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故事人物”限知视角叙述研究
——以《长津湖》为例

2023-10-25 05:31曹舒婉
声屏世界 2023年13期
关键词:中国人民志愿军长津湖叙述者

□曹舒婉

2021 年是中国共产党成立一百周年,也是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七十一周年,重大革命历史题材影片《长津湖》是电影工作者是献给党百岁生日的礼物,以影像追忆致敬革命先烈的英雄礼赞。该影片再现了1950 年初朝鲜战争爆发后,中国志愿军在长津湖奋勇抗敌,为守卫祖国献出了无数宝贵生命的壮烈战场。这一长篇巨制自上映起便广受好评,取得了57 亿元票房的好成绩,其成功离不开独特的叙事策略。

“同故事人物” 限知视角勾勒的战争全貌

随着现代社会的迅速发展,电影市场面临着更为严苛的标准和要求,为满足不同年龄观众复杂多样的审美需求,《长津湖》在叙事策略上进行了广泛而深刻的探索。“所谓‘同故事叙述’,是经典叙事学的一个概念”,[1]是“叙述者与人物存在于同一个层面的叙述。《了不起的盖茨比》是同故事叙述的一个例子。当人物叙述者也是主人公时,如在《永别了,武器》中,同故事叙述可以进一步确定为对自身故事的叙述”。[2]电影《长津湖》巧妙地以个人的成长勾连起历史上抗美援朝战争的原貌,片中刻画了一批栩栩如生的中国人民志愿军战士形象,无论是七连连长伍千里、精明老练的三营营长谈子为,还是百发百中的七连“神枪手”平河、英勇善战的七连炮排排长雷公,抑或是倔强叛逆的“新兵蛋子”伍万里、年龄最小的炮兵战士张小山等,他们都是这场战争的亲历者与讲述者,影片借助叙述者的视角讲述了20 世纪朝鲜半岛的重大历史事件。

《长津湖》 的叙述者伍千里叙述了在抗美援朝战争中所经历的事情,包括路途之险、战争之惨烈、所遇到的以七连为基点的一个个中国人民志愿军战士的人生故事。伍千里是故事中的人物之一,和雷睢生、余从戎、梅生、平河、伍万里等人在同一个故事中,但同时也是叙述者,这便是同故事叙述。在同故事叙述模式中,叙述者作为人物参与并推动故事情节的发生和发展,并与故事中的人物产生情感上的互动与交流,向读者讲述故事的来龙去脉。“传统献礼剧以直接表现重大历史事件和英雄人物的宏大叙事结构进行豪迈的历史书写方式,其浓厚的意识形态色彩和宣教特征难以被观众认同。”[3]该影片突破了此前主旋律电影常用的上帝视角和全景式宏观叙事模式,以普通人的个体微观视角来观照中国近代不屈奋斗的历程。剧中将人物放置于辽阔的历史背景中,具象再现历史真实,弥补了主旋律电影宏大叙事之下忽略个人主体叙事的不足,使得伍千里、雷睢生、余从戎、梅生、平河、伍万里等同故事人物的个体叙事凝聚为集体记忆,勾勒出历史上整个长津湖战役的战争过程,强化了电影的艺术效果。

同故事叙述者伍千里其实是一个带路人,观众在伍千里的眼光指引下沿着线性叙述顺序,跟着伍千里看完了长津湖战役中中国人民志愿军是如何在军备不足、恶劣气候的情况下,以少胜多的战争全貌。影片也借助伍千里的第一视角,展现了从战事不利到扭转全局的整个激战过程,同时也看完了伍千里所看到的各个人物的行为及动机,听到了这些人物的话语。在个体的限知视角下,观众能“看见”伍千里看见的长津湖战役中细致的战略规划,能“听见”伍千里所听见的各种人物之间的交谈及战术配合。而伍千里没有经历的事件、没有听见的话语、没有弄清的真相,观众也无法随之了解。于是,在观众的观感中存留了一些朦胧和困惑,引起其探知战役全貌的好奇心。

