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之犬

2023-11-10 09:46
福建文学 2023年11期
关键词:小黑猫栅栏

玄 武

一只吃素的猫

小迷糊来自居士友人处,它居然吃素,鱼都不吃。

昨晚它丢了。

它抓门,我觉得它意思是要出去,方便还是别的,就给它开了。这厮在沙盘上方便过一次,清理沙盘后它也不,憋着,在房里乱转乱叫,跳起来抓我的手。谁能天天给你换沙盘啊。

一开始还听见它在院里喵,后来叫它,也没音了。开着楼上楼下窗户,忙到夜里12 点,不见它归来。不到季节,不该是找女朋友去了吧?

少不得拿了强光手电去找。小区里高一声低一声喊,没回音。在栅栏边的悬壁照,心想它是不是溜下去到另一个小区了,那样可就麻烦。一壁之隔,但我绕到那个小区,来回微信计步数得过万。

忽然听得背后,有微弱的一声喵。

回头照,光中有双目炯炯,靠近了,它不躲,隔着铁栅栏,鼻息相闻,是它的毛色,是它。

我叫它名字,它喵,明白是它答应了,知道是叫它。但是它出不来。栅栏墙很高,我示意它爬上去,它望望栅栏,低头喵。它不敢,因为栅栏孔很大,它担心爪子陷进。

它试图钻栅栏孔。头出来了,身子几乎卡住,赶紧用力退。我多次发现,这小东西习惯后退,而不是向前挣。老虎是挣的。

栅栏内是个幼儿园,夜里静悄悄的,不知里面有没有人。臭蛋在这里上过半年。小迷糊为什么跑到幼儿园?

这是个谜,是我以后要写给儿子臭蛋的童话。

隔栅栏可见,幼儿园院里有棵树临墙,我的树,山楂,当年送给这家人,他们把房子卖掉,现在房被建成幼儿园了。树已蔚然,略低于房顶,我喊小迷糊爬树,意思爬树上墙跳下来。这次它好像没懂。

它钻幼儿园里的滑梯,爬筒,蹿上跳床,不亦乐乎。忽然它发现什么,柔若无骨的身体绷紧,唰地射了出去,在地上捕捉、跳,再捕捉。它展现一个训练有素的杀手娴熟的凶狠、爆发力、判断力、速度和致命一击。我默默看着,心中满是惊叹。

它追逐、捕杀的,可能是什么虫子?但很可能,它猎杀的,是我手中手电筒的光影。在幼儿园的小操场上,平素懒洋洋的小迷糊,在这午夜间摇身一变,意气风发。它把自己弄成一匹奔马。

这边出不来,我绕到幼儿园出口那边。仔细看,很绝望,严严实实,仍然没有它可以钻出来的口子。只有一个地方,但下面又是悬崖。我叫小迷糊,它跳上来看,嗅了嗅我的手,试图钻,然后,喵的一声,它又退回去了。它认为不安全。

就这样,一网之隔,伸手以触,面面相觑,却是无法。

小迷糊也在想办法,在里面走来走去。它跑到墙边望着什么,我手电照过去,是把椅子。它嗖一下跳了上去。再往上是高高的杂物,它又是一跃而上。它是要上临着杂物的房!离杂物一人高啊。我手电一晃,见它似乎身体的毛发、腿、尾巴,瞬间都向后一收……

再看已在房顶。呼啦啦的微响,似乎在它上房顶之后才发出来。

房顶又临着一堵石墙。它站在墙头,想往下跳,但又没把握,我鼓励它,喊它跳,它胆怯地冲着我望,喵。它试了几下,放弃了。我听到呼啦啦一阵响,过去隔着栅栏用手电照,它已在园里地面上了。

怎么办呢?

