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社会学视角下产学研创协同发展中的创新载体构建

2023-06-28 19:00陆俊杰
职教通讯 2023年4期
关键词:产教融合

摘 要:在组织社会学视角下,产学研创协同发展可以视为产教融合的一个高级阶段,是在产学研发展基础上的合理化跃升,也是我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落地、提升国家技术创新水平、创新型技术人才培养的时代需求。从订单培养到产教联合体,见证了中国职业教育界在产教融合上的不懈探索。但从国内外比较来看,我国现有的产学研组织更多地着眼于既有技术的推广,而对于创新的关注度均有待提升,产学研创组织发展中的“先天不足”“后天乏力”和成长性难题不容忽视。包括产教联合体在内的产学研创创新载体的协同发展需要在组织载体上不断创新,在组织构建和机制优化、评价与激励、学习机制等方面进行提升和优化。

关键词:组织社会学;产教融合;产学研创协同发展;创新载体构建;产教联合体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教育学)2018年度一般项目“新时代中国职业教育社会学学科体系构建研究”(项目编号:BJA180101);2021年度河南省高等教育教学改革研究与实践立项项目“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视域下就业创业指导类课程思政教学体系的构建与实践研究”(项目编号:2021SJGLX1017);中原工学院2020年度教学改革研究与实践项目“指向创新实践能力培养的创新教育体系建设的研究与实践”(项目编号:2020006)

作者简介:陆俊杰,男,中原工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华南师范大学职业教育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教育基本理论。

中图分类号:G71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7747(2023)04-0029-11

产学研结合是教育界与产业界实现对接的经典方式,学界对此已有诸多的讨论,产教联合体新近引发的讨论又使此议题成为研究热点之一。但是,将创新引入到产学研结合中(即产学研创协同)依然是一个具有生命力的研究选题,学界对此重视度并不是太高。2022年12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深化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改革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指出,省级政府以产业园区为基础,打造兼具人才培养、创新创业、促进产业经济高质量发展功能的市域产教联合体。这为探索从订单培養到产教联合体的组织演进,乃至推进产教融合的跃升提供了新契机。研究产学研创协同发展中的创新载体可以引入组织社会学的视角,并从理论上解释载体创新怎样推动产学研创的不断发展,进而为产学研创的健康发展提供理论参考和实践借鉴。

一、组织力量增强视角下产学研创协同发展的必要性分析

产学研创协同发展可以视为产教融合的一个高级阶段,是在产学研发展基础上的合理化跃升,近年来逐渐引起了学界的广泛关注。从这一角度来看,产学研创代表了推进产学研进一步深化的努力,也代表了产教融合在新时代新的发展方向。产学研创的协同发展离不开多元因素的合力共进,从组织社会学的视角来看,增强组织力量、增强产学研创各利益相关者的协同模式,是产学研创协同发展的必要前提。只有较强的组织生命力、组织活力、组织发展力才能推进产学研创的协调发展。当前,创新已经引起了世界范围内的广泛关注,也必将成为产学研创的一个重要视角。相反地,如果产学研创协同发展中缺失创新的引领,不仅其组织力量会大大降低,而且会影响到国家技术创新水平的提升,对国家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实施构成伤害,也会成为新的发展理念在实践中落地的一个短板。

(一)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要求

从组织社会学角度来看,国家也是一种组织。在这个宏观组织之下,国民教育系统以及企业行业等生产线系统共同构成国家这个宏观系统中的多元因素。因此,分析产学研创的时代背景固然要研究产学研创组成各方的各自境遇,但从组织社会学角度来看,还应将产学研创作为一个整体进行分析,作为一种组织活动进行整体关照。产学研创作为一项重要活动,又可以视为是国家创新体系建设、国家宏观组织健康发展的一个组成部分。

产学研创能否推进产教融合的进一步升级和质量提升,能否最终以产教融合良性发展的方式推进国家这一宏观组织的健康发展,是产学研创载体创新的研究重要目标。加强产学研协同创新是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和建设国家创新体系的客观需要,是实现产学研优势集成、资源整合、协同共生的内在要求,也是世界各国促进科技与经济紧密结合、提高技术创新能力的重要战略举措[1]。由此看来,在国家这一宏观组织提出创新驱动发展的战略背景下,其对组成国家的各个层面的创新驱动均提出了宏观要求。而直接服务于这一战略要求的国民教育体系和企业行业等生产性组织的发展均应响应国家这一要求。无论从国际社会层面,还是从中国当前发展战略的制定上来看,这一具体要求也理应成为我国推进产教融合深度发展、推进产学研创各方面整体创新的一个重要指针。