该影片故事的聚焦点显然是伍千里,他乘船归家探亲,跟父母说来年春天再回来盖房子。此时的他不是冲锋在前线的战士,而是万千中国人民中普通而又平凡的一员,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建新房子,让家人摆脱在水上漂泊的日子。然而军哨一响,他又必须迅速从温馨平淡的家常生活中脱离而出,回到战场上继续保家卫国,随着几百万中国人民志愿军赶赴朝鲜边界。观众“跟随”他的视角看到了我军因无法取得制空权导致大量战士牺牲,而七连的成功穿插是以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倒下换来的,七连用团队的大伤亡换取了整个战争的小损失,保存了大量兵力。通过伍千里的限知视角,观众了解了抗美援朝的决策过程,认识到在新中国成立之初抗美援朝是保家卫国正确而必要的决策。这场战役奠定了影片史诗般的宏大气魄和高度,重塑了民族自尊心与自信心。

“同故事人物” 限知视角塑造的人物形象

在影片中,“同故事人物”叙述模式的述说者在担当叙述者的同时,也是作为故事中的一个人物而存在。伍千里不仅是一个个体,拥有自我独立的体验,还与整个中国人民志愿军互相连结,两者同呼吸、共命运。伍千里参与了这个故事,他的行为和感受是长津湖战役整个战斗过程得以呈现的条件。同时,长津湖战役也是伍千里个体的性格、能力及革命精神得以塑造的关键。伍千里有着多重身份,他既是故事的叙述者,又是战役的亲历者,更是一个家庭中的儿子,是伍万里的哥哥。

电影开篇便勾勒了七连战士伍千里归乡的场景。导演没有将着眼点放在他的赫赫战功上,也并未将其塑造为一个满身功劳、荣归故里的伟大英雄形象,反而着重展现他自责、愧疚、哀伤等复杂的心理变化。踏上自家渔船的伍千里变成了一个平凡的普通人,他会因为伍百里的牺牲而悲伤痛苦,也会为自己没有成功救回兄长而懊恼自责;他会因为父母年纪渐长,自己却无法陪伴而时刻忧心内疚;他会因为小弟伍万里的逆反而着急上火。此时的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小家,所以当伍万里向他表明想要参军的意愿时,他并未站在国家、民族的角度大力支持和赞同弟弟的选择,而是第一时间表示强烈反对。伍千里将自己的美好理想寄托在伍万里身上,他希望弟弟能够娶妻生子,过上和平安稳的幸福生活,而自己不惧牺牲、奋力战斗就是为了守护中国千千万万的“伍万里”,为其创造一个安定美好的新世界。

伍千里跟着大队伍登上了入朝的列车,当时所有的士兵都对前面的战场一无所知,但伍千里带领的七连作为先头部队,他们必须成为一把尖刀,为后续部队站稳脚跟。伍千里面对上级指派的艰苦任务次次都圆满完成,他肩负着整个七连一百多名战士的生命,他想要尽最大的努力保全每一个人,但美方派遣的北极熊团十分擅长雪地作战,且寒冷已成为了我军的首个敌人,加上中美两方军事武器上的巨大差距,美军侦察机接连不断的四处寻觅中国人民志愿军的踪迹,战士们只能昼伏夜出。可按照宋时轮将军的部署,第9 兵团必须于指定日期与西线部队集结,形成合围,时刻待命发起总攻。在这样极端寒冷的环境下,行军速度根本提高不了,总攻时间也足足推迟了两天。等七连到达指定作战位置时,随着榴弹炮声响起,伍千里直接下令发起了冲锋,美军的炮火也对连队进行了压制,但猛烈的炮火并未让战士们退缩分毫。

通过叙述者的视角,观众无法判断战争的结果,也无法得知人物命运的走向,我们只能跟从伍千里深入战场。据记载,“中国人民志愿军部队与美军在朝鲜长津湖地区交战,中国人民志愿军第9 兵团将美军一个多师分割包围于长津湖地区,歼敌1.3 万余人”,[4]为朝鲜战争创造了拐点。面对美军先进的军事武器,战士们只能依靠智慧不断前进,在零下三十多摄氏度的极端天气下身着薄薄的单衣作战,在冰天雪地里行军六天六夜,仅靠冻硬的土豆裹腹,但即使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战士们仍旧以命令至上,英勇无畏地坚守在战线前沿。这次战役收复了我国于朝鲜半岛以北的广大东部地区,为后续停战谈判奠定了坚实基础,成为中国人民志愿军唯一一次全歼美军加强团的战役。《长津湖》依托同故事叙述构筑起抗美援朝战役的集体记忆,让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们能超越时空,完成了对民族、对国家、对历史的观照和反思,也使伟大的革命精神和红色基因铭刻在骨子里。

