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红文化异动对青少年价值观的误导及其矫治

2023-01-08 16:50贾彦峰
中国青年研究 2022年6期
关键词:网红价值观青少年

□ 贾彦峰 朱 平

新华网调查显示,青少年最向往的职业是“网红”,且占比高达54%[1]。而近年来网红文化表现出来的去思想化、泛娱乐化、非主流化、亲资本化和多中心化等异动特征,对正值价值观形塑期的青少年名利观、职业观、消费观等价值观产生极大误导。青少年正值“拔节孕穗期”,成为网红文化粘合度最紧、卷入度最高,也是影响度最大的群体,其影响已远远超越“小众文化”的意义,严重解构主流价值观,并危及文化强国、网络强国两大战略,对其跟踪研究并进行针对性的矫治,具有重大理论价值和匡正时弊的现实意义。

一、网红文化的异动样态

中国网红经济发展研究报告显示,网红粉丝总规模已近6亿,其中38岁以下网民占比92.4%[2]。从“网红”一词登上《咬文嚼字》2015年十大流行语排行榜开始,应运而生的“文化奇观”——网红文化已引起《光明日报》《人民日报》等主流媒体的高度关注,呼吁全社会要注意“网红繁荣背后的文化隐忧”[3],“要正视‘网红’背后的文化命题”[4]。事实也确实堪忧,一方面,《中国青年报》调查显示,79.9%的受访者对“网红”持负面观感[5];另一方面,网红文化游离在道德和法律边缘日益暴露出其“阿喀琉斯之踵”,表现出系列庸俗、低俗、媚俗的异动样态。

1.污文化

所谓“污文化”,主要是指故意利用语言的多义性造成性联想,迎合年轻受众的欲望满足和身体消费,吸引流量、引发狂欢的一种低俗文化样态。“污文化”作为一种“降格文化”,是一种廉价低质而又充满诱惑的文化,吸引青少年沉溺于身体感官的愉悦之中,破坏了健康的网络文化生态,制造了与主流价值良性互动的障碍。“污言秽语”从虚拟网络渗入真实的生活场景,青少年在一起互相讲“污段子”、传播“污视频”、用“污图片”做成表情包,有人将“宴遇”堂而皇之地作为餐饮店名;更有甚者如某烧鸡的广告语“我们用心做鸡,请你放心叫鸡”;等等。这些“污文化”带有些许文化狂欢的色彩,经过一些网红的传播更为流行,迎合了一些青少年的低级趣味、浅层需求,却践踏了公序良俗的禁忌红线,玷污了人类纯洁的精神向度,如一股浊流不时逆向输出到传统媒体的舆论场中,对当下文化语境的浊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任其泛滥,不仅青少年群体的行为模式会受到低级趣味的支配,社会文化生态环境也会遭到污染,包括伦理准则和道德价值都将被逐渐侵蚀,社会崇高的审美情感和健康的精神旨趣会因此流失殆尽。

2.裸文化

所谓“裸文化”,又被称为不良“涉性文化”[6],常常以文化“调味剂”的面目出现,是“污文化”的进一步滑降,其本质上是不同程度的“涉黄涉非”文化样态。早在2009年,《全国整治互联网低俗之风专项行动工作方案》就明确指出,直接暴露和描写人体性部位的内容;表现或隐晦表现性行为、具有挑逗性或者侮辱性的内容;以带有性暗示、性挑逗的语言描述性行为、性过程、性方式的内容;全身或者隐私部位未着衣物,仅用肢体掩盖隐私部位的内容;带有侵犯个人隐私性质的走光、偷拍、露点等内容;以庸俗和挑逗性标题吸引点击的内容;情色动漫等涉及但不限于以上内容为重点整治范围。2021年9月,中央宣传部又印发《关于开展文娱领域综合治理工作的通知》,再次对文娱领域的相关内容进行治理,但相关“裸文化”现象仍然屡禁不止。这固然与处于青春期的青少年对于性充满好奇心理有很大关系,但一些污点网红借助网络传播威力和公众人物的身份影响力推波助澜,终究难辞其咎。以文明演进和文化递嬗的尺度衡量,“裸文化”的流行是已经进化到高阶的“人性”朝着低阶的“动物性”的蜕变,这显然是一种文化倒退。

