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王国维对歌德的评介与接受

2023-04-07 01:38赵亚亮
嘉兴学院学报 2023年1期
关键词:浮士德叔本华歌德

赵亚亮

(上海师范大学 人文学院,上海200234)

一、问题的提出

1878年11月29日,清朝驻德公使李凤苞的《使德日记》将世界文豪、德国文学家歌德(Johan Wolfgang von Goethe,1749—1832)介绍到中国。辜鸿铭在英译著作《论语——引用歌德和其他西方作家举例说明的独特译文》(1898)、英文著作《尊王篇》(1901)等中引用歌德的思想来注解孔子的思想,[1]成为文学史上真正介绍歌德的第一人,1903年上海作新社赵必振译述了《德意志先觉六大家列传》,其中5000多字的《可特传》(1)①今译《歌德传》。详细介绍了歌德的生平、著作以及文学史地位。[2]王国维无意间成为翻译歌德代表作《浮士德》片段的第一人。他在1900年夏天根据英译翻译了德国物理学家海尔模壑尔兹的《势力不灭论》,内有《浮士德》的摘译:

夫古代人民之开辟记,皆以为世界始于混沌及暗黑者。梅斐斯托翻尔司(2)今译梅菲斯特,《浮士德》中与上帝打赌的魔鬼。之诗曰:“渺矣吾身,支中之支。原始之夜,厥榦在兹。厥榦伊何,曰暗曰藏。一支豁然,发其耿光。高岩之光,竞于太虚。索其母夜,与其故居。”[3]

国内关于王国维与歌德的研究大多从宏观角度论述歌德在中国的译介和传播,如杨武能的《歌德在中国》,王英杰的《歌德在中国的传播与接受》[4],黄艺、卫茂平的《歌德在中国》等论文;而关于王国维与歌德关系研究的论文还不多。通过梳理王国维的相关论著,发现他对歌德的引用和论述比较多,这些引用和论述充分说明了王国维对歌德了解的深刻与全面,也为研究歌德在中国的接受提供了一些新的线索。

二、王国维对歌德的评介

1904年3月,王国维在《教育世界》第70号上发表《德国文豪格代、希尔列尔合传》(3)本文中格代即歌德,希尔列尔即席勒。后文同此。一文,详细介绍、比较了两人的年寿、家世、所受家庭教育、身世、阅历、思想、天分、诗歌风格以及两人的交往经历。王国维认为能够活跃国民的思潮、更新国家命运的是文学,18世纪中叶降生在德意志文坛的两位大文学家是歌德和席勒。这体现了王国维抱有通过文学来启蒙社会、推动国家发展的文学救国思想。在文中比较有文学史意义的是对歌德的诗歌风格做了详细的评价:“格代,诗之大者也!如春回大地,冶万象于烘炉。读其诗者,恍见飞仙弄剑,天马脱衔。……论其博大清超,希不如格;论其沉痛豪放,格不如希。格代,感情之人也,以抒情之作冠乎古今;希尔列尔,意志之人也,以悲愤之篇鸣于宇宙。格代贵自然,希尔列尔重思想。格代长于咏女子之衷情,希尔列尔善于写男子之性格。格代则世界的,希尔列尔则国民的。格代之诗,诗人之诗也;希尔列尔,预言者之诗也。”[5]372王国维从各个角度比较了两人诗风的不同。歌德诗歌意境之宏大、抒情之自然精美、对世界咏叹之高妙,王国维都给予了高度的评价。

1904年3月,王国维在《教育世界》第71号发表的《尼采之教育观》中指出:“尼采之与格代、卢骚(4)今译卢梭。,皆一代天才之士。然天才犹悍马,任其驰驱则速,而御之则难。格代能矫正其野性,故得自由。然卢尼二家遂以天才辖治其精神,欲脱一切羁绊而勇往直前,不达其极,必不自已,是其思想常陷于偏激,而评论者亦毁誉参半也。”[5]368他认为尼采、歌德、卢梭都是天才,但是歌德能够有效控制自己的野性从而获得心灵的自由,而尼采、卢梭则过分使用自己的天性从而陷入偏激,以至被人褒贬不一。

