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上线下融合的“物体戏剧”排演实践

■丁柳

在艺术创作中，戏剧艺术最重要的特点之一是现场性，从创作过程中的排练，到剧场演出，人与人面对面的合作交流是必不可少的元素。然而受到疫情的影响，世界各地的剧院不得不暂时关闭，演员们无法在一起排练演出。同时，大学里的戏剧类实践课程也无法按常规进行，一般的网络教学很难满足这一特殊课程的需求，这一切促使戏剧教师思考，用什么样的形式能够在这样的特殊情景下继续戏剧实践课程的创作与排演。“物体戏剧”（theatreofobjects）流行始于西方20 世纪80年代，它有时替代被认为过时和失去价值的“木偶戏剧”这个术语，除了木偶外，它还包括移动布景、舞台装置、演员与人物形象的结合。“物体戏剧”的表演者使用日常生活中的物品进行创作，达到隐喻、拟人、象征等目的。这种戏剧虽然也会使用完整的舞台，但大多数由一位表演者在桌面上进行，以自己的声音和动作呈现所有的角色和符号。表演者既是操作者，也是讲述者，他（她）既是导演，也是演员。物体戏剧探索未经变形的“事物”，寻找其本身形式的特点和运动规律，一米的空间可以表现为一个宇宙、一个世界，演出的时间也可以展现过去与未来，包含广阔的历史。这种展演方式并不局限于人们所认知的木偶戏，而是与舞蹈、音乐等表演艺术共享，物体戏剧在社区戏剧互动及应用戏剧中很受欢迎。因此，不受空间限制，较少的创作者即可实现的“物体戏剧”在这个特殊的时期被运用。

课程的创排从选题开始。我们思考，在全球疫情暴发后，在城市按下暂停键时，人们惊奇地发现，地球环境发生了巨大的改变：雾霾消失了，动物们仿佛找到了失去的家园，城市里又重新听到鸟鸣声……这些奇迹经由不同的媒体，通过文字和图片影像让全世界都关注到，人们不禁再次思考“人类如何与这个世界相处”的命题，创作的主题由此而产生。确定主题后，学生们在网上收集与主题相关的文字、图片以及影像等资料，大家将内容发到课程群，形成一种创作资源的共享，包括：《北极惊现罕见32°C高温！你吹空调的时候，北极熊正在死亡……》《地球在自我拯救？科学家统计发现：新冠正在阻止全球变暖！》《人类这次还了世界一个清净》《塑料污染，人类身体将是终点站》《全球气候异常？2020 年或更热，NASA：南极海岸在变成“绿色”》……这次课程的创作内容和“环境保护”相关，在这个范围内，每位同学可以选择一个切入点，探讨如何与这个世界相处，如何与自然、与动物、与他人相处的话题，确定个人的子题，并撰写一份相关的作品方案。

一、线上戏剧排演工作坊

（一）经典综艺《超级变变变》

在国内的戏剧实践中，“物体戏剧”是较为陌生的形式，网络上仅有少量的演出文字介绍，国外网站有一些演出视频案例，由于语言和演出背景等原因，部分内容也较难理解。在2021年的东京奥运会开幕式中，“超级变变变”展演单元出色的发挥给全世界观众留下深刻印象。日本综艺节目《超级变变变》是日本电视台（NTV）制作出品的全民综艺创意性竞赛节目。从1979 年创办，到现在仍然热播，节目要求参赛队员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通过人的肢体以及各类自制道具，搭配音乐、布景、灯光等，表现出一个场景或故事，并在3分钟内完成表演，形式富有创意而幽默，深受观众喜爱。《超级变变变》中部分物体表演和身体表演的创意节目与物体戏剧有相似之处，其中道具的使用对物体戏剧创作有很大的启发，且很多作品为一至两个演员完成，这也与物体戏剧的特点一致，因此这部经典综艺被选作为课程的参考案例之一。

疫情下的线上课程有其难以避免的弊端，如学生注意力难以集中、课堂氛围沉闷、学生参与度低、互动困难等，基于这些实际情况，课程设计从一个接龙游戏开始。接龙游戏的内容是对《超级变变变》某一单元作品的描述与解读，游戏作为一种方法被运用到线上教学中，课程设计使所有学生充分参与到练习的每一个环节，其积极性和主动性得到调动，在线课堂氛围和效率得到提高。在创作类课程中，对经典作品的研究与解读是个人创作的第一步，这个练习的目的在于了解如何呈现出一个有主题的现场舞台作品，训练大家对一个戏剧作品所有元素的观察。舞台绘制图类似电影中的故事板，是在有了作品构思后，现场排演（拍摄）前的一个工作，是和剧组其他成员交流的视觉化的材料。每位同学选择了一个《超级变变变》作品，画出一张舞台绘制图。绘图目的并不是考察他们的美术能力，而是对舞台空间的观察力与想象力，这对于戏剧（包括电影）创作都很重要。绘制图可以用任何形式，也可以加简单的文字辅助。《超级变变变》充满了创意和想象力，而且用到了戏剧舞台中的很多元素，这个节目的形式为物体戏剧创作提供了重要的借鉴和参考。

（二）“一人一故事剧场”线上展演

“一人一故事剧场”是一种即兴剧场，着重观众与表演者之间的互动。观众在剧场里用语言分享个人经验及感受，演员在聆听后以形体、声音等表演实时呈现，作为礼物赠送给观众。在一场演出里，观众会欣赏到不同人的故事被演绎，故事与故事之间往往存在一种效仿、互动的微妙关系。“一人一故事剧场”尊重每一个人都可以分享其感受和故事的权利，任何人都可以成为“演员”，有讲述的机会。这种剧场形式把艺术与社会元素结合，将戏剧带进不同的社区以及日常生活的各个层面，引起社区的共鸣，凝聚社区关系，并以此把人与人联系起来。