3.丑文化

所谓“丑文化”,主要是指无底线地迎合受众的“审丑”癖好,甚至以丑为美的畸形审美文化样态。在“丑文化”中,经典文化和高雅文化难觅踪影,而劣质文化受到追捧,文化已不再是文明传统、精神财富、道德境界的代名词,而成为某些人发掘精神阴沟、探底丑陋下限、炮制变态口味的工具。“丑文化”不仅从文化所寄生仪式中抽离出来,而且成了一种丑陋的文化变种。尽管在李斯托威尔看来,丑的存在“有自身的优点,那便是表现人格的阴暗面”[7],但问题是,有些人的初衷已不再是为了完善人格的不足,而是显示出“波德莱尔式”特殊嗜好,即以“否定性人生体验”和“对丑的病态追求”,表现“众生溃疡的心灵”,从根本上改变了美丑、阴阳、正反矛盾双方事物的性质,其后果是逐渐丧失了理性审视者的角色定位,模糊了美丑边界,导致“丑文化”越位和美文化的失位,以及两种文化的错位,出现了“劣币驱逐良币”的反常现象。有些“网红”深知,散播丑陋的、畸形的、病态的东西反能大行其道,藉此吸引流量可以赚得盆满钵满,竟似与“厚黑学”有异曲同工之处,或可谑之曰“丑红学”——扮丑而走红。这种不择手段的“生意经”无疑会把人们逐步引向追求感官刺激、文化消费主义和享乐主义的邪路,从而降低了整个社会的审美水准和道德标准。在“资本鳄性”[8]的驱使下,“丑文化”加速消解了丑自身所蕴含的悲剧特质,丧失了其内在的精神批判功能,从而沉沦为“没有精神深度的存在”[9]。总之,受文化的主体、客体、介体、环体等综合因素作用,“丑文化”经历了“出场时抑丑扬美的目标导向,演进中美丑不分的现实困境,异化状态下以丑为美的价值扭曲这一演变路径”[10]。马克思、恩格斯曾经说过:“‘思想’一旦离开‘利益’,就一定会使自己出丑”[11]。但他们并未指出的是,为了追求一己私利不顾一切、不择手段的“思想”,也一定会使自己出丑。

4.炫文化

所谓“炫文化”,主要是指对吃、穿、住、行、用,以及与异性交往方面的豪华做派进行炫耀所形成的一种庸俗文化样态。把奢华派对、豪华婚礼、旅游选秀等行为当作炫耀资本,误导青少年的成功观,是拜金主义和享乐主义的集中表现。其中既有直接而毫不掩饰的露富炫富行为,更多的是一种“凡尔赛”式的炫耀。但不论哪一种方式,归根结底都是虚荣价值观在作怪。某些网红作为青少年模仿对象、精神偶像和意见领袖的复合体,其炫富言行诱使一部分青少年以鲜衣怒马、快意人生为追求目标,幻想过上声色犬马的生活,无形中加重了家庭负担、宣扬了奢靡之风、制造了焦虑情绪;一些青少年为了过上奢华的生活,不惜走上借贷消费、出卖肉体甚至抢劫犯罪的道路,构成了对淡泊明志、宁静致远、抱朴守真等中华优秀传统价值观的消解和僭越,对“以辛勤劳动为荣,以好逸恶劳为耻”“以艰苦奋斗为荣,以骄奢淫逸为耻”等社会主义荣辱观也造成了颠覆性的冲击。

5.佛系文化

所谓“佛系文化”,主要是指面对社会的压力,以表面的无欲无求和随遇而安,为自身的懒惰行为、碌碌无为及逃世心理寻找借口的一种消极文化样态。受其消极影响,一些青少年自我封闭,不仅对社会漠不关心,甚至对不正之风都持无所谓的态度。还有一部分人以“佛系青少年”自居,抑或将“佛系文化”看成一种时尚新异的生活方式;或者用看破红尘的方式拉低社会和家庭的期待值,以达到回避社会责任和纾解重压的效果,在消解奋斗激情中慰藉自我,尽显遁世主义、犬儒主义倾向。的确,“佛系文化”之下隐隐匿伏着某种时代焦虑,也折射出自嘲为“社畜”的青少年某种特殊的心理应激机制。不能否认,“佛系文化”反映了“Z世代”青少年面临着沉重的经济压力、社会转型催生的内卷化倾向,以及压力迭代所衍生的动力丧失等客观情形,需要通过社会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从外部予以制度性回应。与此同时,“佛系文化”更多地反映出部分青少年生存韧性不足、竞争本领恐慌、抗压能力不强、心态调整不佳等主观性问题,这就需要加强不良情绪疏导、心理健康教育和积极价值观培育,从内部给予他们更多的人文关怀。

6.丧文化

所谓“丧文化”,主要是指流行于青少年群体之中带有悲观、沮丧、颓废、绝望等灰色情绪的亚文化样态,是一种自我的精神矮化,系“佛系文化”的进一步退变。近年以来,“丧文化”以表情包作先锋,以流行音乐(如丧歌)为后继,以商品(如丧茶)为主要载体,以文字表征(如丧X体)为补充,形成了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革命文化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冲击和对“历史主动精神”的解构。从亚文化的产生根源看,作为亚文化之一的“丧文化”显示了青少年的现实困境和“奋斗的无意义感”[12],折射出美好理想与无奈现实之间的巨大反差,符合伯明翰学派亚文化理论的“抵抗者人设”特征——这表现在以所谓四大“丧界天王”(“悲伤蛙”“马男波杰克”等)为代表的网红形象,以“积极废人”的姿态显示其对主流文化价值观的拒绝,陶醉于“自己主动说不”的“抵抗性幻觉”,症候性地体现为一种主体性的反讽。面对主流文化的正面宣教和鼓舞,部分网红实际上在竖起消极反抗典型的旗帜,鼓动青少年狡黠地承认失败,展示出一种造作的自我放逐和自我降维。果如罗兰·巴特所言,世界并非一个由纯粹事实构成的经验世界,而是一个由各种符号形成的意义世界。而“存在虚无主义”的价值观,恰好为赋予“丧”为主要表征的“新符号身份”提供了一种似是而非的“正当性”,从而把青少年自我“下流化”的行为最大限度地合理化,但这跟“奋进新征程,建功新时代”等昂扬奋进的主流价值观产生了结构性冲突,由此催生了新的文化困境之维。