它返回我示意它出来的地方,再退。上房,再退。

第三次上房,它很快,像决心已定。几乎连贯不停顿,椅子、杂物、房顶、墙,都在借力一跃之间完成。在墙头它朝我的方向过来。我伸手接它,只能伸过一只手。这小东西,嗅嗅我指尖,退回去。它不信任。

我找来一根树干,搭在墙头。它爪子按一按来试结实不。终于,顺着树干斜坡走下来。却是一跃,掉进灌木丛里。

灌木很密,它出不来。只好拨开寻它,弄一头一脸灰,把它抱了出来。小东西很怯,它是害怕回去挨批评?

进大门时它的尖爪伸了出来,抓得我皮衣嗤嗤作响。它怕老虎。我快步进门,听见老虎拖链子追出来的声音。回头喊:“老虎回去,别叫!”老虎站住,不作声,脖子梗着。它不服气,也不敢反对。

今天早晨送臭蛋上幼儿园,臭蛋听我说听得呆了。他要让我把他带到昨天小迷糊爬出来的地方,棍子还在墙上歪斜着。他说,爸爸,这个故事太好听了,比书上的好,最好听。你写下来给我弄成书好不好?我怕我记不住给忘了。

此时小迷糊在抓我的脚。它报复性很强。我累了,跟它玩,假装用拖鞋踩它,停留在它头上方。一会儿它必跑来,作势咬一下拖鞋就跑。我的脚能感觉到它牙齿轻咬、倏尔收回的力道。它很会拿捏分寸。

程咬金

以前喂着的流浪猫玄黄,已不见半年。是母猫,以我院为穴。它是会走上前来,蹭我裤腿的。开门却只蹲在门前地垫上,再不肯进。于是把食物放它跟前,它吃饱离开,剩下的食物,也不叼走。它不像人类有储物习惯,也不像犬科动物,叼走埋起来。

一般叫它老黄。臭蛋确定,老黄在附近另一小区,确定是它。

老黄在时,有一阵很胖,肚皮垂到地面上。后来才知它是怀了孩子,也不知生在哪里,大概率是在旁边一个车库外堆杂物的缝隙。小猫稍大,我不知的一日,老黄就毅然消失,再不曾来过我这里。它干脆远离了我所在的小区。

特意去了解猫的习性,母猫是等小猫长大,就决然离开,去另寻场所的。有可能我被老黄视作好人,它认为它的孩子,我自会喂食,于是把我送给它的孩子。

前天见一视频,救助一只后身瘫痪的流浪猫,到它终于能站立。不知什么机构做的事,用了几个月时间。我没有那么好的心,也没有那么多时间。于猫,两两相安可以,太亲近我不舒服。另外认为,人的伴侣动物,至少是不可以杀来吃肉的,也就是猫狗。

那么奴役动物,又如何说?比如牛马,比如驴。鞭打它们干一辈子苦活,老了杀掉,剥皮吃肉。当然,多半是自己不忍心杀,卖掉让别人动手。人适可而止的恻隐之心,仅限于这点所谓“不近庖厨”的虚伪。这是不对的事。

然而我也不认同所谓杀生不仁。在山野常遇野猫,几乎无人的大山林也有野猫,看色泽,能够确定是家猫走野。它在林子里捕捉那么大的野鸡吃,与黄鼠狼搏斗或者交友。我亲眼见过一只野猫与一只黄鼠狼相亲相爱,一起游戏玩耍,像人类相遇握手那样,抬起前爪问候致意。有许多次,确定并非它们的偶然行为。也见过一只误中什么人下架子打死的野猫,提一下,超过十斤了,还热乎,软着,按一下,周身肌肉瓷实得石头一般。

动物之间的杀戮循环,看似理所应当,是造物的设计,像个体生命必须死去一样不可避免。吉川幸次郎去精神病医院拜访裸裎的诗人庞德,问他:“我们东方人很容易认为自然是最高的秩序,是人类伦理的典型,是美的典型。但你们西方人……”

这是没有答案的请教。愚蠢的人把精力消耗在人事争斗上,为从中得利而以聪明人自许,或以损害到他人而沾沾自喜。他们是目盲心塞者,不会思考自然伦理这样的问题,也不能真实获得自然之乐。一朵花他们也只能看到表象,抓住表象,领略不到真正的美和自然精神。他们是被自然之神下了诅咒的人。