从理论上看,国家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实现需要教育系统和企业系统的分别发力,而基于国际社会发展方式的总结,以及我国在产学研长期发展中的经验积累,创新越来越成为一种具有活力的发展方向,也是新时代、新阶段产教融合一个前进方向。这一视角也为国家创新型驱动战略的实现提供了全新的理论支撑和实践支撑。

(二)提升国家技术创新水平的要求

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只是一种战略性设计,最终还要以提升技术创新水平作为落脚点。这一逻辑关系是清晰的,路线是明确的。无论是提出“产学研”还是以“产学研创”或者整合性地以“产教融合”的概念进行表述,最终都应指向国家技术创新水平的实现。近年来,产学研创在人才培养中的作用依然是学界关注的一个重点,更加关注产学研中创新性贡献的产学研创可以视为是对产教融合的升级,因而能否以产学研创的方式推进技术创新水平的提升,是新时代产教融合质量评价的一个重要方针。

产学研创的一个基本指征或者说基本发展方向是,更好地整合教育系统和生产线系统的双元优势,进而整体性地推进国家技术创新水平提升,助力科技自立自强。产学研结合是实现资源高度整合,增强自主创新能力和综合竞争力的有效机制[2]。从长期的理论研究和实践探索来看,提倡产学研创是期望发挥出1+1>2的资源整合性,这种1+1>2的思路不仅是一种物理性叠加的考虑,更多地还是指向于以化学反应的方式充分整合资源来推动各方面的健康发展。

国家创新体系和国家创新能力的提升是一个宏观性的系统,不仅需要实体性、平台性、机构性的支撑,也需要更多的发挥连接性作用的虚拟性组织的贡献。从这种整合的角度去看,产学研创在实践发展当中可以有多种多样的实现方式。产学研协同创新在提高国家技术创新水平、建设有中国特色的创新体系方面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因此,笔者建议,建立以产业技术创新战略联盟为主体的组织模式,更好地提高产学研协同创新效率,推动国家创新体系建设[3]。着眼于国家创新体系建设的产教融合发展既需要教育系统和企业生产系统各自的健康发展,也需要将其整合为一个新的系统。从组织社会学的角度去考察,整体提升产教融合效能可以新的组织方式,发挥其在推进国家创新体系建设中的作用。

(三)创新型技术人才培养的要求

无论是创新型战略的实施还是国家技术创新体系的建设,一个最终的落脚点依然是创新型技术人才的培养。当然,长期以来关于创新体系建设的研究往往在人才落脚点上有更宽广的考虑,不仅是培养创新型技术技能人才,而且更多的描述为以科学家、领军型工程人才的培养作为重点。无论是哪一种考虑方式,无论是从广义还是狭义上去界定各种人才类型,均不影响我们探讨创新型人才培养的重要性,他们是国家这一宏观组织创新能力提升的重要依托。而在国家日益重视人才的多元供给、在人才学相关研究日益分化、日益精细化的角度上来看,将创新型人才作出分层次分类型的分析,其实更有利于将国家创新体系建设以及国家创新型战略实施这一宏观问题进一步具体化。

科技革命所带来的战略型新兴产业越来越多,即使是传统产业,也由于新的科技发展而被赋能,从而转型为新兴产业,或者说是传统产业具有了新的发展方向。无论是哪种方式的创新型,拓展强大的人才支撑,均需要更为切近和关键的技术支撑。技术创新的排他性也是作为宏观组织的国家或者是低一级人才培养机构的创新发展方向。“创新人才”和“自主关键技术”是战略性新兴产业的两大核心要素,而深入推进校企产学研合作载体建设是培育这两大核心要素的“母机”和“加速器”[4]。无论是用“母机”还是用“加速器”来表述产教融合校企合作的关键性作用,均可以看出创新型人才和自主关键技术的重要作用。