除此之外,网红文化的异动样态还有“躺平文化”“娘炮文化”“饭圈文化”……诸如此类的畸形文化,之所以让那么多人或为之侧目或感到反感或心生厌恶,其要害在于其不仅纵容了人性中的“贪嗔痴妄邪”之念,与“真善美”等恒正性的价值追求南辕北辙,更背离了“仁义礼智信、忠孝廉耻勇、温良恭俭让”等文化传统,解构了文明、法治、诚信、友善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极大地贻害社会,不利于青少年文化素质的涵养和文明精神的培正,最终致使价值理性满面蒙尘,几乎为工具理性所遮蔽。

二、网红文化的异动特征

网红文化的系列异动样态,事实上成为相对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革命文化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另类文化存在。此种文化存在,显然已经超越了C.莱特·米尔斯所说的“环境中的个人困扰”,而进入了“社会结构中公众论题”的范畴,使得公众“珍视的价值受到了威胁”[13],因此也就不再是无关紧要的“私人事务”了。也正因为如此,网红文化表现出诸多异动特征,迫切需要文化学者认真研究和准确把握。

1.去思想化

网红文化的“去思想化”,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其一,自身缺乏思想深度。网红文化由于更新速度快、流行时间短,往往具有快餐化、同质化、浅表化的特点,从而成为“无根的浮萍、无病的呻吟、无魂的躯壳”[14],即“三无牌”文化糟粕。其二,拒斥他者正确思想。古斯塔夫·勒庞早已指出,人群聚集时容易受到某种意见影响而失去理性,从而集体性地呈现出情绪化、盲从化、低智化和极端化。当大量忠实的、低年龄段的粉丝在“网红”周围集聚时,更容易受“网红”意见左右而表现出“乌合之众”式的特点,即对理性的声音充耳不闻,对深刻的思想无动于衷,对所追捧“网红”之外他人的思想一律予以拒斥。此等看似不可思议的行为,或许只是为了避免被群体排斥的从众反应,但长此下去将会导致青少年的“价值选择失能”[15],遑论创新求真、担当有为价值观的养成。加之互联网高效率、快节奏的特点,人际交往频率和群体交互影响被无限放大,涉世未深的青少年对很多事情不及深思就被带偏,从而成为群氓效应下的舆论牺牲品。其三,“去思想化”衍生系列变种。“去思想化”的结果,最终必然导致“去价值化”“去历史化”“去中国化”等诸多变种和系列恶果,不仅贻害当代,甚至于流毒无穷。

2.泛娱乐化

网红文化的“泛娱乐化”,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其一,娱乐场域越界。娱乐是青少年的本性,但并非没有边界。在一些应该保持基本尊重感和神圣感的场域,也仍然以“笑谈”“戏说”“歪批”和“乱评”的方式达到娱乐到底的目的,甚至嘲弄爱国主义情怀,否定集体主义精神,摒弃优秀传统文化,贬低勤劳奋斗理念,虚化苦难辉煌历史。“透视网红文化的精神实质,娱乐至上与虚无主义是其典型表现”[16]。这对青少年群体“文化认同、价值生成与选择产生的危害性不容小觑”[17],从而导致“娱乐要素侵袭而引发的认知失调”[18]。把娱乐扩散到所有休闲和消费乃至于意识样态之中的“泛娱乐化”,其赖以支撑的基础就是以享乐主义、自由主义、个人主义为代表的所谓“新网络价值观”,已经误导部分青少年走上了与爱国主义、英雄主义和集体主义背向而驰的歧途。其二,虚实空间错乱。虚幻感是娱乐的迷魂剂。网络空间的特殊性使得娱乐元素缺乏刚性约束,虚幻的网络因此成为青少年娱乐的主要空间。长时间的网络沉溺使得现实世界与虚拟空间界限模糊,昏天黑地沉湎于网络难免令青少年产生不知今夕何夕、此地何地的错觉,以至于常常错将虚拟世界的娱乐方式转移到真实社会中来,形成游戏人间的生活观。其三,道德底线模糊。如尼尔·波兹曼所言:“一切公众话语日渐以娱乐的方式出现,并成为一种文化精神。政治……和商业都心甘情愿地成为娱乐的附庸……其结果是我们成了一个娱乐至死的物种”[19]。此时,具有间接性质的崇高已不能满足部分青少年及时行乐的需要,崇高也就被迫让位给了具有直接刺激性的娱乐。而“将娱乐性置于第一位,为了娱乐可以牺牲道德”[20],则造成了“娱乐道德观代替了原来的行善道德观”[21]的反常现象,使这些青少年深陷于“奶头乐”的甜蜜陷阱而不自知。

