的韭菜茬。两人都不吃饭,只想寻一个幽静的地方去喝酒。

那天又没把持好,两人都醉了。

一对男女避开人声鼎沸的夜市,一直朝前走,走到他家小区附近。旁边有一家生意冷清的烤肉店,可能老板让市容管理打压得心情不好,也不想好好做生意,只在外面摆几个长短不一的矮凳。两人找位置坐下,也不要肉,只要两瓶冰镇啤酒。还是嘴对嘴呷着。他似乎讲究,手旋抹了下瓶口,说这地方病菌多,反复灌装的瓶子消毒不好,传染病也来源于此。

两人说了什么话,记不得了,但都各自喝了一瓶。中间她接了电话,后就躁动,不断地在看短信,也低头双手按键回复。但不影响自己的情绪。两人都一直没有吃饭,现在又空腹喝猛酒,他的胃口此刻被冰凉清爽的啤酒激醒了,很想要些烤肉和烤馍吃。女孩说她在减肥,一点不想吃,但看对方不解人情大口饕餮,不顾忌她,顿时情绪低落,抬手看了腕表,说她想回家。可酒没喝完。她说时间有点晚了,要不他这次买单,她先走了。她提包走人时,起身急了,带倒屁股底下的三条腿矮凳。她走道僵硬的后背,对着他眯眼注视的视线。她似乎知道他在看着,一点不敢回头,努力端胸走直线。他有点气闷,觉得她约自己喝酒,却被主动晾着,发誓再不见她了。他气哄哄地把食物吃完。地上还留有她的那瓶酒,多半还都没喝完,还有一瓶没开启的,他带回去喝光。他从小就节俭,花钱的食物做到一点不漏,全部吃掉才行。那品德是长期生活窘迫和贫穷培养的。每次看电视节目上摆一桌饭菜,总担心剧中人光说话而不吃完,一点儿不知道那是庸俗剧情的道具。

那几天他天天小醉,却浑身亢奋有劲,眼神炯炯,脸膛红红的。他是有了新生意,企图写完那部挣钱的电视连续剧,在编剧艺术上也另有所突破,包括经济上咸鱼翻身,达到名利双收。《史记》里汉武帝夸公主刘嫖的车夫,说小伙子目光炯炯,贵不可言,果不然变成大舅哥,还让做将军王。他在写作之余,也在黑暗中练习眼神,企图像孙猴子样火眼金睛,变得让眼睛炯炯改变身份。可他还是闲暇时忘不了她。再次两人联系,还是她主动的,说她在陪一个女伴相亲,初见面的男女聊上劲,手拉手,把她像电灯泡样晾着,问他在不,要过来找他喝酒。他顿时忘了上次不见誓言,搁下笔,说你来。她说还是上次的地方,要是太晚,她就不回了,提前给姥姥请假在他家借住,问他愿意不?电话说着,她人早坐车飞驰过来了。当面给姥姥打电话说陪同学相亲,晚上住同学家,不回来吃饭。说完挂电话。她把他说成她,他一点不生气,感觉两人关系很亲密,早不那么生分了。

喝酒中,她为他闲聊着自己以前的男朋友,说已经闹到分手状态。男孩说结婚,她要有房有钱,而她却没有,他才看上城中村姑娘,说人家女孩不好看,也没文化,但家里钱多房多,对方也很喜欢他。女孩还主动找她让和男朋友分手。她痛苦难受,觉得几年经营的感情,抵不过城市现实的电梯房和钱财,男孩说自己父母说了,要是和她结婚,姥姥先给八万元做她的陪嫁,但姥姥没有钱,这样到了没法调和的境地。但两人还在暗中来往,舍不得彻底分开。每次床上戏后,男孩总是说城中村女孩的种种毛病和愚蠢的细节。正说着,那男孩的电话打来,她人立即愉悦,电话里和对方嬉笑调侃,但却用七分裤下小腿在磨蹭他,也或者脚尖轻踢他腿,让他禁不住那种暧昧的诱惑。