总之,在我国明确提出建设创新型国家的整体背景下,实现产学研创的协同发展具有非常坚实的现实依托。在这一点上,需要更新或者是完善的一个理念是,明确地将创新列为产学研创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不只是将其内嵌于产学研的“研”之中。尽管从逻辑上看,产学研的“研”包含了一定的创新性成分,但这里的研究更多地会在实践中被置换为学术性研究或者尖端颠覆性的技术研发。因此,对于指向创新型技术技能人才培养的创新来讲,这种产学研还不足以充分彰显创新的重要价值。而提出产学研创的协同发展,不仅有利于进一步拓展创新的现实所指,也有利于产学研创作为一种机制更好地发挥其在创新型技术技能人才培养中的关键性作用。

二、产学研创协同发展的组织依托考察

如前所述,由于创新在产学研现状中依然不占有主体地位,因此考察产学研创的组织依托情况必须从产学研的组织依托中考察,并且据此进行适当的推测,从而研究产学研创协同发展的整体现状。从某种角度上来看,这本身便是产学研创协同发展的一个问题所在,甚至可以说产学研创中的创新几乎处于无所依托的状态,这不能不说是产学研创组织发展的一大遗憾。

(一)国际社会的考察

推进科技创新领域的交流互鉴一直是我国科技发展当中的一个战略选择,在全球化背景下,战略联盟性的科技创新合作组织也具有很大的实现可能性,也为我国科技创新发展提供了强大助力。因此,从国际社会上去考察产学研创的发展既具有可行性,也具有必要性。

以发达国家为代表的国家层面的科技创新的活力迸发自然需要引起我国学界的广泛关注。事实上,以此为研究方向的成果也大量涌现,为我国探讨国家创新体系的实现方式提供了支撑,而关于产学研合作的长期发展也可以为新时代探索产学研创的发展提供大量的基础性文献支撑。国外政府为了促进产学研合作,制定实施了建立大学技术转移办公室、大学联合研究中心、提供税收优惠等政策[5]。尽管在推进产学合作的组织落地上,不同国家基于自身行政管理系统或者历史传统,会成立不同的专门化机构,但其逻辑底色是基本一致的,在交流互鉴当中也均可以进行区别化选择,吸收其精华。推进科技成果转化、推进学校高校与企业的联合创新也一直是我國的重要战略方向,并取得了显著的成效,应该加以进一步的推动。

国际社会对推动产教融合、推动产学研创发展已经呈现出十分明显的两条发展路径,一种方式是设立实体性机构,另一种方式是建立虚拟性的联盟组织。后者更多地指向于协调机制的建设目标,在于更好地激发技术创新利益相关者各自的组织优势。有学者在分析国际产学研发展趋势的基础上,从要素组成、组织形态、运行机制、主要任务四方面提出了构建新型产业技术创新战略联盟的设想[6]。新型产业技术创新战略联盟在组织方式上具有一定的创新性,其可行性也不容低估,因为我国长期的产学研的健康发展在事实上也催生了多个层级的技术创新联盟的出现,有的已经发展为实体性的机构;然而,更多的技术创新战略联盟是以虚拟型组织的形式和在推进机制优化方面进行探索。

(二)我国高校的探索

高校在处理国家创新体系的建设中扮演着双重的角色。第一重角色是作为技术创新成果的直接贡献者,其借助于高校强大的人力资源和研究机构优势,直接产生具有原创性的科技成果;第二重角色是在产教融合中以产学研方式或者以产学研创的方式与行业企业发生互动,从而产生助力性的作用,形成良性的螺旋上升模式。

尽管产学合作、产学研合作或者产学研创在逻辑的底色上有相同性,但在实际操作中依然具有很多不同。这与产学研创各个组成因素之间的合作强度有关,也与产学研创作为一种宏观机制的目标差异的定位不同有关。产学研合作与产学研合作教育分别源自高等教育的科研、社会服务功能和人才培养功能,因而有着不同的内涵与外延[7]。尽管讨论产学研合作或者是产学研合作教育也具有理论上的价值,但将产学研合作或者是产学研创协同发展作为一个整体进行分析,其与创新型国家战略或者国家科技创新水平提升的相互关系则更为直接。