3.非主流化

网红文化的“非主流化”,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其一,“网红”自身的非主流化。可以看到,除了少数特殊个例,非主流化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网红文化与生俱来的特点,这又由以下两个内在生成逻辑所规定:一是由“小众”群体的需求多样性导致的。不同“网红”所吸引的目标群体其需求具有差异性,价值偏好具有多样性,“网红”必然随之提供多元多样多变的价值观点才能保持对目标受众的吸引力。二是由其“三非”身份决定的。与主流社会价值引领主体的确定性不同,“网红”主体呈现出数量大、身份杂、虚拟化等特点,且多以“三非”(非官方、非组织、非体制)的形式活跃于互联网空间,这就决定了其输出风格的非主流化。其二,“网红”推动思潮的非主流化。反过来看,蕴含着各种非主流价值的信息借助“网红”身份的加持,经由庞大的“粉丝”群放大,以更快速度在更深层面、更大范围散播,形成此起彼伏的非主流文化思潮,逼得主流文化步步倒退,逐渐被弱化、沙化和边缘化,甚或可能被迫退居一隅,以至于形成了所谓的“文化孤岛”效应。

4.亲资本化

网红文化的“亲资本化”,主要体现在“被动靠近资本-为资本所绑架-主动与资本媾合”三个逐层递进的阶段:其一,迫于生存需要,被动靠近资本。“网红”因为需要资本的持续供给才能支撑其运作和发展,所以对其产生亲近感甚至依赖感。“资本+网红”以一种“团战”的方式,专注于研究青少年的心理需要和兴趣偏好,并进行针对性创作和精准式投放,最后名利双收、各取所需。其二,人本逻辑为资本逻辑绑架。“网红”为什么这样红?说到底,大都因其契合人性的某种特点——笑点、泪点、痛点、堵点抑或软弱点而应需而生——本来遵循的是一种人本逻辑,一旦为资本逻辑绑架,其结果就是顺“资”者昌,逆“资”者亡。其中资本机构以MCN(Multi-Channel Network)模式最具代表性。因为资本拥有“水龙头一般”操纵流量的魔力,而拥有这种魔力的资本机构随着自媒体和富媒体的发展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国外的如Awesomeness TV,国内如电商类网红孵化器、×宝孵化机构等,它们都能够轻易实现网红文化的从内容生产到产品消费的末端控制。人本逻辑为资本逻辑所绑架即标志着一种新式共生关系的确立。其三,纵容资本之恶,主动与其媾合。资本具有劣根性,诚如马克思一针见血的控诉: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在白热化的商业竞争中,资本通过操控“算法”改变信息供给、操弄舆论,进而掌握话语权,成为吸引、影响甚至操控青少年行为模式和精神世界的幕后推手。网红文化“之所以可以成为一个产业、一种文化,其背后的动因是蕴藏的巨大经济价值”[22]。而具有资本投资价值的“网红”,如果说前面是“半推半就”,到后期就可能心甘情愿接受资本收编,并主动与之达成商业合谋,至此也就完成了“网红经济利益最大化”的最后一步。要看到,资本扩张一方面造就了繁荣的现代社会,另一方面也酝酿了深刻的危机,它导致经济、政治、社会、文化、生态,以及人的发展等方面广在性的冲突,最终形成了资本逻辑悖论。不是别的,正是这种资本逻辑悖论导致了“理性主体在文化生长中的缺席,直接的结果是社会对是非曲直和善恶美丑被虚拟展现模糊了标准、价值理性被工具理性裹挟变得无力”[23]。

5.多中心化

网红文化的“多中心化”特点,不断得以强化就形成了“去中心化”的势态甚至最终的“无中心化”结果,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其一,互联网自身的去中心化。人们已经认识到一个事实,即去中心化是互联网的内在的本质特性,社交媒体特别自媒体都是典型的去中心化传播模式,这无形中削弱了主流媒体的影响力。这并不难理解。从结构层面而言,互联网的非层级结构或者说网状拓扑结构,使得网络空间不像现实空间存在一个绝对中心。从功能层面而言,互联网强调开放,反对封闭;支持互动交流,反对单语独白。在此种意义上说,去中心化是互联网对传统的科层制社会最深刻也是最强有力的挑战,这种挑战表现在信息传播方式、社会组织方式、经济管理模式、技术创新途径等各个方面,当然首先是信息传播方式的去中心化。其二,网红文化多样多元多变的供给模式。“网红进化史、网红奇观的形成史鲜明体现着信息传播方式去中心化的过程……人人都是大明星,人人都是麦克风,人人都是传播平台”[24]。互联网赋予了“网红”以极大的话语权,“网红”也报之以多样、多元、多变的文化供给模式,一定意义上可以说又重新塑造了社会意识的构成形态。其三,网红把关人的多点崛起。“网红”作为多元社群的一个“文化标签”,在其拥趸中拥有着绝对的话语权,使得官方话语不同程度地失真、失效、失声。“网红”还以“把关人”的角色首先对信息进行过滤,只提供“社群内部感兴趣的内容,起到议程设置的作用”[25]。正是以这种方式,无数个网红在不断地崛起,与网络媒体自身的去中心化功能叠加,导致原来的一个中心分散成多个中心,极大稀释了一元化中心的权威性和主流价值观的影响力——“界限消失了,边缘即是中心”[26]。