1904年6月,王国维在《书叔本华遗传说后》(5)刊于《教育杂志》第79号,收入《静庵文集》。一文中详细介绍了叔本华的遗传学说,认为这一学说是从叔本华的悲观主义意志哲学演绎而来,而在附录的《叔本华氏之遗传说》中通过引用歌德的家庭成长环境来论证叔本华遗传学说的合理性,“至格代(Goethe,德国之大诗人)之母之学识,则固人人之所知,而文学上时时称道之,若其父,则绝无人道及者,即格代自己,亦谓其智力无以逾于常人。”[5]340这也间接地译介了歌德的身世,同时,从遗传学角度力证歌德的家庭环境对其影响。

王国维的《红楼梦评论》(6)全文共5章,最初分别发表于1904年6—8月的《教育世界》第8、9、10、12、13号,1905年收入《静庵文集》。借助老子、庄子、佛教思想以及西方哲学家叔本华、康德、亚里斯多德等人的美学思想,开启了一种以西方哲学、美学研究中国文学的先河。论者多注意到王国维通过演绎叔本华悲剧哲学的观点来评价《红楼梦》,但实际上王国维所采用的是一种“六经注我”的方法,综合运用各派观点来为“《红楼梦》是一出彻头彻尾的悲剧”这一论点服务。在文中,两次提到了歌德,其中一次还引用了歌德的两句诗。

在第一章《人生及美术概观》中,王国维在介绍了美学上的优美与崇高两大概念后,指出许多让人意志破裂、情绪悲怆的文艺作品,人们观赏千遍而不厌倦,接着就引格代之诗曰:“ ‘What in life doth only grieve us, That in art we gladly see.’ 凡人生中足以使人悲者,于美术中则吾人乐而观之。”[6]32借助叔本华的观点,《红楼梦评论》认为人生是一出悲剧,而解脱的途径主要在于出家。王国维把贾宝玉的爱情与解脱之路,同浮士德与平民女子玛甘泪、古希腊美女海伦的爱情经历作了比较,认为贾宝玉和浮士德都是从情爱中解脱出来的。“夫欧洲近世之文学中,所以推格代之《法斯德》(今译《浮士德》)为第一者,以其描写博士法斯德之苦痛,及其解脱之途径,最为精切故也。若《红楼梦》之写宝玉,又岂有以异于彼乎?彼于缠陷最深之中,而已伏解脱之种子:故听《寄生草》之曲,而悟立足之境;读《胠箧》之篇,而作焚花散麝之想。”[6]77-78从贾宝玉和浮士德的遭际来看,两者都是从爱情的泥潭里走出来的,从而走向新的开端。王国维还指出两人苦痛越深,希望救济的愿望就越强烈:“且法斯德之苦痛,天才之苦痛;宝玉之苦痛,人人所有之苦痛也。其存于人之根柢者为独深,而其希救济也为尤切,作者一一掇拾而发挥之。”[6]78王国维指出浮士德和贾宝玉的痛苦虽然类型不同,但两人都希望获得拯救与解脱:前者是天才的不断张扬的创造力,后者则是常人共有的情欲。

正如学者俞晓红所说,《红楼梦评论》“不仅是以西方美学哲学论中国小说的第一篇,也是从比较文学角度研究《红楼梦》的第一篇”[6]85。但事实上曹雪芹写《红楼梦》能够借助的思想资源主要是佛、道两家,《好了歌》已经指出了这部小说最终是写人生如梦的虚无。曹雪芹不是一个革命文学家,他首先是一个落魄的贵族子弟,他所怀念的是当年那些与他相熟的女子。应该说王国维还是抓住了小说的主旨,但是他对《浮士德》的解读则充满了误读。歌德创作《浮士德》前后六十余年,浮士德与魔鬼梅菲斯特打赌,以自己的灵魂为抵押,让魔鬼帮助他去经历人生百态,作品通过浮士德的书斋悲剧、爱情悲剧、政治悲剧、艺术悲剧、事业悲剧来展现西方文艺复兴以来不断奋发进取的精神历程。浮士德是从自我感情的小天地投身到人类征服自然的事业中去,这显然与贾宝玉从感情的失败走向人生的虚无存在着本质的不同。由于当时主客观条件的限制,王国维对《浮士德》的主题理解存在误差,导致了他把浮士德引为贾宝玉的志同道合者。