产学研创的发展离不开各个组织的主动参与和积极作为,但在实践当中,他们往往会因为价值观的不同或者资源组织整合方式的不同而出现问题。如何建立产学研合作的长效机制是面临的重要问题,据此,有学者提出高校应在校级层面进行制度设计[8]。这种研究观点尽管在学界有一定的影响力,也得到了其他学者类似研究成果的互相支撑,但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是,高校自主权的限度和深度也一直是困扰学者们的一个关键因素,其理论上的可行性与实践上的实现性往往具有一段距离。

产学研创与其说是一种产学研深度发展的结果,不如说是一种文化氛围的营造,或者是生态系统的构建。在此方面,部分高校已经开始进行尝试,也具有相当的理论和实践意义。如河南机电职业学院构建产学研创生态圈,形成“三融四境”办学模式,巧做加减法,致力“融”的贯通和“境”的创建,形成产业链、专业链、研发链、双创链四链相互作用的微循环[9]。河南机电职业学院的相关探索应该说具有一定的实效性,对于分析产学研创未来发展提供了一定的支撑。

高等职业院校的探索可能更多地指向创新型技术人才的培养,而研究型大学发挥自身优势也作出了具有特色的创新,更加彰显了研究型高校在产学研创上的独特性构想。如华北电力大学通过校企协同构建工程人才培养全科知识体系,实行以研究生工作站为载体的研究生培养模式,建立研究生工作站长效合作机制[10]。显然,类似于研究生工作站这样的实体性机构,其科学研究性功能和人才培养性功能应该说得到了充分的整合,体现了基础性原创实质性发展的一个新方向。从组织社会学上去考察这种类似机构的创立与发展,非常有利于将产学研创深度落地,也有利于推进产教融合的实质性发展,从而推动高校的人才培养和推动企业行业的技术创新。但是不得不承认,类似于这样的成功性经验依然是散点型的,而并没有成为产教融合的一个“规定性动作”。相当多的产教融合依然浮于表面,并未真正发挥出其在人才培养和科学研究上的双元功能。

科技创新的实体性落地,除了表现为高校层面或者是企业层面的实体性设置,还有一个重要的发展方向,即以行政区域或者是行政单位为区域平台的拓展也值得给予关注。以县级或者市级范畴的科技联盟的建设或许能够为产教融合的新时代发展提供更为广阔的支撑。有学者提出,高等农业院校要成立以市场为导向,以农业技术为基础的农业技术创新战略联盟模式、科教兴农示范县(市)模式[11]。虽然科技兴农示范县或者示范市建设的创新意义不容低估,但是在实际运作中,科技示范县市是否只是诸多的基于学校或者是基于企业的技术创新实体机构的扩大版,或者只是一种物理性的加和,这需要在实践当中进行更多的研析。

(三)虚拟组织的兴起

科技创新本身就是一种弥漫性的创新思路以及创新思想的不断发展,实体性的机构建设固然可以为尝试、中试或者科技产品的生产以及验证提供平台,但面向基础性研究或者是某一科技领域的根源性研究的技术创新方向,则不能仅仅依赖于实体性的机构,更不能以实体性机构的经济效益、社会效益的数量化评估作为考核方向。相应的容错机制、宽容机制和对于长线研究的适当鼓励也是一个发展方向。

虚拟组织的讨论成为当前的学术热点,可以说是对科技创新实质性把握基础之上的研究性回归。许多虚拟性组织的发展能够从相当程度上削减面向实体性组织的更加功利化的发展方向,从而有利于推动更多基础性研究的产生与发展,因此得到了学界的普遍关注。有学者提出“官产学研”型虚拟研发组织产生的动力模型[12],还有学者提出了地方高校虚拟产学研组织的概念[13]。应该说,这些研究的创新性理论价值和实践价值不容低估,而且对虚拟性组织研究的日益深入,也为充分发挥科技创新利益相关方的各自资源优势提供了实体性视角,甚至提供了许多操作性方案。