“同故事人物” 限知视角的得与失

对于各类文艺作品来说,叙事都是最重要的,而叙事逻辑则决定着作品的成败。“叙事上的逻辑是指上个事件与下个事件之间的关联程度,从影片中的第一个事件直至最后一个事件在发展过程中的链条结构,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即便是在纯粹的艺术电影中,叙事逻辑也依然存在。”[5]真正好的作品必须合理安排故事的叙事逻辑,才能使其兼具审美性和商业性。

电影《长津湖》是由陈凯歌、徐克、林超贤联合执导,不仅客观再现了抗美援朝战争的悲壮、残酷,还通过独特的“同故事人物”限知视角塑造了伍千里不惧强敌、不怕牺牲的鲜活形象,又以伍千里这一个体形象形塑了抗美援朝战争中的百万中国人民志愿军群像,彰显了中华民族在民族危亡之际表现出来的崇高革命精神。“聪明秀出,谓之英;胆力过人,谓之雄”[6]是中国古代对于英雄的界定,而影片中的伍千里亦无愧于这样的赞美,他不仅是个体,也是参加抗美援朝战争万千战士的缩影。导演在叙事之外体现出对于个体生命的细腻观照,表达了对中国人民志愿军崇高爱国精神的礼赞和对战争残酷本质的深刻反思。

影片试图用性格鲜明的伍千里的个人叙事来勾勒抗美援朝战争的全貌,但个人的主观体验解构了主旋律电影以现实主义为核心的创作方法,造成了不足和缺憾,即叙事上的零散拖沓,故事情节生硬拼凑。影片将近三小时的时长、主旋律影片故事的复杂、场面拍摄难以控制等,都使得该片选择联合执导的模式来拍摄,而三位导演的联合执导又不可避免地使情节跳脱,从而影响整部作品的叙事节奏,造成叙事上的失衡和割裂。“由于导演拍摄风格和擅长领域的差异,导致摄影、美术、叙事风格难以高度统一,最突出的是电影叙事整体性的缺失,尤其是影片中后段叙事的游离和散乱”,[7]而频繁出现的战斗场面使叙事变得仓促,也破坏了抒情的氛围。例如,将场面集中在高层将领关于整个战略的部署上,但全程却只有宋时轮在屏幕上一闪而过时说出“狠狠打”的台词,既未体现出他作为一名将军的军事才能和政治眼光,又未完整清晰地交代出关于从“出征—遇袭—支援—集结—总攻”的战斗过程,而且“冰雕连”何以被冠此名、“冰雕连”的贡献和牺牲等,都并未在叙事过程中得到揭示,只是通过几个漫天飞雪无数战士僵卧雪地的大场景来渲染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革命精神。此外,电影花了将近一半的篇幅来展现前线战士的生死搏斗,过高的“武戏”密度并未给观众留下“喘息”的空间,不仅令其产生视觉疲劳,甚至会降低对整部作品的审美评价。在故事人物塑造方面,影片采取群像塑造的方式。片中前半段围绕主角伍千里的视角,聚焦在整个七连战士们的经历上,但对比伍家兄弟的表现,作为配角的梅生、平河、余从戎、雷公反而让观众眼前一亮。但在影片后半段又将视角凝聚在三营营长谈子为身上,致使原本的主线剧情变得复杂含混,同时又让杨根思突然出现在第三场战斗中,前后剧情毫无衔接,反而影响了叙事的流畅度。

结语

抗美援朝的伟大历史意义是毋庸置疑的,从彼时的国际局势来看,一旦战火波及鸭绿江,中国将随时面临着美国的威胁,而新中国成立后创造的和平稳定的国内形势将再次打破。中国人民志愿军用胜利书写了这场战役的历史意义,并再次表明:“由外国帝国主义欺负中国人民的时代,已由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而永远宣告结束了。”[8]电影《长津湖》以影像的方式再次致敬这段永不褪色的历史,虽然在叙事上还存在许多不足,但没有任何一部影片是十全十美的,且影片突破传统主旋律电影叙事上的宏大框架,采取个人限知视角,以个体的参战经验,勾勒了长达两年零九个月的抗美援朝战争历程。此外,影片把作为个体的伍千里与中国人民志愿军整体、新中国无数的普通人民的命运相融合,进行具象化的表达,唤醒了观众对中国人民志愿军的敬佩之情以及对爱国主义、革命英雄主义、革命乐观主义精神的体认。当下安定繁荣的生活是无数先辈浴血奋战的成果,我们当以先烈为榜样,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而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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