三、网红文化异动对青少年价值观的误导

发生学理论和心理学现有主流理论,即“三阶段说”认为,价值观和其他事物一样,遵循从低级向高级不断运动的规律,即沿着“情感-态度-价值观”的发生次序不断演进直至最终形成。而实际上,只要再进一步考察又会发现,有效吸引其注意力才是价值观受到目标影响并得以形塑的第一步。起初,如果没有注意到某种事物的存在,那么接下来的情感、态度、价值观的形成都将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随后,产生注意并被成功吸引就会想去尝试、感受,于是就形成了初步的具身体验;接着,当感受、体验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形成某种观点;再者,观点进一步体系化、自洽后则变成了自身的观念;最终,当观念逐渐澄明,加以确证后就形成了相对稳固的价值观。因此,加入“注意-体验”两个环节后的“五阶段说”才使得价值观的形成链条获得了程序上的完整性。也即是说,“注意-体验-情感-态度-价值观”才是价值观形成的完整链条。那么,现实中网红文化异动对青少年价值观的误导究竟是如何得以循迹而生、趁“机”而入的呢?

1.注意-吸引机制

网红文化无论以什么面目出现,吸引受众的注意力都是其难以绕过的必要一步——而且是外部世界进入内心世界的过渡环节。在“注意力资源”稀缺的新经济样态下,“注意力本身就是财富”[27]。一般而言,不管自觉还是不自觉,“网红”的成功都要首先遵循一个规律,即通过向青少年呈现新奇的事物、既视感的场景、新潮的风格等具有强大吸引力的信息源,从而使其形成强烈的认同感和体认感。而具有吸引力的信息源一般有如下特点:一是与受众经济利益密切相关,不加注意或者一旦错过就可能带来经济利益的损失;二是能够提供满足受众特殊口味的文化需求,舍此无他;三是提供的资讯具有“不对称”性。比如,一些网红意见领袖,凭借常人难以接触到的“内幕消息”吸引注意力;再如,有些“网红”以平民身份出场,自称为草根意识和平权思想的代表,部分青少年在此类“代言人”身上易于找到归属感和强烈的共鸣。而其他青少年也都有与其群体身份相符的“网红”信息源,分别满足了其多元化、个性化、特殊化的需求。加之青少年的社会阅历尚浅,能满足窥私、猎奇等原始欲望的内容往往能完成价值观形塑的第一步,即注意-吸引机制。

2.体验-俘获机制

网红文化往往一改主流媒介的严肃、凝重的面目出现,似乎总能另辟蹊径,以充分调动青少年的“五种感觉”,即“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和“味觉”,以营造沉浸式的感觉体验。比如,“普鲁斯特效应”(是指只要闻到曾经闻过的味道,就会开启当时的记忆)和神经生物学的最新研究都表明,气味是记忆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它与生活中特别重要的记忆相链接,嗅觉记忆在某种情况下比视觉记忆更为牢靠。研究进一步证明,感受气味的边缘系统正是体验即时情绪的功能区,因此气味会对人的情绪产生强烈影响。有鉴于此,一些网红品牌开始尝试开发香氛类产品的使用场景,即插型香扇和茉莉香喷雾;香格里拉酒店全球统一的香氛;网红书刊店、网红图书馆、星巴克咖啡店等地,均意在营造一个青少年的“第三空间”,或者专属于自己的“心灵树洞”。一句话,网红产品的“沉浸式感觉”营销策略,目的就是从“五感体验”全方位俘获消费者。值得警惕的是,在不同类型的体验中夹杂的“庸俗”“低俗”“媚俗”体验,与传统而正规的教育体验完全不同,这对于涉世未深的青少年而言具有强烈新鲜感,此类营销企划瞄准青春期的生理躁动特点,迎合青少年心理逆反、个性张扬等需要,同时释放了荷尔蒙分泌旺盛但受到社会规范约束的亢奋情绪,这些刺激的体验更容易俘获青少年躁动不息、无处安放的敏感灵魂。