总之,无论是从国际社会的考察,还是对我国高校探索的总结均可以发现,研究产学研创协同发展的组织依托,有一个十分关键的难题在于,现有的产学研组织更多地着眼于既有技术的推广,而对于创新的关注度均有待提升。这种情况的出现或许既有对创新的不当理解,也与基于路径依赖的产学研组织的发展模态有关。当然,从积极意义上看,目前产学研组织的发展其实也为产学研创协同发展提供了良好的改造基礎。进一步延伸产学研组织的组织覆盖面,以恰当的方式将创新融入于产学研既有组织之中,或许也是具有相当可能性的。

三、产学研创协同发展的组织性问题评析

在看到产学研创组织发展既有成绩的基础上,必须认识到其发展除了关键性、实体性的组织缺失之外,还有其他多方面的问题。从组织社会学的角度考察可以发现,产学研创协同发展中存在“既先天不足又后天乏力”的基本状况。这种先天性不足既内存性地造成了现状的不足,也对产学研创组织的成长性造成了破坏。破解相关的问题成为当前研究的一个重要问题,值得学界的广泛关注。

(一)产学研创协同发展中的“先天不足”

分析产学研创协同发展的组织促进问题,自然需要以产学研组织性问题为依托。当前产学研组织所具有的组织性问题,也同样是产学研创组织发展的关键性障碍。而且,由于创新具有一定难度,创新实现又为产学研创协同发展中组织性问题增加了可能的障碍来源范畴。

学界的一个普遍共识是,在产学研合作当中,组织机构的融合性难度是一个不可逾越的障碍。产学研合作本质上是异质性组织间合作,异质组织间的“弱连接”带来知识互补的合作优势,而组织间知识的差异又必须通过组织间“强连接”合作网络才能弥补知识的鸿沟。产学研合作具备组织间“强连接”和“弱连接”二元网络特征[14]。然而,许多产学研合作无法深入的一个重要原因也在于无法跨越这种先天性不足。甚至可以说,即使是某些产学研创组织已经取得了显著的成绩,但它经验的推广性也会大大受到限制,许多其他类似的产学研创组织的发展往往无法从成功经验中获得实质性的操作性方案。

(二)产学研创协同发展中的“后天乏力”

从我国的实践来看,许多产学研创组织的发展在起初阶段往往离不开行政力量的支撑以及资源的调配。尽管这可以为产学研创组织的发展提供原初动力,但是并不能解决其后期发展的问题。

科技成果转化的难度是一个世界性问题,并非只在我国存在。但是,这样的基本结论并不能成为我国消极推进科技自立自强乃至建设创新型国家的一个借口,也不能成为我国深度推进产教融合发展的一个障碍。中国在国际贸易争端中遇到“卡脖子”问题的原因之一就在于国内产学研结合不紧密,科技成果转化难。通过专利竞争分析发现,国内的科研部门和产业部门在发展专利时都以本部门内的专利为更重要的参照对象,缺少对“产学研”其他部门的技术语境的关注,导致核心技术与基础技术能力不足[15]。尽管我国存在的这些问题在国际社会中也较为普遍,但由于我国科技自立自强的形势更为严峻,或者说我国建设创新型国家对其所需的紧迫性更为明显,因此在类似问题的解决上,我国还需要进行更大力度的尝试。在此方面,国家层面、省级层面的探索急需引起高度关注,那种只依赖于国家制度供给或者宏观架构的产生而进行被动性适应的思路,显然是不合时宜的。

(三)产学研创协同发展中的成长性难题

产学研创组织发展中的“先天不足”和“后天乏力”,更多地是从组织的既有特点或者组织活动的特点进行的讨论。尽管成长性难题与后天乏力在表面上看是逻辑统一的,但指向组织机构活动特点的关于后天乏力的研究,并不能取代更多地指向产学研创组织发展内在连接性的成长性难题的研究。产学研创能否在实践中进行良好的发展,不仅仅依托于组织的先天性特点,或者是其具体行为特点,而更多的是在于产学研创能否为组织机构提供实质性的连接。

