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守与流动：家政行业人才流失的影响因素与对策

阮成

（清远职业技术学院旅游家政与艺术学院，广东清远 511510）

家政服务业是指以家庭为服务对象，由专业人员进入家庭成员住所或以固定场所集中提供对孕产妇、婴幼儿、老人、病人、残疾人等照护以及保洁、烹饪等有偿服务，满足家庭生活照料需求的服务行业。家政服务业作为新兴产业，近年来对我国促进就业、精准脱贫、保障民生等愈来愈突显重要作用。我国政府不断出台政策和法规，以引导家政服务业更加规范和发展。

2010 年，国务院办公厅出台了《关于发展家庭服务业的指导意见》，提出要“大力发展家庭服务业，加强人才培养，引导人才合理流动”。近十年来，家庭服务业更是不断被提升到国家战略的高度，国务院办公厅于2019 年印发了《关于促进家政服务业提质扩容的意见》，要求完善专业结构，扩大家政服务人才培养的规模和质量[1]。在社会经济发展比较好的珠三角地区，经过“南粤家政”工程的推动，家政行业正进一步走向专业化，服务内容也日趋丰富。在相关新闻媒体的报道中，以中山市为例，2022 年中山市家政相关企业达3000 家，比2019 年增长102%；从业人员增至4 万人，增长15%[2]。据中国市场信息调查业协会艾媒咨询发布的《2021 年中国家政服务行业发展剖析及行业投资机遇分析报告》显示，2020 年我国家政服务业从业人员总量超过3000 万人，家政服务业需求缺口达1700 万人，市场出现需求大于供应的情况，这说明了家政行业人才缺口比较大。而随着高级家庭管家、高级家政员等专业化程度较高的岗位的出现[3]，对专业化、高品质家政服务及专业家政人才的需求也越来越强烈。然而，虽然市场需求如此强烈，但家政行业人才流失问题依然不容乐观。

1 家政行业人才流失现状与问题

2020 年，国内新闻媒体针对某大学家政专业教师进行访谈，了解到即使家政行业市场需求很大，但学生毕业后宁愿选择失业，也不愿意从事家政工作[4]。这种现象，在本文针对部分毕业后从事家政服务业的学生的调查过程中，也得到了证实。部分学生认为家政行业晋升空间小，工作比较辛苦，宁愿选择去送外卖，也不愿意继续留在这个行业。因此，即使业内人士预测，未来的家政行业一定会向年轻化、专业化、标准化和规范化发展，但是家政行业人才不断流失的问题，则拷问着整个行业及其所有相关人员。

行业人才流失问题，一直为业界人士所重视。在美国，家政行业的服务内容无所不包，已成为一项潜力巨大的服务产业[5]，关于行业发展和人才激励的研究较多。而作为世界上职业教育最为发达的国家和世界上最早建立职业教育体系的国家，英国也十分重视家政服务员的职业教育与培养[6]，以期通过职业教育和培养职业精神不断为家政市场提供家政人才，促进家政行业的健康发展。菲律宾则通过各种形式的专业培训、规范化的教育，颁发从业资格证书，在世界上打造了杰出的家政品牌[7]，也使得菲佣人才培养模式为世界各国所参考。香港由于本土家政服务员的工资水平优势与市场需求旺盛，对家政行业的人员吸引力较大，其从业者众，且比较稳定、离职率低[8]。

反观国内，从结构性失业的形成机理角度分析，就业理念与经济社会发展错位是高校毕业生半年后离职率较高的重要原因，其中，离职首因是薪酬偏低，其次是“社会美誉度”不高[9]。另有研究表明，职业污名对从业者的职业态度和就业行为产生重要的影响，并进而通过牵连家人污名这一过程机制影响离职倾向[10]。此外，高职院校家政专业发展与社会需求的适切性不足，特别是家政职业教育培养质量与市场需求相脱节[11]，也是导致行业人才流失的重要因素。为此，对于如何减少家政行业人才流失，业界学者们提出了不同见解。其中，以人才培养与实践协同，产教融合“工匠型”模式[12]、校企合作“订单模式”[13]、引入市场机制[14]、以市场需求为导向模式[15]等人才培养模式的研究较多，学者们还进一步提出了转变大学生就业观念、加强家政专业学生的职业生涯规划指导[16]、完善家政学理论体系[17]、完善统一的行业规范和标准[18]、加强职业资格认证[19]等大致的解决家政行业人才流失问题的思路和方向。

