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接触对中老年人数字技术适应的影响研究
——基于对湘西开放大学的调查分析

2023-09-20 07:00北愈安
湖南广播电视大学学报 2023年2期
关键词:中老年人程度群体

北愈安

(湘西开放大学,湖南 吉首 416000)

一、问题的提出

2022 年8 月发布的第50 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我国网民整体规模达10.5 亿,50 岁及以上网民群体占25.8%,规模超过2.7 亿[1],越来越多的中老年人“上线”,客观上达到了弥合数字鸿沟、享受数字红利的效果[2]。而在现实中依然存在诸多问题:中老年人在数字世界中上当受骗或冲动消费的行为层出不穷[3-4];年轻群体作为网络社会的原住民,对中老年人使用新媒体的方式和能力表示怀疑;中老年人并未因积极学习数字技术而使家庭氛围变得和谐,不同代际群体对数字技术的不同理解反而加深了彼此的撕裂;不同中老年群体存在区域差异、接受能力差异、技术基础差异。国内相关研究聚焦于经济社会发展水平较高的地区,以期总结经验并进行实践推广,对经济欠发达地区的研究对象关注较少。基于这些现实问题,本研究从媒体接触[5]角度出发,基于湘西开放大学的社区教育品牌项目——湘西老干部(老年)开放大学的智能手机培训项目,考察新媒体与家庭成员在数字技术上的差异化传播对中老年群体技术适应意愿的影响,以及对中老年群体与外界关系、环境感知、自我改造等行为的影响,试图探寻驱动中老年群体试图跨越技术鸿沟的深层原因,解释促使中老年群体掌握基本数字技能、完成技术适应、探索数字世界的影响因素。

二、相关研究述评

随着技术迭代的加速及其对个人影响的加深,中老年人的技术适应问题在众多老龄化社会问题中日益凸显,中老年人在技术适应方面受到内部动因和外部环境的影响。

(一)身份认同:边缘与向上的拉扯

在社会现代化进程中所形成的资源聚集效应造成区域人口结构失衡,导致出现大量留守儿童和留守老人。基于这一现实,中老年人在与家庭成员的协调分工中往往承担照顾孙辈的责任,更多地占据了幼儿园和小学校门口、菜市场、厨房等地点。中老年人本应享受人生,在理论意义上与人生圆满的境界最为接近,但是家庭内部分工和代际矛盾疏离了中老年人本该享有的自我圆满,且中老年人作为劳动者很难主导劳动成果的分配。

人们将老化看作不可避免的生理与心理的衰减与退化[6]。不同媒体对中老年人身份的话语构建存在两极化,使得中老年人的思想常在年轻与衰老之间徘徊。有学者指出:报刊在正向引导的叙事框架中报道老年话题,而微博则多从负面角度塑造老年人身份[7]。随着医疗、教育、社会保障的不断进步,中老年群体对自我身份的认同趋于年轻化,主流话语传递出的年轻态对中老年人的自我认同有着积极正向引导。正是由于两极化的外界认知,中老年人一方面不愿因自己的快意人生而不顾家庭,另一方面也不愿被家庭所束缚而沦为麻木的工具人。在两种心理状态之间游走的中老年人发现通过提升数字技能可以使自己更好地融入家庭和社会,通过更积极的媒体接触态度可以使外界媒体的话语构建对自身更加有利。有学者对社交网站使用对老年人抑郁的影响进行了中介效应分析,结果显示使用社交网站能有效降低和缓解老年人的抑郁情绪[8]。

本研究中的研究对象来自湘西老干部(老年)开放大学。相较于其他中老年群体,其在社会资本占有、受教育程度、养老保障等方面更具优势,对外界变化的感知更加敏锐,应对变化的方式也更加多元、理性。该群体的子女基本上是独生子女,独生子女的父母往往会跟随子女迁移,流向大城市[9]。对于本研究对象而言,退休导致的精神落差、社会地位相对稳定、向上迁徙的外部基础,共同造就了其学习需求。

(二)信息贫困:个人与媒体的矛盾与权利让渡

社会认知理论中的自我效能感作为不可或缺的主体先行认知因素,对中老年人开放式学习过程中的诸多行为产生积极影响。有学者基于社会认知理论设计有效量表,有针对性地解决了对在线学习中心理环境作用的忽视问题[10]。有学者探讨社交媒体使用者的媒介信任和自我效能对其自我展示的影响,发现自我效能与线上自我展示呈显著正相关[11]。