但是,在各种类型的组织架构中,活动于其中的人员均可以对相应的行为方式进行选择。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即使是在同一组织架构内,不同的人员也往往会有不同的发展态势。在同一高校或者同一国家内部、同一组织内部不同的主体或者是个人,往往能够实现不同的发展,甚至其境遇相差很大,这样的基本逻辑思路也可以用于分析产学研创组织发展的问题。在产学研合作初期阶段,不同人员交流方式的囚徒困境均衡具有历史路径依赖性,可以通过产学研合作组织中不同人员交流方式的协调达到帕累托均衡[16]。整体性组织架构在产学研创初级阶段自然具有重要的价值,但是这种人员交流方式的困境能否在未来的发展中有效破解,不仅仅有赖于已有的组织能提供什么样的资源或者是协作方式,更重要的是在产学研创中能否以创新为导向或者是以创新成果为基本指向来进一步整合产学研创各利益相关方的组织行为。也正是由于这方面的原因,可以看到,产学研的组织发展并不能够完全破解产学研创中因创新因素激发的相关问题的解决。

目前,分析产学研创组织性问题也必须从产学研组织的问题入手。换言之,产学研创协同发展的组织性问题,可以说是产学研组织问题的加强版,或者说是在产学研组织发展问题的基础之上再加上创新所带来的诸多难题。产学研组织所具有的先天性不足,在产学研创上表现得会更为明显;产学研组织的后天乏力,在产学研创组织上则会有更为深入的表现;而产学研组织的成长性难题,在与创新进行交互的基础之上,则会变得更加突出。创新所依托的研究所、研究院等专门化的科学研究机构的发展尽管可以为产学研创组织发展提供一定的参考,但研究产学研创组织发展问题如果只从专门性研究性机构着眼,则会遭遇更多的现实问题。从这个意义上讲,分析产学研创的组织发展问题,以产学研组织为起点才具有更大的可行性。现有的研究也清晰表明,产学研創的发展还面临着诸多的组织性问题,分析其原因才能更好地找到其突破路径。

四、产学研创协同发展中的载体创新:兼论产教联合体的未来发展

产学研创协同发展的载体创新包括多个方面,是一个系统工程,必须在顶层设计方面进行良好的规划,正在兴起的产教联合体也居于良好的创新窗口上。从产学研创协同发展的组织创新视角来看,产教联合体正是一种创新载体,《意见》为其产学研创的协同发展提供了政策支持。推动产教联合体在内的产学研创组织的创新与优化,既要对创新载体的评价与激励进行创新性设计,从而增强产学研创创新载体的发展能力,还要着眼于产学研创载体创新的组织个性,更好地构建交流互鉴、相互学习的良性机制。

(一)利益相关者协同的宏观组织构建和机制优化

产学研创载体创新必须充分整合和协调利益相关者的基本利益和目标追求,最自然的方式是各利益相关者都能以最小的成本来获取最大的收益。尽管这样的目标在实践当中非常难以达成,但指向此目标的防御性设计或者是基本指导思想依然具有研究价值。

《意见》直面产教融合中的堵点问题,坚持系统思维,提出了建设市域产教联合体和行业产教融合共同体的制度设计。在国家推进创新型国家建设以及大力提升国家创新能力的大背景下讨论产学研创系统发展的载体创新,离不开对行政管理机关角色的探讨。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讲,正是由于我国在科技创新发展当中举国体制的优势,进一步增强了学界对于进一步发挥或者是进一步优化政府在产学研创当中的功能的研究。在这方面,以政府参与的联席会议制度日益成为一种探索方式,也应该引起产学研创组织发展研究者的高度关注。在分析与评价国内外共性技术产学研组织联盟的基础上,有学者提出政府应主导产业初期共性技术的研究、开发和扩散,而产业成熟期共性技术的研究、开发和扩散则以企业为主体[17]。甚至可以说,政府这一元素在推进产学研创发展中不仅仅是一个利益相关方,而且可能是以分离出来的更高一层国家型组织的角色对产学研创协同发展的组织创新提供支撑或者是统筹。

产学研创机制创新或者是机制优化离不开良好的协调性机制的建设,这种机制运转上的协调性或者是发展上的通畅性,往往对于产学研创组织的发展有关键效用。三螺旋模式正在区域创新实践中发挥日益突出的作用,其作为三大创新主体交互区域的混序空间/混成组织,也成为我国产学研合作发展的新模式[18]。产学研创组织发展中的运转机制问题往往需要各参与方的共同协调。但是,当前我国产学研创中这种问题往往以自行解决的方式进行,而且在相当多的时候会依赖于人际关系,或者个性化的、基于私人关系的影响力。这种独特性贡献显然并不有利于产学研创组织的长线发展。笔者认为,可以尝试借助于社会组织或者第三方力量,来应对产学研创组织运行协调问题的解决。也就是说,以专业化的新型组织对产学研创组织发展的问题进行客观的评价,并且提供基于行政、法律、习惯多种参考因素的解决性方案。