我也反对阉割动物,变成猫太监或狗太监。包括人在内的动物的这点快乐,是造物所赐,以安慰苦苦煎熬的众生。不愿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缘何用在伴侣动物上,还声称爱它们?我不能接受这样。然而若它们越生越多,又当如何?这是困扰我的悖论。我自己是断然不肯做阉割动物的事。

还有动物保护的事。像野鸡,显然越来越多,几乎成灾。野鸡在田里搯刚种下的玉米种子吃,或挖长出来的玉米,吃掉根旁边的小玉米粒。如果园,樱桃成熟时如果不管,一上午一棵树基本能全部报销,非常惊人。灰喜鹊为害最烈。

野生动物与人的冲突,一直不能够很好地解决。从前的农人,是把树顶不容易摘的果子,特意留给鸟儿吃的,鸟儿吃果子,捉害虫,遗粪给树,是很好的慈悲心和自然循环。但如果把一树一树的果子给鸟儿祸害,不是人能情愿的。

玄黄之子有两只出现在我的院里。一直喂食,不久只剩一只,尾尖断掉的那只不见了,不知是死掉还是去了哪里。所剩这只,很快掌握了我的作息,夜里准时出现,高一声低一声叫唤,有时变成不耐烦的催促,要吃的。于是端了猫粮和肉给它。它吃猫粮不多,也就一小把,吃肉却是骇人,想不到那么小的一只猫,吃下的肉能抵它身体一半的重量。不是偶然,是常如此。房门开时,它就走进来卧在地板上,但不靠近。我一起身,它转身就往外跑,在门口等。一直不能熟。有时手递给它,它用爪子打。这样很容易受伤,有点讨厌。

一日黄昏,臭蛋喊叫,来了只小黑猫。我忙着写个东西,也没在意。晚饭时臭蛋说,小黑猫不见了。后来才想到臭蛋当时失落沮丧的样子,吃饭也心不在焉。第二天夜里听到猫叫,是小奶猫找不到妈妈那样凄惨的叫声。循声而去,在车库边缝隙的杂物里找到它。揪住它脖颈的皮拎回来,担心它乱挠,却原来猫科动物颈后的皮是其僵止穴的说法是真的,一抓住它的颈后皮,它立刻不动,四爪皆缩,垂头耷尾。我想即便是小老虎也当如此。

手掌大的奶猫,在野外不能活,只得先养起来。

臭蛋撅着屁股,兴奋地帮我弄这弄那。他干吗那么兴奋?

仔细盘问,他才说猫是他拿回来的,说有个老爷爷送给他。他怕家里不让养,所以不说,只说有个小黑猫蹿到家里来了。而且,他一放下,猫就钻得不见,再找不着。

臭蛋这小家伙心思越来越深,许多事能放得住在心里,让人头疼。耐心告诉他不可以这样,而且因为他的隐瞒和失误,差点害死这小猫,它一天半都没吃东西了。这是不对的事。

小黑猫养起来,也吃,也拉,也叫,说明正常。晚上彻夜叫却是让人难忍,后来发现,它是源于情感饥渴,需要亲近。伸手过去,它就用头蹭手指,还用爪子把手指抱住。我没法拒绝它,只好先如此了。

这几天渐熟,算家里多了一个新成员。老黄那个孩子仍在院里,它明显有泄气的样子,仿佛感触到自己地位下降,我有点内疚,喂还是如常喂着。小黑猫稍大些,我也打算放院子里自由活动,于它于我皆好,自由是第一位的。

与臭蛋商量给猫起名字。我说,这么黑这么愣头愣脑,叫它程咬金吧。臭蛋跳起来瞪眼,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行不行,太难听了。

这一代孩子不读《说唐》,我也不推荐他读,没想到他知道程咬金,哈哈。那么换名字。我以前还赞美皇帝的时候羡慕唐朝,李世民有一支三千人的骑兵军,其动如风,侵略如火,靠它纵横天下。李靖灭突厥一仗仅靠六千骑兵,我估计这支骑兵军尽在其中。骑兵军名曰玄甲军,那么小黑猫正名叫玄甲吧。小名臭蛋所起,叫黑豆,绰号程咬金。就这么办。