媒体是个体感知的镜子,人对事物的想象越依赖于媒体的象征环境,媒体对人的影响就越强[12],这种影响贯穿了中老年人自主上网的全过程。媒体通常选用形象俊俏、身材姣好、在年轻群体中知名度高的明星作为代言人,这种信息倾斜现象[13]使年轻人更习惯于以数字资本富有者的姿态对信息匮乏的中老年群体进行指点,并作为意见领袖更主动地对接收的信息进行再框架与再传递[14]。这种数字反哺加剧了传统家庭内部权力的解构,许多年轻人在收到父母转发的网络信息时要么沉默,要么对其媒介素养进行批评。

信息贫困人口是指被剥夺了获取知识、信息的能力与机会的人们[15]。自从关于贫困因素研究结果[16]发布后,不断有学者指出媒介接触与信息贫困之间的关系。媒体传播目标受众的选择性偏移加剧了中老年人的信息贫困。

本研究中的学员群体目前并未陷入信息贫困,但不可否认其在媒体偏见中也存在被迫反应甚至抗争的行为。技术是一把双刃剑,中老年群体被迫心态下的媒体接触行为实际上暗含了诸多风险和隐患。媒体差异化传播与对中老年群体的选择性忽视都体现了技术在造福人类的同时也制造了分歧。而不同群体争论的焦点最终都落在了自身对信息驾驭的主导权上,一旦主导权被削弱,陷入信息贫困的风险就会增大。

(三)代际关系演变中的认知失调

权力更替的一大诱因来自媒介发展对社会潜移默化的改造。技术的发展不断丰富媒体的内涵和外延,传播渠道和传播频率的急剧增加造就了适合年轻人进行文化生产的新场域。年轻人在孩提时代的电子玩具在父辈看来并不起眼,而如今数字技术的普及则让父辈无所适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家长对媒体的感知停留于信息传输载体的器质性变化,忽视了技术对文化的改造。这种因与现存观念不相容而规避信息的行为倾向被称作选择性曝光,逐渐扩大的数字技术影响使衰老中的人们发现自己在做与认知不相符的事情,开始产生与之前的不一致的新观念[17]。

认知不协调理论诠释了外界压力下的驱动力,不管中老年人技术适应的动机是主动还是被迫,外界的影响都是客观存在的。中老年人正是基于已有人生经历建构的自我效能感才会在社会的改变中更加深刻地体会到认知失调。而刺激他人转变态度的最佳方式是提供恰到好处的诱因以消除对立行为[17]。智能手机刚开始普及时,通信运营商采取开通业务送手机的策略,应用提供方则采取下载App 送生活用品之类的方法,让尚未主动接触智能设备的人群被动嵌入数字世界的链接。有学者通过调查发现,即使基础薄弱,但愿意在行为上作出改变的中老年人更容易得到年轻人的数字反哺[18]。还有学者在对农村家庭微信反哺情况的访谈中发现家庭氛围和亲子关系对微信反哺的进行存在较大影响[19]。

基于以往中老年人技术适应的相关研究,本研究针对互联网移动媒体适应进行实证分析。有学者把与媒体接触的时间、频率、动机、偏好作为媒体接触的主要指标,并将对媒体的评价设置为效果评价指标[20]。有学者把老年人使用新媒体的影响因素划分为主观因素和客观因素,从老年人自身因素和外部因素两个维度设置自变量[21]。有学者采用随机抽样的方法对上海市老年群体的新媒体使用情况进行问卷调查,以老年大学的学员为主、普通市民为辅,控制了性别比1 ∶1[22]。有学者基于中国综合社会调查的数据,把媒体接触情况作为自变量考察媒体对老年人身心健康的影响[23]。有学者基于中国家庭追踪调查数据把老年人的人力资本作为因变量,从认知能力和非认知能力方面编制量表,其中非认知能力包括情感、性格、心态等与后天环境密切相关的因素[24]。在分析方法上,采用相关分析或回归分析检验媒体接触与中老年人技术适应之间的关系。

本研究基于研究对象现状,在量表设计上参考以往研究,将网络直播、短视频以及社交平台等新媒体形式、新媒体商业形态和产业生态对中老年人行为及认知的影响,一并纳入媒体接触和技术适应的指标体系,以使新媒体环境作用于中老年人技术适应的效果更为直观,同时也能更深刻地展示中老年人的技术指导需求得到回应后的成效。