涉及利益关系协调的组织发展,往往最终要以共荣性的共同体建设为最终出路。这种基本思考方向,对于研究产学研创协同发展当中的载体创新也具有重要借鉴意义。产学合作要以职业教育集团化办学为基础,探索实施“政府主导、行业指导、校企集群对接合作”的产学研共同体建设[19]。当然,在实践中,集团化的发展方式在许多的教育集团中往往只是一种形式上的存在,并没有发挥实际的效用。这其中的许多关键问题值得研究,尽管其原因是多样性的,但更多的面向创新的产学研创组织建设可能有利于对相关问题的有效破解。无论是教育集团还是传统意义上的产学研合作机制或机构,往往更多地是将目标定位于各参与方的组织资源的有效利用,这只是在现有目标基础之上的一种结合,如推进教育机构人才培养的资源依托型或者是扩大企业技术研发的人员依托型。这种合作往往更多地指向于资源统筹利用,而这样的统筹利用往往是收益与付出的整合体。那种以最小的付出来获得最大的收益之路,最终会以囚徒困境的方式困顿甚至停息,阻碍产学研创的健康发展。而引入创新的产学研创则会为这种发展性带来不确定性和无限可能,这种不确定性和无限可能必须事先要求产学研创组织各方做好有一定的利益损失的必要前期准备,而这恰恰有利于推动产学研创组织的发展。对此,产教联合体应该抓住时机,大胆引入创新导向,实现不断发展。

(二)产学研创创新载体的评价与激励

产学研创创新载体的评价与激励跟传统意义上的产学研绩效评估自然具有关联性,而关于如何进一步激发工作人员的积极性以及提升产学研合作组织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已经有大量的学术成果进行探讨,这里不再赘述。而更多的彰显产学研创组织生命力的创新性评估则应成为产学研创创新载体评价与激励的关键研究方向。

当然,产学研创创新载体的评价与激励也需要坚持多元性,这一点也是毋庸置疑的。有学者针对产学研创新载体绩效评价问题引入可拓理论,从载体的基本建设情况、资源集聚情况、运行绩效情况三个方面着手建立了产学研创新载体可拓绩效评价体系[20]。但是,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是,产学研创创新载体的基本建设、资源聚集以及运行绩效的评价指标体系构建是一个重要难题,其难度远大于一般性的组织机构评价,对此必须有创新性的思想。

产教联合体在组织效能评价上,必须充分借鉴“宽容失败”以及“激励长远”的基本思路。产学研创自然专注于创新,而这种创新固然可以创新型技术产品或者创新性思想作为评价指标,但由于创新本身的灵感性和创新的协同性,过于短期化的评价或者是过于功利化的指标设计并不利于激励创新,甚至还有碍于创新的实际产生。在此方面,笔者建议,应该变结果性评价为过程性评价,进行相应的参考指标设计,从而对指向创新的基础准备、过程尝试、方向调整给予应有的关注和激励。只要产学研创组织是沿着创新方向的拓展和创新产品的趋向性探索,均应给予其大力支持,并且积极地破解阻碍创新思想涌现以及创新产品产生的关键性难题,为其提供有针对性的解决方案。

(三)产学研创创新载体的学习机制及其优化

产学研创创新载体区别于依托于企业的技术研发机构或者依托于高校的专门化研究机构的一个最大区别在于,产学研创为基于创新的人才培养方式和创新产品供给提供新的组织方式和学习方式。其中,关于研究性学习、探索性学习以及基于组织资源统筹的多元化学习应该成为产学研创学习机制的重要努力方向。