家政业作为服务业的重点行业，亟待规范化、专业化[20]，亟需引入市场机制[21]，虽然诸多学者也分析了家政行业人才流失的原因，但仍然不够全面和系统。更重要的是，关于如何减少家政行业人才流失，仅有大概的思路是不够的，而是需要提出更为具体的措施和方法。因此，如何全面深入地剖析家政行业人才流失的原因，从而提出破解行业人才流失难题的具体措施，为家政行业的未来发展建言献策，仍然是当前业界亟需研究和解决的问题。

2 家政行业人才流失的影响因素分析

2.1 职级和薪酬体系建设缺位

相较于其他发达国家而言，我国家政专业教育起步较晚，家政人才培养体系也未完全形成[22]。其中，关于家政人才职业资格评价体系和家政专业人才薪酬指导体系更是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和规范。一方面，缺乏职业资格评价体系，是使整个社会对家政从业者产生偏见和标签化的一个重要原因。因为没有得到国家层面的“认证”，家政从业人员也认为自身从事的家政服务工作没有一个“合法”的身份，因此导致家政从业人员难以产生职位晋升与职业发展的动力，更使得部分从业人员认为职业规划无从谈起。另一方面，对于员工而言，薪酬能够起到最直接的激励作用，但薪酬的公平与否，薪酬能否满足员工的需求，将直接影响员工的工作积极性，从而影响工作效率，甚至导致离职。因此，科学和合理的薪酬指导标准，是促使家政行业人员能够持续保持工作热情，并稳定就业的重要前提。到目前为止，我国从中央到地方，还没有形成一个统一的家政服务业薪酬指导标准，这种制度上的缺位，是促使家政行业人才流失的一个重要因素。

2.2 传统观念束缚及职业认同感缺乏

由于受到传统观念影响，很多学习家政专业的学生都难以产生专业认同感[23]，毕业后也不太愿意从事这一行业。通过针对广东省某高职院校近四年来（2017—2020 年）现代家政服务与管理专业的学生报到率进行统计发现，报到率基本保持在87%左右幅度。据该专业负责人介绍，部分学生在入学前“临阵退缩”、或改专业、或在入学之后申请调剂到其他专业，而不愿意继续留在家政专业就读。很多家政专业的学生对于专业相关知识的学习意愿不够强烈，这在很大程度上致使其无法掌握到全面的家政专业知识，从而也难以满足经济市场的实际发展需求[24]，当其在职场遭遇挫折时，容易产生退缩、放弃的心理，再加上亲属、亲戚等家庭支持系统成员“谆谆善诱的训诫”，最终选择离开了这个行业。

2.3 职业污名化和标签化的影响

一直以来，社会公众对家政服务及其从业人员均存有一种偏见。在传统观念里，许多人认为从事家政，就是做“保姆”“钟点工”，就是做饭、打扫卫生，认为家政服务是不卫生的、感到丢脸的、有损身份的职业。已有研究表明，职业污名会对从业者甚至整个行业带来极其负面的影响，如降低职业认同度[25]、提升离职率[26]、降低工作热情[27]等，并最终会使整个行业发展失去吸引力[28]，进而导致行业人员从业意愿低、人才流失严重[29]。因此，从业人员家属、社会公众等对家政服务的不认同及其污名化、标签化的影响，也进一步加剧了家政服务行业人才的不断流失。