三、研究假设

无论是获取身份认同,还是争取信息主导权的均衡,抑或是抵抗认知不协调,当中老年人想要通过技术应用获取生活便利时,人际关系不再处于竞争状态,后辈成为其学习和模仿的对象,此时媒体对中老年人的影响是中性或积极的;当中老年人获得的反馈与自身认知相悖,其所接触的媒体内容往往成为中老年人与家庭成员发生代际冲突的直接诱因。这种极端化的现象与数字世界二元结构相似,表现为中老年人的技术适应意愿是否强烈,以及影响这种意愿的外界态度。而态度则被数字世界划分为非褒即贬,在日常数字生活中表现为点赞、点爱心或留言回复等数字化反馈。其他学者关于中老年群体学习的动因分析揭示了媒体在建构个体与外界的意义关联中的影响和作用。

媒体接触和中老年人技术适应意愿之间的关系及其诱发机制起源于意义关联的建构。本研究聚焦于中老年人的日常媒体接触场景,通过具体的使用行为发现可能影响其适应意愿的关键数字媒体设施,并提出如下假设:中老年人媒体接触越频繁,其技术适应程度越强。

四、研究设计

(一)调查对象

本研究的调查对象主要包括湘西老干部(老年)开放大学学员、湘西社区大学合唱艺术团团员、“老年人运用智能技术”千课进社区学员。他们大多为当地离退休或临退休人员,或是对智能设备感兴趣的中老年人。这类群体拥有相对可靠的生活保障,希望通过继续学习紧跟时代、融入环境、避免被过早边缘化,继续教育在其日常时间安排上占据了相当比例。

(二)调查方式

本研究采用问卷调查法收集数据,借助问卷星平台设计调查问卷。于2021 年9 月起通过湘西开放大学终身教育和系统办公室在下辖各业务微信群和QQ 群进行定点投放,共回收问卷163 份,剔除年龄低于40 岁、回答不完整和答案单一的39 份不合格问卷,最终收集有效问卷为124 份,有效率为76%(见表1)。

表1 调查样本统计

(三)问卷设计

问卷涉及三个部分:个人基本信息、媒体接触情况和技术适应程度(见表2),共设计70 个问题。媒体接触情况部分的问题采用李克特量表5 度计量法表示,1 分表示“从不”,5 分表示“每天都有”;技术适应程度部分的问题采用李克特量表5 度计量法表示,1 分表示“完全不同意”,5 分表示“完全同意”。

表2 问卷的维度指标

(四)调查指标

筛选调查问卷中的问题,共得到与媒体接触相关的问题23 个,如:最近一年,您是否经常在空闲时间上网等。与中老年人数字适应意愿相关的问题7 个,如:微信已经取代电话和短信,成为自己主要的社交联系方式等。分别对媒体接触以及数字适应程度相关的统计数据进行处理,建立评价模型并对三者的正相关性进行证明。

媒体接触程度影响中老年人数字适应意愿,本研究将媒体接触程度的具体表现作为自变量,技术适应程度的具体表现作为因变量(见表3)。由于涉及的指标较多,且各指标之间的重复性高、相关性大,故采用R 型聚类分析的方法对变量作降维处理,提取出关键指标进行评价和证明。

表3 自变量与因变量

从自变量媒体接触程度的R 型聚类分析结果(见图1)可以看出,二级指标2、4、5 之间的相关性较大,因此最先被聚到一起。接着二级指标6 和7、1 和3 分别被聚到一起。将每一类中的指标数据取平均值作为一个新的指标,用以评价研究对象的技术适应程度。

图1 自变量媒体接触程度的R 型聚类分析结果

从因变量媒体适应程度的R 型聚类分析结果(见图2)可以看出,媒体接触的指标可分为五类,分别表示媒体接触过程中的社交行为、观看网络直播、发朋友圈或微博、进行休闲娱乐和其他行为。将每一类中的指标数据取平均值作为一个新的指标,用以评价研究对象的媒体接触程度。