因此,产教联合体必须切实推进产学研创组织的学习层级升级以及质量提升,必须以学习为指向来整合信息交流以及思想交流的基本方向。在这方面,許多研究成果表达了类似的追求。有学者基于产学研共同体共生视角,揭示了信息供应链成员组织之间信息传递的需要优势递进规律[21]。还有学者指出,组织邻近对产学研合作创新绩效有显著的提升作用;知识转移扮演了中介变量的角色;企业利用大数据技术能够实现合作伙伴间的知识转移和创新绩效提升。[22]但值得注意的是,无论是信息交流还是知识转移,他们并不能取代学习机制探索本身,因为他们只是学习的对象。基于对象的机制探索往往可以多种方式进行实现。依托于现代科技的发展,这种转移往往也可能是物理性的转移或者信息的原样复制性的交流,并不一定意味着实质性的学习的发生。

产学研创中基于创新增长的学习应该有更高的目标追求。学习不只是信息交流,而是对学习的本质追求提出了更高的追求。在这种语境中,信息交流或者知识转移只是学习发生的一个前提,而不是学习发生的本身。推动指向创新的生长性学习、共生性学习应该成为产学研创组织建设和优化的努力方向,所有关于产学研创组织发展的努力应该为这种学习的成功产生以及不断深化提供助力。学习机制是产学研结合型组织持续发展的根本,构建学习机制就要使组织成员在共同情境中产生共同愿景,形成一种自组织的结合[23]。产学研联盟的组织学习是企业组织获取竞争优势的关键。学习效果受到知识因素、学习的主体因素、知识发送方因素、关系因素、联盟组织间的差异因素等多因素影响[24],因此,产学研创创新载体中的学习本身应该回归到学习的本质上来,而且应该进一步为产学研创组织作为一个组织整体的共同愿景的升华和升级提供巨大助力。在这种背景下的学习,不仅仅要着眼于高校自身或者企业自身知识的增长,且不能仅仅关注于这种增量,而更应该关注实现价值观的统一与协调。在这方面,相关的学习应该以更多创新的方式进行。从这个角度上讲,许多看似并不直接指向创新产品产生或者创新思想产生的基础性学习,也应该成为产学研创组织学习的重要方向。这种暂时抛弃功利性的基础性学习恰恰有利于为产学研创组织的长期发展提供更强大的动力,这也是破解产学研组织中长期存在问题的一种可能方向。

总之,产学研创协同发展的载体创新本身就是具有重要创新意义的、实践性很强的重大工程,因而产教联合体的未来发展既需要积极实践也要认真总结。产教职合体既需要充分借鉴当前产学研组织发展的已有经验,也需要进一步分析创新所具有的独特要求,进行更好的组织构建及其机制优化。产学研创组织载体的创新可能还只是推进产学研创协同发展的起步,而推动产教融合创新载体的不断发展才是更具有挑战性的命题,这需要产学研创组织的评价与激励具有很强的创新性,因而产教联合体的建设不能固守产学研组织发展的现有经验。产学研创组织所依托的、具有强大生命力的学习机制的打造,对于产学研创载体创新也具有关键影响。可以说,能否成功打造新型产学研创组织,并且能够将具有生命力的学习机制实质性地嵌入其中,是包括产教联合体在内的产学研创组织发展的永恒主题,值得学界持续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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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曹   稳]

In the Collaborative Development of Industry-university-research-innova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Organizational Sociology

Construction of Innovation Carrier

——Also on the Future Development of Industry and Education Consortium

LU Junjie

Abstrac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organizational sociology, the collaborative development of industry-university-research-innovation can be regarded as an advanced stage of the integration of industry and education, which is a rationalization jump on the basis of the development of industry, university and research. It is also the demand of our innovation-driven development strategy landing, to improve the national level of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and the training of innovative technical personnel. From order training to production-education union, it has witnessed the unremitting exploration of the integration of industry and education in China's vocational education circle. However,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domestic and foreign comparison, the existing enterprises, universities and research institutes in China focus more on the promotion of existing technologies, while the attention to innovation needs to be improved. The "congenital deficiency", "acquired weakness" and growth problems in the development of enterprises, universities and research institutes cannot be ignored. The collaborative development of industry-university-research-innovation, including the industry-education consortium, needs to constantly innovate on the organizational carrier, to improve and optimize the organizational construction and mechanism optimization, evaluation and incentive, learning mechanism and other aspects.

Key words: organizational sociology; integration of production and education; collaborative development of industry-university-research-innovation; construction of innovation carrier; industry-education consortiu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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