等她放下了电话,他为她分析情况,说对方对女方要钱不对,一般都是男方付彩礼钱,怎么到她这里就闹反了。她说,是呀,她也没办法,更没经验,没有亲爹亲妈帮忙,她也想着答应了男孩的陪嫁钱,是否可以附带照顾姥姥的条件。她是孝女,在现实中苦恼,才主动找他喝酒散闷。她问他的情感经历,也调侃他。他说自己简单,故意不结婚和不想要家,是自己给不了爱的女人安逸幸福,也怕损害独立处世的习惯,才主动变成独身主义者。

她又醉了。说完那些话,似乎酒才显得喝多了,意识崩溃。为不丢丑,他劝她注意形象,毕竟在自己家的小区附近,怕熟人有意朝这边张望。为她不闹笑话,他主动结账带她走,走在马路沿,他和她身披着路灯下的斑驳光影朝回走。她说今晚去他家住,嘻嘻哈哈闹腾,要他猪八戒背新娘才行。他紧张地靠在墙根,带了醉酒的女孩慢慢走,生怕正面撞到熟人笑话他不检点。她坚持背着才行,他只好弯腰撅臀,后背对着,等对方温热双臂勾紧脖子,脚后跟刚起来,脚尖还没离地,就放下说,好了好了。他心慌意乱,总算把她嬉笑的闹腾应付了过去。

楼梯上,他在蹑足蹑脚走,在黑暗中双手前摸着上楼,尽量不惊开楼道灯光,生怕邻居从猫眼看见身后女孩。她在身后东倒西歪走,不断放肆,高声发牢骚,骂楼梯没有灯光,频繁地碰着楼梯放置的杂物,每次哗啦一下,让灯光亮了。她知道有灯,每层都高呼,把灯叫亮起来。他不敢高声约束,只好脚步更快。她嫌弃楼梯高,说怎么不走电梯?并在每层乱敲邻居的门,撕人家门上春联,幸好没人出来查看,要么少不了一场口舌是非。

他扭开门锁,把她扯麦捆样扯进去,顾不上开灯,先把身体推倒在床上,让她直挺挺躺着,才转身关门。回头看她躺在压塌的位置,嘴里嘟囔着醉话,叫着哒哒哒哒哒的声,也不知道她在叫男朋友,还是在搂火开枪。后来,她打着响亮鼻鼾,呼噜噜地睡了。

她身体有多美,你知道么。

看过安格尔著名的油画《泉》,就知道那模特胴体多么美丽。晶莹剔透,玉山倾斜,比倒浇在肌肤上的那溜清流还要透明干净,更充满圣洁。美是什么?全是主观的感觉,给男女奇妙的享受感,此刻让他心底达到,也彻底没有邪念和肉欲。可惜她不懂,也不明白。希腊神话的海神儿子崔顿,将情人丰隆胸乳比作田园风光,长满牧草河流,包括牛羊吃草茎温柔细长的舌头。莎士比亚老头说什么,是有待男人征服横行的领土。这些,也让期待做艺术家的他沉迷,企图窥探揭秘征服这美丽肌肤的想象。

她包里的电话响了,响得那么连贯顽强,她掏出顺手接了,语气上听出是她前男友打的,似乎还在纠缠不清,问她现在干什么。她说和朋友喝酒,男孩说替她担心,让早点回家。对方的关心让她高兴。她嘴里讲电话,暂时不和他亲吻,并把他的头拨偏,却给他的嘴巴机会。他在她解开的衣服挤出的一坨肥白停留。她刚洗过澡,很是甜腻,一股甜腻沁入嗓子眼,让他更沉迷。她放下电话,也沉迷被亲吻,不喜欢他空嘴,却不让他亲吻其他敏感地方,说雪碧是给男朋友的,因为他不会娶她。他没听懂,继续亲吻她脖颈,手撬开摸着更柔软的地方,她顾不上反对,这样他误会了,站起来倒提裤脚,像倒未完的面粉样不住抖擞,也像蛇蜕皮样,剥出一节蛇皮,露出丰满漂亮的腿脚。腿叉开的地方是大树受伤的旋疤,她说是可乐,也是为心爱男人生儿育女和沉迷欢乐的丰润场所。

似乎到此停止了。他在观察那迷人的胴体,以至于没有继续,没有及时把裸露的美丽用夏凉被捂住,让她难为情和害羞,受惊样坐起来。他醒悟过来,把那身体重新推倒,并把自己火热躯体覆盖上面遮掩。