图2 因变量媒体适应程度的R 型聚类分析结果

(五)指标权重

熵权法衡量指标的重要性,数据的离异程度(方差)越大,说明这个指标蕴含的信息量越大,也就越重要。通过熵权法计算聚类后的各个指标的权重,作为判断每类指标重要性的依据。权重越大,重要性越显著。本研究对自变量媒体接触程度的五类行为进行重要性判断(见表4),对因变量技术适应的三个表现进行重要性判断(见表5)。

表4 自变量媒体接触表现熵权

表5 因变量技术适应表现熵权

(六)评价模型

采用Topsis 法衡量媒体接触程度和中老年人互联网生活适应程度,即通过计算指标与最优解、最劣解的距离得到其评价分数,媒体接触和技术适应程度越大,评价分数越高。将相关调查数据分别代入Topsis 法中进行计算,得到部分评价得分(见表6)。

表6 部分媒体接触与技术适应关系

(七)信效度检验与前测

KMO 与巴特利特球形度检验结果表明,样本数据的KMO 值为0.711(P=0.000),适合进行因素分析。实测问卷的克隆巴赫Alpha 系数是0.876,KMO 值为0.772(P=0.000),对问卷数据进行因子分析,共提取出10 个特征根值均大于1 的共因子,且旋转后累积方差解释率达到 70.733%。说明提取出来的10 个公因子可以提取出原先30 个项目中 70.733%的信息量,综合说明问卷效度较好,具有较好的结构效应(见表7)。

表7 信效度检验

五、数据分析与研究发现

本研究对中老年人媒体接触和技术适应表现进行统计(见表8),结果表明:参与非学历继续教育的中老年人关于媒体接触程度和技术适应程度的自我感知普遍较好,特别是在互联网信息接受和创作方面的自我感知分值均大于3.95,据此推测受访者被动进行媒体接触的几率较低。受调查者在技术适应程度方面的分值显示,软件使用的自我感知显著高于硬件应用的自我感知,这进一步验证了已有文献发现的老年人的自身局限。

表8 中老年人媒体接触和技术适应表现统计

通过计算皮尔逊相关系数证明“媒体接触与老年人互联网生活的适应呈正相关”的假设。经过计算,最终得到R =0.539 >0,P =0.000。因此可以证明在99%的置信水平上,老年人的媒体接触程度与其技术适应程度呈正相关(见表9)。

表9 中老年人媒体接触和技术适应相关分析结果

六、结论与讨论

在媒体接触行为中,观看网络直播、发朋友圈或微博、进行休闲娱乐的权重显著较高,这解释了外界反馈对中老年人技术适应意愿的影响。当按下语音搜索时屏幕产生的震动,当浏览信息时指尖滑动屏幕呈现的内容切换效果,当所发动态收到点赞回复时手机发出的通知音效等,这些实时呈现和再现的感官化反馈,以及摆脱了时空约束的关系用户之间的互动行为,成为影响中老年人技术适应意愿的主要因素,而媒体对呈现信息的排序及其算法依据在这一主要因素中占主要地位。从过去的留言评论变成了现在的点赞打赏,信息的反馈及其所形成推送随着技术进步由可视文本演变成非文本行为,在节省冗余的同时提升信息传播的效率,为技术迭代升级提供更精简、更可靠的数据支撑。在此媒介生态下,个人认知和心理情绪受到影响。人们关注的重心由反馈的内容变为完成点击动作后的视觉特效,其背后蕴含的丰富情绪也被收窄过滤。由于视觉特效呈现虚拟性,这种对情绪的负面影响容易被忽略。与技术反馈带来的负面影响相比,人际反馈是影响中老年人技术适应的根本原因。通过媒体接触行为权重计算不难看出,中老年人通过技术适应想要获取的绝非算法和技术生成的虚拟内容,而是内容背后与其存在联系的人给予的正向反馈。

由于中老年人受到心理和生理等客观条件的限制,在开放的环境下接受系统学习比较困难。在实际学习情境中,教学者往往根据现实案例和实际需求设计教学内容。因此无论从宏观政策还是微观教学要求,鼓励中老年群体积极接触新的媒体技术应用已成为共识。应进一步提升中年人老智能手机培训的规模和深度,扩大覆盖面,提高普惠性,围绕激发中老年群体的媒体接触积极性开展教学。

囿于网上填写问卷的形式,受访者在作答时可能存在干扰因素,再加上问卷题目内容和数量设置恐超当地中老年人的认知水平,使得本研究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今后还可以从教育程度、行业与地区分布、养老保障等因素入手进行更加全面深入的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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