在作于1904年的《教育偶感四则》(7)发表于《教育世界》第73、81号,后收入《静庵文集》。一文之“文学与教育”部分,王国维把歌德作为文学家对国民精神具有永久价值的例证。该文中说:“生百政治家,不如生一大文学家。……前人政治上所经营者,后人得一旦而破坏之,至古今之大著述,苟其著述一日存,则其遗泽且及于千百世而未沫。故希腊之有鄂谟尔(8)今译荷马,后文同此。也,意大利之有唐旦(9)今译但丁。也,英吉利之有狭斯丕尔(10)今译莎士比亚,后文同此。也,德意志之有格代也,皆其国人人之所尸而祝之社而稷之者,而政治家无与焉。”[5]64该文提到了文学家的著作能够对国民产生永久的精神影响,但丁之于意大利、莎士比亚之于英国、歌德之于德意志,都具有重大意义。王国维还认为当时社会上多认为中国物质上不如西方,纷纷学习西方的物质文明,但没有认识到中国在精神文明上也输于西方:“试问我国之大文学家,有足以代表全国民之精神,如希腊之鄂谟尔,英之狭斯丕尔,德之格代者乎?吾人所不能答也。”[5]64他指出,我国还没有像歌德那样能够代表国民精神的大文学家,可见他把歌德的地位看得很高。

1904年8—9月,王国维在《教育世界》第80、82号发表的《格代之家庭》一文,介绍歌德的生平事迹。这篇文章主要内容是介绍家庭环境对歌德成才的重要影响。[5]373-379歌德的母亲对其诗才影响很大,在其自叙传《述梦》中谈到了母子情深:他惮于父亲的严厉,幼时经常依偎在母亲膝前央求她讲寓言神话故事。王国维还指出歌德的《海尔曼》叙事诗暗暗叙述歌德家庭情事,并用具体情节段落来分析印证。同时这篇文章还介绍了歌德阅读广泛,语言才能突出,8岁通德、法、意、希、拉五国语言,12岁又学会英语,嗜爱美术、深爱科学,上大学后以学美学、绘画、雕刻为主,兼学哲学、法学、历史、伦理学。后来经比他年长5岁的海格尔(11)今译赫尔德,1744年生,1803年去世,德国神学家、哲学家和文艺理论家。劝说,开始阅读希伯来诗集和莎士比亚、葛德斯密等人的文学作品。歌德对日耳曼古建筑如明斯达大教堂的崇高深感敬畏,于是在大学求学期间还研究过建筑学,研究心得在他的名著《浮士德》中多有体现。歌德毕业后,以律师为职业,但终日以创作文学作品为主要事务。

1904年8—9月,王国维在《叔本华与尼采》(12)发表于《教育世界》第84、85号,后收入《静庵文集》。一文主要介绍叔本华和尼采两人哲学观点的异同,其中提到“赤子之说”时引用了叔本华《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中的一段话,提到了歌德:“天才者不失其赤子之心也。……故自某方面观之,凡赤子皆天才也。又凡天才自某点观之,皆赤子也。昔海尔台尔(13)今译赫尔德。后文同此。谓格代曰‘巨孩’。”[5]347赫尔德把歌德比作大孩子,叔本华这里引用歌德的例子是为了证明天才是赤子说。

1906年2月,王国维在《教育世界》第118号发表的《教育家之希尔列尔》一文,简单介绍了席勒的教育思想和地位,文中也提及了歌德:“希尔列尔,世界的文豪也。以其伟大之性格,深远之热情,发之诗歌戏曲,而为文学界之明星皓月,此固尽人知之矣。自教育之见地观之,则世界之读其著作者,实受其深远广博之感化,谓彼与格代相并,而为教育史上之伟人,非拟诸不伦也。”[5]369他把席勒誉为跟歌德齐名的伟人。