那晚要是留她在家住下,可能就避免了让她残疾的祸事。命运正被城市扩张和突飞猛进基础建设搞得鸡飞狗跳,重载卡车变成拉渣土车,在那夜把跌跌撞撞酒醉的她挂着,并摔在一边。她像母亲样很久昏迷,人少半个肝脏、一个肾,还有让他看到过的一对美丽的大腿。有些支离破碎的地方能长好,但不少器官和残端的肢体彻底没有了。或者他会后悔,忏悔对她粗暴伤害和不尊重,才导致她子夜被冒失的渣土车袭击。回头去想,始终他不够真正的朋友。忏悔是为自己灵魂安宁留点余地。自始至终,他都是张网以待,诱惑她上钩的风流猎手。只有她从不拒绝,企图被现实覆压下,得到片刻放松和暂时宁静。夜间醉酒的她,就像游荡的妖魔附体,不安分才寻找安慰释放,投向轻松自如的男女关系,不想遇到了鲁莽的他,也主动自寻侮辱和惹起祸端。作为男性朋友,他的涵养确实不够,并不真心对待认识的女性,更谈不上去主动珍惜,放弃他真正考虑能帮她做些什么。要是真有一点负责的爱意,也不至于那晚让她单独外出,失去他看到过,并抚摸如丝绸样的健美腿脚。她和当时不算太差的现状比较,一切会按部就班,爱情、婚姻的幸福之花,也能完整开放。一切都是遇人不淑,交往不当,才引起的祸端。

那晚到底为了什么,他在半夜三更、不恰当的危险时间,把她当坏人样驱赶出去。回忆亲吻时,他讨厌她不断响铃的电话,也怕她嘴不把门,说此刻在他家,让好争风吃醋的男朋友按图索骥找上门,和他争吵撕扯,或者讹诈让他掏钱财了结此事,才善罢甘休。他为前途躲事怕事,怕和一个糊涂女人在一起,落个里外不是人的尴尬。此刻她讲电话,无意让他变成心理障碍患者,关键时连一点刚强勃起也没有,身体就像严冬的霜冻着萎缩和显得多余。或者它为某种艺术耗思太多,加上长期不运动和喝酒紧张的缘故,才导致这样。似乎他怀疑自己追寻的女性朋友,也是为验证是否缺少了在时代缺乏雄起的体魄精神。腿根树杈下一团软囊囊的地方,早因为心性懒散退化,彻底对两性世界丧失了昂扬斗志。

他起身夺了她手机,主动关机,却关错了,按到重拨键,发现时又挂断,不想对方电话追打过来。他抠掉电池板,才算彻底关机。她已经睡下,又被铃声惊醒,索要电话,他说关了。她翻身坐起来寻找,觉得自己的财物受到威胁损害。他只好还给她,却不等她重新开机,抢夺了电话塞在包里,并重重拉上拉链。她看见他,包括那么鲁莽动作,又茫然起来,问你是谁,我怎么在这里住?他有点紧张,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才恰当。但此刻欲望上来,企图用亲吻堵住她张开充满疑问的嘴唇。亲吻她脖颈下丰润胸脯,她手臂交叉,掩住全部,就像关门,说雪碧可乐是男朋友的,不能给他。他说他是男朋友。她说不是。他说我不是,那我到底是谁?她更是茫然,摇着脑袋说不知道,我们根本不认识。他更是惶恐,突然极度恐惧面前的女孩头脑不清晰,也不正常,冷不丁叫嚷把满楼邻居吵醒,说不认识他,给屋里引来一群好事人,叫来警察咋办?半夜他进看守所也说不清,肯定把还没成功的文化人脸皮丢尽。为此事斯文扫地,那他可什么都完蛋了。没有单位保释他出来。