2.4 家政人才培养体系结构性错位

通过对家政专业教师、家政公司负责人的访谈了解到，家政专业毕业的学生之所以不愿意从事家政服务岗位的工作，或已经从事家政服务岗位的专业学生逐渐离开这个行业，其主要原因都可归结为个人素质达不到用人单位的要求，又好高骛远不愿意选择或从事基础性的工作岗位，但首要原因在于学生个人的专业综合素质达不到岗位的要求。同时，通过选取国内某高职院校家政服务与管理专业课程体系的设置进行分析，发现该学校培养专业人才的课程体系与家政行业市场的需求就像两股道上跑的车，产生了结构性错位。因此，不科学和不完善的专业人才培养体系，特别是课程设置、实训内容等与市场和行业需求的脱节，是使家政专业人才逐渐难以胜任市场需要和行业发展的需求，从而选择离开这个行业的重要因素。

此外，近年来受考公风气、考研、送外卖较自由、躺平、新冠疫情等其他社会因素的多重影响，许多家政专业毕业生“求稳”心态愈加突出，择业理念渐趋保守，转行做其他工作的愿望比较强烈，于是逐渐脱离了家政行业，转而从事其他行业。这反映了社会上存在诸多因素的共同作用，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家政从业人员的不稳定性，使其难以坚守这个行业。

3 加强家政行业吸引力和专业人才从业意愿的对策与建议

3.1 加快建立现代职业资格评价体系及其行业薪酬指导标准

第一，加快建立现代职业资格评价体系。建立以水平评价类为类别的职业资格评价体系，将家政从业人员界定为一种专业技术人员，比如民政领域的社会工作者职业资格分为初级、中级、高级等三个等级。通过建立一套职业资格评价的标准，有利于为家政公司和企业内部人才选拔提供可衡量的依据，使选人用人规范化，避免任人唯亲和主观意识导致的家政人才流失。同时，通过这种认证的方式建立人才梯队，有利于家政企业的长远发展和提高家政从业人员的稳定性。此外，通过建立系统性的职业评价标准和方向，有利于帮助家政企业员工明确个人努力方向，有助于他们做好个人职业发展规划，也有利于使结果更为公平的薪酬体系的落地和实施，能够有效地避免主观决策所带来的不公平，提高家政行业人才的工作积极性和从事该工作岗位的意愿。

第二，加快建立科学和合理的行业薪酬指导标准。由于整个家政行业的工资水平参差不齐，待遇不一，缺乏统一标价的薪酬指导标准，如果国家或地方政府能够基于城市最低工资水平，结合家政职业资格评价体系，出台一份地方性的薪酬指导标准，将有利于家政从业人员的稳定和减少家政人才的流失。而加强家政专业岗位的开发和薪酬指导体系的建设，也是拓展家政专业人才职业空间、吸引和稳定广大家政专业人才长期投身于专业化家政服务的迫切需要，对于吸引高素质家政人才投身于家政服务业更是一种重要的激励举措。

3.2 政府应加强社会宣传教育和引导

学校和企业本身需要加强家政专业和家政服务的宣传报道，以吸引学生报读家政专业和提高家政行业的吸引力。但与此同时，更加需要具有权威性的政府相关部门通过开展舆论宣传和教育，使社会公众认识到家政服务业作为一个新兴产业，不仅可以为下岗失业人员、进城务工人员提供就业机会和工作平台，而且也是毕业学生创业的用武之地，任何有志于从事家政服务业的人士都可以大有作为。通过开展宣传教育活动，引导和转变人们的思想和观念，树立正确的择业观，能够为整个社会的家政从业人员创造良好的就业空间和环境氛围，使他们得到应有的尊重和理解，这将有利于使从事家政服务的专业人员拥有一个理性的职业心态，从而减少行业人才的流动和损失。

