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木斯油画艺术中的色彩构成探究

2023-01-06 08:38武静
流行色 2022年11期
关键词:油画画家色彩

武静

西藏大学艺术学院 西藏 拉萨 850000

一、50年代末至60年代初的色彩研习

(一)对苏联现实主义绘画色彩体系的学习

1932年,妥木斯出生于内蒙古呼和浩特市土默特左旗的一个农牧民家庭里。1951年,他进入北京蒙藏学校学习,并于1953年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他的任教老师有吴作人、王世廓等,这些名师为妥木斯开启自己的绘画创作之路打下坚实基础。

1953年1月,著名教育家马叙伦先生提出:“首先加强学习苏联先进教育经验,改进教学内容和方法,提高教学质量。”当时中国教育界与艺术界掀起一个提倡学习苏联先进教育经验与教育模式的高潮。1955年至1957年,马克西莫夫油画训练班(以下简称“马训班”)在中央美术学院的成立为中国油画家们带来先进的色彩教学理念。他针对当时的色彩问题,首先就色调、明与暗、冷与暖、固有色与条件色、色彩与质感等方面的关系,进行了总体的科学分析和讲解[1]。

笔者从妥木斯50年代末的油画作品《呼市南郊》(图1)中发现,画家已将苏联现实主义绘画中的色彩理念实践于自身油画创作之中。作品突破固有色域的限制,强化画面中的冷暖、纯灰等色彩的对比关系,主观把握自然界中的光源色与条件色。他将画面分割为前、中、后三个大色块,能够较好地归纳色块之间的层次感以及色调中的色阶对应关系。

图1 《呼市南郊》 33cm×27cm 1957年

(二)对罗工柳色彩教学理念的领悟

鉴于“马训班”的巨大影响,上级领导决定委派中央美术学院再办一期苏联专家油画研究班(以下简称“油研班”)。此时中苏关系恶化,苏联美术专家无法来华指导。鉴于“罗工柳工作室”的教学可以说是苏联现实主义美术教学在中国的继承与发展。1960年到1962年,受中央美术学院委托,罗工柳开始主持“油研班”的教学工作。

罗工柳在“油研班”的色彩教学方面特别强调色彩的表现力。在色彩训练中,他要求学员重视色彩造型和色调的运用。为了帮助学员提高对光色的敏锐性,使他们避免因为长期作业而在感受色彩时变得迟钝,罗工柳安排学员暑假去新疆的户外天光下写生[2]。

纵观妥木斯60年代以来的油画作品,深受罗工柳艺术思想的影响,尤其在色彩运用方面。同时在此基础上,画家已开始从中国传统艺术中汲取营养来丰富自己的画面。笔者从妥木斯这一时期的油画写生作品《新疆三合汽车站》《天山牧场》《取水》等中发现,画家对色彩关系的整体性把控达到较高水准。丰富的外光色彩被归纳地赋有节奏,不同时段、不同地域的光色特点得到鲜明地呈现。画家于1964年创作了这一时期的代表作《炉前工》(图2),与他同年创作的十几幅作品相比无论是色彩或是表达以及在绘画工具的使用上都是极具探索性的。这幅作品全程都是用刮刀画出来的,这样的绘画语言与要表达的内容形成高度的契合。火炉前的光色关系被画家准确地表现,人物亮部的暖黄灰倾向与暗部的冷紫灰倾向形成鲜明的补色对比。画面注重对形式语言的推敲,色块之间的堆积形成赋有张力的结构感。

图2 《炉前工》 100cm×85cm 1964年

二、70年代末至80年代以来的色彩探索

(一)对草原诗意色彩的吸收

“文革”期间,妥木斯受到冲击,被迫停止创作。但即使在最艰难的岁月里,他也从未放弃自身的艺术追求。在其获得自由的第二天便拿起画笔开始作画。这一阶段,他一边教学一边创作,带领学生画了大量的油画风景与人物。

1980年,画家到内蒙古锡林郭勒盟东乌旗草原进行长达两个月的写生,是草原的一切抚平了他被创伤的心灵。正如他在1987年《抒情的内蒙古与内蒙古的抒情》一文中所写:“凡是去过内蒙牧区的人,都会有这样的体会。一个人站在草原上,不由得会诗性顿发。人和人之间、人和环境之间、人和物之间的相互关系、作用,都是极其单纯、透明、真挚的。在视觉上能找到点、线、面、体、层次、人物形象、色彩,也都是单纯集中、明确清晰、简练概括的。”

笔者从妥木斯这一时期的作品中发现抒情的内蒙古大草原为他提供了无限的创作热情与艺术灵感。画家打开心扉,用心体验牧区的山川草木、牛马羊群、朴实牧人,并将所感悟的内容转化为全新的艺术语言,创作出油画作品《夏日》《顾》《拉水车》等佳作。这批作品具有抒情写意的特点,画面色调清新淡雅,各色块之间的组合关系达到极高的和谐状态,草原丰富多彩的光色关系被他进行巧妙捕捉并进行艺术化处理。如油画作品《顾》(图3),作品所表现的是草原阴天的时段。画面中红黄蓝之间的色阶对应关系被进行主观降调处理,前景的红色、中景的黄色与远景的蓝紫色实现高度融合但不失明快的视觉效果。作品中极赋修养的高级灰是画家对草原认真观察与体验后的艺术化处理。

图3 《顾》 88cm×47cm 1982年

(二)对蒙古族传统色彩审美风尚的运用

1981年,妥木斯在导师罗工柳先生的帮助和鼓励下,在北京香山画室以短短数月的时间完成了近百幅作品。罗工柳肯定妥木斯的油画“开始出现了自己的面貌,开始形成自己的风格”。同年,妥木斯先后在中央美术学院及民族文化宫举办展览,展出作品95幅。这批佳作给中国画坛注入了新的活力,开创了内蒙古草原画派的先河[3]。