3.情感-卷入机制

在发生学看来,情感是体验后的情绪和感受在累积、沉淀和进一步发展后变得更加深沉的感情。铺天盖地的各式网红文化给青少年带来的“全感体验”和精神寄托,一般都要经由偶然注意到强烈吸引,再到情感卷入的心理历程。当青少年带着自己的经验、创伤、判断来理解“网红”的情绪反应和行为特征,就逐渐从投射性认同到产生了共情,共情日深就会形成情感卷入。可见青少年的情感卷入也是递进式的,即沿着愉悦体验、情感投射、完全认同、深度卷入的向度逐渐发展的。相对而言,注意并接触网红文化所产生的体验仍然只是形成一种短暂的、浅表化甚而是冲动式的情绪波动,此时还可能被其他更具吸引力的事物所分散和转移。而一旦付出长期、深度、专注的投入,情绪波就可能沉积为深沉的情感。一言以蔽之,情感是情绪的延伸和升华,情绪是激烈而短暂的,情感则是深厚而绵长的,前者激情似火,后者静水流深。而情感卷入的表现特征就是,深陷其中,欲罢不能——“追星族”为了“网红”所表现出来的失去理性的方式甚至诸多疯狂之举,如某“粉丝团”竟声称要劫狱营救触犯法律的某“网红”,还有的粉丝为了所痴迷的“网红”不惜自杀殉情,以及不同的“粉丝团”为了维护各自偶像形象而相互攻讦谩骂……诸如此类层出不穷、荒唐而混乱的“饭圈文化”,无不是情感-卷入机制作祟所导致的闹剧。

4.态度-反噬机制

毫无疑问,中国所选择的以经济为中心的崛起之路是正确的。与此同时,社会转型期的某些地方政府形成了“GDP崇拜”,某些社会群体形成了“市场经济崇拜”[28],某些个人形成了“金钱崇拜”。以“成功标准物化”为标志的群体态度,某种程度上走向了整体偏颇和集体迷失,并最终导致了对自身的反噬,特别表现为对青年群体的价值观误导。尽管国家层面和社会有识之士已经清醒意识到这一点,并做出了积极的弥补,但市场经济“双刃剑”所造成的群体极化态度短期内势难逆转。网红文化本身虽然拥有公众性质和商业性质双重属性,但在价值规律这个“无形之手”失灵的情况下,会滋生置社会效益于不顾而对经济效益趋之若鹜的现象。比如,某些“网红”由于偶然的因素一夜爆红,这可能会导致两个结果:一个是从此“网红”本人相信存在成功捷径,自此形成投机心态;另一个也借此树立了一种“快捷的成功范式”。而这种带有投机意味的速成范式反过来误导了大批青少年的心态,使得他们幻想自己也能像“网红”那样一夜成名。质而言之,网红文化本身是社会关系相互作用的产物,其异动对青少年态度的误导本质是社会群体态度极化后“反噬”自身的表现,而现有理论往往仅将其归咎为网红的素质低下、青少年的年轻识浅或是社会制度不够规范等原因。其实,真正的肇因可能正是态度-反噬机制在发生负面作用。

5.价值观-异化机制

追根溯源,价值观异化源自于市场经济自身存在着的一种深刻的价值悖论,是“市场经济”走向“极端市场经济”,进而滑入“市场社会”泥沼过程释放的一个明确的信号。实际上,精神异化又何止表现在某一个国家?放眼世界还可以看到:在国家层面,碳排放权、核废料和洋垃圾储存点等可以拿来买卖;在社会层面,体现为金钱选票、VIP优先权;在个人层面,从衣食住行到生老病死无不彰显金钱制造的空间区隔[29]。桑德尔敏锐地意识到身处“市场社会”中的这种异化,市场配置从健康到教育再到公共安全……以及娱乐、生育的做法,原来闻所未闻,今日却视为理所当然[30]。当市场成为一种生活规范,即社会关系被嵌入经济体系之中,也就意味着市场从一种资源配置方式异化为一种人的生活模式和存在方式,人就会因为市场支配而发生包括价值观异化在内的各种异化。此时,“道德律令”与“金钱律令”矛盾的冲突加剧,迫使人类陷入义利观的两难抉择和价值迷失,群体态度的嬗变最终导致社会价值观的异化——个人的价值观也必然随之成为覆巢之卵。虽然,“网红文化异动”并非是导致价值观异化的根本原因,却在整个异化链条中扮演了加速器或催化剂的角色。现实中,追网红、看直播、刷礼物成为不少青少年的生活常态,对勤奋学习嗤之以鼻,对校园活动失去热情,与他人交往冷漠自私,甚至活在与“网红”的关系幻想中,其“心态失衡、价值扭曲、道德虚无、行为失范、人格分裂和精神迷茫”[31]的状态令许多家庭茫然无措。可见,网红文化的异化不仅加速了青少年畸形消费观、病态审美观、错误名利观和错乱伦理观的形成,还有一些青少年因为沉溺于与网红的虚拟交往而不善于与真人互动,表现出人际交往观的“茧房化”特征;更值得全社会注意的是,“读书无用论”等错误知识观的沉渣泛起和职业观的严重偏颇——其表现是超半数青少年的理想不再是当科学家、军人、医生、教师,而是当“网红”[32]。其负面影响严重消解主流价值观,亟须系统性矫治。