3.3 高职院校应建立教学与实训相结合的课程体系，提升学生的职业认可度

第一，建立科学和合理的课程教学内容。家政服务业是实践性要求很高的行业，对从业人员的要求较高，企业和雇主均希望能够招聘和选用专业技能纯熟、综合能力强的家政服务人员，这反馈于目前高职院校的教学与实践，则是要求学校需要重视学生实践能力的培养，使教学与实训相结合。因此，使实训占比增加，注重实用技能的培养，建立教学与实训紧密结合的课程体系，学生在学校时就能够掌握专业知识和实践应用能力，是促使家政专业学生能够稳定性就业的重要前提。如学校注重家政概论、家政实务知识教学的同时，建立居家服务、整理收纳、婴幼儿护理、老年护理等相关实训室，使学生能够学习和掌握家政综合服务技能，毕业后更容易胜任家政服务的工作岗位要求，获得更高程度的工作自信心和工作成就感，从而减少人才流失的可能性。

第二，提升在校学生的职业认可度。学校教师在完成教学任务的同时，不仅需要及时汲取家政行业的最新资讯，了解行业发展动态和市场用人需求，更需要将社会对家政行业的看法和评价反馈于学生，使学生们能够及时了解行业最新情况，从而调整个人的职业期望，能够理性看待专业学习与职业发展之间的差距。在此基础上，家政专业的教师将从事家政行业的最新标准和市场对高端家政人才的要求，以及国家和政府层面相关政策和法规，一起反馈于学生，可以提升在校学生的职业认可度，增强学生毕业后从事家政服务的意愿和从业稳定性。

3.4 企业应注重建立家政服务的正面形象

由于家属陈旧观念、社会标签和污名化的影响，导致家政行业人才流失严重。因此，面对新媒体大发展的潮流，企业和公司也需要扭转过去重视报纸、电视等传统媒体宣传的推广思路，积极主动地接纳、融入和使用微信、微博、App 等为代表的新媒体对外宣传和报道家政服务的资讯。一方面，企业应主动接洽联系一些知名的新媒体平台，邀请他们到家政公司和一线服务站点采访，把家政服务的亮点、成果推送给他们进行传播和报道；另一方面，企业自身要重视新媒体平台的建设与运营，对微博、微信公众号在人力、资金和设备方面给予保障，主动推广展示企业的家政文化、家政服务品牌和家政产品创新成果，提升家政服务业的影响力，增强家政服务的美誉度和知名度。如此，通过形象再塑和提升，建立家政服务的正面形象，从而提升家政从业人员的职业认同感和归属感，增强家政专业人才的从业意愿和在岗稳定性。

4 结论与讨论

经过实地调查、研究与分析，我们发现家政行业人才存在巨大缺口、供不应求，甚至流失严重的现象，这是职级和薪酬体系建设缺位、传统观念束缚及职业认同感缺乏、职业污名化和标签化、人才培养体系结构性错位等多重因素影响的系列性结果，这表明导致家政行业人才流失的原因是复杂的、多样的、综合性的。因此，为了增强家政服务业的吸引力，提升家政专业人才从事家政行业的意愿，合理的对策与建议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考虑：政府亟需建立现代职业资格评价体系及其行业薪酬指导标准，应加强社会宣传教育和引导；高职院校应建立教学与实训紧密结合的课程体系，并提升学生的职业认可度；企业需注重建立家政服务的正面形象，增强家政行业的吸引力。如此，才能提高家政从业人员的稳定性和吸引家政专业人才长期投身于专业化家政服务，以满足我国城乡居民日益迫切的对专业化、高品质家政服务的市场需求，进而增进民生福祉，助力国家战略的进一步实施与推进。

但值得注意的是，在现实中，家政服务从业人员所从事的工作岗位及其工作对象复杂多样、需求多元，家政行业人才的流失很多时候并不是由某个单一因素所造成，他们的离职与流失往往涉及很多主客观因素，比如情感劳动的付出、职业倦怠、岗位与行业的不稳定性、其他社会因素的影响，等等，这些均有可能成为家政专业人才无法坚守而产生离职念头的推手。因此，在家政行业人才流失研究的过程中，我们也需要考虑以上诸多因素的影响，如此才能更加精确地预估和了解家政行业人才流失相关因素的占比情况，从而做出更为准确的判断和提出更加合理的解决对策与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