1906年2月,王国维在《奏定经学科大学文学科大学章程书后》(14)连载于《教育杂志》第118、119号,后收入《静庵文集续编》。一文中指出学习哲学的重要性,同时认为文学是对哲学思想直观、顿悟的表达。“凡此诸子之书,亦哲学,亦文学。今舍其哲学,而徒研究其文学,欲其完全解释,安可得也。西洋之文学亦然。……读者观格代、希尔列尔之戏剧,斯披诺若(斯宾诺莎)、汗德(康德)者如何,则思过半矣。”[5]72他认为歌德、席勒的戏剧和斯宾诺莎、康德的哲学思想相印证,为总论点即为学文学也应为学哲学服务。在他初步设定的文科如经学科、理学科、史学科、中国文学科、外国文学科中都有哲学类课程的设置。

1906年7月,王国维在《教育世界》第128、129号发表《述近世教育思想与哲学之关系》一文,详细论述了西方教育思想与哲学家的关系,重点论述了经验主义、感觉主义以及卢梭、康德等人的哲学观点对教育思想的影响。在文中,多次以歌德作为例证。“由合理的实利的倾向之反动,更进而见诗的倾向之勃兴。此倾向——以自由为主,置自然于法则以上,谓世界有不可以理解之者,且于其不可解之点,有真可贵重者在。……又如格代谓诗的造作,非由勤劳所得,亦非由理法而立。”[5]20此处引用歌德关于诗歌是自然而得、非靠勤劳或者抽象理性而成,从而论证自由的教育主张。又如:“巴尔善曰:启蒙时代,与海尔台儿、格代时代,有根本的区别,称前者为机械的,则可称后者为有机的。……然至于次时代,则于一切范围皆舍此工作的思想而不顾矣。海尔台儿、格代与罗曼弟克及推究哲学,皆谓从目的之制作,非真知实在之法式。”[5]20此处把歌德主张的以主观目的为主的教育方法同机械模仿式的教育方法相对立。又如:“此新思想,由兰馨、海尔台儿、格代、希尔列尔、芬博德之徒,而鼓吹于时,于是‘人道教育’一语遂为教育之理想矣。”[5]21此处把歌德等人作为人道教育的提倡者。

王国维的《书辜氏汤生英译〈中庸〉后》(15)曾连载于1907年10—12月《教育杂志》第160、162、163号,后收入《静庵文集续编》。一文中同样提到了歌德及《浮士德》:“此又以西洋书解释古书,而忘此节之不能有此意也。夫以恶为negative,善为positive,此乃希腊以来哲学上一种之思想。自斯多葛派及新柏拉图派之辩神论,以及近世之莱布尼茨皆持此说,不独如辜氏注中所言大诗人莎士比亚及葛德(Goethe)二氏之见解而已。”[5]49葛德即歌德,王国维在这里是批评辜鸿铭在注释“隐恶而扬善”一句时错误地把西方自希腊哲学思想上以善作为积极、恶作为消极的观点仅仅看成是莎士比亚和歌德两人的观点,实际上这是欧洲哲学的一个传统。在批评辜氏错误翻译“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一句时,又捎带批评了辜氏错引歌德《浮士德》中之一小节来论证[5]50。辜鸿铭(1857—1928),字汤生,自称清末怪杰,他精通多国语言,把儒家典籍《论语》、《中庸》和《大学》翻译成英文,影响巨大。王国维在此文中指出,《中庸》作为儒家早期经典具有独一无二的哲学典籍地位,并肯定了辜氏英译《中庸》的价值,同时指出辜氏翻译过程中存在用西方哲学来断章取义、穿凿附会《中庸》的现象。

三、王国维对歌德的接受

甲午战争以后,王国维开始接触西学,1896年是王国维有确切记载阅读西方书籍的年份,1912年写出《宋元戏曲考》后,他的研究转向了经史小学,再也没有关于西方典籍的译介和论文。[7]查阅王国维1896-1912年的著述、日记书信,他对自己阅读哲学著作的记载相对详细,如对康德、叔本华的阅读都有记录。但对西方文学的阅读记载资料相对匮乏,也没有留下确凿资料告诉世人他关于西方文学的阅读情况,这就为研究者增加了考证的难度。只能根据王国维的阅读书目和在相关文集中提到的关于歌德的文字来还原王国维对歌德的接受情况。