四、网红文化异动对青少年价值观误导的矫治

对于网红文化的治理,既有研究大多采用的是外在于考察对象的方法,不同程度上忽视了考察对象精神世界的内生机理。实际上,人本身应该成为价值观培育的出发点和归宿。也正因如此,外部的社会治理不足以为其治理成效提供必然性的保证,而内生机理探源却能够从人学视野提供独特且必要的矫治依据。基于此,本文借用“矫正心理学”的理念,即把心理矫治分为三种类型:预防性矫治、阻断性矫治和一般性矫治。具体来说,当价值观的误导情形尚未发生时宜采取预防性矫治,业已发生并形成事实则适用于一般性矫治。下文聚焦于第三种类型,即探讨如何针对上述价值观形塑链的五个环节进行阻断性诊治,以达到破坏其连环机制以阻断异化进程、促进价值观归正之目的。

1.注意拨正

注意主要遵循兴趣原则。针对网红文化异动对青少年价值观的误导形成机制之一,即注意-吸引机制,可以采取注意拨正措施进行干预。比如政府、社会和家庭都可以从各自职能和角色定位出发,创设出更有吸引力的娱乐活动、更有意义的实践活动,以及更有趣味的家庭亲子活动。丰富多彩的文化活动和新颖优质的文化作品,可以尽最大可能减小其误触概率,过滤不良信息滋扰,分散、转移青少年对于不良网红文化的注意力。质言之,价值观形成的第一个阶段是一个注意力选择投放的阶段,如果在面临多种选项的情况下及时介入,避免青少年做出不当选择或者减少其错误选择概率,从而转向充满正能量的事物,就会在误导形成机制发生作用的第一时间实施阻断,即实现注意的拨正。

2.体验导正

体验主要遵循满足原则。针对网红文化异动对青少年价值观的误导形成机制之二,即体验-俘获机制,可以采取体验导正措施进行干预。价值观形成的第二个阶段——体验,本质上是一个亲身体悟、验证的阶段。但是,某些网红文化所带来的体验指向某个人或者某个小众群体,为其带来生理上短暂而强烈的舒适感和充满诱惑的爽身体验,从长期来看是有损身心健康的。如上述“污文化”“裸文化”“炫文化”等,尽管吸引了一部分青少年,让其获得感官的刺激、心理上的兴奋或是虚荣心的极大满足,却不可避免地带来身心发育的意外伤害,甚而成为滋生性犯罪或其他刑事犯罪的温床。若想阻断其对青少年价值观误导的发生,就需要对体验满足感进行正向强化和负向弱化,即以积极乐观、健康向上、催人进取、使人振奋的体验设计,更多更好地推出如“经典咏流传”“网上重走长征路”等文化形式,让青少年沉浸于集正能量、趣味性、知识性于一体的文化体验氛围,导引青少年走上茁壮成长的康庄大道,即实现体验的导正。

3.情感矫正

情感主要遵循喜欢原则。针对网红文化异动对青少年价值观的误导形成机制之三,即情感-卷入机制,可以采取情感矫正措施进行干预。价值观形成的第三个阶段即情感卷入阶段,本质上是一个感情的累积、深化和升华的阶段,即青少年开始喜欢自己的选择,并愿意投入较多的情感。众所周知,让一种价值观念得以形成并铭刻在青少年的心灵深处是一件难度极大的事情。这是因为精神领域不同于物质领域,物质领域的变化可以快速实现,而精神领域的改变需要情感的亲近、产生认同和主动悦纳。如果缺乏情感的亲近、认同与接纳,即便宣传教育力度再大、灌输内容再多也无济于事。所以,关键是要能够“触动人们的心灵,让人们由衷地信服,进而自觉地接受和认同新的价值观念”[33]。如果有的青少年遇人不淑、识人不准,情感投向发生了偏差,以至于陷入与网红的关系幻想难以自拔,就需要较长时间进行积极情感体系的重新建构。特别是针对某些青少年因为亲情缺失带来的情感荒漠化危机,必须摒弃“非人格化”的生硬管教、粗暴制止和简单否定的方式,立足“‘情感人’的人性假设,通过情感供给、情感宣泄和情感矫正”[34]来应对情感偏差。

4.态度端正

态度首要遵循从众原则。凯尔曼认为,态度形成和转变的过程主要包括模仿或服从等三个阶段,而模仿或服从的对象当然指的是他人的态度或者群体态度。而且,人们一般都会服从“羊群效应”的行动规律,即头羊往哪里走,羊群就跟着往哪里走——国内外不止一次出现过头羊坠崖后,羊群随之集体跳崖的真实事件[35]。同样,对于人类态度的塑造来说,中观层面——“网红人物”“意见领袖”等“关键少数”是其重要抓手;宏观层面——塑造良好的舆论环境,也是改变、端正态度的重要外部条件。当然,最后起决定作用的还是内因的变化,即微观层面——个体的内省。认知反应论认为,人们在接收到来自他人的信息后会产生一系列的主动思考、反思,当诸种因素所施影响力达到推动态度改变的拐点,即能引起对象的态度发生改变——体现在青少年对网红的态度上,即对“不良网红”实现“粉转路”或者“粉转黑”,而对正能量网红实现“路转粉”或者“黑转粉”。如果没有抓住社会舆论塑造、关键少数群体和个体的反躬自省等态度转变要素的话,青少年就可能会通过贬低信息来源、扭曲信息和掩盖信息等方式来予以阻抗,并坚持原有态度不愿改变。