纵观妥木斯走向成熟期的这批油画作品有两个鲜明的特征:一是将油画技法与传统中国画中的大写意精神相结合;二是将蒙古族传统色彩审美趣味融入油彩之中。妥木斯作为蒙古族画家也自然流露出对白色的喜爱,在他刻画的众多蒙古族妇女以及马的形象中都大量运用了白色。例如油画作品《垛草的妇女》、《查干胡》、《两匹白马》等。

其中油画作品《查干胡》(图4)是妥木斯形成自身绘画风格语言的代表作。作品采用中国大写意的艺术手法将油彩挥洒在画布上,极具泼墨写意的艺术趣味。画面色彩分为紫色背景与白色人物两大部分,紫色的朦胧、深沉与白色的明快、响亮形成鲜明的对比。画家在作品设色时将蒙古族传统色彩审美风尚所偏爱的白色、黄色、蓝色融入作品中。人物色彩通体为白色,体现出画家对白色这一象征真实、纯洁、正直与美好的吉祥色彩的偏爱与推崇,白色的蒙古族妇女形象给予观者一种善良、圣洁的视觉感受。同时画家将人物的头巾与袖口设计为象征理想与希望的黄色,衣领被画家设计为象征安宁、真诚的蓝青色。这些赋有蒙古族传统象征意义的色彩被画家巧妙吸收并融入于自身作品中,展现出的是极具民族性与地域性的审美趣味。

图4 《查干胡》 100cm×80cm 1981年

三、90年代初至新时期以来的色彩呈现

(一)对西方现代主义绘画色彩的汲取

20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改革开放的到来,西方现代派绘画更多地被引入到中国,东西方文化的交融为中国油画的发展提供了新的契机。20世纪90年代到21世纪,是妥木斯油画的成熟期。80年代的两次赴欧访问及艺术考察,使得他对西方现代绘画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西方现代派大师的绘画语言及色彩处理方法为他画面的色调处理与制作提供巨大的启示。

妥木斯在访谈回忆中说道:“毕加索的好多画我不太喜欢,但他的有些画我看了原作后觉得还真好,头一次感到名不虚传,制作上极其讲究。第一层怎么涂,第二层怎么画,什么地方该刮,什么地方该怎么处理……都非常讲究。马蒂斯我也很喜欢,因为他画中吸收了很多东方元素,尤其是艺术趣味。”[4]

西方现代绘画为妥木斯的创作研究提供了多元化的思路,这一阶段他所创作的油画作品《蒙古马》《家族》《暖风》等都是他受到西方现代绘画影响的有力佐证。画面简约的造型与夸张的色彩充斥着画面,画面不再追求对客观自然的叙述性表达,转向于对内心精神世界的挖掘。如油画作品《蒙古马》(图5),画面色调由紫色的背景与绿色的马匹所组成,这种超脱自然的色彩关系正是画家对野兽派绘画色彩的借鉴。这样的色彩语言夸张而赋有张力,打破客观色彩规律对画面的束缚,能够强化画家内心的情感状态与精神世界。

图5 《蒙古马》 100cm×150cm 2011年

(二)对中国传统艺术色彩理念的融合

妥木斯在新时期以来除了对西方艺术门类有着广泛的研究,对于本民族的传统文化更是深有体会,有意使自己接触更多的传统文化。他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深入研习使自己真正进入中国传统哲学思维之中。“中庸之道”、“天人合一”、“澄怀观道”等哲学智慧为他探析中国传统艺术提供了“解读密码”。他将传统中国画中的大写意笔墨技法以及书法、篆刻艺术中的韵律感巧妙融合于作品之中。同时他还从中国古代画像石、画像砖、浮雕、青铜器中寻求特有的肌理感、装饰感、金石感。他本着“无过与不及”的作画理念,将自己作品中的色彩元素推向“多一度过界、少一度差味”的最佳状态,画面色彩给予观者空灵、宁静、传神的视觉享受。

画家在《妥木斯画集(创作卷)》(人民美术出版社2008年版)的前言中写道:“生长在中国这块土地,在中国文化滋养下,我对有国粹烙印的文化都有接触与吸收,如太极、气功、周易、中医、京剧、书法、篆刻……影响了我的性格,也决定着我的审美取向。写书法也同样,刚柔并济,笔力刚一点好还是软一点好?刚柔并济最好。方圆相生,方比较钢,圆比较柔,两者合在一起最好,单独一个就不够好,这样一种美学观念就是我说的“中庸之道”[5]。

这一时期妥木斯创作了油画作品《年轻的牧马人》、《蒙古马》、《有倒影的三匹马》等,作品色彩达到精妙的水准,画面色调单纯、统一,中国传统绘画中的水墨韵味流露于作品中。如油画作品《年轻的牧马人》(图6),画面色调为统一的白色调,但是各色块之间却又层次分明。白色的背景与白色的牧人、马匹在同类色的处理上真正做到了微妙和谐。白色的油料与黑色的边缘线的组合犹如一幅行云流水般的写意水墨画。黑白灰各色块之间设计巧妙,在灵动线条的穿插下大有传统中国画“穿钉走线”的艺术趣味。

图6 《年轻的牧马人》 140cm×100cm 2014年

结语

妥木斯用自身独特的艺术实践为油画这一舶来品摘掉洋帽子做出突出贡献,他用属于其自身的中西合璧的艺术语言为中国油画的“民族化”的前行提供了多元的参照方向。笔者在文中重点对妥木斯油画色彩语言进行研究与论述,这对于油画民族化探索历程中的诸位同仁们具有积极的指导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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