神圣之犬

再一次谈到我疼爱的犬。汉语中有极多贬低狗的词汇,它们不是缘于动物学的认知,而是出自主观上的臆断,只是人对所认知的社会的折射,仇恨、刺耳的讥嘲,有扭曲的社会心理——奴才嘲笑和惩罚奴才时比主人还要恶毒。这些词几乎是反自然的。因反自然而不再进步,一直滞留在陈旧的时空里。

纵然如此,历史上的国人,对犬还是有好感的。中国阴森的地府中没有犬守门,一个老太太坐在桥边了事。来者喝碗汤,前尘往事便彻底断送。

古中国的犬与神迹有关。第一位犬神盘瓠,成为某部族的祖先。笔者曾以不分行诗体演绎了作品,成为《东方故事》中的一个长章。

屈子《天问》中,犬守护天上九宫阊阖。天界是人间的反照,那么先秦时的王宫,也是养犬的了。人们相信犬可以升天,比如白犬便是仙术的象征,而天狗可以堕地,引发兵祸。犬拒入地狱,是人魂魄的守护者。当人衰竭,犬可以望见灵魂离去,它发出类似于人拼命憋着的哭泣声。据说妖物作祟时,以黑狗之血泼之,妖物便显出原形不得变化逃遁。有一个词需要写下:“刍狗。”就是草扎成的犬。此物用作祭祀。当然,也有陶犬。

《礼记》说大者为犬,小者为狗。长嘴与短嘴,又有不同的名称。《诗经》:“舒而脱脱兮,无感我佩兮,无使尨也吠。”尨是多毛的犬。古汉语中犬有很多名字,随着物种的消亡,那些字绝大多数成了尸体,不再被提及,不再被使用,不再能够发出声音。

中国驯化猫很晚。先秦时人们用犬来捕鼠。一直到唐,猫才渐渐普及。一般认为猫来源于西方,猫最早的名称便是波斯猫。这似乎是一个隐喻:古来人们苦于硕鼠,但本土无法对付,要根治满国硕鼠之贪,最终怕还是需要西方事物。

先秦时的犬,天下最有名的,是韩国的韩卢,宋国的宋鹊。这两种犬我们已经不能知道它们的样子,只能望文生义,臆想其稀薄之影。獒非中原之物,来自西戎,但不能确定,是否是现今藏獒那样的形象。传说成吉思汗设有一支獒部队,西征时以獒清理敌人尸体。然而非犬之过。独裁者齐奥塞斯库为爱犬拉不拉多授军衔,百般恩宠。齐氏死于非命,然而亦非犬之过。我独怜那只犬的命运,不知后来如何。

西汉至清,朝廷皆设有专门管理猎鹰与猎犬的部门。文士与犬多有渊源。司马相如得力于汉武帝时狗监杨得意的举荐。古中国多有爱犬的文士。陆机豢犬名黄耳,据说曾千里为他投寄书信。陶渊明家是一定养犬的。杜甫家也养犬,犬识旧主,杜甫多年后归还家乡,家里的狗扑上去,钻进他衣服里不肯出来。

诗人李煜热爱偷情,我想他会厌恶夜晚犬的吠叫。据说南唐将灭前数年,在升元殿基下掘得一石,上有诗句,句句如同隐语,之后一一应验。其中写到犬:

莫问江南事,江南事可凭。

抱鸡升宝位,跨犬出金陵。

子建司南位,安仁秉夜灯。

东邻娇小女,骑虎渡河冰。

“左牵黄,右擎苍。”苏轼的黄犬,大抵是官署之物。但他流迁海南时养过一只名叫乌觜的狗,性驯而猛,善于游泳。苏轼说它是海獒,北归时也带了它。

犬以其忠直,有高于人类的神圣品质,为人类所敬。笔者爱犬。小时,六岁,曾有一段被过继的经历。熟悉的场景,家人,玩伴,全没有了,只有一条小黄狗昼夜陪伴我。它后来在火车站被人偷走了。“我养过很多狗。有可能,只是为了寻回童年时那一条。”