她此刻有点觉醒,觉得深夜在陌生地方和不熟悉的男人住一起,人身一点不安全,想起身回家。他不放心她回家,哀求说别走,既然给家里长辈招呼了,再醉醺醺地此刻回家,这不是找骂呢。自私的他也丝毫没有想送她的意思。他说去另个房间,她大可以放心睡。她愿意了,又倒下睡觉。他抱枕头去隔壁房间,她却不依,害怕孤寂,非又要他留下。她祈求样主动索吻,让他浑身燥热,干瘪身体充满热血,身体又滚烫起来。他不得不弯腰,撅屁股忍着难受,但不敢亲吻她敏感部位,也不敢再给树干剥皮样剥掉她身上单薄的衣裤。她只顾亲吻,激情如高山跌水,落入深潭,让自然平和。

后来,她又变得大梦初醒,一脸茫然,说我怎么这样,怎么这样,主动在抗拒,在努力推开他身体,起身找主动脱掉的衣服,找到贴身的一件先迅速穿上。她反复失常让他彻底崩溃,再也克制不住刚才掩饰的暴戾性情,索性不顾主人身份大发脾气,把她衣服摔打在她茫然惶惑的脸上,也摔打在白皙丰满、修长的腿上,让穿上赶紧滚蛋,去把一身可乐雪碧拿去给狗屁男朋友喝。她不辩解,也不说话,阴郁着,低头穿衣服,跷着腿脚,游泳样踢腾着双脚蹬进裤子,眯眼摸索,寻找为方便亲吻取下的眼镜。他帮着找到还给她,并把她的包塞在胳臂夹窝,驱赶着让离开。她仓皇地找不到门,走进厨房,他跳床下去,拉住她纤细手腕,生扯到门口,把房门开圆,使劲着推她身体出去。愤怒中砰地关住门,把所有的声音和对她不近人情的愤懑,也关在黑暗中。

他关门前,还是看见她的最后动作,努力抓楼梯栏杆,猫着腰,曲曲扭扭跌撞而下每个台阶。他知道她能回家,城市的任何生物都有夜里回家的动物本能。她不会失踪迷路。至于在半夜路遇了坏人,被图财害命,也与他无关。毕竟他们是初认识的陌生人。她从来不真正信任他,才导致要坚决离开,所以她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也找不上他任何的过失。他在极度不快乐的情绪下,能心安理得睡下。在床上的他,心底还是不舒服,慢慢在开始复苏善良,也恻隐不安,怕她酒醉中认不得路,会蜷缩在楼道睡着,大清早一脸懵懂,被邻居看西洋景儿,七嘴八舌是哪家出来的精神不正常女人。

院里没有人认识她,也没人知道从谁家出来的,更不会敲门叫他。他被折腾得太困,大可放心地入睡。

她的故事,似乎没悬念地结束,如同两人关系。

清早,等到一切风平浪静他才出门,也把惴惴不安的忐忑,放心地搁在肚里。

本来他想留下她,纵情一夜,却成了不愉快的一次。也是和她醉酒,与他自私的个性有关,也决定着两人暧昧友情全部结束。他极端自负,觉得她伤害了他,把早破失的身体还当做绝对宝贝,要留给最自私的男朋友。他把绝情的话说了,等于两人断交誓言。联系方式因为过激的情绪掐断了。他事后情绪平息了,还在想象她那夜近乎晶莹的身体,想象神奇惊艳却被草草了事。都是两人生硬过度保护,才让想放纵却没有得逞。

他打过电话试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说,你话说绝了,再没什么可谈的。她也不挂断,电话里有空洞的气息,连同嘶嘶的电波声。他感觉无聊,主动挂断了。他不知道她发生的一切。

依然日复一日,又过了几年平淡日子,他事业依然没有起步,像秦岭云雾迷茫浩瀚,偶尔在港商给租住的画室内,画板上的色彩也一塌糊涂,涂染又改,又一次涂染,心思重重,就像山脉深处天气,时刻都变化莫测。

偶尔他还像以前上网,微信上加陌生的女性,试图寻找艳遇的机会,企图叶公好龙把某个年轻温柔女性变成红颜知己。那次发现有女人似乎熟悉,也叫小白,空间是拉布拉多的狗的照片。乳白般细毛,女人样温柔的眼神,似乎是以前的母狗安娜。他心动了,急于知道它的主人是谁,点了加入,对方加了他。送花、咖啡、拥抱等一切表情发去,对方却不回应,也不搭话,连一句客套话也没有。

谜也设下,卡住他急于知道狗主人是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