“一人一故事剧场”是一种新型的戏剧呈现的方式，不是表演角色，而是表达自己。剧场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个人都有分享的欲望，相信通过分享和彼此的倾听，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会被拉近。分享者可以在一人一故事剧场的演出中，通过艺术性的呈现，重新回看、经历自己的故事，这同时也是建立自我的一个过程。每个人既是演员也是观众，他们看着别人的故事，也在看着自己的故事。这个练习第二个部分是对第一个部分的推进，即在真实之中找到创作的空间，发挥想象力和个人表演的能力。一人一故事剧场里的分享不是独立的，故事的核心相互关联，不同的故事之间在对话。

不管是对《超级变变变》的经典作品分析，还是“一人一故事”剧场的线上单人故事表演，整个线上课程的设计都体现出一种互动性。所有人既是演员也是观众，当某一位学生在展示、讲述、表演时，其他人都是线上的观众，形成一种循环。互动使线上教学所产生的空间隔离被打破，物理空间的距离被心理空间所取代，学生之间重建了一种新的联结，也使线上排演更有一种“温度”呈现。

二、物体戏剧线上作品排练

“物体戏剧”最令人兴奋的方面也许就是想象的力量。日常用品取代了传统的人物角色：发夹可以代表一个小女孩，盒子变成了汽车或高楼大厦，白色的塑料袋变成了云朵或海浪。创作者运用他们的想象力，在表演中把不起眼的日常用品变成故事中的其他东西，日常的物体激活了表演者和观众的想象力与创造性智慧。而单人表演也解决了疫情下无法进行集体创作的困境。

物体戏剧的创作者发现日常生活中的物品来创造一个故事，这些物体大多不需要特别设计，或去改变原本物体的形态转化为其他物品，而是关注其自身的形状、颜色、质地等特点，这种呈现需要表演者的观察力、创造力和观众的想象力才能取得成功。作品《流浪地球》讲述的是21 世纪阿尔卑斯山脉的冰山将消失四分之三的现象，冰川消融意味着热浪来袭时可利用的淡水资源减少，地球由万物生长到岌岌可危。到那时，人类的伙伴北极熊又该何处为家？作品里刀叉人的灵感来源于电影《玩具总动员4》，刀叉是我们人类制造出来的，所以将它们作为人的隐喻很形象；火车汽笛用泡泡机展现，这是一种颜色上的相似；冰川融化后的冰面用的是带有立体感的褶皱玻璃纸，两者在形态上找到了共同点；人们砍伐的树木用的是铅笔，因为颜色相近，并且在演出中需要折断，用铅笔是最好的选择；冒烟的烟囱用的是褶皱的餐巾纸和涂色的纸巾筒。物体戏剧的操作者常常回到儿童时代的即兴游戏中，寻找物体中隐含的故事和乐趣，许多创作者可能会使用玩具作为角色，进一步发挥他们的超常的想象力，创作出一种区别于儿童游戏的趣味。而正因为利用日常生活用品来创作，疫情下的居家排练成为创作这种类型戏剧作品的优势和有利条件。

在作品《土地的诱惑》中，创作者调研查阅了大量资料，了解了什么是土壤污染；肥害、土壤恶化的原因；肥害产生的原因等等问题。在这个基础上，创作了一个剧本：“两个人发现了一片隐秘的土地，他们一开始辛勤劳作，但到后来因为贪婪决定要用毒药慢慢杀死土地的守田人，把土地占为己有，最终自食恶果。”作品以过度喷洒农药而导致的土壤污染为出发点，贪婪的人类为了利益决定毒死守田人是对着土地过度喷洒农药的隐喻。在这个作品中，表演者充分发挥了创作力，使用日常生活中常见的物体如药瓶、食品包装袋等进行表演，将物体拟人化，在表演中把不起眼的东西变成故事中的角色，给这些物品以生命，找出物体的运动、声音、形态和角色相似的可能性。作品想要呼吁人们关注土壤污染的同时，也表现出对人性的一种观察：只有不忘初心，才不会到最后一无所有，自食恶果。学生们在线上课程中学习了主题构想与物体排练之后，进一步学习舞台演出台本写作，并构思舞台演出的细节，思考剧名、演出内容、灯光、道具、音乐等元素。

三、线下展演和作品呈现

在一学期的努力后，期末时，全班同学在小剧场进行了主题为“我们如何与这个世界相处”的物体戏剧单人展演。物体戏剧中表演者往往身着黑色服装，只暴露他们的手来移动物体，使观众把注意力集中在由这些物体所创造的叙事上。作品中有关于水污染主题的《天堂客栈》、关于全球气候变暖而使鲸鱼生存在一个残存破碎环境中的《鲸遇》、关于抵制动物表演的《带上枷锁的爱》等。物体处于表演者和观众之间，起着中介（媒介）的作用，将人类的思想情感转化为动作、形象和文字。戏剧对那些更擅长在做中学、在实践中学习的人受益。创作表演是研究和处理信息的一种积极方式，涉及个人反思、批判性思维、记忆台词和动作、表达和沟通。从想法到行动再到表演的过程，教会了表演者实践和坚持的价值，而戏剧制作的趣味性和实体性则增加了动力。每位学生在创作过程中都查阅了大量的资料，并进行了深入的思考，用物体戏剧的方式将自己的主题呈现了出来。线上戏剧实践教学无疑也是一种挑战，选择物体戏剧并使用单人展演的方式，在线上排练、线下展演中，过程和结果同样重要，排练过程中的互动也成了作品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物体戏剧设置的主题内容与社会现实紧密相关，这也是当代大学生应该关注与思考的问题，体现了当代大学生的人文素养与时代精神。