我养过一只叫大头的罗威纳犬,还是走丢了。它可能是人间最像我的狗,所以我大概这一世,都会觉得它是最好的。它见多识广,我野营,回老家,都少不了它。许多点滴快乐与烦恼,都少不了它。

到现在我能说我常去找它。夜里两三点,经常就悄悄出门开车,四周围去转,在每个小区熄了车,静听有没有它的叫声。我听得出,没什么道理,就是听得出。但没有。或大叫它名字,还是没有。多少小区门口,都有我扔掉的烟蒂。或夏或冬,不过三年。

至今日,每看到罗威纳犬,我都下意识盯着看一下是不是它。不是。它看我一眼,眼神我已知不是。没什么道理,我就是认得出来。

偶或,觥筹交错间,或是别的什么场合,突然就想大头。四姑父在我处住,治病。他在院里,突然张嘴,啊啊地叫,我听见,出来,他仍在啊啊,我看见他张着嘴往门外看,不答我话。

门外,大头听见什么动静,拖直了链子,前腿站起来。它站着,伸长脖子往远看。它站着远眺两三分钟,四姑父啊了两三分钟。

四姑父死五年了。大头丟了三年半。这一画面,总不可预期地,突然涌现眼前。

人生哪里有什么故事性。始终不能忘的,永远是意象,是残破画面。四姑父病得很瘦,张着嘴,眼窝深陷;大头前腿收回,后两腿站着,昂头远窥,目光灼灼。

呜呼,大头一去不归,没有了。

爱狗懂狗的人,狗狗们知道你的善意。你内心喜悦,松弛,狗狗比人能更快明了你的心意和情绪。物我两两不设防,交流便无障碍。

去年在元阳梯田,一只陌生的、第一次见到只几分钟的狗,跟我那么亲昵,一同的作家朋友们都呆了。它当时翻肚皮——那是狗狗全然无戒备、完全信任的肢体语言。

我有次在银川一处路边休息时,见到笼子里一只金黄色巨大藏獒,体量骇人,目测肩高足有一米。我从未见过那么大的獒,后来也未见过。走近笼子,观察一阵,我认定它还没被笼子关疯——主人说它还是小狗时就一直关在笼子里。它那么渴望地望着我,那是寂寞求安慰的意思。如果你够懂,便知道一只巨兽那样的神情是多么让人心里难过。我伸手进笼逗它玩,它很开心,温顺,笨拙地晃头——它忽然猛地站起来咆哮!

我瞬间吓得坐在地上了,原本是蹲着。抬头,它怒视的是前方。它不是针对我。扭头,不远处有人朝笼子走过来。它是朝那个陌生人怒吼。我这才顾得上擦它喷我一脸的唾沫星子。我吼它:“你干吗?”它不叫了,垂一下头,眼睛那么看我,像是不好意思。

又想起某年初夏,和杨新雨老师在西湖小住。在白乐桥村见到一只品种优良、体型高大、乌黑发亮的罗威纳犬,未断尾,非常威武雄壮。半个月时间,我们每天黄昏晚饭后散步,都去看它。我很快可以摸它的头、脖子、脖颈下面。它很享受。

我现在养一只叫老虎的加纳利犬,百余斤重。它五个月大时,我从犬类几乎必死的犬瘟热中奋力将它救活,几乎一个月时间着衣而卧。它像我的家人——不,它就是家人。它陪我三个年头了,今年是它的年,它将继续和我度过这个狗年月。它是守护之神的化身,守护室内的烛光,也守护着我心中柔软、温和的部分。有时候我感觉到奇异的交融,那是我与老虎的生命和记忆,在彼此身上的延伸。我通过它,了解到许多以往我不能知的自然之秘,自然之美。

拥有一只犬的幸福和快乐,却是人间至美。人的一生能够拥有的狗年,充其量不过七八个而已,最多不会超过十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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