5.价值观归正

价值观的最终形成主要遵循确证原则。如上所说,当青少年对待某事物的态度,如是非、善恶、美丑、好坏都逐渐澄明,呈现出一贯性和稳定性,并经过内心深处最终的确证后才能成其为相对稳固的价值观。而且,价值观一经形成则不易改变。心理学的“定型效应”告诉我们,青少年一旦形成了错误的价值观,再欲使之扭转,就须花费更大的气力。此时不仅难以达到理想教育效果,而且容易出现反复。这也是为何部分青少年变成网红的“骨灰级”“死忠粉”的原因所在。当然,价值观形成后也并非一成不变,而是会继续产生新旧价值观的矛盾、冲突和斗争,引起价值观主体的再比较、再甄别、再选择。假若受误导的青少年的价值观体系已初步形成,此时须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正向引领力,社会对不良网红文化鲜明批判的反向倒逼力,以及对人们内心深处真善美的激发力,形成有效合力,即形成价值观归正的“三力同构”模式[36],来促进“网红”提高文化转型觉悟。比如在一些涉及民族情感、道德底线的地方要有明确的界限感,并坚持必要的非娱乐化、非利益化原则,保持基本的正能量化、公益化属性,使之更加符合主流文化期待,促使受到误导的青少年价值观出现根本性转变。这既是价值观的归正依据,也是实现对网红文化异动的误导进行矫治的最后机会窗口期。

五、余 论

此外,还有必要做以下几点补充。

其一,以上论述只是针对网红文化异动而言,其实,网红文化并非都是消极的一面,而是具有价值两面性。要客观看到网红文化的另一面,即具有无与伦比的先锋性、创新性、对话性、大众性,而主流文化一贯地严肃性有余而活泼性不足、权威性有余而亲和力不强、灌输性有余而互动性不够、谨慎性有余而灵活性不大。从这个意义上说,网红文化反倒是主流文化的重要补充形式。如果能被主流文化主动收编并吸纳为有机组成部分,必然对其先进性、亲民度、普及率、感染力的优化大有裨益。也即是说,网红文化对主流文化的存在意义不单是解构,还有建构的一面。

其二,价值观形成过程“五阶段说”的出场并非意味着对“三阶段说”的彻底否定。这是因为,社会节奏较慢的情况下,注意一般是以一种偶然的、散射式的方式主动投放到目标物上;而在注意力资源稀缺的今天情况则发生了极大变化:青少年面对海量信息往往目不暇接,耳不暇闻,网红文化的异动正是为了争夺有限注意力资源的结果。概而言之,随着社会的转型,“注意力经济”和“体验经济”等经济形态的蓬勃发展,使得对于“注意”和“体验”的争夺在经济、文化、政治、教育等领域达到了空前激烈的程度,青少年的注意很多情况下是被动地被吸引过去。因此,价值观的形成链源头已经延伸到“注意”这一环节。这也提醒我们,“注意”已经成为青少年价值观争夺战的“桥头堡”和“前哨阵地”了。今天,如果我们仍然因循守旧,还将客体的“情感”视为价值观的形成源头,就难免会犯“刻舟求剑”的错误。源头上“失之毫厘”,培根铸魂的结果就可能“差之千里”。

其三,针对“注意-体验-情感-态度-价值观”这一价值观形成链中的任一环节介入,以达到阻断误导机制形成之目的,均不失为行之有效的矫治策略;更为理想的情况是,对多个甚至五个环节同时进行干预,则会产生多重阻断的效果,而且同等条件下介入环节越靠前则矫治效果越好。

其四,注意、体验、情感、态度、价值观是在怎样交叠繁复的机制中形成、改变的,这显然是一个涉及教育学、心理学、社会学等多个学科的、极其复杂的问题。单以“态度”的形成和变化机理为例来看,就有诱因冲突论、态度功能论、认知协调论、条件作用论等相关理论,而不同理论均有其合理性。同样,注意、体验、情感、价值观的形成、变化和确立都是一个多变量的复杂构架,绝非诉诸单一因素或者理论所能充分解释,如要彻底把握其形成、变化机制,还须将具体情境、依据、诱因和中介等变量增补进来加以剖析。

其五,“注意-体验-情感-态度-价值观”模型只是一个简单化、静态化、理想化的应然顺序,实然情况可能远比上述单向度、机械化的模型复杂且反复多变。为此,应该辩证地理解“阻断性矫治”,其意义绝非硬性阻止和简单隔断所能涵盖——其中侧向疏导和正向引领也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并发挥着难以替代的作用,均应是题中应有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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