歌德在西方文化界是个家喻户晓的人物,王国维在介绍歌德的过程中也多次不吝赞誉之词。他对歌德的家庭、诗歌特点以及主要著作《浮士德》都有关注,但从学术严谨的角度出发,暂不能断定他一定通读过歌德最著名的作品《浮士德》,也不排除他通过二手资料了解歌德生平、作品的可能性。叔本华是王国维在哲学阅读中最重要的哲学家之一,王国维阅读过他的《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和《叔本华论说集》等著作。由于叔本华良好的文学修养,他在著作中经常提到歌德或者引用歌德的诗句。在《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一书中,开篇题词就引用歌德的诗句“大自然到底能否究诘呢?”此外还引用了《浮士德》中魔鬼梅菲斯特的话“人们感到了意图,人们灰心丧气了”[8]98。在该书的第四部还引用了歌德的《普罗米修斯》中同名主人公的一段话:

在这儿,我坐着,

按自己的形象塑造人。

人这个族类,

要痛苦,要哭泣。

要享乐,要欢愉。

在我,这都一样,不相干。

不管你这些——

那就是我![8]390

叔本华同样引用了歌德《诗与真》(歌德自传)中的话:“谬误和水一样,船分开水,水又在船后立即合拢;精神卓越的人物驱散谬误而为他们自己空出了地位,谬误在这些人物之后也很快地自然地又合拢了。”[8]567此外在《康德哲学批判》一文(16)中译本附录在《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一书正文后面。也引用了歌德的一段话:

人们就这样不被干扰地瞎聊着、讲授着,

谁想认真管那些傻子的闲事呢?

人们在习惯上自信,只要听到人说话,

那么话里总也有令人想想的什么。[8]585

叔本华在《哲学论说文集》里提及歌德大约有15次,引用的诗句限于篇幅就不再详细摘抄,涉及的作品有《浮士德》《西东胡床集》《诗与真》《塔索》《威廉·迈斯特》《埃格蒙特》《伊菲格尼》等。可以说,叔本华对歌德的作品如数家珍、信手拈来。我们可以肯定地说,在阅读叔本华哲学的过程中,王国维潜移默化地对歌德有了初步的了解和接受。但是歌德对王国维的影响不及叔本华。叔本华对王国维的影响是根本的,是哲学观点上的;而歌德的文学作品对王国维的影响主要是在启蒙和美育上。

四、结语

甲午战争之后,中国面临的民族生存危机让王国维等学人转向西学。其主要目的是为了探索救国救民的道路。在这个过程中,王国维翻译的著作主要侧重于教育学、心理学、哲学、农学,少量关于文学的翻译主要集中于西方教育小说。他对歌德的评介多是零星片段,而且往往是在论述某个主题时捎带涉及歌德及其作品,真正完整介绍歌德的只有《德国文豪格代、希尔列尔合传》和《格代之家庭》两篇文章。不过,却在这两篇文章中全面介绍了歌德的身世、学说和作品,并且对其诗歌评价甚高,甚至希望中国也出现类似歌德这样的大文学家,可以说,他把一流文豪歌德当成了评价文学家的一根标杆。王国维和其他学者在清末民初对歌德的初步接受,为歌德著作在五四时期大规模被译介到中国做了良好的铺垫。辛亥革命后,王国维保守的政治倾向让他逐渐转向了经史之学的研究,探索西学的道路也戛然而止。正如学者叶嘉莹援引著名批评家李长之的话:“他治学的变迁,显然是支配于时代和他的性格。他的五十岁的一生中,有几次大事件,差不多都和他的治学的变迁相应。”[9]20

王国维对歌德的介绍有利于为中国文学的发展注入新鲜血液,用西方启蒙文学中自强不息的精神启迪民智。此外,王国维首次把歌德的代表作《浮士德》与中国古典小说《红楼梦》放在同等地位进行比较,[10]这在中国比较文学发展的早期显示出重要的方法论价值,也为中国学者以开阔的视野研究中西文学的特征提供了一些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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